冰巡检带了司里的丁勇和请来的几个高手,到三山集围捕中海,去得正是时候,中海预
设下的计时火恰在他们到达时冲上屋顶,扑了个空,徒劳往返。
他心中有数,认为遇上了劲敌,不由勃然大怒,发誓要尽全力缉捕中海归案。
返回巡检司衙门之后大发了一顿雷霆,把兵勇们骂了个狗血喷头,骂他们不小心走漏了
风声。
送走了请来的高手,使监督文牍办好呈报的一切文书,然后返回后衙私室洗漱沐浴,由
两名伴睡的仆妇伺候他进入内房。
这期间,伏在梁上的中海早巳等得不耐烦了,乘整理房间的仆妇退出的空隙,飘身落下
房中,闪在门后恭候巡检大人的虎驾。
巡检大人是当地的地头龙,八面威风。老百姓不怕官,只怕管;巡检大人正是管他们的
人,怎能不怕?
因此,这些家伙平日作威作福,讹诈勒索欺压良善,看不顺眼便入人于罪,无恶不作,
谁也不敢招惹他们,敬鬼神而远之,尚且惟恐不及,更没有人敢在他们的面前撒野。所以,
巡检衙门是最安全的地方。
然而今天晚上不然,来了一个恨重如山的龙中海。
整座内堂只有巡检大人和五个女人,另三名仆妇已经各自回房安歇了。
冰巡检推开了房门,房中灯光明亮,他却没有料到房门后面有人。
两个年青仆妇前脚进房,后脚刚跨入,中海巳闪身而出,“噗噗”两掌劈中两女的耳
门,人应手便倒。
冰巡检果然了得,警觉性甚高,一听身后声响不对,猛地倏然转身。
中海已打定他必闻警转身,早就准备停当。快得令巡检大人连人也无法看清,大拳头已
然闪电似地在他身上开花。
“噗噗噗!”三记重拳重如山岳,结结实实地击中巡检大人的小肮。
“啊……啊……噢……”巡检大人嘎声叫,声音在喉间进退两难,上身前屈,双手绝望
地护位腹部。
“噗噗!”两拳头继续在巡检大人的两颊著肉。
“嗯……”巡检大人再叫,上身急挺,向后倒撞。
中海伸手一把抓住巡检大人将倒的身子,向左一带,右掌疾吐,“噗”一声顶在巡检大
人的胸口左手亦松。
巡检大人毫无还手的机会,变化太快也太突然,打击又够沉重,一连六记重击,几乎要
了他半条命。
这一掌力道恰到好处,恰好将他震退到壁板处,“砰”一声背部重重地撞向墙壁,他感
到天旋地转,眼前发黑,浑身脱力,腿支不住沉重的身躯,人向下滑。
中海闪电似的将门关上,拔出树叉冲到,及时将向墙根下滑的巡检大人叉住,不偏不倚
叉住大人的脖子,树叉不大不小恰好与巡检大人的脖子同样大小。
中海一不做二不休,叉住对方的脖子抵实在墙壁上,左手出拳狠揍。
“噗噗拍!”三拳打击在腹胁之间,拳拳著肉,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
巡检大人咽喉被叉住,叫不出声,怪眼连翻,双手死死地抵住树叉,恐怖的神色爬上了
他的脸部了。
中海知道差不多了,再打便要出人命啦!顺手抓过小几上的一壶酒,泼在巡检大人的头
脸上,让他清醒清醒,然后抓出匕首,抵在对方的肚皮上,冷笑道:“老兄,挨揍的滋味如
何?”树叉又松了些许,巡检大人可以呼吸了,好半天才缓过气来,看清了中海,脸色泛
灰,浑身在抽搐抖动,想站稳脚又不听指挥,也没有力量站稳,但不站稳不行,喉噗被叉抵
在壁间,上不得下不能呢。
他只好倾全力撑著身躯,强忍著无边的痛楚,压抑著要向外翻的胃,口中的血不住地往
外倘,他居然能支持下来,依然顽强地说:“你胆大包天,你将因今夜的鲁莽举动而终生后
悔。”中海发出一阵可怕的怪笑,恶意地说:“大人,求求你,求求你在拳头和笔杆上超
生。”说完,匕首向上移,移到巡检大人的嘴巴,向里塞。
巡检大人知道口头上的威吓起不了作用,只能替自己带来更大的麻烦。真要命!匕首尖
锋利无比银青色的光芒令人望之生寒,退不了,更不敢动,怕刀锋割破嘴唇。
他还真有种,干脆张开嘴,让刀尖进入口中,冷冰冰的刀尖,令他不由自主毛骨悚然,
一阵寒颤通过全身,再也英雄不起来了。
中海的匕首尖停在他的舌根上,阴森森地说:“你很威风,大人,但我可以叫你威风不
起来。撬掉你的牙会,刚听你的舌头,我不个你边能倒持你的狗官架子。你听著,好好回答
龙某的话,不许胡扯,也不必鸡猫狗叫示警。你这儿我已仔细勘查过了,住得最近的仆妇卧
房也远在五六丈外,不高声嚷叫没有人会听见,如果有人闯来,第一个死的人将是你。大
人,你好好斟酌斟酌,仔细权衡利害。”声落,刀尖离口,仍抵在巡检大人的肚皮上。
巡检大人终于屈服了,用半窒息近乎麻木的口音含糊地说:“好吧,你问吧!”“出乎
尔反乎尔,你为何又将彭小虎的命案加在我的头上?”郭巡检似乎松了一口气,说:“我已
查出实情,公是公私是私,我与郝俊亮的交清,不能与人命关天的命案相提并论,必须公私
分明,为死者伸冤。”“哼!看不出你倒是个好官哩!狈东西!你还想抵赖,俊亮已将那晚
的事私底下告诉你了……”“这是天大的冤枉,他没告诉我。”郭巡检抢著叫。
中海用匕首柄在他的胁上击了一记,冷笑道:“你还敢赖?你忘了到我家中教训我的事
了?如果他没告诉你,你怎会向我教训那些话?”郭巡检痛得龇牙裂嘴,浑身抽搐,不再分
辩。
中海的虎目中冷电森森,切齿问:“说!谁授意你嫁祸于我的?”郭巡检完全屈服了,
说:“我……我错了,我只是想邀功领赏而已,的确没有人授意,完全是我贪心误事,与任
何人无关。”“哼!你的话毫无诚意,唆使你的狗东西定然是公门中人,隐身幕后要置我于
死地而后甘心。说是谁?今晨我进城打听消息,那人必定也在暗中得到实情,所以通知你赶
快下手,是不是?”郭巡检呼出一口长气,摇头道:“你完全错了,我发誓决没有任何人介
入其中。你迫死我并无不可,但找决不能胡乱指证莫须有的人连累别人受罪。”中海凝神捉
捕对方的眼神,可是,他失败了,他只看到对方怕死恐惧的神色,无法找出撒谎的神情。他
后悔,不该先将这位巡检老爷狠狠地痛揍一顿,以致令对方情绪反常,无法捕捉可疑的表
情。
他一咬牙,转变话题问:“前任那位程巡检,走时是不是留下了首尾让你收拾?”郭巡
检猛摇头,说:“没有,没有……”“没有?”中海厉声问。
“真的没有。想想看,他用得著要我收首尾?你流役十年,生还的希望微乎其微,令尊
令堂亦已谢世,他没有顾虑的理由。再说,他根本用不著怕你找他;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你
怎知道他到何处去了,天下茫茫,要找一个小辟的下落谈何容易?”中海哼了一声,冷笑
道:“这就是我今晚找你的第二个原因。”“前任的事与我无关,你找错人了。”“找你并
不错,你得将那狗官的下落告诉我。”
“我怎么知道?”“哼!你接他的任还能不知道他的下落,找你并没有错,你犯不著替
他抵命。”“抵命?你要杀我?杀官等于造反,罪名是族诛,你……”“你如果不说,大概
要抵他的命。族诛吓不了我龙中海,天下间我是孤零零的一人。那狗官清理我的家,贵重的
东西全收入私囊,家传的祖母绿宝石簪天下间不会有第二枚,祖传的一盒雕龙治病针天下无
双,这都是万金不易的宝贝,在下誓必将失物追回。你不说,我宰了你然后到州城找知州大
人他大概会知道下落的。”“如果我说了,你不杀我?”“我杀你恐怕污了我的手,但不说
又当别论。”“他已回福建去了,你可以到福建布政司找他。”“他是福建人,调回本地
了?”“不,他已经辞官享福去了。”
“他是福建那一府的人?”“漳州府龙□县,那一乡人我可不知道。”中海收了匕首,
阴森森地说:“你好好活下去,别死得太早,我会回来找你的。如果你瞒了些甚么,咱们后
会有期。”声落,丢掉树叉,但见人影一闪,便消失在房外。
他出了村口,向三山集狂奔,取走骨匣和行囊,连夜启程,暂时告别故乡去找程巡检。
他柏郭巡检派人在后面追赶,所以抄小道向百绕。
在他出村的同时,南面大道上有一个黑影进入村南。
其实他多虑了,郭巡检已惊破了胆,浑身痛吉难当,他一走,巡检大人已经昏厥房中。
取了包里和骨匣,连夜赶路,奔向万里迢迢的福建布政司,昼伏夜行急如星火。
他走了的第二天清晨,青口传出具有爆炸性的消息。
冰巡检竟被人一刀杀死在室内,两名仆妇也被人割破咽喉,三个人死在一块儿。墙壁上
留下了两行用布帛蘸鲜血所写的大字:“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杀人者,龙中海。”血案如
山,官府中行文天下,画影图形,捉拿杀官要犯龙中海。
这一狗,反而无形中帮了中海的忙,他可以在江湖中鬼混,可以和黑道朋友绿林中的人
攀攀交情了。
这次他离开故乡天涯访仇,第一步是找程巡检,转说长找彭小虎遗书中所说的四名凶
手。
出了湖广地境,他还不知道官府捉□他的消息,自然也不知道郭巡检已经被杀的凶耗,
只顾昼夜兼程赶路,出了湖广地境,他用不著昼伏夜行了。
湖广到福建,中间隔了鱼米之乡江西。至福建北部,可由长沙府进人江西中部。到南
部,则由彬州进入赣南。他走的是南道,从宁远经衡州府属的桂阳州,横出彬州踏入重山峻
岭,越贵阳县进入赣南地境。
四月下旬的阳光十分可爱,但这一带的重山峻岭,在走路的人来说却不怎么可爱了。除
了山,很少看到大平原。没有大路,只有扑朔迷离的小径。人烟少,稍不留心,连问路的人
也不易找。
中海总算幸运,没在重山峻岭中遭遇兽吻,沿途问路,居然让他摸到章江河谷。
横贯湘南有五座大岭,也就是大大有名的五岭,形成一连串山脉,像是天然的省界。最
西,是粤西境内的越城岭;最东,是江西安南府的大庾岭。
章江的正源,自古皆认为是在上犹县崇义里日----那时崇义还未设县----的聂都山,但
事实上西面xxxxxxxxxx还有小支流,可远达湖广的宜章县,所以聂都山以西的山间峡谷,
统称章江河谷。这一带根本就是人烟稀少,猛兽成群的洪荒世界,也是盗贼宵小的遁逃薮,
冒险家的狩猎场。
距南安府还有一日行程,这一程似乎更不好走,走上三二十里不见人烟,只有奇禽怪兽
不时出没小径很难找,稍一大意便得走回头路,甚至会迷失在参天古林和绵绵无尽的山岭
间。
好不容易找到一座山窝子里的小村,巳经是巳末午初了。丽日当空,山间凉飕艘地,漫
山遍野的奇花幽香四布,没有香气的映山红,绵延数十里,人行走其间,情绪出奇地佳。
他到村中问路。村民告诉他,往东沿河走,错不了。但要小心,恐怕有强人劫路,最好
是等几天附近将有山客携山货到南安,可以结伴同行,山客与强盗们有交情,不会受到干
扰。
如果要单身赶路,身上最好不要带金银珠宝。同时,村民好意地向他提出警告。假使遇
上劫路的大可不必害怕,了不起破财消灾,但切不可意气用事,仗恃有两下花拳绣腿功架自
命不凡,让强盗斗杀当然倒霉,如果被强盗们认为是官府的眼线活擒,问题才真正的严重。
他身上只剩下七八两碎银和两百多文制钱,估量著恐怕只够挨到漳州府;这是说,盘缠
是勉勉强强够了。但到漳州以后的活动费还没有著落。谁要是在他的盘缠上动脑筋,除了你
死我活之外,别无商量。
他踏上东行的山径,翻越数座高山,降下一处小盆地。远远地,他看到前面山嘴前有座
小茅亭,亭内似乎有入。
看看日色,已是午后了,该歇会儿啦!有茅亭,至少附近定然有村落,运气好还可以弄
碗热汤买顿饭填饱肚子。
距茅亭还有半里地,突然歌盛震耳,有人在引吭高歌:“避世垂纶不记年,官高争得似
君闲。倾白酒,对青山,[奇+书+网]笑指柴门待月还。”
拌声苍劲宏亮,直震耳膜。中海心中一动,忖道:“深山大泽,必隐龙蛇,这人定不等
闲。”
接著,得意的狂笑声破空而至。另一个中气充沛的口音说:“落子呀,我看你如何收拾
残局,唱也没有用。”
先前高歌的人呵呵大笑,说:“这有何难?我这一竿下去嘛,便可席卷你的半璧江
山。”
中海渐渐走近,看清了亭中的光景。茅亭小巧玲珑,只可聊避风雨。亭中间有座木臬,
两个年约花甲的老人正在凝精会神地对奕。
北首那人灰发挽了一个道士髻,老眼中光芒闪闪,大鼻阔嘴,花白山羊胡,脸上皱纹甚
少,红光满脸。穿一袭灰直裰,脚下是芒鞋,腰带上吊著一个鱼囊,亭柱旁搁著一根钓竿。
南首那人个儿粗壮结实,但脸色泛青。鸭蛋头,顶部光光,三方环发。金鱼眼,朝天
鼻,厚厚的嘴唇凸出,看去有点愚蠢的神气。穿藏青色对襟装,脚下是抓地虎快靴。看外
型,暴戾之气溢于言表呢。
中海刚接近茅亭,鸭蛋头伸在棋盘上一抹,说:“不必说半壁江山,全给你也无所
谓。”
老渔夫呵呵大笑,说:“你这人就是英雄气短,输不赳,嬴了哈哈笑,输了做鬼叫,只
知道抹棋盘。”
“好,算你嬴。”鸭蛋头说,一面抬头瞥了中海一眼。
中海踏入茅亭,放下包里,泰然地说:“两位老伯请继续下棋,不要因为小可的冒昧而
打扰了两位的清兴。”
这些天来,他没有心情笑,笑巳从他的脸上消失了,脸色自然不会好看。
老渔夫含笑问:“小伙子,你从何处来?”
中海坐在亭脚下,取出一包糕饼大嚼。亭子地势甚高,张目四顾,看不见任何村屋,也
没有田地鸡犬不闻,一看便知道咐近没有人家,他只好啃干粮了。
他打量两老一眼,伸手向西一指,说:“湖广。”
老渔夫淡淡一笑,挪了挪木凳又问:“何去?”
他□下口中糕饼,仍然简略地回答:“天涯。”
老渔夫将手中的酒葫芦丢给他,又问:“何从?”
“四海为家,无所适从。谢谢老伯的酒。”他答。
鸭蛋头可能误会了他的冷淡神色,以为他傲慢,冷哼一声,不怀好意地说:“入门休问
荣枯事,观看容颜便得知;看这小子就不是个长进货,难怪只配做江湖小混混,没出息的小
痞棍。”
中海咕噜噜喝了几口酒,瞥了鸭蛋头一眼,冷冷地说:“小可并不想和你吵架。”
鸭蛋头暴眼一翻,站起叫:“吵架你又能怎样?”
中海自从遭变之后,心情本来就不好,性情大变,火气也旺,冷笑道:“我会以眼还
眼,以牙还牙。”
“你还给我看看?”鸭蛋头双手叉腰,傲然地说。
中海吞下最后一口糕饼,说:“入门看眼色,出门看天色;你印堂发暗,脸色发青,谁
则目下你中气充沛,身壮如牛,但病谤早伏,体内恶疾将发。近期内如不一病不起,也将恶
运当头。”
鸭蛋头脸色大变,一声怒叫,向前急冲,蓦地飞起一脚,向坐在亭口的中海踢去。
中海双足一点,横移五尺,换坐在一根亭柱下。渔夫举手急摇,叫道:“洪兄,不可鲁
莽。”
鸭蛋头已转过身来,怒叫道:“这小子定是黑狐田春派来的眼线,饶他不得。”
“何以见得?”老渔夫问。
“他指出我体内恶疾将发,恶运当头。黑狐打了我一支毒药镖,我将镖毒迫在丹田下,
知者不多黑狐夺了我的落雁寨日一把火烧个精光大吉,不是恶运当头么?他如果不是黑狐田
春的人,怎会知道这些事?”
老渔夫呵呵笑,说:“你真傻,他如果是黑狐派来的人,还会当面点破?”
“这就是所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黑狐诡计多端,焉知这不是他的诡谋?宁可错杀一
万,也不可放走一人,我非毙了他不可。”
“不可胡来。”老渔夫叫。
“不!这家伙该死。”鸭蛋头怒吼向中海迫近。
中海火速站起,将酒壶递给老渔夫,一面说:“看你也不是个好东西,叫打叫杀……”
话未完,他的手已被老渔夫抓住了,酒葫芦仍在手中。他没料到老渔夫脸存忠厚,心藏
奸诈,乘接酒葫芦时,乘机擒他。
仓卒间的突然变化,常会令反应迟钝的人遭殃。在这种情形下,被抓住的人将立生反
应,大多数的人在反射作用的驱使下,必定挣扎著将手夺出以解危局。
但中海要比常人高明,他不抽夺,反而顺势前冲,左手来一记“二龙争珠”,急取老渔
夫的双目下面欺上,右脚急出“魁星踢斗”,以攻解困,拼命了。
老渔夫吃了一惊,感到中海的右腕坚如铁石,有一股凶猛坚轫的力道向外涨,不易扣
牢。同时,反应出人意料之外,不等他转念,指巳临目脚已近裆。
“好家伙!”他叫,右掌上拨下拂,变化太快太突然,他只好退步封招。
中海已料定对方必定后退封招,被抓住的左手向外一拨一翻,攻出的左手二指变点为
抓。“噗!”
两人的手相触,搭上了,力道骤发。
变化奇快,宛如电光石火,贴身相搏,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这瞬间,鸭蛋头巳飞扑而上,右腿疾飞。
老渔夫的右手封出,本意是上滚下拂,对付“二龙争珠”和“魁星踢斗”并无错误,却
未料到上拨时被中海变招扣住了,下面,“魁星踢斗”自然无法化解,“噗”一声轻响,他
扭身避开下阴的一击,左膝却被踢中,“哎”一声轻叫,身躯向后挫。
中海双手一崩,松了手。
“噗!”老渔夫身不由己,仰面朝天向后撞,跌了个手脚朝天,抱著左膝龇牙裂嘴低
叫。
几乎在同一瞬间,中海的身形向右一闪。
“呼”一声风响,鸭蛋头的脚落了空,险极地从中海的左侧擦过。
中海身躯左扭,左右手齐出,一把扣住鸭蛋头刚踢至顶点收不回来的右足径,一声叱
喝,来一次向右过顶大翻身。
鸭蛋头狂叫一声,身躯悬空扭转一匝,然后被凌空扔出,脚几乎被扭断,“叭匍”两
声,跌翻在三丈外。
中海身形似电,抓起包里便待脱离是非场。
蓦地,右首山嘴上的矮林中传来一声怪叫:“好!”
叫声中,青影连闪,九名骠悍大漠在矮林前雁翅排开,每人叉腰屹立,居高临下虎视眈
眈。
中间那人穿一身黑缎劲装,背系长剑,腰悬百宝囊,身形修长。头面用一个黑头罩掩住
本来面目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口鼻耳也留了孔,让五官外露,大白天看上去仍有阴森
森的感觉。
中海知道走不了,火速的背上包里,窜入茅亭,抓过一张木凳,扭斯一条腿绰在手中,
飞掠出亭外。
老渔夫反感也快,似乎将膝痛忘了,奔至亭旁抓出他的钓鱼竿,在亭左戒备,一面向鸭
蛋头低叫道:“起来!抓凳脚做兵刃,黑狐来了。”
鸭蛋头真听话,忍痛爬起入亭取凳脚。
黑狐哈哈大笑,举手一挥,与八名青衣大汉同向下走。
中海心中一定,原来是鸭蛋头的仇人到了,与他无关,得及早离开才是,当下转身便向
东闯。
八名青衣大汉,左右一分,将两端的道路截住。一名大汉闪电似的撤下长剑,银虹一
闪,剑尖指向闯来的中海,沉喝道:“站住!听候吩咐。”
中海凳脚一顿,便待进招夺路。
黑狐叫道:“那位兄台请稍候,在下诚心与阁下亲近。”
中海知道跑不了,以一条凳脚在四支长剑下夺路,算扛不多,他只好收起夺路的念头,
等待脱身的机会。他对自己的轻功甚有信心,只要不陷入包围,要脱身并非难事,谅这几个
人也不易将他困住的。
他挺身屹立,说:“在下是过路的,身无长物,与诸位井水不犯河水,诸位用不著在我
身上费神了。”
“耽误阁下片刻,尚请赏脸。”黑狐说,一面走向老渔夫和鸭蛋头。
老渔夫鱼竿一抖,冷冷地税:“田当家,你的消息倒灵通得很。”
黑狐笑笑,颔首道:“天罡星洪老哥虽将镖毒压下,但不宜长途奔波。而他老哥住得最
近的朋友便是你五岭渔隐茹老兄,他不投奔你投谁?说不上灵通不灵通。”
五岭渔隐冷哼一声问:“然则你又从何得知老夫已回大庾岭了?”
大庚岭的主峰其实不在这儿,在南安府的西南,距这儿远著哩!但却只有这一带有鱼可
钓,五世渔隐在山尾的南麓有一座隐居的木屋,是他五居所之一。
“老哥的大庾岭芦与在下毗邻而居,在下如果不知道老哥的行踪,还像么?”黑狐泰然
地说。
“那你是存心和老夫过不去罗?”
“在下岂敢?老哥言重了。”
“说明你的来意吧。”
黑狐向鸭蛋头一指,说:“在下与老哥忝为邻居,一向相安,决不敢打扰老哥的清静,
只请老哥放手不管在下和天罡星洪贵老兄的事。”
五岭渔隐摇摇头,说:“话可不是这样说。俗语说,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阁下已毁
了洪兄的垛子窑,打了他一枚毒药镖。赶尽杀绝,你也未免太不讲江湖道义了。”
黑狐冷冷地说:“他既然找你老哥出面扳回脸面,岂能怪我赶尽杀绝?”
“找人出面助拳,在情在理。”
“哼!你可曾问过他所做的事合情合理么?”
五岭渔隐摇摇道:“洪兄刚到不久,咱们只下了一盘棋,你们的过节我还没有弄清谁是
谁非……”
“老兄为何不立即问问他?在下可稍候片刻。”
五岭渔隐瞥了天罡星一眼。
天罡星叫道:“老夫已窑毁人散,你的话不啻一面之词。谁能置信?你说,你无端火拚
老夫的垛子窑是何道理?”
黑狐冷笑一声,厉声道:“是否一面之词,天下间自有公论。你这厮狼心狗肺,竟无耻
地假借在下的名号,明火执仗到南安府公然白昼焚村,奸淫掳掠无所不为,想激怒官府派军
进剿在下的山寨,让你天罡星取我的地位而代之,你还有什么话说?”
五岭渔隐接口问:“田当家的意思是……”
“在下要捉他解往南安府,治他应得之罪。”黑狐切齿叫。
五岭渔隐哼了一声说:“不可以。”
“为什么?”黑狐答。
“论江湖道义,你决不可将他交与官府。”
xxxxxxxxxxxxxxxxxxx
“他既能不讲道义,我也用不著尊守。”
“那么,你同样是不计江湖道义的小人。”
“依你之见,你是管定了这桩事罗?”黑狐冷冷地问。
“为朋友两肋Сhā刀,不能不管。”五岭渔隐凛然地答。
黑狐拔剑出鞘,冷笑道:“很好,你们是一个一个上呢,抑或是两个一起上?”
“老夫先领教阁下的绝学。”五岭渔隐答,双手持竿缓缓迫上。
黑狐剑尖斜剑,徐徐相迎。剑上发出龙吟似的隐隐震鸣,剑气四射。
“上!”五岭渔隐暴喝,抢先进招,鱼竿点出,啸风之声大起,丈二长的鱼竿可以及
远,稳占上风。
可是,小巴头是禁不起长剑一击的,他只能斗巧,决不敢硬拚,不等对新出剑,竿一
沉,变点为扫,“呼”一声怪响,幻化成无故虚影袭向对方下盘。
剑太短,黑狐必须近身进招,一声叱鸣,他长剑下拂,来一记“月落星沉”,要将竿迫
到外侧,以便乘隙抢入。同时也希望将鱼竿削断。
两人动上手,东面的中海心中不住在思量。他想起彭小虎的遗书上所提到的四个凶手,
心肠狠毒得将他的父母用钝器裂尸,显然也是些无恶不作的凶残恶毒之徒。
要找这种人,在侠义英雄中决找不到线索。在那些讲绿林道规矩的侠盗丛中也没有找到
这种人的希望。
他必须在那些凶残恶毒的贱贼身上打主意,务必将凶手找出来。
听黑狐说出天罡星的罪状,他心中已有所决定,他必须将天罡星救出,在这恶贼身上找
线索。
真巧,机会来了。拦路的四个人一见当家的已经动手,便分出两个人奔至一旁替当家的
押阵。
前面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的剑并未撤出。
这瞬间,天罡星一声怪叫,向前挺凳脚冲上。
罢到的两名大汉同声虎吼,拔剑抢迎。
天罡星妹似鬼,他是以进为退,突然纵向东西,向中海所站之处掠到。
中海大喜,向侧一闪,让开道路。
“留下!”拦路的大汉豪气飞扬地叫,向天罡星一剑点出。
天罡星向左一闪,凳脚拦腰便扫。
另一名大汉火速撤剑,冲上叫:“先卸他的狗腿!”叫声中,长剑贴地点出,政向天罡
星的下盘了。
真妙!他们将中海置诸事外了。攻下盘的大汉恰在中海的身右不远。
中海见机不可失,突起发难,凳脚发如电闪,“噗”一声闷响。击中攻下盘大汉的腰
脊。大汉“嗯”了一声,“叭”一声爬倒在地。
中海急抢而出,抡凳脚攻向另一名大汉,一面叫:“天罡星,你还不走?”
天罡星正求之不得,虚幌一棍,拔腿便逃。
大汉心中焦急,一声怒吼,向中海攻出一招“狂鹰展翼”,反手将剑挥出。
“卡”一声轻响,中海的凳脚断了一节。
“打”中海暴叱,半段断凳脱手扔出。
双方相距甚近,大汉的剑仓促间收不回来,想躲也力不从心,“噗”一声小肮上挨了一
记重击,“啊”一声厉叫,丢掉剑双手捧腹,急急后退。
中海拔腿便跑,追上了天罡星,低叫道:“快跑!他们追来了。”
天罡星逃得真快,不管五岭渔隐的死活,自顾自逃命,看到被中海击倒的两名大汉,更
看到四名大汉衔尾穷追。
五岭渔隐也在这时一声怒啸,鱼竿左荡右决,八面生风,冲向西首,竿上的钓丝突然拂
出,“嗤一声厉啸,阻在西首的两名大汉之一骤不及防被卷住双脚,惊叫著被扔倒丈外,让
出道路。五岭渔隐一声狂笑,向西如飞而遁。黑狐追之不及,怒啸连天,留下两个大汉照顾
受伤的同伴,狂追中海和天罡星。大白天,想挣脱追踪的人谈何容易?天罡星身上有镖毒,
不敢用全力奔跑,眼看要糟。中海一见不对,抢前挽住天罡星的右膀,说:“我助你一臂之
力,黑狐那家伙快追近了。”
天罡星咬紧牙关,说:“听我指示方向,路上走不得,咱们必须从山林中脱身,这附近
我熟。”
不久,他们向左一绕,穿越无数参天古木和丛山旷野小涧溪流。后面,最快的黑狐还在
三二十女外,其他的人早已落后不见了。
再越过不少山林,黑狐也不见了。算路途,至少也离开茅亭在三十里外了。
两人在一座山坳中的古林旁歇息,喝饱了山泉,拭干了浑身的大汗。天罡星肢色泛灰,
虚脱地躺在一株巨树下,一面喘息,一面向中海说:“谢谢你,老弟,如果没有你援手,他
妈的一切都完了。”
中海倚坐在右首不远的树干上,身旁放著包里,一面用腰巾拭汗,一面笑道:“路见不
平,拔刀相助,能为兄台尽力,在下深感荣幸,些许小事,何足挂齿?老兄的大名是……”
“我姓洪,名贵,绰号天罡星。你呢?”
中海淡淡一笑,不假思索地说:“在下姓海,名龙。”
“姓海?这姓倒很少见。”
“呵呵!少虽少,但系出名门,春秋时卫国名臣海春之后。”
天罡星不住地向他打量,问:“老弟,你在何处得意?”
“四海为□,无所不为,得意时杀人越货,失意时鸡鸣狗盗。当然,我没有你老兄神
气。”
天罡星耸耸肩,说:“别谈了,他娘的黑狐可把我搞惨了。看样子,我还得走你的路子
重创基业了。”
“你的镖毒怎办?”中海问。
“我得走一趟福建延平府。”到延平府干甚么?”
“那儿有一位疗毒圣手,叫做神针冷冰,他不但针灸术天下无双,疗毒也大大的有名,
金针下处立起沉□。只是,那家伙爱财如命,非钱不行,我得先找些金银。”
中海大喜,沉著气说:“妙极了,我要到漳州,咱们可以同行。”
“好,咱们一言为定。找金银我内行,跟著我你不会吃亏。你到漳州有何贵干?”
中海失笑,若无其事地说:“找人。”
“找谁?有名有姓么?是不是江湖人?”
“江湖人姓名经常在变,谁知道他的真姓名?目前也许姓张,也许姓王。”
“那……你的姓名也是假的?”
“也许过些天我会姓龙名海。”
“那人……”
“那家伙和我在湖广发了一次财,事后却带著黄金溜之大吉。”
“那怎么可以?”
“所以我要找他。你老兄是一寨之主,手面当然够广。”
天罡星拍拍胸膛,傲然地说:“不是洪某吹牛夸口,宇内十六莴人,我大多认识。”
“在下高攀不上那些白手名宿,只向你老兄打听一个小人物。当然,也许他也是高手名
宿也不一定。”
“你说说看,也许我认识。”
“那家伙豹头环眼,四方脸,左眼角有个刀疤,所以左眉秃而且左眼角往下拉,北方
人。”
天罡星低头沉思,久久方说:“有点像是疤眼老三,但……”
“疤眼老三?他目下在何处?”中海虎目放光地追问。
天罡星摇摇取,说:“他不会是你要找的人;他可不是个江湖小混混。”
“你说说看?”
“你该知道咱们绿林道中人才济济,做买卖形形色色,而最闻名的有三种人。一是有窑
有寨开山立柜的英雄,像我就是这一类的人。其二是独行千里,不受任何限制,不受任何人
管束,不与任何人结伙的独行大盗。其三乃是纠合几个人,萍踪无定,出没无常,见山吃山
见水吃水,不买任何人的赈实力相当强的小集团,疤眼老三就是这第三种人。”
“说了半天,你还没说上正题呢。”中海接口道。
“你急甚么?疤眼老三这一群人共有五个,个个都是了不起的高手,比那些坐地分赃的
绿林大豪功力不见得差多少。他的绰号叫做鬼眼丧门,姓陶,单名宣。因为他排行第三,所
以咱们同道只叫他疤眼老三。”
“其他几个又是谁?”
“老大叫锦毛虎金文硕;老二活阎罗魏光耀;老四沧海神蛟姜杰;老五夺魄无常戚雄。
这五个人号称海宇五雄,五个人横行天下,打家劫舍之前,会公然先行投书,对方如不在三
天内送限定的金银和美女到指定的地方,那么,五位老爷就在限期的最后一刻到达,那地方
就倒霉了,怎样倒霉法,你自己去想好了。”
“海宇五雄成名多久了?”
“大概有五六年了。老弟,如果疤眼老三是你要找的人,我看你还是乖乖地远避为上,
做你的小强盗也罢。”
“目下他们在何处?”
“不知道,去年听说在浙江天台附近,与天台剑客起了冲突,屠绝了天台剑客满门老
小。”
“依你看,在何处可以找得到他们?”
“这……很难说,也许在湖广,也许在福建,他们绝不会在一年之中?在同一地点做两
次案的,上次在浙江,天知道他们窜到何处去了?不过,如果他们到湖广,却不会在湖广做
案,听说他们倒还买洞庭王的账,与玉麒麟也有些少交情。老弟,如果我是你,我宁可和他
交朋友,也不愿和他算老账呢。”
中梅冷冷一笑,站起说:“也许我和你老兄具有同样的看法。咱们可以走了。哦!你去
找神针冷冰,他的家在……”
“在延平府将乐县西北百丈山下。你日后如果有难治之病,可以去找他,但事先准备大
量金银,最好是珍宝。那家伙的诊费,可从无讨价还价的余地。”
中海背起包里,说:“我会去找他的,快了。走!由何处走?”
天罡星站起伸个懒腰,说:“咱们绕远些,不能走南安府。由这儿向东北行,可以到赣
州府。但为了防偏黑狐拦截,咱们得找地方躲上三五天。”
中海在无意中获得了不少消息,像是在茫茫的黑夜中看到了一线火光。他压下了心中的
激动,与天罡星同行,想从天罡星的口中,多探出一些消息。
第五天,料想黑狐必定松懈了防范,两人泰然上路,沿章江下行,经崇义里,上犹县,
直下赣州府。
黄昏时分进了西门,第二天出东门由瑞金入闽。将到城门口,远远地便看到城门两侧的
墙壁事有许多人围著看榜文。
两人都心中有鬼,天罡星说:“老弟,咱们分开走。”
“为甚么?”中海问。
“城门口贴了榜文了,这是咱们江湖人的黑榜,必须看看以便早作提防,但又怕被眼线
魔爪看出苗取。我先走,劳驾,你看看上面放些甚么屁,我不认识字。”
天罡星说完,大摇大摆地先出了城。
中海在榜文下略一停留,吹著悦耳的口,从容经过守在城门口的几名差役身前,追上了
天罡星了。
“怎么回事?”天罡星问。
“你榜上无名,我却有。”中海答,脸色全变了。
中海的脸色,变得狰狞怕人,与刚才通过差役前时判若两人。他上齿紧咬著下唇,脸上
布满寒霜呢天罡星吃了一惊,问道:“怎么啦?老弟,你的脸色有点吓人。”
中海突然桀桀狂笑,笑完说:“我在湖广做案,有人检我的手尾,杀了人,罪名由我去
顶,你看妙不妙?”
“混蛋!你知道那检手尾的是谁?”天罡星脱口咒骂。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