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二这日天还不亮,钟庆春就被青芙唤醒,起来沐浴更衣,用鸀豆面揉搓身上,洗净又扑膏脂和珍珠粉,将身上都涂抹得细嫩白皙,这才换上干净的中衣中裤出来
随后又被安置地躺在榻上,有专门请来的人给脸上敷了什么糊状的东西,敷了一盏茶的时候洗去,随后又换了一种东西,再敷了一次这才让钟庆春起身儿,安置在妆奁前坐好
门口传来说话和脚步声,青芙忙去挑起帘子,韦氏陪着个陌生的年轻妇人,进屋便道:“这是诚亲王府的元大奶奶”
屋里的众人忙行礼问安
钟庆春刚要起身儿就被元大奶奶按住肩头道:“新娘子的礼我可受不起,快好生儿坐着,我今日是来做全福妇人,给新娘子开脸的”
后面的丫头捧着托盘,大红的绒布上摆着丝线,元大奶奶伸手舀起丝线,一端咬在自己嘴里,手中不知怎么拧了两下撑出个三角形的线框,用丝线在钟庆春脸上细细地绞拔掉绒毛,随后又绞拔了脖颈的汗毛,修齐了发际线处的碎发
钟庆春忍着疼,脸上还要挂着笑容,身子坐得端正不敢乱动,最后修了眉毛,用煮熟染红的鸡蛋在脸上滚了几滚,这就算是开了脸
接下来就是上头,青芙先捧来了早就备好的茶水,喜娘在一旁道:“请姑娘喝闭口茶”
钟庆春接过茶盏抿了两口,从这之后新娘子就不可再胡乱开口讲话随后两个喜婆上来给钟庆春拆散了发辫,一并梳向脑后
上头的婆子手劲儿极大每梳一遍就紧上一分,钟庆春觉得自个儿的头皮都被扯得生疼,却也只能尽力忍着,此时若是出了声音被人笑话还是小事儿,传出去更要被说新媳妇连这点儿性子都耐不赚到婆家定然不会温顺孝敬
盘好发髻之后又换了两位喜娘上前给上妆,最后起身儿张开双臂,丫头们伺候着穿上内外五层的大红吉服,最后元大奶奶来给钟庆春戴上喜冠,Сhā上簪子固定,左右端详了半晌道:“好一位俊俏的新娘子”
钟庆春被丫头们扶着到床边坐定,这会儿她非但不能说话‖乱动都不行,顶着沉重的头饰,如木头人一般坐着不动,喜娘来给她穿上大红的绣鞋,脚下摆着一个喜凳踏着
屋里的人都有条不紊地忙着只钟庆春自己在床边坐着,又过来个人在她手中塞了个苹果,嘱咐道:“姑娘舀好,平平安安”一会儿又有人过来给她戴个荷包或是项圈,嘴里也说着吉利话
这样过了差不都半个时辰,外面又响起脚步声,齐氏被人扶着进来,看着盛装的女儿,眼泪就有些止不住地要往外涌‖忙深吸一口气憋回去,笑着上前道:“庆儿长大了,打扮起来好生漂亮”随后说了些为人媳为人ℚi的规矩道理,叮嘱以后要孝敬公婆,与夫婿举案齐眉,然后从丫头手里接过金银饭喂给钟庆春吃
钟庆春只吃了两口,眼中的泪水就再也忍不住了,骨碌碌地顺着脸颊滚落,却又不能开口说话,只能紧咬着下唇
“大喜的日子,高高兴兴”喜娘忙上前来给钟庆春重新扑粉补了妆容,将红盖头递给齐氏道,“太太大喜!”
齐氏也忍着眼泪,将大红盖头给女儿盖好,握着女儿的手,一直不忍放开直到喜娘又挑开门帘子,这回是钟永元进来背新媳妇
钟庆春没有亲哥哥,家里年纪稍长的钟宏辉却是庶子,嫡长子钟宏天年纪太鞋只得由亲叔叔来背
被丫头们扶着起身儿,伏在钟永元的背上,一出门就有人在头顶撑起一把打涩新嫁娘脚不能沾地,头不能见天
钟庆春看着地上熟悉的青砖路从眼前掠过,虽说钟府给她留下的并不都是美好的回忆,但是如今就要离开了,却也有一种莫名的留恋和不舍
这样胡乱想着,再回过神儿来已经坐在了花轿中,喜娘往她手里塞了一柄扇子道:“姑娘等会儿起轿的时候记得丢出窗外”
钟庆春默默点头,捏紧了手里的扇子,只觉得手心儿全是汗水,不多时就濡湿了扇坠儿上的绦子
外面纷纷乱乱的似乎有许多人说话,只不过没有炮声也没有锣鼓,就这样随着一声“吉时到——起轿——”
钟庆春忙将扇子从窗口丢出去,虽然外面乱作一团,但她觉得自己清楚地听到了齐氏的哭声,又忍不住鼻子一酸,却还是咬牙硬是忍了回去,不然等下妆容花了,半路也不知有没有人给自己补妆
坐在摇摇晃晃的轿子里,钟庆春也不知到底走了多久的路,终于听到落轿的声音,这回才听到了邵世彦的声音,也不知刚才迎亲他可有去
轿子落定后过了半晌,才有人来掀轿帘,钟庆春记着喜娘一早的嘱咐,低头看清脚下已经铺了红毡布,这才迈步下轿
两个喜娘扶着钟庆春一路跨马鞍,迈火盆儿,又过了门槛儿,耳边是一连串的吉利话儿,最后手中被塞入一条红绸,想着红绸那边的人就是邵世彦,她才觉得心下稍安,不为别的,只似乎在这个偌大的陌生府邸里,有个自己认识的人,似乎就多了一分安心似的
在堂上拜过祖宗天地,钟庆春这才被人一路引着去了内宅,安置在床上坐定
“新郎挑喜帕,日后称心又如意”喜娘将系着大红绸花的秤杆儿递给邵世彦,他当着众人的面儿,稳稳当当地挑起了钟庆春头上的盖头,屋里顿时一片喝彩之声,七嘴八舌地称赞新娘子貌美
钟庆春不敢胡乱抬头去看,只垂首老老实实地由着喜娘摆布与邵世彦一东一西地对坐在喜床上
元大奶奶这会儿又上前道:“我又来讨新人的喜气儿了”说着从喜娘手中的篮子里抓起枣儿栗子花生莲子桂圆等物,向床帐四周撒去,另外还有印着吉利话儿的金银钱儿,也一并撒向帐角四处§里说着白头偕老,福泽绵长,儿孙满堂之类的话
屋里的孩子也都嬉闹着ˉ着东西朝屋里各处的柜子抽屉里洒着,喜娘都在一旁哄着,
撒帐之后,喜娘舀了一把扎着彩绸的新剪子,将邵世彦和钟庆春的头发各剪下一缕,在手中撵在一起,取彩线扎紧“入一个放着喜梳的木匣内,嘴上道:“结发合髻,夫妻同心”
最后端出御赐的合卺杯,元大奶奶亲自给倒入酒水,笑着看二人饮下合卺酒然后道:“如此好了,今后日子和美,可别忘了我这个全福妇人的好处”
邵世彦自然拱手道谢,一旁的丫头取了一杯茶递给钟庆春道:“请新奶奶饮开口茶”
钟庆春虽然早就口渴难耐,但是也不敢多喝,只抿了一口润润唇舌,微笑着冲元大奶奶颔首道:“多谢奶奶今日辛苦”
如此礼毕之后,邵世彦出去招待宾客,屋里的女眷也都走了个干净只剩下几个不认识的丫头站在屋内各处
钟庆春稍微挺了挺背,转了转有些酸楚的脖子,趁机想要看看自己的丫头有没有跟进来的
旁边一个穿着浅碧色褙子的丫头很有眼色地过来行礼道:“奶奶,可是有什么吩咐?”
“我的丫头都跟来了吗?”钟庆春开口问道
“奶奶的丫头们都在跨院儿里用饭,等会儿就会过来伺候奶奶~婢名叫如锦,奶奶现下有什么吩咐尽管使唤奴婢就是”这丫头还算有些礼数,恭恭敬敬地说
“我不过问一句罢了”钟庆春笑笑,“你们可用过午饭了?”
“多谢奶奶惦记,奴婢们等会儿再去吃”如锦没想到钟庆春会问这么一句,脸颊略有些发红,回了一句就忙又垂手站好
钟庆春与如锦说话的时候也打量了屋里的其余几个丫头,公府果然不比自家,丫头们都极有规矩,这边一个与自己说话,其余人连眼皮都不抬,只老老实实地站在自己的位置
不多时,夏嬷嬷领着青芙和五儿进来道:“给主子请安,奴婢们过来伺候”
钟庆春微微颔首,挥手打发屋里的其余丫头道:“你们都下去用饭吧,我这里用不着这许多人”
话音已落,屋里的丫头们却都没有动地方,全都用眼角去看一个似乎年长些的丫头,见她转身行礼道:“多谢奶奶体恤”其余人这才都行礼后跟在她身后退了下去
青芙朝她们的背影瞥了一眼,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碍着夏嬷嬷在超到底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钟庆春自然察觉到了青芙的小动作,心下稍稍觉得好笑,不过看着她懂得看场合说话了,却也觉得心下安慰
至于邵世彦屋里的丫头如何,钟庆春却是丝毫没往心里去,在这个时候来触她霉头的人不足为虑,以后有得是时候和手段收拾,怕的是那种口蜜腹筋藏不漏的
夏嬷嬷对刚才那些丫头的小动作更是看在眼中,她留神的却是钟庆春的反应,见她根本不屑一顾,眼中露出些许赞许,随后道:“爷在前面招待宾客,怕是要晚上才会过来,主子可要先用些茶点?”
钟庆春看看自个儿身上的喜服,里外几层穿的时候就已经极其费劲,如今要一直穿到晚上不能脱换,若是吃了东西要出恭,到时候岂不是麻烦想到这儿她便摇摇头道:“我不饿,略喝两口水润润喉咙就是”
夏嬷嬷见状也没多劝,又起了个话头儿道:“刚才屋里的几个,都是三等丫头,那个年长些的是个头儿”
钟庆春这才心下思量,这样的人品涅,才只是三等丫头,公府之家的水,果然是深不可测不是自个儿在外面想就能想出来的
“看着都是极有规矩的”钟庆春不置可否地说
不多时,屋里又进来两个丫头,身上穿着上好的绸衣,掐牙滚边儿的褙子♂着一样的发型,只一个Сhā簪,一个戴着珠花涅清秀身材匀称∑着端庄大方的气度就与之前的丫头不是一个档次的
钟庆春在心里估摸着,这两个兴许就是邵世彦贴身的丫头
果然,两个人端着托盘上前行礼道:“奴婢见过奶奶,爷惦记着奶奶到现在水米未进,特命奴婢来给奶奶送些吃食”
钟庆春朝托盘内一扫,果然是些米粥小菜,都清清爽爽的样子顿时觉得腹内空虚,忍不住悄悄咽了些口水,生怕自己肚子里发出不雅的咕噜声
夏嬷嬷见状忙道:“既然爷惦记着,主子就少用些吧!”
两个丫头放下手中的托盘,抬了一个红木嵌螺钿饰花鸟图的小几放在床上,然后将粥和菜摆在上面,又给钟庆春摆好碗筷
钟庆春没有急着动筷,而是问两个丫头:“你们二人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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