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是什么意思?
舒翼迷迷糊糊地窝在被里忐忑,忽然门又推开,她猛地坐起。
“老板要我拿药给你。”是同事雅文,她放下退烧药。“每四个小时要服一次,你还好吧?”
“谢谢。”舒翼道谢。“我舒服多了。”
舒翼拿药吞了躺下,闭上眼,马上浮现他的脸,还有那像要看穿她的视线。
韩震青……舒翼身体好热,他的视线仿佛还留在脸上,无所不在地盯着她。
我该怎么对你?怎么做最好呢?芳艾好,还是我好?
站在庭院里的白鹤灯熄灭了,酒吧最后一位客人离开了,员工都陆续走了。这里边,空寂了,连音乐都关了。
可韩震青还在,他坐在吧台前,威士忌也在,在右手边。香烟,留在他指间燃烧。他拥着一室冷清,想到空荡荡的大厅后面,小房间里,她也在,她在发烧。
他心事重重,少了音乐和人群的白鹤酒馆,静得慌。
他静静吸烟,双眼微眯,注视柜上储酒,一支支酒瓶整齐并躺,紧紧挨在一起。
他忽然觉得,自己比以前更寂寞了。
他怀念对着电脑和白鹤聊天的时光,现在她出现了,孤独感却更强烈。
他一直想着,不能停止地想着,在那后边小房间,她发高烧。她的热度传染给他,他胸口也热着,双臂发烫,好像渴望抱住什么,渴望得慌。
抽掉一根又一根香烟,吐出—圈又—圈烟圈,心中的烦躁,却不能像指间香烟,轻易按熄。
他热,是因为强抑住的火花吗?他忍什么?忍到心慌!
他跳下椅子,走向后边房间,心跳因此快了,他伸展双臂,边走边计算。
下一步……下一步该如何?
他推开房门,看见灯下,床褥间,那张熟睡的脸。
好像当初,他第一次看见白鹤灯亮起。
他眼中闪过一抹温柔,好像是那样的,当这样注视床上的女人,看着她睡容,他感觉自己好像也成了一盏白鹤灯,心中某处,为伊人亮着。
要这样张望她,他的心才会温暖——她懂吗?
胆小怯懦又固执,这是他爱的人吗?他不会认错,他的直觉从不出错。
韩震青走入房间,轻推上门。他的影子落到她脸上,唤醒她。她睁眼,眼色朦胧,依稀看见他对她微笑。
“该吃药了。”他说。
她迷糊着,药效未退,神智昏蒙。
他拿了药丸和水杯,坐在床沿。把她扶起,喂她吞药。
舒翼半梦半醒,全身使不上力,病恹恹懒在他臂弯里。
她呢喃着:“几点?好困……”又闭上眼。
他笑了,坐近些,环着她,让她靠着胸膛。糟,他觉得自己也害了热病,身体好烫。
“已经凌晨三点了。”他回道。她没应声,重回梦里,舒服地靠着他温热的身体。
“丁舒翼?丁舒翼?”
“嗯……”她叹息,好温暖啊,无意识地往他怀里钻,寻找更舒服的位置,她钻得他痒,痒得他微笑了。
他干脆上床,背靠枕头,左手揽着她的身体,让她睡在胸前。他昂头,深吸口气,欲望迫得凶,软的身体挨得他流汗。
他逼自己定下心神,看见她额角的瘀青,便以指帮她推散瘀痕。她皱眉,攀在他身上的手抗议地抓紧,发出一声嘤咛,惹得他叹气。
这不开窍的傻瓜,逼得他心烦。这胆小的混账,迫得他心机用尽。他想惩罚她,结果却是低垂眼眸,无限情深瞧着她睡容。
这么憨傻可爱,还是别跟她计较吧!
韩震青捧起她的脸,在她的眼角印上一个吻,于她耳边悄道——
“最心爱的……白鹤小姐,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我看见的,比你所知道的,所想隐藏的更多、更清楚。”
翌日,舒翼醒来,睁开眼,日光明亮,风吹窗帘,影子婆娑。
她怔怔地坐起身,看时钟,发现睡了好久,大概是退烧药的关系。她恍惚着呆望茶几上,搁置着的一杯水和药。
她眨了眨眼,隐约觉得昨夜好像做了个梦,但她记不起。她轻捂额角,从镜里看见淡淡的青色瘀痕。
奇怪,是错觉吗?昨晚梦中,好像有人抱着她。
抬起双手,她环抱住自己,好迷惘,是梦还是真的?她脑袋昏沉,想不清楚。
在谭夏树和一群好友的帮助下,白鹤酒馆业绩稳定。
韩震青大半时间都耗在酒馆,直至打烊。芳艾常在打烊前来,和韩震青一起离开。每晚,舒翼目送他们离开,若无其事的和他们道别,看他们亲密的手挽手,心脏就像被拧住。
睡前,她常窝在吧后,自己调环游世界喝,喝到微醺才回房间。借着酒精帮助,让自己别去想他们的夜怎么过?
这为她开的酒馆,到夜最深的时候,留她一人独守。
明知芳艾来了,韩震青没可能会再上聊天室,舒翼还是习惯在睡前登人白鹤聊天室,一人挂在线上,回忆他们的过去。
今晚,啜饮三杯环游世界,她有些醉了,她没能环游世界啊,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韩震青和周芳艾的两人世界!
身体像气球要飘走,脚跟却被绑在地面。
她睡不着。
凌晨三点,坐在床铺瞪着电脑荧幕,挂在聊天室,情绪荡到谷底,她幻想韩震青心有灵犀,会突然出现,假如他真的出现,她想像自己会说出真相,想像他听到后的反应。
他们没默契,时间在她的想像中不断流逝。
窗外天色由黑转灰,晨雾弥漫后院,她听见早餐店拉起铁门,一天又过去。
她叹息,聊天室的对话框好苍白,访客名单上只有一只孤单的白鹤。丁舒翼翻身趴在床上,双手撑着腮帮子,晃着双脚,指尖刮过液晶荧幕,按下变换聊天室背景的设定。
看着他们曾彻夜不眠的游乐场,开始飘雪。
嗯,这太凄凉,又换了背景。
雪停了,一道彩虹亮起,代表希望的彩虹,怎么害她眼眶刺痛呢?
再换一个,彩虹淡出,银色小雨,纷纷斜飞,指尖按住疲倦的眼,她的眼睛也开始下雨。
舒翼啜泣,觉得气馁,一切都没意义。
她哽咽,哭了,大概喝得太醉,人变得更敏感、更脆弱。她咬牙,忿忿地敲打键盘,一字一字吃掉空虚的对话框。
难以言喻的情感从她指尖倾泄而出,填满对话框……
我是白鹤,周芳艾是冒牌的。
你应该会发现啊!还是你们之间,也像我们那样有默契。
你没发现,是因为她太美丽?还是她太迷人?比你想像中的白鹤更好?
她顿住,停了几秒,跟着疯狂而快速地敲打键盘发泄情绪。
我是丁舒翼,我才是白鹤,爱听羊毛衫的歌,我是lovefool。我喜欢你,太喜欢了,爱慕着关于你的一切,爱慕到当你问起我的模样,我竞拿了朋友的相片骗你。
我不过虚荣地想听到你的赞美。没想到这愚蠢的开头,注定我为了圆谎只好一直蠢下去。甚至狡猾地跑来应征酒馆的工作,只为了更接近你。
你会瞧不起我吗?瞧不起这缺乏自信的女人?这和你认识的白鹤差很多吧?
好几次我想告诉你真相,但是我的好朋友,周芳艾,她说她也好喜欢你……你们看起来好登对啊!
我想我可以不理会她,我想告诉你真相,真的。
我和芳艾差那么多,你会选择我吗?
虽然我没有她美丽,身材也没她好,个性还挺别扭的,不像她那么自信大方,但你不是那种只在乎外表的人,对吧?
所以你会选择我,对吧?
舒翼深吸口气,苦笑。她真是疯了,自导自演什么?
哔一声,韩震青上线。
舒翼震住,慌了。
韩震青输入讯息。“白鹤。”
舒翼颤抖,敲打键盘:“是、是我。”
韩震青继续:“丁、舒、翼。”
丁舒翼?他知道!
第一次,她被自己的名字吓到。
窗外天色亮了,雀儿骚动,舒翼脸颊燥热,情绪激动,韩震青换掉对话框背景。
小雨停了,代表着爱情的心形标志,开始大量降落。
这意思是?舒翼心跳得像打雷。
“我爱你,白鹤。”
舒翼捂住嘴。
他继续:“我爱你,丁舒翼。”
她泪光闪烁,开始怀疑是今晚喝得太多,她醉糊涂了?她用力揉眼睛。
荧幕里,他的字一个个蹦出,撞着她心。
“我爱你、丑小鸭……自卑的笨蛋……叫人生气的傻瓜。”
狂喜的颤栗像电流窜过她的背脊,麻人心底。
舒翼激动,快速敲打键盘。“你知道了?”
“是,宝贝。”
宝贝?
她僵住,这轻佻的词句不像是韩震青会用的。
彼端又送来几句——
“看到我说我爱你,是不是乐坏了?”
她头皮发麻。“你是韩震青?”
对方传讯:“哈哈哈,是我啦,舒翼。”
谁?
舒翼震惊,莫非是——
“芳艾?”
“是啊。”
轰!舒翼气炸了。“你为什么有他的账号?”
“我在他家啊!他睡了,我借他的电脑收信。”
困窘和愤怒同时撕裂她的心,一股厌恶感令舒翼沉默,不再发讯。
芳艾追问:“你真可爱唉,还上聊天室干嘛啊?白鹤都出现了,他才不会再上聊天室。”
舒翼吼一声,打了一下枕头。天啊,她快气疯了,这太过分了!
等不到她回讯,芳艾自顾着又敲出讯息——
“嘿,老实招来,刚刚是不是好乐啊?”
“为什么这么做?”舒翼敲键。
“开开玩笑嘛,让你高兴一下啊。”
但这是太恶劣的玩笑,她觉得像被拥抱,下一刻却猛地被推倒在地,狠狠践踏。
要一个自信的人学会体贴是不是太强求?
芳艾问:“喂?干嘛不回话?生气啦?”
舒翼离线,关上电脑,趴在床上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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