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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清满庭芳 >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李德全善于察言观­色­,心知,主子的心情不好,便递了个眼­色­给旁边的宫人们,示意他们的动作都小心着点儿。

康熙合上奏折,揉揉眉心,问道:“白天的时候,太医们看过宝珍之后,怎么说的?”

李德全微笑:“回禀万岁,格格的贵体无恙,太医们给开了几副补药,嘱咐时常溜着点即可。”

“嗯,前阵子,朝中不是有人上贡了两颗硕大的南珠吗?明儿你叫内务府派人给她送过去。”

李德全忙应了声是,心道:那两颗珍珠可是稀罕的宝贝,原以为皇上要送给太后娘娘做寿礼呢。

正说话的功夫,外面来了小太监禀报:“万岁爷,德妃娘娘在殿外求见。”

李德全瞄了一眼康熙,不由低声道:“皇上,德妃娘娘应该是给您送汤品来了。”

康熙闻言,语气放缓:“传她进来吧。”

“喳。”李德全一扬手中的拂尘,尖着嗓子道:“传德妃娘娘进殿。”

德妃今日穿的很素净,浑身上下,只在头饰上稍微花了点心思。她亲自煲了一盅罐焖鱼­唇­,味道很是鲜美。

喝汤之前,康熙冲着李德全摆摆手,李德全见了,立马领着宫人们悄然暂退了。

德妃见状,轻声问道:“皇上有话和臣妾说。”

康熙道:“五天之后,朕要下一道旨意,封宝珍为固伦荣惠公主,并赐婚于漠西准噶尔部的汗王巴图布赫。”

“啊..这..”德妃怔了怔,随即恢复了端庄怡然的姿态,温和道:“皇上的意思是,要让宝珍格格去和亲?”

康熙微微沉吟:“嗯,朕希望这件事由你去告诉她。”东西六宫中,除了太后娘娘之外,就数德妃和宝珍的感情最好。

德妃听到他的话心中一凛,稍显犹豫,跟着问道:“皇上,太后她老人家知道这件事吗?”

“白天的时候,朕已经和她说过了。”康熙轻轻地抿了一口鱼汤,沉声道:“事关江山社稷,朕实在不能顺她老人家的意....”

德妃闻言,虽然心里面有点乱,不过她依然敛声静气的立着,神­色­如常:不管怎样,皇上的旨意,自己只能完全遵从。于是,她点头附和道:“皇上请放心,臣妾会好好和格格说的。”

第二十三章

当天夜里,德妃几乎整晚未睡,只在天快要亮的时候,稍微阖眼眯了一会,养养神。待到第二天清早,她提前吩咐小厨房在午膳时多做一些宝珍喜欢的吃食。

午初时分,德妃派人去请宝珍过来景仁宫用膳。宝珍闻言,立马梳妆打扮一下,携着宫女兰芝匆匆赶往。

“格格万福金安”侯在门口的小太监跪地行礼。

宝珍微微含笑说了一声:“起。”跟着抬脚缓缓走了进去。

屋中飘散着一股淡淡的***气,馨香清雅,德妃端坐在黄花梨木椅之上,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宝珍上前一步,微微屈膝道:“宝珍给德妃娘娘请安。”

德妃闻言,悠然一笑:“好孩子,起来吧。”说完,起身拉过她的手,仔细地打量道:“上次受的伤,可都好利索了?”

宝珍道:“有劳娘娘挂心,这点伤不碍事的。”她手上的纱布已经拆了,继而,只留下了一道淡淡的伤疤,横在手掌中间。

午膳早已备好,德妃领着宝珍一起入席落座。“本宫特意吩咐小厨房做的,你尝尝看,好不好吃?”说完,亲自夹了一块红烧春笋递进她的碗里。

宝珍乖巧地道了一声谢,尝过之后,轻声道:“娘娘,这春笋­肉­质鲜­嫩­、美味爽口,很好吃。”

德妃闻言,又笑着为她夹起一块,递过去道:“你喜欢就好,来,多吃点儿。”

如此一顿饭下来,宝珍不禁有些受宠若惊,这样的德妃娘娘,与平常很不一样。

午膳过后,德妃果然遣开了旁边的宫人,只留下她一个人在跟前说话。

宝珍见状,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只见,德妃用手指了指身旁的位置,示意她坐过去。

德妃神­色­如常,拉过她的小手,轻轻握着道:“格格,本宫接下来要说的话。事关重大,你一定平心静气地好好听着。”

宝珍闻言,不敢掉以轻心,垂眸回道:“是,娘娘请说。”

德妃不是一个喜欢说话拐弯抹角的人。和亲之事,她没有做一点不必要的遮掩,直接说出了皇上无奈之下做出的决定。

宝珍的脸­色­刷地白了。只觉脑袋里“轰”的一声,好像炸开了。和亲?准噶尔部?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德妃见她脸­色­苍白,好生心疼道:“格格,皇上心里也是疼爱你的,只所以这么做,都是为了社稷江山着想,实属无奈啊。”

宝珍身子一僵,心口沉沉窒住,猛然跪倒在地,紧张地拽拉住她的衣袖道:“娘娘,宝珍不能嫁...不能...”

德妃叹了口气,直凝住她那张粉­嫩­的脸蛋,怅然出声。“本宫知道你心里面委屈,但是局势所迫,岂能轮到我们选择。本宫保证,待你出嫁之后,一定会派人好好照顾长公主她们。”

宝珍摇了摇头,紧紧咬住下­唇­,泪水不停地染上双腮,连四肢也隐约发起抖来。“我不嫁..”

德妃望着她那满脸泪容和脆弱颤抖的模样,心中说不清是怎样的感觉,忙把她搂进怀中,轻声软语地哄道:“格格,你这样真是要把本宫的心,都给哭碎了。”

宝珍忍着泪水,重新抬起头来,哽咽道:“我要去见太后。”她认定事已至此,只有太后才能帮她做主。

德妃闻言,亦是一愣,随即缓缓地点点头:“好,本宫这就带你过去。”

宝珍认定,太后娘娘是自己唯一的救命草,根本没有想到她老人家其实早已知晓此事,而且无能为力。

宁寿宫中,太后看宝珍一动也不动,只是伤心绝望的看着自己,终于看不下去了,伸手抱住她道:“孩子,别怪哀家和皇上,如果,真有别的方法也不会这般委屈了你..”老人家是打从心里感觉对不住宝珍这孩子,待见她哭得身子都软了,心下又是一疼。

宝珍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会儿,只觉胸口突然传来一股闷疼,随即眼前发黑,整个人陡地失去了意识。

语莺斋。

宝珍紧闭着双眼,脸上的表情虽平静,双手却不自觉地攥握成拳。眼泪缓缓地从她的眼角溢出,一滴滴滑落在洁白的枕巾上。

兰芝和翠云守在她的床边,见此忍不住揪心,手里的手绢都快揉烂了,却又不知该任何安慰主子。白天的事情,她们已经都知道了。虽身为下人,但她们也为自己主子的命运不平。漠西乃是偏远之地,皇上这么做,无疑就是将格格送入虎口。

须臾,宝珍缓缓坐起身子,扭头瞧了一眼窗外,轻声道:“打开隔扇。今晚月­色­不错。”

翠云闻此,微微一愣,忙起身打开窗户。

窗外,月儿如勾,夜­色­如墨。面对如此美丽的夜­色­,宝珍的眼神之中有着毫不掩饰的苦涩。和亲之事,自己除了乖乖认命嫁人之外,再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阮氏和弟弟,还要继续靠皇室照顾,不记皇上半点过,只记皇上万点恩,她说什么都不可以忤逆皇上的旨意。

第二天一早,康熙携着德妃过来看她,话里话外竟是安慰劝说之意。说实话,皇上也不想宝珍,因为这件事情身体再有个三长两短的。而且,太后的身子也很是不好,起床时突然犯起了心绞痛的旧疾,太医们现都跟在宁寿宫会诊。

宝珍定了定心神,虽心中有怨,却深知喜怒不形于­色­方可谋得存活之道,于是,故作恭顺:“和亲之事,儿臣谨遵皇阿玛谕旨。”

德妃在旁,略显安心地瞄了她一眼,庆幸她没有冲动说出什么气话。

康熙对宝珍的顺从的态度很满意,当即龙颜大悦,连声说道:“好,好,不愧是咱们大清国的格格,朕果然没看错人。”

宝珍闻言,在心底冷冷地一笑,脸上却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对于准噶尔部,宝珍只知道那位大名鼎鼎的噶尔丹,其他一概不知。未来的日子究竟会怎样,她实在无从想象。

这天,宝珍将寝宫内的所有人一并叫来,她已经想好了:漠西毕竟是荒蛮之地,是去是留,还是让他们每个人自己决定吧。

平心而论,宝珍格格是一位难得的好主子。­性­格温和,待人亲切,凡是在她身边当差的人,个个都是月例丰厚,日子好过得很轻松。

宝珍的语气平和道:“再过两天,皇上的圣旨就下来了。你们跟了我一年多,我自认待你们不薄。今天,我只想让大家撂下一句实话。想继续留在宫里的,只管上前一步,我这个做主子的,自会替你们安排。”

小太监和宫女们闻言,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宝珍见此,跟着道:“放心,不管你们是去是留,我都不会责怪你们。”

翠云闻此,突然上前一步,跪在地上道:“格格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

她的话音一落,兰芝也跟着跪地道:“奴婢也愿意跟着格格,尽心尽力服侍您一辈子。”

说话间,屋中的所有人都附和道:“格格去哪儿,奴婢(奴才)就去哪儿。”

宝珍微微沉吟道:“你们可要想好了?莫要因为一时冲动,耽误了自己个儿的一生。”说完,她又看向兰芝,继续道:“兰芝,年底你就可以出宫回家了,我是不会留你的。”

兰芝闻言,眼眶一红,忙跪行上前道:“格格,奴婢不出宫了。奴婢要陪着您一起去漠西,求格格您成全。”

“那你的家人怎么办?他们还在等着你回去。”宝珍深深看了她一眼。

兰芝闻言,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垂眸道:“奴婢十二岁时就被父母卖进了宫里,他们早已习惯了没有奴婢的日子。”

兰芝表态之后,其他人也跟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大家的意见完全统一,连年纪最小的冬离,也是抱定了主意。

宝珍见状,心绪复杂,眼睛酸涩。

两天之后,康熙颁下圣旨,宝珍授封为固伦荣惠公主,并赐婚于漠西准噶尔部的汗王巴图布赫,即半个月后,从京城启程前往漠西。

太子胤礽闻此,眉心紧蹙,心头竟划过一丝锋利的寒意。没想到,宝珍真的宁可去和亲,也不愿随了自己,整个人顿时有些恼了。跟着,他将一肚子的脾气全都撒到了孙公公的身上。孙公公跟了太子爷二十年了,从来不曾被主子这么喝骂过,吓得他差点减寿了三年。

当天下午,胤祯跑着来找宝珍,却被兰芝给拦在了院外。“十四阿哥,格格身子欠佳,不宜出来相见,还请十四爷....”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胤祯抬手打断,他一改平常嘻嘻哈哈的模样,急切问道:“我今天就要见你们主子,谁也别拦着我,否则别怪爷不客气。”

兰芝见状,忙跪地道:“十四爷,奴婢求您别这样。宫里面的规矩,爷都知道的。”

胤祯不依,抬脚就要往里闯,兰芝无奈,只好一把抱住他的腿,恳求道:“十四爷,我们格格真的不舒服,您先请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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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宫女们一见到这等情况,也跟着跪了下来,帮忙拦住胤祯,连声道:“十四爷莫动怒....请您留步。”跟着,身后传来一阵小跑步的声音,孙嬷嬷急急赶到,小声劝阻道:“小祖宗,您这是在做什么啊?快和奴婢回去吧。啊?”

胤祯拧眉,只是匆匆抬头撇了她一眼,然后,硬是不顾众人的阻拦闯进了屋子。

孙嬷嬷见状急慌了,暗道一声“不好”,连忙跟了上去。

院子里传来这么大的动静,宝珍早听出来来人是谁,可自己实在无心见人。这会,待见胤祯气冲冲地闯进来,略微吃了一吓,旋即双脚移下软榻,站起身道:“十四阿哥,你这是?”

胤祯纠结着眉心,毫不犹豫地上前抓住她的手,强烈而有力。“走,跟我去见皇阿玛。”

宝珍惊讶于他的贸然举动,挣扎着想抽开手,无奈,手骨被他紧紧攥着,任凭自己怎么用力都无法挣脱。

孙嬷嬷和兰芝翠云也跟了进来,惶惶恐恐地看着两位主子,焦急道:“十四爷,有话好好说,您先放开格格”

胤祯看着宝珍微愣的神情,急切道:“我们这就去见皇阿玛,让他收回旨意啊。”

宝珍闻言微怔,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不行。”

胤祯听她拒绝,急躁透了,神情纳闷:“为什么不行?难道,你真的要去漠西,嫁给那个野蛮的巴图布赫不成?多么荒唐”

宝珍眼睑半阖,语气平平淡淡的,“圣旨已下,君无戏言,我自然是要嫁的。此事,十四阿哥无需再多费心了。”

胤祯闻言呆住,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似乎要执意看进她的心中。任谁遇上这样的事情,都会哭天抢地的叫嚷着说不嫁,可她为何会是这样的反应,好似并没有什么大事儿一样。

宝珍见此,随即抽出自己的手腕,淡淡道:“罢了,我有些乏了,十四阿哥请回吧。”

“你”胤祯轻轻摇头:“你是傻了还是呆了?”

屋中众人闻此,皆是一惊,孙嬷嬷再不敢耽搁半分,吩咐着三五个小太监上前,硬是把胤祯给搀了出去。

临走时,孙嬷嬷向着宝珍躬身道:“我们主子也是舍不得格格。这才一时没了方寸,还望格格您...”

“嬷嬷客套了,不碍事的。”宝珍闻言,摆一摆手道:“你快陪着十四爷回去吧。”

“是。”孙嬷嬷应声而去,心中暗道:主子这般胡闹,宫中的动静着实少不了,估计这会德妃娘娘也该知道了。

唉...十四爷,小祖宗您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待他们走后,兰芝和翠云对视一眼都长长叹了一口气;想到刚才十四阿哥的所为,真让人偷捏了一把冷汗。这要是再闹下去,万一惊动了万岁爷,那可就麻烦了。

宝珍瞧着自己手腕上那一片通红,无奈地叹了口气。心知,胤祯是真的急了,否则也不会用上这般力气。

宫中人多眼杂,十四阿哥大闹语莺斋的事,片刻便传到了德妃娘娘的耳朵里。

德妃听了,气得差点扔掉了手中的茶杯,忙命人将胤祯和孙嬷嬷带来。

这时的胤祯,还因为宝珍的事情闷闷不乐,黑沉的眼瞳竟是不耐烦的情绪。而孙嬷嬷则是立马跪地叩首,心里抖了好几抖。深怕德妃娘娘一个不高兴,立马就将她撵出宫去。

德妃遣开其余宫人,盯着胤祯看了好半天,最后还是先开口训斥了孙嬷嬷。“平日里本宫怎么嘱咐你的?”

孙嬷嬷闻言,当下腿一软便跪倒在地上,连磕了几个响头,轻声道:“娘娘,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胤祯见状,蹙眉道:“孙嬷嬷你起来。这都是我自己的主意,跟你没关系。”

德妃听他的语气没有半分愧疚,冷冷道:“什么叫做没关系?孙嬷嬷是你的贴身奴才,本宫交代她要管好你的一言一行。可是今天,你去语莺斋大闹...”

胤祯闻言,心里愈加觉得不痛快了。他根本就觉得自己没错,反而向德妃问起了宝珍的婚事。他不相信太后娘娘会舍得这么做。

德妃的脸­色­微变,好似气得不轻道:“胤祯,宝珍格格的婚事,是为了满蒙两族共同繁荣。你休要再任­性­胡为,惹得你皇阿玛不高兴。”

胤祯闻言,一脸地不高兴,似乎还有话要说。

德妃根本不想听,只吩咐孙嬷嬷将他看牢看好。如果再发生像今天这样的事,胤祯身边的所有人,统统都要受得惩罚,一并发配至辛者库去。

胤祯听了,忙行至德妃的跟前:“额娘,您和皇阿玛求求情。毕竟,宝珍她还救过儿臣的命呢”

“胤祯”德妃长长叹息一声道:“你再胡闹下去,额娘就真的要罚你了。皇上这般待她已是不薄,宝珍嫁过去之后,将会成为堂堂正正的汗王王妃,一生富贵荣华享受不尽。你担心什么?”

“儿臣..”胤祯为难地看着德妃,心中的怒气顿时变成了泄气。不知要怎么才能说清楚自己的心情。不管怎样,他都想要宝珍一直留在宫里,一直留在自己的身边。他虽对男女之情还无所求,但却将宝珍一直视为最亲密的玩伴,认定两人之间有过命的交情。凡是有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和她一同分享,好像就是自己最大的乐趣似的。这种莫名的情愫,着实让他更加舍不得宝珍的离开。

这天午后,内务府派人过来裁量了一下宝珍的尺寸,准备要为她赶制大婚时的嫁衣。

作为待嫁的新娘子,宝珍的脸上并无任何喜悦之情,相反倒是冷冷清清的让人有些无措。

宝珍端坐在微黄的铜镜前面,晶亮黑漆的水瞳,静静地瞧着兰芝呈上来一件又一件的头饰发簪,微微垂眸。想起九格格出嫁之前,脸上从洋溢着悠闲和快乐,就连偶不经意间的一个淡淡的微笑,都能让人感受到她幸福的心情。

过了片刻,外面的春华进来道:“格格,宁寿宫派人请您过去一趟。”

自从,上次晕倒之后,宝珍没有再见过太后。这会,她略微平复了一下心绪,故作平常的样子前往。

太后见她这般大大方方地过来问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声音愈加温和道:“哀家准备了点东西给你。”

太后微微侧首,命身后的宫人拿来一只红漆的木盒,“这玉镯子是哀家当年的嫁妆。来,过来,哀家帮你戴上看看。”

“太后...”宝珍稍显犹豫。

“过来吧,看看合不合适?”太后一边帮着宝珍戴上玉镯子,一边和她说道,“哀家早就想过,待你出嫁的时候,把这个镯子给你。呵,你看刚好合适呢。”

太后拉着宝珍的手仔细瞧一回,见她的眼里尽是堆满了氤氲的水气,不免怜惜:“珍儿,哀家老了,有些事情想管,却力不从心了...所以,你别恨..哀家相信,你这样懂事的孩子,一定会明白过来的。”

“是,太后。宝珍已经都想明白了。”宝珍此时的心情并不轻松,但事已至此,她不愿再伤老人家的心。太后娘娘是她的恩人,也是阮氏和弟弟的保护者。于是,她回握住太后的手掌,嘴角又向上牵动几分,道:“宝珍不会让您失望的。”

听她这么说,太后终于是放下了一颗心,欣慰地笑了起来。

“你的嫁妆,哀家早已吩咐内务府好好准备。若是你有什么想要的,只管跟哀家说来。”太后这么做,完全是希望能在物质方面多补偿她一些。

“.....”宝珍面露难­色­,眼下她只剩下一件事情放不下,那便是要如何向阮氏和弟弟开口。这一去,从此天南地北天各一方。想要再见,恐怕是今生无望。

“珍儿,你想要什么就说。不管是什么,哀家都会满足你的。”太后继续说,声音里却充满了浓浓的关切。

宝珍咬了咬­唇­,沉默了片刻柔声说道:“太后娘娘,宝珍只想要三天的时间。”

公主府外,春来往马车旁放下落脚凳,跟着挑起帘子道:“格格,咱们到了。”

宝珍携着翠云的手,缓缓走下来。

府门外的小厮一见是她,忙乐呵呵地回身去里面报信。

片刻,阮氏匆匆赶过来,瞧见女儿刚踏进大门口,展露笑颜,嗔怪道:“怎么不提前派人知会一声呢?”

宝珍微微一笑,撒娇道:“这不是想给你们个惊喜么?”

阮氏见她身后的翠云还带这几件行李,不禁愣了愣道:“珍儿,你这是...”

宝珍笑道:“我特意求了太后娘娘,准许我过来住上两天。”

阮氏闻言,眼中顿时涌现出喜悦之­色­,连忙吩咐下人们将宝祥叫出来。

片刻,宝祥睡醒惺忪地来到前屋,待见姐姐宝珍被吓了一跳,跟着眨了眨眼睛,还以为自己没睡醒看花了眼。

宝珍笑了笑,捧起他的小圆脸,轻轻地掐了一下。“小懒虫,还做梦呢?”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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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天时间,短暂而宝贵。宝珍准备一心一意地陪陪阮氏和弟弟,将和亲之事暂且深深地搁在了心底,珍惜这难得的阖家之欢。

公主府常年来冷冷清清,大门内从未踏进过半个生人。这会,宝珍带着宫人进来小住,府上里里外外多了几分生气。

宝珍念及长公主的身子不好,受不得吵闹打扰,仔细嘱咐了翠云交代其他人,日常行事一定要小心谨慎些,切勿惊扰了公主的静养休息。

女儿回来小住,阮氏自然欣喜不已,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的好菜,引得宝珍和宝祥甚是开心。一家人团团围坐,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在水车胡同的日子。

用过晚饭,宝祥缠着宝珍讲故事,不料,她方才刚讲了一半,就见弟弟歪着脑袋睡了过去。

阮氏在旁见此,含笑上前,轻声道:“今儿你能回来,这孩子高兴坏了。”说完,便走到水盆前浸湿了一块手绢,准备给儿子擦擦脸。

宝珍道:“娘,我来。”

阮氏不依:“你就别沾手了,累了一天了,你先回房洗个澡。”

“娘,还是让我来吧。”宝珍拿过手绢,细细地给弟弟擦了一把脸,心道:自己往后恐怕再没有机会这样照顾他了。

片刻,两人一起出了宝祥的屋子,阮氏的神情犹豫了片刻,方才出声问道:“宝珍,你累不累?”

宝珍微微摇头,推开房门让着阮氏进了自己的房间,正好想着陪娘亲说会儿话。

其实,家事可以慢慢再叙,阮氏最担心的还是女儿的婚事。

此时此刻,宝珍还不能和她说实话,只淡淡道:“娘,太后娘娘的大恩大德,宝珍终生感激不尽,这一辈子也还不完。不管太后她老人家怎么决定,女儿都愿意欣然接受。”

阮氏没料到女儿会这么说,连忙握住她的小手道:“珍儿啊,婚事大事,非同儿戏。”

宝珍听了,绽出一抹让人安心的微笑,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这件事,孩儿自有分寸,请娘亲宽心。”

阮氏闻言,还是有点担心,但又怕自己唠叨打扰了女儿休息,没再多言。“那好,你早点休息吧。明儿,宝祥那孩子肯定还得缠着你闹。”

阮氏前脚刚走,翠玉后脚就领着宫女们端着热水进来,准备服侍宝珍洗澡沐浴。

“格格,您跟夫人都说了吗?”

宝珍靠在浴桶之中,看着眼前缓缓缭绕地水汽,沉声道:“现在还不是告诉她们的时候。这两天,你们小心些说话,别让府中的人多了心去。”

翠云闻言,忙应了一声是。

之后的两天里,宝珍白天陪着弟弟看书写字,晚上陪着阮氏闲话家常,偶尔,长公主状态好的时候,也会去陪着她静静地呆上片刻。长公主还是认不得她,反应却不像上次那般哭哭闹闹了。宝珍看着她神情恍惚的模样,暗自在心中说道:外婆,宝珍要走了,您老人家一定要多多保重。珍儿这一去,恐怕再没什么机会回来了,也不能再好好照顾娘亲和弟弟了。漠西虽然偏远,不过,宝珍会努力好好生活下去的。”

临别之时,宝珍故作无事,微笑着向阮氏道:“娘,往后宫里面的事情多,我可能得有一阵子不能出来看你们了。”

阮氏闻言,了然道:“嗯,没关系的,你自己多注意点就好。”

坐上马车之后,宝珍只觉自己的眼泪瞬时就涌了出来,翠云见状,忙吩咐春来驾车,心知格格不希望被夫人看见自己的眼泪。

待马车来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宝珍终于忍不住啜泣出声,好在街上热闹的声响,几乎完全淹没了她悲伤的哭声。

翠云在旁,偷偷地以手背抹了一把泪,不知该如何安慰格格,心想,这会还是让她自己一个人静静更好。

半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了。这期间,太后娘娘一直尽心照顾宝珍,希望让过于纤瘦的她,身子能再丰腴一些。另一边,康熙命内务府为宝珍准备了丰厚的嫁妆,用度和排场堪比九格格大婚之时。

出嫁的前一天,宝珍亲手将一封书信交给太后娘娘,求她帮忙转交给阮氏。

太后轻轻地应了一声,一脸疼惜地拍着宝珍的手。“孩子,你放心,哀家一定会亲自交给世珂的。”她早已想好,要好好地和世珂解释一下和亲之事。

宝珍恭敬地垂下了头,后退一步,跪地叩首道:“宝珍叩谢太后娘娘鸿恩,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忙伸手搀她起来,温和道:“快起来吧,明天你就要走了,不用再和哀家拘泥于这般虚礼,好好回去歇着吧。”

“是,宝珍告退。”宝珍依言退了下去。

太后望着她渐渐消失的背影,随即重重的叹息一声,其中似乎含着无尽的忧郁与惋惜。

今晚,乃是宝珍身在皇宫的最后一夜,她自然没有半分睡意。于是,双手环住膝盖,看着翠云和兰芝为自己仔仔细细、反反复覆地检视明日需要佩戴的首饰珠宝。正中央的木衣架上,摆放着装饰华丽的大红嫁衣,嫁衣上面的花纹乃是暗金线绣织而成,其间点缀在图案上面得竟是小巧­精­致的蔷薇晶石,明亮亮如星光闪烁,透着过于奢侈繁迷的皇家贵气。

第二天晌午,喧闹的西门大街上,这会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人群。京城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今天是万岁爷嫁女儿的日子。人头涌动,大家一个挨着一个,努力从人缝中,挤来挤去想瞧瞧那格格,究竟生的什么模样。人群中七嘴八舌的议论,更是有如潮水般,源源不绝。

“听说这个格格,是万岁爷在民间收养的义女呢。瞧瞧,这才在宫里没呆上几天,就被嫁了出去,真是够可怜的”

“欸说的是啊,漠西那个鬼地方,这些年就没安稳过。要不是朝廷派重兵驻守边境,说不定那帮野蛮人就要打进来了。”

“那些蒙古人可不是好惹,啧啧啧”

“快看快看,来了来了”

人们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仰高脖子期待着。作为小老百姓,他们平时压根儿没什么机会见识这般大场面,更别说能亲眼见一见当朝的格格了。无奈,护亲的队伍戒备森严,把围观的老百姓阻拦在一米之外,不许靠近半寸。挤来挤去,除了骑着高头大马的护卫之外,再没看见其他。

夜半时分,胤祯枕着胳膊侧躺在床上,他望着笼子里那对虎皮鹦鹉,默默出神。

宝珍临走时,将这对鹦鹉连同九格格的小狗小兔,一并都送给了他照看。

因为,上次在语莺斋大闹了一场,胤祯被德妃娘娘给禁了足。每天,除了贴身的孙嬷嬷和宫女之外,还有两个新来的小太监跟着,不管他去做什么都紧紧跟着。

胤祯虽然脾气倔强,但毕竟还只是个孩子,闹了几通脾气之后,便暗自懊恼起来。尤其是今天,他算着时辰,心知宝珍已经走了,便一头栽倒在床上不言不语。

不知为何,他一看见笼子里那对鹦鹉,脑海中就不断闪出以前的画面。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想起她在马蹄下救过自己的时候,还想起随南巡时,大家再一起游乐市集的情形。

想到这里,胤祯猛地坐起身来,黑白分明的眼眸盯着那对活蹦乱跳的鹦鹉,沉声道:“没良心的家伙。自己的主人都走了,还这么无动于衷。”说完,站起身从桌上拿起一个茶杯扔了过去。他用的力气不大,茶杯砸在了鸟笼上,鹦鹉却受了惊吓,本能地抖着翅膀,叫道:“格格吉祥,格格吉祥”

胤祯闻此,手上一滞,神­色­复杂。

门外听到动静的孙嬷嬷随即走进屋内,看到地上的瓷杯碎片和受惊的鹦鹉,忙道:“主子,您又怎么了?”

胤祯反手负背,突然的转过身去:“把这鹦鹉拿出去,我不想再看见它们。”

孙嬷嬷闻言,忙上前拿下鸟笼子,轻声道:“十四爷,奴婢给您熬了­鸡­丝粥,您多少吃一点吧。”

胤祯摆一摆手道:“我不吃,你们都下去吧,没我的吩咐,谁也别来烦我。”

孙嬷嬷听了,面露难­色­,悻悻然退出了屋子。

过了两天,德妃娘娘免了胤祯的禁足。按说,依他的个­性­,早该第一时间跑出来。无奈,他还是整天闷在屋里,不愿意出去。

德妃见状,将孙嬷嬷叫到跟前一问,才知他还在因为宝珍的婚事,和自己闹脾气不高兴。

“十四阿哥,每天都心浮气躁的,饭吃得也比平常少了。”孙嬷嬷一脸的担忧之­色­,自己跟了主小阿哥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

德妃叹了一声:“十四阿哥,最近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娘娘,奴婢斗胆说一句。十四阿哥,这次好像是真的很难过....”

德妃闻言,神情微变,打断她道:“胤祯还小,身边少了一个“好姐姐”自然舍不得了,过一阵子就好了。”

德妃继续道:“还有,本宫之前交代给你的事情,你抓紧去办。”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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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亲的队伍走了整整三个月,方才到了这块还未经开垦过的辽阔大地。此时,正值隆冬时节,天寒地冻。正前方是一座高耸入天的大山,此时就像是沉睡在风雪之中更显得庄严、肃穆。终年不化的皑皑白雪,倾泻聚集到悬岩断壁上、山坡上,仿佛给满世界都铺上了一床巨大的白被。高山脚下,资源丰富,每个盘踞在这里的首领头目,人人皆想独占此地,继而成为整个西北草原的霸主,独占一方。不过几十年来,战争如火如荼,几乎从未有停歇的迹象。汗王们死的死,伤的伤,降的降,只有准噶尔部成为了最后的赢家。

由于连绵的展示纷乱,蒙古各个部落皆是大伤元气,辉特部的汗王巴图布赫为了长远打算,为了老百姓们重新回到之前的平静繁荣。他暂时甘愿息事宁人,带领着部落百姓让出水草丰富的领地,继而迁居于偏远之地暂避锋芒,休养生息。

不过,准噶尔部落的势力太多强大,策妄阿拉布坦一直都没有放弃过要一统天下的野心。西北草原能再和平共处多久,没有人敢保证。只是,单纯意义上的谦让,并不能保证他们不再进犯辉特部。为了保护自己的势力,辉特部不得不放低姿态,请求同清朝和亲,找寻一个可以暂时依靠的“有力伙伴”。

毡包大帐内,几个身穿肥大窄袖镶边的蒙古长袍的强壮汉子,正在聚­精­会神地议论着什么,个个神情严肃。几番商讨之后,众人的目光皆是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坐在主位的巴图布赫。此人生得天庭饱满,头发乌黑浓密,双目炯炯有神,神情冷峻犹如外面沉稳不化的寒冰,异常沉重。

在策妄阿拉布坦眼里,辉特部并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角­色­,尤其是他们那些训练有素的羽翼骑兵营,更是草原上最难拔掉的硬刺儿。巴图布赫继任于父亲的王位,和父亲的理念不同,他更注重的是部落的长远发展,而不是单纯地和恣意放肆的准噶尔部耍强斗狠。也正是基于巴图布赫的远虑,饱受战乱迫害多年的辉特部,这两年终于过上了久违的平静生活。

“汗王,属下最近从耳目那里收到消息,准噶尔部的那些个主战派,最近又开始有了蠢蠢欲动的迹象。咱们是不是该多多堤防一些才是,以免战事又启,措不及防。”说话的人叫做吉达,自幼和巴图布赫一起长大,可是比亲兄弟还要亲的朋友。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虎背熊腰地壮汉扬声道:“策妄阿拉布坦那只狡猾的狐狸,实在是欺人太甚了。要我扎那说,大汗,咱们忍气吞声这么久,现在就该杀他个痛快了。”

吉达道:“扎那,事情没你想得那么容易,现在,还不是咱们跟他们挑明矛盾的时候。”

扎那闻言,不服气道:“哼现在不是时候,那什么时候才行?”说完,他伸手覆住绑在小腿上上的锋利匕首,继续道:“大汗,我扎那不怕死,可就是受不了这个窝囊气。”

扎那的亲人统统都在战乱中的没了­性­命,他从小就抱定了信念,这一生的唯一使命就是,驰骋战场,奋勇杀敌,既使是死了,也要是战死在沙场上。

“你这只倔嚼子”吉达懒得和他理论,深深地叹了口气。心道:这副火爆脾气,早晚是会害了他的。

一向寡言的巴图布赫终于出声道:“大家别争了。就如吉达说的一样,现在确实还不是动手的机会。”

扎那听了,似乎还有话要说,却被吉达的一个蹙眉的神情给制止了。他们大家在一起出生入死,起码都有十年以上了。虽然,彼此之间有如兄弟般的深厚情谊,但职位等级的区分却不可乱。

吉达想了想道:“大汗,兵卒来报,满族公主的队伍已经到了天山附近。估计再过三日,便可到达咱们的驻地了。”

巴图布赫沉默了一会儿:“嗯,明天你陪我一同过去迎接。”

“是,大汗。”

扎那闻此,暗自在心中轻哼了一声,不过就是个女人而已,还废得上这么麻烦。

此行和亲前去辉特部,随行的有两名将领和一百名士兵随行护送。春来原本不在随行之列,却因为太后娘娘的临时受命一起随行。他的主要任务,便是保护宝珍的安危,绝对不允许半分差池。因着规矩,宝珍必须穿着一身繁琐的大红嫁衣,每天光是梳洗打扮就要足足花费一个时辰,吃了不少的辛苦。

这天夜里,临睡之前,翠云照例要用黄杨木的雕花梳子,给宝珍梳一梳头。

宝珍透过微黄的铜镜,瞧见翠云含笑出神的模样,不禁问道:“怎么了?今儿又遇上什么好事了?”

翠云闻言,回过神来,摇摇头道:“奴婢没事。”

宝珍见她不说,也没有再多问。

片刻,翠云替她梳好了头发,小声道:“格格,再过两天咱们就要到地方了。您想过额驸她长什么样子么?”

宝珍闻言,微笑摇头道:“你刚才不会想的就是这个吧?”

“奴婢不敢。”翠云道:“白天的时候,小林子去给沿途的人家送馒头,听他们说起了额驸。”

“大家都怎么说的?”宝珍靠在软榻上选了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轻声问道。

翠云立马来了兴致,亦说道:“这里的百姓都说额驸,是一个顶天立地,能文能武的大英雄...”她似乎听到了不少传闻,说起来滔滔不绝的。

对于巴图布赫,宝珍还真没仔细想过他会是歌什么样的人,只希望他不是一个野蛮凶残的武夫。现在听来,自己这位未来的丈夫,倒是比预料的要优秀很多。

第二天清早,天空飘着零星的小雪,和亲队伍重新整装出发。

待到午初时分,雪势越来越大。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士兵,忽然看见不远处多了一团黑乎乎的影子。他眨一眨眼,发觉自己并没有看错,便忙回身报给带队的将领。

将领闻此,连忙命令众人加强戒备。过了片刻,众人终于看清了那是一帮骑兵,他们穿戴统一,根本无视于漫天的大雪,行进间皆是军人才会有的豪爽英气。

将领被他们的气势给震住了,带着整队人马杵在路中间,失了神,直到耳畔传来一阵阵马蹄声。他方才回过神来,抬头看清了那些人的手上正举着一面白马图案的军旗。

巴图布赫身骑着一匹乌黑发亮的高头骏马,挺拔的立定在众人身前,呼出一口白气道:“在下巴图布赫前来,迎接大清朝固伦荣惠公主。”

将领闻言,瞧了瞧眼前的军队服装,收起兵器,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宝珍端坐在马车之中,听到了外面有人说话,忙低声吩咐翠云掀起帘子看看。

翠云探出头去,跟着轻声说道:“格格,好像是有人来接咱们了。”

正说着,马车已经缓缓停了下来,宝珍便听到春来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公主殿下,辉特部巴图布赫大汗前来迎接。”

宝珍闻言,暗自深呼了一口气,心里面突然有点小紧张。风雪之中,宝珍第一次看到了自己夫婿的模样,虽然只是短短一瞥,但却是看得真真切切。说实话,巴图布赫的年纪,远比她的想象得要年轻很多。而且,样貌也算得上俊朗,尤其是那较为突出的五官,更是让人过目不忘。

紧接着,巴图布赫亲自带队护送车队赶往驻地。待到了驻地之后,宝珍被宫女们搀扶着下了马车。待到她双脚落地时,周围的所有人全部跪地叩首道:“拜见公主殿下。”

宝珍听了之后点点头,抬手示意大家平身。她的面前是一座大大的毡房,看上去就像是足有两间房子大。这里就是她的大帐,从今以后,她要一直生活在里面。

因为还没有正式行礼,巴图布赫尚且还不能踏进大帐一步。所以,他派了两名嬷嬷陪同宝珍一起进了大帐。她们一个叫做陶如格,容长脸,肤­色­偏黑。另一个叫做欧格登,下巴尖瘦,年纪约莫三十多岁。二人都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语,而且发音纯正。宫人和她们交流起来,完全没有障碍。

大帐内宽敞舒适,十分温软,空气里还飘散着淡淡的熏香气息。地上皆是用整洁柔软的兽皮铺成,四面的墙上挂着­精­巧雅致的缨络,惹人禁不住小声感叹。

陶如格恭敬道:“公主殿下,您和大汗的成亲仪式在三天之后,奴婢会帮您准备好一切。”按着规矩,正式成婚之前,宝珍和巴图布赫暂时不能见面,。

宝珍闻言,微微一笑,心想,自己正好可以趁机松一口气。

PS:更正一下,巴图布赫乃是漠西辉特部的汗王,而并非准噶尔部。柒柒之前心粗手快,没有及时修改,还望大家多多见谅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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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帐外的各处角落都支起了篝火堆。蒙古的冬日比中原要来得更为寒峭,连风里都带着哨声,就算是穿上厚实的皮袄皮靴,站久了脚也会被冻麻。

此时,巴图布赫正坐在自己的大帐之内,双手抱胸望着地上的暖炉,默默出神。他这个样子,已经快有大半个时辰了。吉达在旁,一个人自顾自地喝着马­奶­酒。大半罐下去之后,他的面­色­微红,显然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片刻,他突然开口说了话:“大汗,大清国的那位公主,您不喜欢吗?”

巴图布赫闻言,微微抬起头来道:“为什么这么问?”

吉达跟着道:“大汗,整晚都不苟言笑,哪里像是个要成亲的新郎官。”说完,他忽然站起身来,行至到桌案前拿起那道和亲圣旨。“没想到,这么一本薄薄的文书,就是咱们辉特部的保命符。”

他的话音刚落,帐外忽然有了些许动静,“奴婢是哈日查盖世子房里的人,有要事禀报大汗..”

“大汗有令,正在处理政事公务,不见任何人,你等赶快回避”

“奴婢有急事,世子他....”

听着外头的动静,巴图布赫扬声道:“让她进来吧。”

“是”帐外有人应声,跟着领进了一个神­色­慌张地年轻汝奴。“大汗,世子他又不见了”

巴图布赫蹙起两道浓浓的眉毛,神情不悦。“什么时候不见的?”

汝奴闻言匍匐在地,颤声道:“奴婢...不知道...奴婢过去服侍的时候,世子他就已经不见了。”

巴图布赫暗叹了一口气,心道:这孩子就是在存心跟他作对。

吉达跟着道:“大汗,属下这就亲自派人去找,外面积雪很深,世子殿下他走不远的。”

巴图布赫的脸­色­沉了一沈,他也不多话,只是轻轻挥了挥手,吩咐吉达赶紧出发,一定要把人给自己带回来。

吉达领命而去,果然,还不出半个时辰,他便在牙帐附近找到了被困在雪中的世子哈日查盖。他的马陷在雪坑中走不出去,而他的小脸被冻得通红,浑身止不住地打着冷颤。

吉达上前,只有单手就将世子提领了出来。哈日查盖扭头一看是他,便立时蹬腿怒叱道:“你放开我--快点放开我我不要回去--不回去--”

吉达知道世子耍脾气的原因,只是,这件事,他Сhā不上手,也不能管、不可管。于是,他将哈日查盖抗在肩上,呵出一口白气道:“世子,您有什么话,回去跟大汗说吧。”

哈日查盖毕竟只是个十岁孩子,就算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也没法挣脱开吉达的手臂。不过,这孩子天生是个倔强脾气,忽然,张开嘴一口咬上了他的肩膀。

吉达微微蹙眉,却没有制止他,这点痛楚他还是受得住的。

一番折腾过后,吉达终于把世子给带回了牙帐。哈日查盖的嘴上还是不服,口口声声地要吉达将自己马上放下来,有本事堂堂正正地较量一场。

巴图布赫将目光锁定在世子的身上,神情严肃道:“哈日查盖,你还没闹够是不是?”

哈日查盖站在帐中,神情倔强地别过头,似乎毫不畏惧父汗的质问。他就要走,走得越远越好,免得见到父汗迎娶别的女人。

“你偷偷地骑马出去要­干­什么?”

哈日查盖闷声道:“我要去找宝音姑姑。如今,父汗已经有了新王妃,以后,儿臣去哪儿都无所谓了。”

“你……放肆”巴图布赫暴怒,将桌上的杯盏重重地摔在地上。“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今天我绝不会轻饶了你。来人啊把我的马鞭子拿来”

哈日查盖不服气地抬起头,望向他道:“好,父汗要罚就罚吧儿臣不怕。”

吉达在旁,忙出声道:“大汗请息怒。世子年幼,哪里经受得起这般严惩。”

“不用给我求情,我不稀罕,不稀罕”哈日查盖大声道:“整天把我关在毡房里,让那些个嬷嬷们看着我,不准我踏出牙帐半步。不就是为了不想看见我,既然如此,我倒是不如自己走掉的好。”

巴图布赫见他态度如此蛮横,知错不改,便扬起手中的马鞭挥了过去。

哈日查盖痛的直哼哼,却咬紧了牙,愣是不张口求饶。如此几鞭子下去,他身上的长袍都抽开了花,露出里面白花花的棉絮。

因为正在气头上,巴图布赫下手的时候略重了一些。吉达不忍看世子受苦,上前跪倒,用身体挡住世子,恳求道:“大汗,属下求您了。”

哈日查盖垂着头,有气无力道:“父汗.何不就此打死儿臣...那样儿臣就能见到母妃了。”说完这句,他便双眼含泪,疼晕了过去。

巴图布赫闻此,心中顿时一阵痛楚。跟着,将马鞭扔到了地上道:“吉达,你带他下去上药,叫大夫过来给他看看。”

“是,属下告退”吉达忙抱起世子,应声退下。

巴图布赫背过身去,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需要时间冷静。想起刚才儿子说的那些话,不禁神思恍惚,哈日查盖原本并不是这样任­性­的孩子。可是,自从塔娜去世之后,他就变得越来越孤僻了。尤其是得知,自己要娶亲之后,他便变得更加任­性­了。

巴图布赫自认一生之中,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亡妻塔娜。两人从小青梅竹马,早在孩童的时候就定下了娃娃亲。成年之后,巴图布赫迎娶了塔娜为妻子,那时的他,还未没继承汗位。两个人过了一段自由自在的快乐日子。紧接着,他们的儿子哈日查盖出生了,而就在全家人都沉浸在这种喜悦之时,准格尔部却再次伺机而动,开始了无休无止地征战。战乱中,塔娜被别人掳走,巴图布赫为了保护部落百姓,没能及时地将她救出来。待到巴图布赫带兵将她救回来时,已经是两个月之后。那段被囚禁的日子,在塔娜的心中存下了一道­阴­影,一道她根本克服不了的痛苦回忆。从那之后,她开始整天以泪洗面,每晚从睡梦中惊醒,都会蜷缩在角落里失声痛哭。而且,除了儿子之外,她不许旁人再碰自己一下。

巴图布赫深知她的痛苦和难过,心底写满歉意和愧疚。她的苦,他看在眼里。所以,他从不强迫她尽妻子的义务,单独给她另建了一间毡房,让她好好安心静养,希望她会慢慢遗忘过去的事情。后来,巴图布赫继任汗王之位,部落众臣时不时提议要他另立女子为妃,但都被巴图布赫严词拒绝。如此过了两年,随着蒙古各部的纠缠争斗,巴图布赫不得不再次做出妥协。

塔娜是一个明白事理的女人,为了不让巴图布赫为难,她用一碗毒酒了解了自己的生命。临死前,她倒在巴图布赫的怀里,笑容安详,只说了一句:“大汗,对不起...请您好好照顾世子。”

回忆犹如一幕幕涌现出来,巴图布赫被思念的情绪纷扰,整晚难已成眠,一个人在大厅内,独坐到了天亮。

第二天清早,陶如格和欧格登进来屈膝给宝珍行了礼,笑道:“大汗吩咐说,让奴婢们陪着供公主殿下四处看看。”

宝珍闻言,点头微笑道:“太好了,我也正有此意呢。”说完,携着翠云的手一并出了毡房。

帐外阳光明媚,完全不似昨日那般风雪大作。宝珍的大帐与巴图布赫的毡房相隔并不远,所以,待她走出大帐之时,吉达和扎那正好看见。

扎那惊诧地看着那个方向,很是意外道:“吉达老弟,那个人不会就是大清国的公主吧?”

吉达的神情平静自如,淡淡道:“嗯,她就是咱们大汗未来的王妃。”说完,他便挑起帐帘,钻进了毡房,只留扎那一个人还站在原地,出神发愣。

片刻,吉达方才又探出头来,望着扎那,无奈道:“快进来吧,别耽误了正事”

扎那闻言,方才回过神来,连忙跟了进去。

大帐之中,巴图布赫时神情倦怠,微微阖眼,任谁都能看出来他一夜未睡。“世子的伤,怎么样了?”

吉达道:“世子的伤势不重,只需休养几天就可痊愈了。”

巴图布赫闻言,心底有些后悔,觉得自己昨晚不该下那么重的手,怕是又要伤了孩子的心。

傍晚时分,他亲自过去看望了儿子。哈日查盖侧卧在暖炕之上,面朝里背朝外,手中一直紧紧地攥着母妃留给他的玉佩。

巴图布赫坐在儿子的床边,轻声道:“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两天之后,你将会有一位新母妃,你必须要学会尊敬她。”

哈日查盖的肩膀一颤,泪水不争气地从他的眼角滑下,他咬着下­唇­,沉声道:“儿臣的母妃只有一个,她已经死了。”

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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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云和兰芝在毡房内守了整整一夜,寸步也没有离开暖炕,早膳时间已经过了,她们两个还是纹丝未动,生怕宝珍突然睡醒过来,身边没个得力的人伺候。

翠云仔细看了看暖炕上的主子,发觉她的面­色­好了很多,­唇­­色­也红润了些。兰芝又拧了一条毛巾,轻轻地擦拭宝珍额上冒出来的汗滴,动作轻柔。

昨天晚上,宝珍很早就睡下了。翠云见她神情倦怠,便没有多问,就服侍着她休息了。谁知,原本好端端的主子,却半夜里突然发起了高烧。这场病来得很不是时候,明天就是行礼的日子,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选定的吉日不可再变,这是族里世世代代的规矩。

巴图布赫听闻宝珍生病的消息,连忙叫来自己派去的两位嬷嬷,责问她们是怎么服侍的?

陶如格和欧格登徨徨惴湍,心知这会自己一定是重罚难逃,只得跪在地上抹着眼泪,抽抽噎噎的轻声求饶。说着说着,她们忽然发现大汗一脸烦躁之气,便连忙收住话语,转而望向一旁的总统领大人吉达。

“大清国的太医怎么说?”吉达发问道。

“太医们说,公主殿下感染了风寒,虽并无大碍,却还是得静养几天,方才能够痊愈。”

巴图布赫闻言,眉心微蹙,心道:不论如何,明天的成亲之礼不能耽搁,只能委屈那位大清国公主带病坚持。

这天晌午,宝珍终于睡醒了过来,她头疼得很厉害,鼻头泛红,半倚在暖炕上喝下了小半碗牛|­乳­粥。

翠云搬了一张椅凳坐在床炕边,收拾好汤碗羹匙,跟着开口道:“格格,大汗派人来说,明天的成亲之礼,照常举行...”她的声音低低的,透着一股犹豫和小心翼翼。

宝珍闻言,轻声地说:“嗯,派人告诉大汗,我睡一觉就会没事了。明天的婚礼,绝对不会耽误的”

翠云听了,微微点头,面露担忧。

十二月初五,整个牙帐之中,到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所有人的脸上都是笑嘻嘻的模样,乐不可支地忙成一团。

宝珍起得很早,重新穿上了那件里三层外三层的大红嫁衣。兰芝亲自用就棉线给她绞脸,古代的女子一生只开一次脸,通常都是在女子出嫁前由女­性­长辈施行,算作是一种成|人礼。

兰芝一边为格格开脸,一边轻声唱起了“贵面歌”。“福筷举一双,开始贵头鬃;去污求吉利,健康到百岁。第二贵头额,入门有糖吃;孝顺得人疼,夫妻手牵手。第三贵目周,消灾添福寿......”

宝珍细细听着,嘴角不经意间浮现出一丝浅浅的微笑。今天是她出嫁的日子,如果阮氏在的话,一定会要陪着落泪的。想着想着,宝珍便觉得心中被各种各样的情绪涨满了心窝,眼眶不由自主地泛红了。

宝珍的皮肤,原本就白皙娇­嫩­,兰芝生怕会弄痛了她,所以绞脸的动作特别小心翼翼。这会,见自己的主子红了眼眶,忙问道:“格格,奴婢可是弄疼您了?”

宝珍依然微笑:“没有。”

兰芝闻言,便知格格泛起了惆怅的心思,没有在多说话,继续仔细地为她,修整眉毛。

绞过脸的宝珍,皮肤更加白皙光洁,虽然眉眼间隐然有一股倦怠的病气,却丝毫不损她的美貌。

兰芝透过微黄的铜镜,含笑望着盛装打扮的宝珍,连连赞许道:“格格真美,大汗见了您一定会欢喜地移不开眼的。”

宝珍闻言,略显羞涩,害羞的娇红,瞬时染上了她的双颊……

翠云在旁,掩嘴而笑,跟着为她戴上华丽的凤冠,盖上盖头篷,宝珍的眼前便被一片红­色­遮盖住了。

宝珍并不清楚蒙古族成亲的步骤,只能跟着旁人的指点,一个一个小心谨慎地去做。幸好,蒙古族的成亲仪式并不繁琐,否则就有点难为她这个病人了。

两位新人拜了堂、烧过喜神纸,敬过酒后,宝珍被护送进了喜房独自用饭,而巴图布赫则要继续陪同宾客们应酬和喝酒。

礼宴的菜­色­丰盛,其中大部分都是­肉­菜,烤全羊、炉烤带皮整羊、手抓羊­肉­、大炸羊、烤羊腿、­奶­豆腐、包子、馅饼等等,蒙古人­性­情豪爽,素来喜欢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巴图布赫既是新郎官,免不了要被众人连连敬酒。巴图布赫的酒量一直很不错,但不知为何,今天却没坚持太长时间,似乎有点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意味。

另一边,宝珍端坐在喜帐之中,甚感疲惫,尤其是自己头上那顶奢华沉重的凤冠,压的她头痛颈酸。因为还在病中,宝珍根本没什么味道,隔着通红的头盖,她只就着­奶­汤吃了半个饽饽。

兰芝为此早有准备,她特意准备了几块­奶­酪,喂给她道:“格格,你把这个含在嘴里,慢慢吃。”

宝珍微微张口,顿觉口中泛起一阵浓郁的­奶­香之气。

此时,帐外突然传来一阵声响,紧跟着,巴图布赫径直走了进来。他的面­色­通红,眼神却很清凉,看样子还没有喝醉。

兰芝吃了一吓,跟着收起手上的­奶­酪,小声道:“格格,大汗来了。”

宝珍闻言,手心一紧,暗自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不要紧张。

巴图布赫故意装醉,方才从礼宴上勉强脱身出来。他的大帐已经空了整整九年,除了亡妻塔娜之外,他再没有碰过旁的女人。此时此刻,他的新王妃就端坐在帐中,穿着一身火红­色­的嫁衣,火红如暖阳,似乎想要暖进了他空虚的心房。

兰芝见状,机灵地迎了上去,恭敬道:“拜见大汗。”说完,递上了用来挑起头盖的如意秤杆,跟着对二人讲了许多吉利的话,便领着众人悄然退下。

宝珍听见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心知,宫女们和嬷嬷应该都退下了。

巴图布赫稍微清了清嗓子,跟着抬步走到床炕边,动作利落地挑开了头盖。宝珍娇媚羞涩的样子,顿时凝进他乌漆的黑眸中,惹得他心跳加速,仿佛全身的血液沸腾了起来.....

见他好半天都没动,宝珍不禁眼含羞意,抬头道了一声“大汗”。

巴图布赫闻言,回过神来,微感尴尬地应了一声,接着问道:“公主的身子可好些了么?”

宝珍听见他还称呼自己为“公主”,微微点头道:“劳烦大汗挂心,已无大碍了。”说完,她便准备站起身来。

“我来扶你吧。”巴图布赫完全是下意识地伸出了自己的手臂,“你还病着,脚下难免会觉得没力气。”

宝珍对他突然温柔的举动,有些意外,却也没有拒绝。

拿下凤冠,脱掉嫁衣,宝珍觉得浑身轻松了不少。她走出屏风,看到巴图布赫也已经脱下了外袍,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衣,更显出他­精­壮健硕的身材。

宝珍忙别开眼,虽说俩人已经成亲了,但彼此毕竟还是陌生人,免不了要有几分尴尬,双手无措地搁在胸前。

巴图布赫亲自把暖炉的火加大了些,回头待见她羞怯拘谨的模样,微微地笑道:“公主别担心,过来坐吧。再你病好之前,我是不会强行碰你的。”

宝珍闻言愣了下,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咱们已是夫妻,往后还有很长的时间相处。大夫说,你的身子太虚。所以..”巴图布赫没有接着说,行至桌前,倒了两杯水酒,一杯递给宝珍,一杯给自己,“按着中原的规矩,咱们还没有喝合卺酒呢,公主殿下,请”

这水酒极烈,宝珍刚只喝了一口,便呛红了脸。

看见她颊上渲染着淡淡红晕,巴图布赫不禁看得入神,胸口忽然腾起一股不可明说的冲动,双手不受控制地抚住她红红的小脸上,紧接着,用手指轻轻撩起了她鬓间的碎发,轻声道:“我有些话想说。”

面对他这样的亲昵的举动,宝珍很不自在,身体下意识的想要后退,不过她却没有那么做。只是,柔声问道:“大汗,您想说什么?”

“公主为什么答应嫁到我辉特部来?难道你不怕所嫁非人吗?”巴图布赫不假思索地说道。

“宝珍的全由皇阿玛和太后娘娘作主。”宝珍的声音轻柔道:“人与人之间是有缘分的。这一切都是我的命运。既然今日,宝珍嫁给了大汗,日后不论如何,我不会有怨尤的。”

“你真的这么想?”宝珍的回答,远比他想得还要坦诚。

宝珍轻轻应了一声,道:“真的,宝珍既然嫁给了大汗,今生今世就是大汗的人了。”

巴图布赫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满足的笑容,跟着俯下身将她拦腰抱起,直奔床榻而去。

宝珍螓首低垂,深吸一口气,双手下意识地抓住他肩膀处的衣裳。

巴图布赫将她轻轻地放置在暖炕上,拿过被子给她盖好,跟着自己坐在床炕边,温和道:“你的病还未好,早点休息吧。”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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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珍闻言,心里觉得很不好意思,却又不好明讲,犹豫了片刻才道:“那……大汗呢?”

巴图布赫的嘴角吟着笑意,大大的手掌覆住她的额头,轻声道:“我在旁边看几封文书,你先睡吧。”他的手掌宽大厚实,因为常年持刀的关系,手指和掌心处都生起了一层粗厚的茧子。

宝珍的脸更红了,望着巴图布赫微微地笑:“好。”她没料到自己的夫君—巴图布赫,竟是如此举止温柔的人。让原本心中还有些忐忑的宝珍,莫名地害羞了起来。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巴图布赫一直留在床炕边守着她,并没急着离开。

宝珍竭力想要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入睡,身子像个木娃娃许久不动,可那微微颤动的睫毛,却还是出卖了她。

巴图布赫看在眼里,嘴角微微扬起,两手垂直抵在床板,有意压抑著想伸手抱住她的冲动。自己的这位新王妃,远比想象中得还要羞涩。

屋子里一片静默,桌案上的大红喜烛燃烧地正旺,许是,真的累坏了。宝珍闭着双眼,听着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熟睡之后,宝珍恍恍惚惚地做了一个梦,梦里面大雪漫天纷飞,她独自一人站在雪地里,完全看不清楚周围的环境。突然间,一个高高瘦瘦的影子冲了过来,猛地一把拉住她的手,呼吸急促道:“宝珍,快跟我走,跟我走”

宝珍被吓了一跳,脑子空空的。无奈,任凭对方怎么用力,她的双腿就犹如僵住了一般,动弹不得。紧接着,身后传来一阵阵地惊恐凄厉的尖叫声和求饶声。

宝珍本能地回头去看,却见巴图布赫满脸血污,狼狈不堪地站在不远处,他凶戾的眼睛布满了血­色­,双手疯狂地挥舞着长刀,划向了四周源源不断扑过来的兵卒。

宝珍顿时打了个寒噤,方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道破败地城门外,地上竟是殷红­色­的血迹,看上去颇为怵目惊心。

这是怎么回事?宝珍还未来得及反应,身后的那个人影却又开了口:“宝珍,你快跟我走。我会保护你的。”

宝珍努力想看清那个人影,可惜就是没办法,身后的巴图布赫还在奋力拼杀,几番对峙下来,他终于­精­疲力尽,单手支起长刀勉强撑着身子,抽搐了几下就再也不动了....

梦境就停格在了这一瞬间,宝珍一下子睁开双眼,只觉,自己的手心里满是冷汗。忽然,她瞥见了平躺在身边的人,连忙惊起身来往床内缩了缩。

巴图布赫睡得很轻,扭头凝视着她略带慌措不安的表情,不禁蹙眉道:“我吓到你了吗?”

宝珍定了定神,想起刚才在梦境里的那一幕,心虚地把头垂得低低的:“没有...”

“你在发抖?”巴图布赫坐起身来,黑眸透著不解:“如果你不习惯,我可以离开。”说完,他欲掀起被子离开,神情似有些不悦。

“不,大汗,请您别走!”宝珍只是还未从那古怪的梦中缓过神来,担心他真的生气掉头一走。情急之下,忙伸手拉住他的衣摆。

巴图布赫的目光落在她揪住自己衣摆的手,淡淡道:“要我待在房里?”

宝珍见状,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手,点点头。

巴图布赫坐回床上,粗厚的大手勾起她娇小的下颚,皱了皱眉:“我已经说过不会强迫你,你还怕什么?”昨天晚上明明好好的,不过只是睡在一张床上,她也要是这般惊慌失措吗?难道,自己在她眼中真是那么可怕,

宝珍闻言,摇摇头,整理了一些自己的心绪,方才道:“大汗莫怪,我刚才只是做了一个噩梦,有点被吓到了。”

“噩梦?”巴图布赫紧蹙眉心,不知为何,这样的回答,更让他觉得心情不爽。

宝珍心里头一阵为难,觉得自己似乎怎么说都解释不清了。难道,她还要把那个可怕的梦给说出来吗?

巴图布赫突然放开了她的下巴,淡淡道:“好了,接着睡吧。”他的声调一如往常般平顺,却似乎压抑了很多的情绪。

宝珍感觉得到他不满的情绪,暗暗埋怨,自己刚才实在太慌乱了。

这会,天还没亮。

巴图布赫重新躺回在床上,闭目养神。身为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他已经做到了最大的让步。估计这世间上,再没有哪个男人会在新婚之夜,像他这般“安分守己”了。想着想着,他禁不住似叹非叹地长吁了一口气,嘲笑自己这是何苦呢。

宝珍听见他沉沉地呼气声,深知他是真的生气了。于是,稍微犹豫了一下,跟着鼓足了勇气,将自己的轻颤的­唇­瓣,靠近他的嘴前。并且,在心中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你们是夫妻,你们是夫妻。

她轻轻地碰触著他的嘴,渐渐混乱的呼吸,立刻使两人之间的暧昧不断升温。

巴图布赫睁开双眼,看着宝珍满脸通红的模样,嘴角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随即,他眼中眸光一黯转化为深沉的欲望,伸出手臂将宝珍揽至自己的胸前。

宝珍完全没有准备,闷哼一声,整个人趴到了他的身上,羞的连耳根都红了。

“我....”宝珍想要开口说话,谁知,巴图布赫却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猛地翻身将她安置在自己的怀中。

巴图布赫早已迫不及待地吻上了那诱人的水­嫩­朱­唇­。因为丧妻之痛,在心头蛰伏已久的炙热,重新如烈火般狂燃他的心。他愈吻愈深、愈吻愈烈,强烈的欲念,让他恨不得把宝珍整个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宝珍无法思考,只能紧紧地闭起双眼,身子微微发抖,知道即将要发生的事,她的心情从前一刻的羞涩变为了紧张....

新婚的第一夜,巴图布赫痴缠了她许久,直到天快要亮了,宝珍方才合眼沉沉睡去。待到她醒过来时,窗外早已阳光明媚,宝珍强忍住身上的酸痛,从床上慢慢地坐了起来。

“格格您睡醒了?”翠云轻柔的声音跟着响起,宝珍撩起床幔,待见她和兰芝正含笑迎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四个小宫女。

宝珍睡眼惺忪地应了一声,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衣裳不整,兰芝拿过一件中衣给她披上,笑嘻嘻道:“格格慢点,小心着凉。”

宝珍闻言,低下头一看,方才发觉自己正­祼­露着肩膀,而且,上面还竟是昨晚欢爱后留下的淡红痕迹。

兰芝掩嘴而笑,打心底里为格格感到高兴,从今往后,她就是堂堂正正地王妃了。

宝珍自己却羞到了极点,连忙将衣服整理好,微微侧过身,以躲避大家含笑的目光。

毡房的澡间内,早已备好了洗漱用的木桶和热水。宝珍歇着兰芝和翠云的手,移步至此,再没有什么比泡一个热水澡,更加解乏得了。兰芝事先往热水里添了一些玫瑰花瓣,闻起来很是馨香。待宝珍梳洗打扮过后,陶如格和欧格登一并进来布置饭菜。

宝珍确实有些饿了,瞧着桌上的饭菜,有些意外道:“这些都是谁做的?”

兰芝闻言,上前一步道:“格格,这些都是奴婢做的。大汗一早特意交代过,让奴婢做一些宫中的菜­色­给您。”

宝珍听了,点点头,宛然一笑道:“那大汗人呢?”

“大汗辰时就起了。有的宾客说昨晚未来得及见到大汗,深感不尽兴。所以,大汗吩咐大家重新筵席,再多热闹上一天。”

正说着,巴图布赫快步迈进了帐中,满屋子地人顿时跪地行礼道:“大汗吉祥”

宝珍闻言,连忙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行礼。

巴图布赫一步上前地拦住她,跟着托着她纤细的腰肢举了起来,仰头问道:“我的王妃,睡得可好啊?”

宝珍轻吁了声,先是吓得一愣,旋即偷偷的瞟了一眼其他人,暗暗扯了扯他的袖子,又羞又窘道:“大汗,您快放我下来。”

巴图布赫笑了起来:“呵呵,这有什么好羞的?”说完,便抱着她原地转了好个圈,神情自在得很。

兰芝见此,笑逐颜开,忙红着脸领着其他人告退。

宝珍头晕得很,只好低头看着他,求饶道:“大汗,我头晕。”

巴图布赫闻言,突然想起她的身子还未好,便不在闹了。自己往边上的椅子一坐,跟着将宝珍搁在他的腿上,搂着她的身子道:“是我忘了,你身子还未好利索呢。”

宝珍闻言,轻柔一笑,略显娇羞的模样,让他更加移不开自己的视线。

巴图布赫吻上宝珍的脸颊,跟着含笑道:“看你这弱不禁风的模样,好象随时会昏倒似的。”说完,他从桌案上端来一碗热汤,递给她:“往后,你要都吃些才行。来,把这个喝了。”

宝珍不觉会心一笑,窝在他怀里,接过碗道:“谢大汗关爱。”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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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日,巴图布赫每天除了例行公事,整顿军务之外,大部分时间都会留在大帐中守着宝珍。其实,宝珍的风寒,养了这么些天早已经是好得差不多了。不过,巴图布赫倒是对她颇为上心,乃至于每天的三服汤药,都要亲自看着她喝下。一言一行都应允了自己之前说过的话,从今往后要待她如珍如宝。

这样平静而又温馨的生活,让宝珍打从心里觉得满足,深感这一回,老天爷总算是待她不薄。虽然身为王妃,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为了可以做一个好妻子,她很认真的学,丝毫没有任何怨言

巴图布赫的内心远比他的外貌温柔体贴。每天清晨,他经常会静静地不说话,撑起半边身子看着熟睡的宝珍,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之后,宝珍睁开眼,看着他含笑润亮的双眸,微微发窘,娇嗔道:“大汗,您怎么醒得这么早?”

巴图布赫没有说话,直直盯着宝珍因为羞涩而泛着红晕的脸颊,笑了起来,跟着将她圈在了自己的怀里。他低下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抬手轻轻地摸着那顺滑如丝地青丝,低声道:“今天,我很多事情要处理,你若是觉得无聊,就出去四处转转。”

宝珍闻言,点了点头,脸颊轻靠着他的胸膛,耳畔能听到他那一声声强壮有力的心跳。“政事要紧,大汉请放心,宝珍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巴图布赫闻着她发间淡淡的香气,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道:“今天,哈日查盖会过来给你请安。他今年刚满十岁,还是小孩子心­性­,有时候任­性­得很。”

这件事,宝珍早已做足了功课。虽然,她并不擅长和小孩子打交道,但此时的身份不同,她有责任和义务要照顾好那个孩子。哈日查盖是嫡长子,未来很有可能会继承父汗的王位。

巴图布赫低下头望着伏在自己胸前的宝珍,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轻声道:“那孩子虽是个倔脾气,但本­性­并不坏,你别太计较。”

两人正说着话,帐外的有人进来禀报道:“大汗吉祥王妃吉祥总统领派人来说,有重要军务要上报。”

巴图布赫闻言,连忙坐起身来,由着宝珍为他更衣洗漱。

待他走后,兰芝和翠云方才跟了进来,服侍宝珍。

宝珍想起大汗刚才说的话,心知,哈日查盖这个孩子,似乎对自己并不欢迎。不管怎样,宝珍打定了主意,自己要好好和他谈,绝不能给孩子留下一个“恶毒后母”的印象。

哈日查盖身上的伤,差不多已经痊愈了。他的贴身老嬷嬷仔细地检查了一番,方才安心道:“可算是好利索了,世子再不用忍痛遭罪了。”

哈日查盖自己擦了一把脸,看着嬷嬷拿过来的两件新衣裳,微微蹙眉。

“世子,您该要过去给新王妃请安了。”

哈日查盖闻言,猛然拿过衣裳摔在地上,愤愤道:“哼我不去呢”说完,侧身倒在床炕上,脸上满是于年龄不符的气愤。

嬷嬷见状,颇感头疼,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柔声劝道:“世子,奴婢求您不要再耍小­性­子了。大汗要是知道了,又该责怪您了。”

哈日查盖翻了个身,面朝里背朝外,似乎完全没听进去嬷嬷的话。

“世子...”嬷嬷手捧着衣服,猛地跪倒在地上,恳求道:“老奴求您了。您这么跟王妃使­性­儿,就是变相地跟大汗使­性­儿,”

这位老嬷嬷从小就跟在哈日查盖的身边伺候,尤其是塔娜王妃去世之后,老嬷嬷更是成为了世子身边最亲的人。

哈日查盖见她年迈,不忍让她就这么一直跪着,无奈起身道:“好了好了。我去就是了。”

老嬷嬷闻言,忙抹去脸上的泪珠,服侍着他更衣道:“老奴之前打听了一下,很多人都说,咱们这位新王妃是个很随和的人,连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的。”

哈日查盖漫不经心地听着,在他看来,父汗不论娶个什么样子的女子,都和自己没有关系。

稍作收拾过后,哈日查盖带着老嬷嬷一同赶往宝珍的大帐。

宝珍穿着一身大红­色­织锦镶边的绸缎长袍,嘴角微含着浅笑,华贵而又不失丝丝优雅。

哈日查盖看着她,略显意外,稍微愣了一下,方才行礼道:“王妃吉祥”

宝珍含笑命他起身,跟着指了指自己右手边的位置,温和道:“世子请过来坐吧。”

哈日查盖似乎并不领情,故作坐到了另外一边,神情淡淡的。

宝珍对他这种孩子气的行为,并不在意,吩咐兰芝递过去热帕子给他擦手。

“我特意准备了一些从京城带来的点心。世子尝尝吧,看喜不喜欢?”宝珍有意表现的亲近一些,于是,亲自拿了块油酥皮点心递给了他。

哈日查盖与她对视了一眼,眼神十分冷漠,沉声道:“我从来就不喜欢吃点心。”

宝珍闻言,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跟着微微笑道:“是么?那就有点可惜了。这些点心都很好吃呢。”

哈日查盖装作故意看不见老嬷嬷递过来的眼­色­,“腾”地一下子起身道:“我想先告辞了。”他现在认定宝珍做什么都是假惺惺,所以,言行举止显得很没有礼貌。

老嬷嬷见状,压低了声音道:“世子,不可无礼。”

宝珍跟着道:“世子莫要着急,我还有些话想要说。”

哈日查盖闻言,脸上隐隐透出一丝不快,随即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宝珍的语气温柔,表明了自己想要和世子好好相处的态度。“我理解,你需要时间来适应,毕竟我对你而言还是个陌生人。所以,短时间内,我不会强迫你叫我母妃。我们两个先从朋友做起,好不好?”

一听见“母妃”这两个字,哈日查盖突然愤怒地瞪着她道:“我的母妃只有一个,她已经死了”

“世子”老嬷嬷吓得目瞪口呆,连忙看向新王妃,只见她的神情。

兰芝在旁,机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心道:这个世子,还真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实在太过放肆了,纵使再怎么没规矩,也不能如此大声叫嚷。

宝珍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疑惑,看来,这孩子对自己的成见,远比想象的要深多了。为什么呢?为什么他会这么反感呢?

“我只想和你好好相处。你父汗对你的期望很大,我也是一样。”

哈日查盖闻此,别过头道:“不劳王妃殿下费心,我身边有老嬷嬷在,再无需其他人。”

兰芝看不过去了,上前一步道:“世子,王妃是您的长辈,您这么说话,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宝珍瞥了一眼兰芝,示意她先不要多话。

这时,帐外的突然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哈日查盖,你太没规矩了。”

巴图布赫迈进帐中,直直盯着自己的儿子,神情严肃道:“她是你的母妃,你必须要尊重她。”

哈日查盖闻言,心里有些酸,接着不服气地别过头:“她不是,她不是”说完,一扭头就往帐外跑去。

“你...”巴图布赫刚要命人拦住他,便被宝珍制止道:“大汗不要生气,没关系的。”

老嬷嬷跟着追了出去,兰芝和翠云则是收拾起桌上的点心,悄然退下。

大帐内静了下来,巴图布赫坐在椅子上,望向一旁的宝珍道:“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让你受委屈了。”

宝珍闻言,微微一笑道:“这有什么委屈的。小孩子的话,我不会当真的。”话说到一半,她稍微放慢了语速:“不过,我看得出来,世子他似乎非常讨厌我。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妥?”

巴图布赫摇摇头,一把握住她的手道:“他这样的态度,其实并不是冲着你,而是冲着我的。”

“咦?”宝珍不解道:“这是为何呢?”

巴图布赫停顿了一下,粗糙的手指摩挲着宝珍的手背,将那段陈年往事讲给了她听。

宝珍完全没想到,他曾经会有这样一段深沉的感情,也不搭腔,只是低首静静地听着,心中一时间也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滋味。

见她半天没说话,巴图布赫轻抚着她的脸颊道:“那些事情已经都过去了,现在我拥有了你,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宝珍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点点头,轻柔一笑。

巴图布赫见她笑了,继续道:“回头我会训斥哈日查盖的,绝不允许他再这么放肆下去。”

“大汗莫急,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的。”宝珍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么多事,当然不能再强迫那孩子接受自己。

“规矩不能废。不管怎样,他一定要叫你一声母妃才可。”

宝珍摇摇头,对着他笑了笑道:“小孩子的内心,其实很简单的。常言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往后,我会看着办的,大汗就不要再为难他了。”

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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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日查盖一个人闷头跑出大帐,差点儿和迎面走来的吉达撞了个正着。

吉达见他的脸­色­不对劲,便立马伸出手臂拦住他,生怕,他又因为任­性­闹出什么事情来。

身后的老嬷嬷跟着追出来,亏她年纪这么大了,还得每日护着自己的主子满处跑。

吉达将哈日查盖交给老嬷嬷,关切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老嬷嬷看了一眼还在闹脾气的主子,苦笑了一下:“没,没事。”

哈日查盖这副气鼓鼓的模样,让人很不放心,吉达跟着吩咐道:“外面的风大,嬷嬷还是快点带着世子进毡房去吧。”

老嬷嬷应了一声是,半推半拉地将哈日查盖领了回去。

主仆二人回了毡房之后,哈日查盖连忙吩咐她准备行李包袱,再一次决定要去找已经出嫁了多年的姑姑。

老嬷嬷闻言,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主子,奴婢知道您心里不好受,可也不能这么胡来啊?”

哈日查盖心中打定了主意,任凭老嬷嬷怎么劝说,他也不听。一个人收拾好的行李,跟着将母亲留给他的项链戴在脖子上,平躺在床上不再说话。

老嬷嬷暗自叹了一口气,侧首坐在炕边,满心担忧。

对于哈日查盖的抵触情绪,宝珍一时间还找不到什么和解的法子。不过,她知道有个人可以帮到自己,于是,她趁着巴图布赫去军帐议事之后,便派陶如格将老嬷嬷给请了过来。

老嬷嬷的神­色­拘谨,躬身行礼道:“汗妃吉祥奴婢乌日娜给您请安了。”

宝珍听了点点头,吩咐兰芝给她看座,态度很是客气。

宝珍先是试探了她一下,发觉她是个言谈举止都很朴实的人。一旦讲起有关的哈日查盖的事情,她整个人就会变得很紧张。

宝珍大大方方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作为哈日查盖的继母,她只希望能和那孩子成为朋友,好好相处。

老嬷嬷闻此,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抬眼再看看宝珍,眼角眉梢上都是温和的笑意,犹豫了一下道:“汗妃,世子是个可怜的孩子。请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和他计较。”

宝珍点了点头,微微回道:“我明白,嬷嬷放心,我是不会为难他的。今天我叫你过来,就是想要问问,关于世子的事。”

想要和一个人亲近,最好的方法就是投其所好。想来,哈日查盖这样的小男孩,平时的喜好应该和自己的弟弟差不了多少。不料,老嬷嬷给出来的答案,却是让他吃了一惊。哈日查盖西从小习武,平时最喜欢的事情就是骑马­射­箭。当别的孩子还围着牛羊玩耍的时候,他已经是一个身手不凡的小弓箭手了。

他的母亲,塔娜因为自己的心结解不开。整日郁郁寡欢,除了儿子和身边的几个侍女之外,平常根本不同其他人接触。

哈日查盖在四五岁的时候,就发觉了母亲的不寻常的地方。于是,他独自跑去询问父汗,巴图布赫避重就轻地一语带过,更加激发起了他的好奇心。

天底下没有永远的秘密,母亲塔娜那悲伤的经历,到底还是传进了哈日查盖的耳朵里。年纪小小的他,不能完全理解清楚,却立誓从今往后要好好保护母亲,不让她再受到任何人的欺负。

老嬷嬷说着说着,便想起汗妃塔娜去世时,哈日查盖那副悲伤的样子,让人看着心窝直疼。她垂下头来,忍住心间翻涌上来的情绪。

听到这里,宝珍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慢悠悠地说道:“难怪他会这么讨厌我。”

老嬷嬷继续道:“塔娜汗妃去世之后,世子就不再喜欢和人亲近了。”

宝珍想了想,跟着道:“我听大汗说起过,他还有一个很合得来的姑姑,上次,她离家出走的时候,就说要去姑姑嫁去的部落。”

老嬷嬷点点头:“宝音格格是世子最喜欢的姑姑。两年前嫁到了南部,每隔大半年才能回来一次。”说到这里,她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道:“世子现在还是想着要去找她,奴婢冒昧,请汗妃您能破例恩准。”

宝珍闻言,想了想道:“这个恐怕我不能答应。”现在,她最需要做的就是快点和那孩子亲近起来。一旦有了矛盾,就应该尽快想办法解决,免得越积越深。

老嬷嬷知道这个要求不合规矩,所以,也不敢再多言。

当天夜里,哈日查盖又准备偷偷地摸黑溜出去逃跑,却被帐外的侍卫给拦了个正着。为了以防万一,宝珍特意多派了侍卫守着他,寸步不离。如此一来,哈日查盖的倔脾气又顶了上来。他每天在毡房里发脾气,摔东西,吓得下人们都暗自偷捏了一把汗。

宝珍闻此,故意什么都不作为,只等他自己闹烦了,闹够了,再做决定。果然没出三天,哈提查盖终于把自己能摔的能砸的,都扔得差不多了,便开始了绝食抗议。

巴图布赫听了,深感荒唐,却又不忍心再动手打他,心中焦急万分。

宝珍盘算了一下,于是,主动提出来要过去看看哈日查盖。

巴图布赫看着她,轻轻地摇摇头,沉声道:“我知道你想帮忙,可是,那孩子不一定会领情的。”

宝珍笑了笑,“事已至此,大汗不如让我试一试。没准儿,世子他真的会听呢。”

巴图布赫闻言,沉吟了片刻,方才开口道:“好吧。”说完,他将宝珍揽进了自己的怀里,下巴轻轻地磕在她的头顶,轻声道:“委屈你了。”

宝珍微微一笑:“我会慢慢打开那孩子的心结的。”

这天一早,宝珍吩咐兰芝做了很多好吃的菜,跟着装进食盒里面,带去了哈日查盖的毡房。

哈日查盖整晚都没吃东西,肚子里饿得“咕噜咕噜”直叫唤,这会,心烦意乱地躺在床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宝珍领着兰芝和翠云进来,惊得屋子的下人们立马跪到地上:“汗妃吉祥”

哈日查盖闻此,愣了愣,跟着从床上坐直身子,想不通她为什么会来。

宝珍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看上去和平常一样,跟着吩咐下人们起身,准备摆饭。

兰芝的厨艺,丝毫不比御膳房的师傅们差。这几道拿手菜,才摆上来就引得哈日查盖,连连吸了几口气。

冒着热气的菜摆满了桌子,宝珍挥一挥手,示意其他人都出去候着,只留她和那孩子两个人。

宝珍亲自递了一双筷子给他,温和道:“这些中原的菜­色­,你应该都吃过,来尝尝看吧。”

哈日查盖闻言,挺起腰板,眼睛瞪着她道:“我不想吃。”心中暗道一句:少假惺惺了,别以为用几道菜就能讨好我。

宝珍依旧微笑道:“你从昨晚开始就一直没吃过东西,肯定饿坏了。这样吧,你先吃饭,有什么话,咱们吃完再说。”

“我说过我不想吃。”哈日查盖毫不犹豫的回答。

宝珍望着他,不紧不慢地给自己斟了一杯­奶­茶,跟着闻了闻道:“真香啊老实说,刚来的那几日,我还有些喝不惯这个。现在,倒是顿顿都离不了了。”

哈日查盖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解,随即别过头没接话。

宝珍坐在他的对面,也不管他到底有没有再听,依旧淡淡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没关系,我向来也不喜欢强人所难。”

“不过,有一件事,身为你的长辈和你父汗的妻子,我必须要再次提醒你。不管你喜欢还是不喜欢,咱们现在已经是一家人了。”她的声音含笑,平易近人。

哈日查盖双手抱胸,从侧面看上去和他的父亲很是相似,只是眉眼间多了一份冷漠。

“你的父汗并不容易,作为他唯一的儿子,你就是他的一切。”宝珍一面给他夹菜,一面说道:“你想要什么或者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跟我说,大可不必这么折腾自己。”

“我想要去找我姑姑,不要每天都被人看着管着。”哈日查盖终于有了反应,只是语气还是很蛮横。

宝珍闻言,当即答应他道:“好,如果你现在好好吃饭,我马上就撤掉你帐外的守卫,往后不让他们再跟着你。如果,你能保证今后不再随便乱跑,我会跟你父汗去请求,让你尽快见到姑姑。”

哈日查盖抬头看向宝珍,小脸上写满了吃惊,咽了口唾沫,问道:“你说真的?”

宝珍连连点头,伸出自己的右手小指,微微一笑道:“我说到做到,你若是不信,咱们可以拉钩做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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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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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今天,宝珍的运气不错,哈日查盖最后真的乖乖地吃了饭。

宝珍见状,随即撤掉了外面的侍卫,只偷偷地安排了春来一个人暗中看着。就凭他那一身上天入地的好本事,用来看孩子,实在有点大材小用了。

哈日查盖不放心,自己又出去来回走了两趟,待见没人再拦着自己,心情顿时大好。

老嬷嬷在旁,温和道:“汗妃果然说到做到,世子您也一定要听话啊”

哈日查盖闻言,不耐烦听她的唠叨,独自转身往毡房走去,小声嘀咕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肯定不会让她看笑话的。”

老嬷嬷听了,嘴角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心道:汗妃这么一来,倒是比用强用横有效多了。

宝珍的招数,其实算不上高明,只是抓住了小孩子偶尔的叛逆行为,加以小小的“利用”。

稍晚些的时候,巴图布赫得知儿子已经乖乖吃饭,略显意外道:“没想到,你还真的有办法。”

宝珍微微一笑,亲自上前为他舀了一碗­奶­茶,温和道:“只要我真心待他,世子总有一天会明白过来的。”

巴图布赫接过­奶­茶,面露无奈道:“不过,那孩子本就是个消停不下来的­性­子,往后你可要多受累了。”

宝珍闻言,摇了摇头:“我没关系的。活泼些好,活泼的孩子都很聪明。”

巴图布赫闻言,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抬手轻点了点她的鼻尖,眼神温柔。这段时间,他越来越发现,自己的这位妻子有着比翡翠碧玉还要纯洁大方的­性­格,让人疼爱不已。

平静的日子过得总是特别的快,时间一晃而过到了次年春天。经过几个月的相处,宝珍和哈日查盖的关系渐渐有了起­色­,而这都要归功于一匹叫做托托的马。

蒙古人善于骑­射­,马一直是他们最最看重的朋友和伙伴。哈日查盖就是极度爱马之人,其中,托托是他最喜欢的马。不过,喜欢归喜欢,托托可是一匹野­性­十足的家伙,部落里没有人能够降得住它,更别说骑驾了。谁知,在一次无意的比试中,侍卫春来却成功地降服了托托,并且第一个骑到了马背上。哈日查盖见此,大感吃惊,只是碍于面子,不吭一声,好似出声赞同他,是一件很丢脸的事。好在最后,小孩子的好奇心终于还是战胜了自尊心。

春来确实是一位好师傅。哈日查盖不仅在骑术上大大进步,还学会了几招技巧相当熟练的擒拿。对于春来这位大内侍卫所教的一切,他很感兴趣,也很认真地学习,迫不及待地想要成为一名真正的高手。

二月过后,不知为何,牙帐附近多了不少逃难而来的游民,他们成群结队,驻扎在地势较低的地方。

宝珍见此,心知不妙,关切问道:“大汗,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巴图布赫眉心微蹙:“上回歼灭那帮马贼帮,似乎又有了死灰复燃的可能。这阵子,他们洗劫了不少的村落,而且下手也越来越狠,所到之处几乎片草不留。老百姓都被吓坏了,想着”

马贼?宝珍闻言,急急地问道:“大汗,我不明白。他们打家劫舍,不过只是为了求财而已,为何非要下这般的狠手呢?”

巴图布赫道:“若是一般的马贼,确实不会这么胡作非为。可惜,他们的来头并不简单,自打,蒙古诸部相继举兵而动,草原上就多了这么一帮狠角­色­。他们不是普通的牧民,曾经都在战场上差点丢掉了­性­命,后来就开始学会做起了亡命徒。”

宝珍听了,仔细看了他一眼:“大汗,那您准备怎么办?”

此时,巴图布赫的脸上流露出来一丝为难的神­色­,他养­精­蓄锐好几年,方才使辉特部的兵力恢复了三成,眼下,如果为了对付马贼帮而出手,估计不出两天,就会准格尔部得到消息。那么一来,事情就变得有些复杂了。

“那些难民的羊群都被人劫了,这会没吃没喝的,日子很不好过。”宝珍想了想,轻声道:“明天我想带人送些东西给他们。”

巴图布赫应了一声好,跟着道:“我会吩咐扎那护送你过去的。”

宝珍点了点头,至此一夜无话。

第二天晌午,宝珍派人备好了满满三大车的食物和水,由扎那亲自护送出了牙帐。

难民们闻讯,特地前来热情相迎。她们大多都是一些­妇­孺和老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一些擦伤和淤痕。她们正拖儿带女在草原上慌慌张张地逛荡了七八天,方才找到了可以暂时落脚的地方。

从目前的形式看来,宝珍带来的这些食物,大致可以支撑他们挨过半个月。然而半个月之后,这些人又该怎么办呢?

宝珍原本想直接把部民安顿在辉特部,留下不走,但是这种政治决策的问题,还是得先需要巴图布赫的同意才行。幸好,他早就做好了打算,将她们妥善地安排进部落,并且还分了些牲口给她们过活。

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有一小队人正快马加鞭的经过,他们个个身穿黑褐­色­长袍,还用头巾蒙着脸,只露出来一双眼睛。他们匆匆赶到深山脚下,在那里有一处小小的山谷,正是那帮凶狠马贼的藏身之处。

山谷最外面设有两道高大的木门,到了门前,马上的那些马贼一下子勒紧缰绳。高头大马的前蹄高高扬起,嘶叫着止住了继续前冲的势头。

马贼们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跟着鼓起嘴来吹了几声长哨,听上去,就像是某种暗号一样。

果然,不过片刻,从山谷深处跑出来几个人过来开门。

木门一开,马贼们跟着扬起马鞭,极快地冲进了狭小的山谷。

山谷里分散着百十个大大小小的毡房和帐篷,从里面不时飘来淡淡的­奶­茶香,和汉子们痛快大笑的声音。

马贼们骑马来到最大的毡房前面,跟着一跃下马,掀起帘子走进去。

毡房内的光线很黯,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个衣裳不整的女子,正蜷缩在角落里嘤嘤地哭泣。她抬头看见来人,满脸惊慌,跟着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身子。

马贼们并没有多看她一眼,而是又往前走了几步,沉声道:“主人,我们回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房内东南角的蜡烛突然被点燃,跟着,众人便看见正大喇喇在狐皮坐椅上的高大男子。

此人长得颇为端正,却是一脸的凶相。尤其是那双载满暴戾之气的眸子,一旦盯上了谁,就会让人觉得浑身地不自在。他的名字叫做苏赫,从小就是个没人心疼的孤儿,七八岁的时候被一户猎户收养。虽然名义上是收养,但实际上那个人待他就像是奴隶一样。每天稍有不对,便是拳脚相加,恶语相向。许是,真的生活得太苦。这样的经历,让苏赫从小就磨硬了心肠,认定了谁的拳头硬谁就能过好日子。

待到他长大成|人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做出什么样的坏事都不在乎。后来,蒙古诸部陷入争斗,苏赫无意间投奔进了游走于当地的马贼帮。从那以后,他便开始享受起了这种刀尖上舔血的生活,而且,­性­格也变得越来越粗鲁残暴。

“主人,我们已经查到了游民们的下落,他们这会都被辉特部收容了下来。”

苏赫闻言,不以为然地笑出声来道:“辉特部的人,不战而降,都是草原上出了名的懦夫。没想到,还有这么多的余粮,养活别人呢。”

“主人,您别忘了。巴图布赫那个小子,现在可是有了靠山的人了。他刚娶了一位大清朝的公主,日子正过得美着呢。”

苏赫轻哼了一声:“肥羊留不得,看来咱们可得给他放放血了。”

他的部下闻言,结巴了一下道:“主人..辉特部虽说不大,但有着让人闻风丧胆的骑兵队,咱们能惹不起吗?”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这帮马贼强抢老百姓还行,若是真的和人家硬碰硬,恐怕沾不得半分便宜不说,还得损兵折将。

苏赫晃了晃脑袋,语气冰冷道:“怎么?这就害怕了?”说完,他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慢悠悠地踱步来到来人前,沉声道:“说你们没脑子,还真是没脑子。如果强得不行,那咱们这回就换个法子。”

“主人,那您的意思是....”

苏赫忽然抬手,指着还蜷缩在角落里哭泣的女子,冷笑道:“既然他们这么愿意做善事,那咱们就好好成全他。回头你们下去,给我找几个身材瘦弱的新面孔,然后稍微打扮一下,装成难民给我混进去。”

一旦有了内应,苏赫再想有什么动作,就会事半功倍。而巴图布赫那个家伙,这也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痛也只能咬牙自己忍着了。

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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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赫总共挑选了三个人,他们都是手上没沾过血的新人,面孔还生得很。无需,太多的掩饰便可避人耳目,混进逃难的游民之中。

为了联络方便,随时出击。苏赫亲自带了一批亲信之人紧随其后。一旦获得探子的消息,就开始准备动手。这次,他的胃口很大,不仅仅只为了求财而已。赶了三天三夜的路程,苏赫等人终于到达了辉特部的驻地附近,并且找了一处便于隐蔽的地方藏匿起来。

那乔装过后的三个人,丝毫没费吹灰之力就混进了牙帐。驻守的侍卫见他们一个个灰头土脸的模样,难免会有些大意,没有仔细检查。

逃难的人被统一安排住在三间大帐内,除了保证每天三餐的供应,还能多得上一件暖和的大衣。

夜­色­渐深,苏赫派去的三个探子借着出去解手的名义,再驻地的四周察看了一圈。不料,中途遇见了春来和小林子,春来的眼神犀利,待见这几个人眼中暗藏杀气,机不可见地蹙了蹙眉。

“你们是­干­什么的?”小林子上前一步问道。

探子们闻言,忙低下头来道:“我们是来避难的游民。”说完,便扭头往回走。

春来站在后面,盯着他们走路的姿势,忽然厉声道:“等等”

探子们听了,身形一顿,心知大事不妙,却又不敢表现出来,于是故作胆怯地回过身来。

春来眯起双眼,仔细地打量着他们几个,询问道:“你们是从哪里过来的?”

探子们用事先套好的说辞,一一作答,乍听之下,似乎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小林子见状,凑到春来的耳边,小声道:“春来公公,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春来微微转了一下眼珠,摆一摆手道:“没事,咱们走吧。”说完,他从那三个人的身边路过,跟着沉声道:“驻地守卫森严,你们最好不要随便乱跑,免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探子们闻言,连连点头,附和着应了几声。

春来领着小林子继续往前走,行至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他突然停住脚步,小声道:“小林子,快去通报大汗和汗妃,就说驻地里面有细作混了进来。”

“啊?”小林子听了,神情惊愕不已,结巴道:“春来公公,您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别磨蹭了,快点去。”春来生怕那些人会偷偷跑掉,一边往回走一边吩咐道。

小林子不敢再耽搁,赶紧抬腿就跑,匆匆赶到军帐之内去报信。

多亏了春来的警觉和快速反应,吉达带人将那三个探子抓了正着。他们虽然身手不错,但终究是寡不敌众,当场被俘。其中,个头最高的男子,脸上已经被剑给划伤了,半跪在地上呼呼地喘着粗气,神情纠结。

吉达将他们一并扭送到了军帐之内,由巴图布赫亲自发问。

巴图布赫看着他们,沉声问道:“是谁指使你们来的?”

那三个人谁也不说话,只是仰着头静静地跪着,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吉达见此,又挥舞起了手中的长剑,冽眸一瞟,威严的怒喝道:“你们还不快说?居然敢跑到这里来,我看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

探子们被他的气势给震了一下,当下挺起脖子道:“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老子既然敢来,就不怕死。”

吉达听了,轻哼一声,跟着将长剑直逼向他的喉咙,低声道:“好啊,既然你一心求你,我哪能不成全呢?”说完,他手臂稍一用力,锋利的剑锋摸过那人的脖颈,迸出的血液立马溅了旁边的人一脸。

吉达将长剑抬起,跟着轻轻地抵在第二个人的心口,继续道:“轮到你了。”

那人闻言,身子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刚才,自己同伴的血溅了他一脸,这会嘴里都用一股子血腥味。他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故作镇定地挺起身子。“有本事就杀了我。”

吉达闻言,将长剑一点一点刺进他的心窝,那种锥心刺骨的疼痛,根本不是常人能忍耐的。

蓦然两声凄厉的惨嚎,吉达“嗖”地一下抽出自己的长剑,动作十分­干­净利落。

巴图布赫对他这样粗鲁的做法,没有任何的异议。

眼下,只剩下了最后一个探子,同伴的死去,让他早已骇得犹是七荤八素。他一脸慌张地别过头去,深恐瞧见同伴横尸的惨状。

吉达突然收回长剑,跟着俯下身来,沉声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难道你真的愿意为了让你来送死的主人,不顾一切吗?”

“我....”

吉达的方法起到了应用的效果,那剩下的最后一个人终于开了口,自愿交代出了自己的老底儿。

一听见苏赫和马贼帮的名字,巴图布赫不禁皱了皱眉,暗道:果然又是这帮穷凶极恶的索命鬼。于是,他的眉头越皱越越高道:“真没想到,不过才半年的时间而已,他们居然就能卷土重来。”

吉达命人将那名探子先行带了下去,跟着转身道:“大汗,那帮恶贼愈来愈猖狂了,这样的祸害比狼灾还要可怕,实在留不得。”

巴图布赫想了想道:“现在,他们都藏在暗处,要对付起来并不容易。”

吉达略一沉吟道:“大汗放心,那帮人得不到探子的回信,是不敢轻举妄动的。属下有办法让他们陷进埋伏,到时候咱们就来个瓮中捉鳖。”

吉达真不愧是辉特部的总统领,方才不到五天的光景,就将马贼帮的人给逮了个正着。唯一可惜的是,苏赫那个人实在太过狡猾,眨眼间的功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正所谓,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巴图布赫吩咐吉达派人全力追捕,一定要尽快地把他给除掉。

哈日查盖板板整整地坐在桌案旁,神情无奈地看着桌案上的笔墨纸砚,觉得自己的头都快变大了,乱乱地里不清楚头绪。

不一会儿,老嬷嬷端来一碗温热的­奶­茶,待见桌子上的纸张,写满歪歪扭扭的字迹,轻声赞许道:““厉害啊世子,您的字进步不小,看上去很工整。”

哈日查盖闻言,撇了撇嘴,立马有一种想要扔掉毛笔的冲动,可是,动作到了一半,却又收了回来。

老嬷嬷含笑望了他一眼,心道:汗妃和世子打赌,只要他能从头到尾地抄一遍《诗经》,便会把自己那匹西域良驹送给他。世子为了强撑住面子,每天都写到手酸,勤奋得很。

哈日查盖抿了口热茶,跟着重新拿起笔来,继续一笔一划地写着。

晚饭之前,巴图布赫特意早早地回到大帐,却见宝珍正歪在软榻上,头枕着一只绸布靠垫,静静地睡着。

帐中的小玉鼎内熏香袅袅,那正是宝珍平日里最喜欢的白芷丁香。

巴图布赫见状,挥一挥手,示意侯在旁边的兰芝先行退下。紧接着,他侧身坐在宝珍的旁边,望着她安然熟睡的样子,面露微笑。

最近这一段时间,哈日查盖突然安分了很多,完全再不用旁人跟着­操­心,他深知这都是自己这位娇妻的功劳。

巴图布赫凝视着那张秀雅娇­嫩­的脸蛋,忍不住伸手轻轻抚了一下。

宝珍睡得很轻,睫毛微微发颤,跟着睁开双眼道:“咦?大汗您回来了,怎么没人告诉我呢?”许是,因为刚刚睡醒,她的声音有些许的低哑。

巴图布赫淡淡一笑,伸手抚挲着她的脸颊,温和道:“我见你睡得香甜,就没叫醒你。”

宝珍坐起身来,静静地绽开一朵甜甜的笑容。

“你知道吗?这会,哈日查盖还在毡房里抄书呢?我真是好久都没见他这么消停过了。”

宝珍一听,不由笑得更深了。“看来我这个赌是要打输了,世子他可是赢定了。”

巴图布赫将宝珍揽进自己的怀中,轻轻抚挲着她的背:“说来,真是难为你了,每天这般变着花样的逗他开心。”

宝珍微笑着环紧了他的腰,诚心诚意地说道:“不会啊,我一点都不觉得委屈。中原人常说一句话,家和万事兴。一家人能够生活和睦,可是很珍贵的福气呢。”

巴图布赫闻言,不觉抱紧了她,疼惜地轻唤着她的名字:“宝珍..你就是我最珍贵的福气,自从你来了以后,我的生活就不一样了。”

宝珍仰起娇颜,眨了眨眼。“真的?”

“真的。”巴图布赫柔声道:“我这一辈子都不会骗你的。”

宝珍表面平静,心中却很高兴道:“……我知道。”

巴图布赫笑笑,低喃道:“你能快点给我生一个和你一样善解人意的孩子,到时候,我一定会把他捧在手心上养大。”

宝珍的脸上一热,悄然漾起一抹羞赧的笑容,不再吭声。

巴图布赫见状,便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极尽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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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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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图布赫背着手离开书案,微微蹙眉在军帐内踱了两圈,跟着停住,侧目看向桌子上的那封刚刚呈上来的文书。

四月初六,准噶尔部的骑兵突然杀入了辉特部北营的驻地,掠夺周围牲畜财物,焚其毡房,夺其牛羊牧群。期间,死伤无数,成百上千的人被迫流离失所,失去了自己的家园。

巴图布赫闻此,勃然大怒,完全没想到策妄阿拉布坦竟会如此胡作非为。

吉达在旁,沉声道:“大汗,自从咱们迁移至此之后,准噶尔部已经有半年没动静了。这会,突然明目张胆的掠夺,目的恐怕很不简单。”

巴图布赫两条细长的眉毛紧紧一蹙:“忍了这么多年,是时候和他们一决高下了。”

敌人是凶狠贪婪的野狼,防不胜防,只能以暴制暴,以杀止杀。

吉达闻言,深吸一口气道:“大汗,您的意思是要打了?”

巴图布赫的大掌一挥,伸手指向自己的麾下的武将,沉声道:“打当然要打你们这就去拟写一封战书给策妄阿拉布,告诉他我巴图布赫要向他和他的弟弟策凌敦多布二人宣战,让他们整装待发在半个月后,与我在北营驻地前一绝胜负”

胜者王败者寇,巴图布赫身为部落的大汗,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在他的地盘上肆意妄为,蹂躏百姓。战书一下,果然不出几天的功夫,就得到回信应战。

策妄阿拉布坦是一个极为狡猾的人,当年他依附大清朝方才彻底击败噶尔丹,将其故地尽归手中。如今,他自认为兵强马壮,便再次卷土重来,欲意吞并整个西北草原。

辉特部是卫拉特蒙古中其中的一个部落,论实力和兵力,和准噶尔部相差较大,但好在他们还有理藩院的支持。

事出突然,宝珍得知巴图布赫这次准备亲自上阵时,心中顿时忐忑起来。

巴图布赫每天花去大半的时间­操­练,整个人­精­壮不少,宝珍细心照顾他的衣食起居,可是,眼神中总会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不安。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个诡异梦境,梦中的背景好像就是血淋淋的战场。虽然只是个梦,可寓意实在很不吉利。

傍晚时分,巴图布赫回到大帐中,稍事休息,宝珍陪在他的身边,轻轻地为他揉一揉太阳|­茓­。最近这几天,他太多­操­劳了,足有两天三夜没有阖过眼了。

突然,帐外传来了说话声。紧跟着,哈日查盖跑了进来:“我要见父汗。”

宝珍见状,忙对着他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不过,巴图布赫还是被吵醒了,他看向了闯进来的儿子,坐起身来道:“你又怎么了?”

哈日查盖上前一步道:“父汗,我要和您一起出战,扫荡敌军。”

巴图布赫闻言,收回目光:“你别再胡闹了。”

哈日查盖有点急了,语气急切道:“父汗,请您相信我,我一定会把他们杀的片甲不留的。”

平时的训练,哈日查盖的表现的确很出­色­没错,可是对于真正的战场残酷­性­,他还是一无所知的。

“你别再说了。”巴图布赫脸上的表情颇为凝重,“快点回去吧。”

哈日查盖闻言,脸上写满了不甘心。

宝珍适时地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如常道:“世子,听你父汗的话,先回去吧。”

哈日查盖暗叹了一口气,就这么心不甘、情不愿地被带走了。十一岁的他,现在很希望能用一场胜利之战来肯定自己的勇气。可惜,事关生死,巴图布赫实在不能让他去冒险。

战前焦灼的气氛,整整持续了半个月的时间。

巴图布赫对于自己麾下这五千名骑兵,信心满满。为了在出战之后,保护驻地内外的安全,他增派了不少的巡逻兵,加大了守卫的力度。

出行的前夜,宝珍全无睡意,侧首看着身边的巴图布赫,很想伸手去抚平他眉间的皱折,但却又怕因此吵醒了他。

巴图布赫脸部的线条紧绷,眉头紧锁,看他的样子,哪怕是在梦里都不敢松懈半分。须臾,他忽然张开眼,瞧着正望着自己的宝珍,轻声道:“睡不着吗?”

宝珍闻言,垂下着头,轻轻枕在他的肩膀上,“嗯”了一声。

两个人互相依偎着好半天都没说话,过了一会,宝珍突然想起了什么,跟着坐起身来,从自己的脖颈处拿出那枚血玉吊坠。

“这是我母亲给我的守护符。”宝珍将血玉搁在巴图布赫的手掌心,轻声道:“我想,它一定能给大汗带来好运的。”

巴图布赫闻言,将那枚血玉举起来,微微一笑道:“这么贵重的东西,你还是留在身边的好。”说完,他坐起身来,将那枚血玉重新给宝珍带上,“这次我们准备得很充分,一定会没问题的。”

宝珍垂下头,盯着胸前的玉坠子,轻声道:“刀剑无眼,大汗您一定要多加小心。”

“我会的。”巴图布赫捧起她的脸,故作无事道:“等着我胜利的消息,还有,替我照顾好哈日查盖那孩子。”

听他这么说,宝珍点了点头,跟着回握他的手,轻声道:“好。”

交战的第一天,辉特部的骑兵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两军相对,还不足一顿饭的功夫,前锋队伍,就被准噶尔部剿灭了大半。

准噶尔部的真实实力,远比巴图布赫想象得还要强大,几番激战之下,巴图布赫的伤亡惨重,以至于整队的骑兵都被杀得片甲不留。

眼下的战局,让巴图布赫和吉达颇为头疼,再这么僵持下去,很可能会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吉达开口道:“大汗,事已至此,就由属下带领一小队人杀出一条血路来吧。”

巴图布赫没说话,瞧着对面正步步紧逼的敌人,沉声道:“不行,不能就这么放弃。如果咱们就这么认输了,不出三天,策妄阿拉布坦的军队就会踏平这里的一切。”

吉达闻言,先是叹息一声,没有说话。

就在所有人都在纠结的时候,只见,人群中有人扬高嗓音道:“咱们不能输掉士气,一定要和他们拼到底。”

巴图布赫闻言,猛一回头,待见哈日查盖从人群中冒出头来,怒声道:“谁准许你过来的?”

哈日查盖比他晚出发了一天,为了能偷偷跑出来,他费了不少的心思,就连宝珍都没有察觉到。

“吉达,你派人把他给我送回去。快”巴图布赫厉声道。

吉达闻言,递了一个眼­色­给自己身边的侍卫,那人跟着翻身下马,双手钳住住哈日查盖的肩膀,随即将他拖上马背:“世子,多有得罪了。”

哈日查盖趴在马背上挣扎,扭着头大声道:“不,不,我不走。”

“别闹了”巴图布赫板起脸孔,怒斥道:“还不赶紧把他带走”现在正是最焦灼的时候,他可没有时间分神分心。

不一会儿的工夫,众人便见不远处的远方尘土飞扬,吉达断定是敌兵压上来了,于是,扬起手上的长刀,扬声道:“弟兄们都拿出士气来来,出击”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地血腥味,吉达的身上血迹斑斑,那上面有他自己的,也有其他人的。

巴图布赫犯了一个重大的错误,他低估了策妄阿拉布坦的兵力,结果,损失惨重。战事打到了这个时候,他的军队已经还无招架之力了。

兵败如山倒,巴图布赫和仅剩下了小队人马,被对方逼进了包围圈,难再逃脱。

这时,从对面的阵营中缓缓走过来一个人,他年纪轻轻,身骑高头大马,低声笑道:“巴图布赫,这一次你Сhā翅难飞了。”此人便是策妄阿拉布坦的亲弟弟—策凌敦多布,一个狂妄又自大的年轻人。

巴图布赫虽然已经身受重伤,但还是忍不住发狠话道:“少废话有本事跟我一对一,看看到底谁更厉害?”

策凌敦多布闻言,眸底净是嗤笑之意:“嘴还挺硬的我哥曾经说过你是块不好啃的硬骨头,今日一看,也不过如此。”

“你...”巴图布赫强忍住疼,挥起长刀欲要和他一拼高下,无奈,却被旁边的吉达护住,“大汗,稍安勿躁,这么过去就送死了。”

策凌敦多布突地发出一阵犀锐冷笑,跟着回头道:“把那孩子带上来”

两个身形魁梧的大汗,提着不断挣扎地哈日查盖走过来。

策凌敦多布提起哈日查盖往上一提,他随之趴伏在马背上动弹不得。

巴图布赫立即瞠大双目,惊得脊背一僵。“你敢碰他一下,我马上就要你血债血偿。”

哈日查盖见到满身血污的父亲,拼命挣扎,冲着策凌敦多布的手掌,想要咬下去。不料,策凌敦多布十分警觉,狠狠地用力一扯,只听“喀”的一声清脆响声。

“啊...”哈日查盖的手腕瞬时脱臼,疼得他忍不住惨叫出了声。

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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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儿子的惨叫声,让巴图布赫气怒得浑身发抖,完全失去了理智,霍地持刀冲了上去。

吉达跟在大汗的身后,招呼着队伍中仅剩的百十来人,高喊着和他们拼了。

“你们剩下的人给我听着,如果敢再轻举妄动,我就将这小子的脖子给扭下来。”策凌敦多布冷着脸,眼底闪出一丝慑人的冷光。

巴图布赫闻此,立马停住了脚步,不敢轻举妄动。瞧着儿子满脸痛苦的模样,暗暗攥紧了双拳。

策凌敦多布似乎有意要和他们周旋,他深知自己此时已经捏住了巴图布赫的命门,不论他要求什么,对方都不敢反驳。

巴图布赫的脸­色­更加­阴­沉:“你到底想怎么样?”

策凌敦多布冷瑟地一眯眼,忽然,伸手把哈日查盖推下了马背。

哈日查盖摔得不轻,鼻子被撞出了血来,而且嘴角也弄破了。他闷哼了一声,捂着手腕刚要站起来,双臂被两个孔武有力的兵卒紧紧桎梏住,哈日查盖倔强地昂着下巴,忍住疼痛,满脸不屈服的表情。

策凌敦多布倏地抿紧了双­唇­,抽出自己腰间的跨刀,指向了巴图布赫身后的吉达,沉声道:“你跟我较量较量,敢不敢?”

吉达冷笑了一声,翻身下马,恶狠狠地说道:“别以为我会怕你。有什么本事就亮出来吧。”

巴图布赫见状,轻声提醒他道:“千万要小心。”

吉达闻言,轻轻地点点头道:“我知道。”

他们二人皆是武将出身,身手不凡。几个回合下来,策凌敦多布没有占到上风,吉达的出手又快又狠,每一刀劈下来都用尽了全力。

策凌敦多布恼羞成怒,连连后退了两步,侧身给自己的手下递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们赶紧出手。

他的部下见此,连忙上前做出围攻之势,吉达瞬时腹背受敌,有些招架不住了。

“你这个卑鄙的小人。”吉达手脚步踉跄地晃了好几步方才站稳,冷眼瞧着策凌敦多布,咬牙切齿道。

策凌敦多布断然否认:“兵不厌诈,是你自己自不量力。”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低沉的声音响起:“够了,都收手吧。”

策凌敦多布闻此,忙扭头望去,一看之下,不由得连忙回身行礼,对着已赶到近前来的哥哥策妄阿拉布坦,低声道:“大汗”

策妄阿拉布坦的五官黝黑深刻,浓眉低敛,鼻梁高挺,一双剑眉斜飞入鬓,身形高大且魁伟,眉宇间有着武将特有的­精­悍气势,强硬的下颔线条与抿成一直线的薄­唇­,都显严肃的意志与果决。

策妄阿拉布坦打量了一下,满身狼狈的巴图布赫和他的手下们,微微沉吟道:“巴图布赫,咱们又见面了。”

隔日。天方破晓。放眼看去,整个战场就像是被暴风席卷过一般满目疮痍狼藉。不远处,几匹马儿怒蹄飞驰而来,跑在最前面的人正是春来。

巴图布赫屈膝坐在尸体中间,低垂着头,身子一动也不动。

春来眼尖,一下子瞧见了他,跟着翻身下马,急忙忙跑到他的跟前,关切道:“大汗,您没事吧?”

巴图布赫还是不出声,只是瞧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愣愣的。

春来还以为他是受了什么重伤,满脸困惑地继续检查他的身上,“大汗,您哪里受伤了吗?”无意间,他瞄见了巴图布赫的脸,跟着倒抽了一口气,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颤声道:“大汗,您的脸...”

巴图布赫依旧不言不语,他的左脸完全被划破了,就连眼睛也伤到了。血污结成了痂,看上去的确吓人的很。

春来停顿了一下,跟着忙从怀中拿出了只小药瓶,倒出两粒药丸喂给他,跟着扶他起身道:“大汗,奴才这就带您回驻地。”

一路上,春来频频回首查看身后的巴图布赫,她不敢骑得太快,怕会加快他的血流的速度;却又不敢骑得太慢,担心延误就医的时刻,紧赶慢赶,终于是回到了驻地的营帐。此时,宝珍正侯在毡帐之外,待见身受重伤的巴图布赫,连忙迎了上去。

巴图布赫满身是血,而且还被锋利的刀尖毁了面容,宝珍被吓了一跳,苍白着脸退后半步,完全不敢相信。

众人手忙脚乱地将他护送会毡帐,宝珍亲自解开了他的长袍,中衣,可当她一眼看见那些还渗着血的伤口时,她的心顿时纠结成一团,整个人更慌乱了,手还捂着他的伤口,­干­瞪着从指缝中溢出的鲜血,脑袋里面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大大小小,深深浅浅,巴图布赫的身上总共有二十三道刀伤。只差一点点,巴图布赫就要因为失血过多而失去了­性­命。不过,他虽然“幸运地”捡回了一条命,可左眼却治不好了,往后都看不见东西了。

整整三天三夜,宝珍一直衣不解带地守在巴图布赫的身边,她强压住了自己的心中悲伤,却还会忍不住偷偷地掉眼泪。

兰芝每次看见她哭,都跟着心疼,偷偷背过身去擦眼泪。

翠云端来了一碗热­鸡­汤,她在里面特意加了一些滋补的药材,跟着轻声道:“格格,您整天都没吃东西了,喝点­鸡­汤吧?”

宝珍微微摇头,轻声道:“我没胃口,喝不下。”

翠云闻言,小声继续道:“格格,多少喝一点吧。大汗现在伤势严重,如果您再累倒了,可怎么办啊?”说完,她用羹匙舀了一勺吹了口气,递了过去。

宝珍无奈,就着她的手又多喝了几口。

兰芝随即在旁,接过她的位置,浸了一块湿毛巾给巴图布赫敷一敷额头。心中暗叹道:上天保佑,大汗他可要一定熬过这一劫啊

这次沉痛的惨败,让整个辉特部的百姓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幸好,策妄阿拉布坦并没有趁人之危,再次举兵侵犯。不过,他们只所以会这么做,肯定是有代价的。

宝珍喝过了­鸡­汤之后,漱了漱口,吩咐兰芝去把驻地的大夫叫过来。

巴图布赫紧闭双眼,完全陷入了昏迷之中,任由大夫将白­色­药粉散在自己的伤口上。

“大汗的情形怎么样了?”

“回汗妃的话,大汗如果能挺得过今晚,就说明还有救。如果,大汗他..挺不过去的话,那情形可能就麻烦了。”

宝珍闻言,立时瘫倒在了椅子上,眼泪跟着掉了下来。“不可能的...。”

兰芝见状,忙从身后扶住她的身子,轻声道:“格格,你要坚强一些。大汗,一定会挺过去的。”

宝珍闻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跟着狠狠地甩了甩脑袋,想甩掉自己心中的那份无措感,又用力咬了一下下­唇­让自己的心情镇定一些。

眼下,一切只能凭借巴图布赫自己的意志力了。宝珍重新坐回到床炕边,帮他盖好毛毡伸手握住他的手指。

巴图布赫的气若游丝,手指冰冷,只有胸口处还尚有些温热。宝珍的手一直微微颤抖着,口中仿佛低语一般般地呢喃著:“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巴图布赫的命大,很幸运地逃脱了这一劫。大概七天左右的时间,他终于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不过,因为失血太多,所以,即使伤势好转,暂时还是不能下床走动,至少还需要有半个月以上的时间休养。不过,自从他醒过来以后,整个人就陷入了沉痛和焦灼之中,而且,总是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

那一天,策妄阿拉布坦抓走了哈日查盖作为人质,要求他投降于自己,并且往后的每一年进贡相应的牛羊,马匹和奴隶。策妄阿拉布坦说是,只给他一个月得时间考虑,如果他不肯,准格尔部会再次发动起进攻,并且亲自送回哈日查盖的尸体。

宝珍吩咐下人们,收起了毡帐中所有的镜子,每天亲自熬煮了一些补血的汤药给他。

“大汗,该吃药了。”

巴图布赫慢慢地坐起来,宝珍忙在他背后塞上两颗枕头。“大夫说,您恢复得很好,只要按时吃药就会痊愈的。”

宝珍轻柔一笑,明亮的大眼睛,不会在注视他时,故意避开他的左脸,反而是坦然的与他对视,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巴图布赫跟着问道:“吉达还是没有消息么?”

宝珍闻言,捧着瓷碗的双手停顿了一下,跟着拿起汤匙搅了搅,低声道:“扎那派人去找过好几次了,还是没能找到他的尸体。”

巴图布赫一听,脸­色­愈加­阴­沉了下来,他用力的闭上单眼,努力地想要平息下了自己激动的情绪。片刻后,他缓缓睁开眼,可眼底却带著一份浓浓的悔恨和无奈。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宝珍心疼地注视着他,柔声道:“大汗,事已至此,您就不要再埋怨自己的了。眼下,最要紧得事,咱们要想办法救回哈日查盖。”

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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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怎么救?”巴图布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并且喃喃道:“孩子在他们的手上,一旦再轻举妄动,哈日查盖的命就保不住了。而且,我瞎了一只眼睛,还能在做些什么?”说完,他就死死地捏紧拳头,手指上的骨节凸起,泛成一片灰白的颜­色­。

“大汗您...”宝珍略显担忧地咬着下­唇­,“难道,您真的要屈从于他们吗?”

巴图布赫闻言,看着宝珍眼中流露出的不安,微微沉吟道:“胜者王败者寇。我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宝珍听了,怔了怔,随即拧紧眉心,用不相信的眼神望着巴图布赫。从前的他,绝对不会说出这样没有骨气的话,可是,今天却......看来这一仗,他输掉不仅仅是最好的骑兵,还有他自己的自信和傲气。

一个战士若是没有了斗志,那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不行,宝珍暗自在心底摇头道:现在是最关键得时候,如果轻易认输的话,哈日查盖很有可能更危险了。

巴图布赫微微阖眼,鼻息沉重,静静地不再说话,似乎是已经下定了决心。

宝珍在旁,犹豫了好一阵子,方才开口轻声道:“大汗,容我先想想办法。策妄阿拉布坦为人毒辣,如果咱们真的降了,世子他也未必会平安归来。”

听到这话,巴图布赫脸­色­大变,急切道:“你想怎么做?”

宝珍吸了一口气,努力展颜扯出一个略显腼腆的笑容,轻轻握住他的手:“我总会想到办法的。现在就认输的话,世子他可能会更危险的。”

许是这几日一直焦虑难安,因为太过担心儿子的安危,所以搅得巴图布赫的脑袋浑浑噩噩的,不甚清醒。他只想着早点将儿子救回来,却忘了策妄阿拉布坦这个人的本­性­。

策妄阿拉布坦是一个­性­格毒辣的人,历来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可是,这次他却欲擒故纵和自己卖了个关子。

巴图布赫低着头冥思,只觉面前有一团淡淡的­阴­影笼罩下来,宝珍伸手握住他的手道:“你先好好休息,别想太多...我们一定会有办法的。”

巴图布赫闻言,右手轻轻一颤,声音有些低哑道:“好,如果你要求助于清廷的帮助,我会吩咐部下们照做的。”

宝珍见他已经猜出自己的用意,轻声道:“你别多想,不管用什么法子,我都会想办法把世子救回来的。”

不知沉睡了多久,哈日查盖缓缓地张开眼,周围黑漆漆的,除了门外偷过来的那一点微亮,什么都看不见。他身上被绳子捆得紧紧的,丝毫都动弹不得,几番折腾过后,他耗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趴在地上喘着粗气。

帐外把守的侍卫们,听见他张口大骂的声音,轻蔑地笑了笑道:“这孩子,还真是能折腾的。两天没吃饭了,还能叫得这么大声。”

另一个闻言,也跟着笑道:“说的是嘛。”说完,他伸手指了指正在对面生火做饭的汝奴,厉声道:“哎你们几个拿点吃的过来?”

这几个人都是被强抢过来的,其中最小的也不过十岁,瘦的只剩下了一把骨头,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侍卫们见她们走得磨磨蹭蹭的,不免有厉声催促了起来,那个小女孩吓得打了一个颤,跟着怀揣着几个­奶­酪饽饽慌慌张张地跑了来

侍卫们满脸地不耐烦,抬脚就冲着那小女孩踹了一脚,而且还很用力。

小女孩立时摔倒在地,手上的饽饽也掉到了地上,她却用力咬住下­唇­,不敢让自己发出声音来,捡起饽饽进了毡房。

哈日查盖见到有人进来,挺了挺身子,厉声道:“快把我放开,快点。”

毡房内确实有人走动,却没人出声回答他,哈日查盖顿生警觉,瞧着那个矮小的黑­色­声影,身子微微后倾。

片刻之后,毡房内终于了有了光亮,小女孩划了一根火柴将正中间的火炉子。

哈日查盖冷眼瞧着那个女孩,出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小女孩儿闻言,先是回头看了她一眼,跟着将­奶­酪饽饽拿给他道:“我叫娜仁托雅,来,这个给你吃。”

哈日查盖别过头去,倔强道:“我才不会吃这些脏东西。”

娜仁托雅听了,先是一愣,连忙扑棱了两下手中的饽饽,小声道:“只是沾上了土而已,可以吃的。”说完,她便掰了一小块塞进了哈日查盖的嘴里。

“噗”地一声,哈日查盖将刚入口的点心全数都给吐了出去,娜仁托雅被她给吓了一跳,却仍是被吐了一身,她瞪大双眼道:“你这是­干­嘛?”

哈日查盖由于太过激动,差点被呛到了,随即气冲冲地说道:“我说过不吃的,叫策妄阿拉布坦那个老贼出来见我。”

娜仁托雅闻言,暗吃一惊,脸­色­瞬地苍白,忙阻止他出声道:“喂,你千万不要乱说话。如果让那些侍卫们听见,他们不会饶了你的。”

“我才不怕呢,那个老贼要是有本事就杀了我。”

娜仁托雅见自己劝不动他,忙伸出捂住他的嘴,继续小声道:“你不要别再说了,这里是很危险的地方。”她一边说著,又一边往下瞧了瞧被放在地上的饽饽,“不管怎么样,你先得把自己的命保住啊”

其实仔细看看,娜仁托雅这个孩子的眼睛长得非常漂亮,她一脸认真道:“咱们都是被抢来的,再能逃出去之前,一定要先学会忍耐。”

哈日查盖原本还在挣扎,待听见她说出“忍耐”两个字,便立马消停了下来。

娜仁托雅见他安静了下来,送开了自己的小手,跟着又掰了块点心给他。“快吃吧,我听那些侍卫说你两天都没吃东西了。”

说实话,哈日查盖确实饿坏了。不过,他还是多留了个心眼,并没有张开嘴巴。

娜仁托雅见状,很是不解:“你怎么又不吃了?”她刚一说完,便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哦,我知道了,你是怕这个有毒对不对?”

娜仁托雅说完,自己跟着大咬了一口,嚼了嚼道:“你放心,这是我阿妈亲手做的,绝对不会有毒的。”

哈日查盖闻言,稍微犹豫了一下,终于是吃下了那两个饽饽。吃饱之后,他接着昏黄的火光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这座毡房里很简陋,除了几张毛毡被之外,再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

哈日查盖知道自己这时候必须要好好想想,自己应该怎么办才好。

娜仁托雅站起身来,冲着他摆一摆手道:“好了,我要走了,你要小心一点。”

之后的几天里,哈日查盖因为不能适应被囚禁的生活,大吵大闹。可惜,就算他喊破了喉咙,也没有人理睬他。

傍晚时分,娜仁托雅按时过来送饭,她对哈日查盖很友好,这会更是压低了声音,凑到他的耳边,小声道:“告诉你,今天最好不要再闹了。我刚才侍卫们说,大汗就要回来了。”

她的话音刚落,门帘就被人给再次掀起,两个身形高大的壮汉让这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走进来。

哈日查盖警觉地抬起头来,一眼就认出了那个打伤自己父亲的恶人,正冷冷地盯着她们看。

娜仁托雅连忙俯身跪在地上,叩首道:“拜见大汗。”看得出来,她的身子正在微微发抖。

策妄阿拉布坦瞧着一脸倔强的哈日查盖,蹲下身子道:“我听他们说,你想要见我。怎么样?有话要说?”

恶人的脸近在咫尺,神情冷漠。在那一刻,哈日查盖忽地瞪大了眼,拼足了气力想要顶向他。无奈,自己被绳子捆的太紧了,便仰头冲着他吐了一口口水。“我父汗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旁边的侍卫们闻此,立刻一巴掌甩上他的脸,揍得他口吐鲜血,“臭小子,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策妄阿拉布坦神情厌恶地闪了一下身子,跟着冷笑道:“哼,还挺有骨气的吗?”

娜仁托雅见状,颤着身子后退到一边,生怕会波及到自己的身上。

哈日查盖吐了一口血沫,很勇敢地忍住了疼,没有出声。

“看看你这个样子,要是你父亲看见的话,还以为我虐待你呢。”策妄阿拉布坦忽然露出一丝讽刺的笑容,“这里有的吃有的住,还有这么一个小丫头服侍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呸”哈日查盖又向他吐了一口,结果自然无疑是又重重地挨了一下。他直觉右耳里面“轰”地一声,脑袋里晕晕的。“你究竟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策妄阿拉布坦还故作思考地想了想,跟着道:“这就要看你父汗怎么选择了?在这之前,我劝你好好听话,免得到时候我要送一副白骨回去。”

哈日查盖乍听此言,恨得咬牙切齿,并没有被吓到,却见对面的娜仁托雅默默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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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策妄阿拉布坦没有太多地为难这个眼神凌厉的孩子。毕竟,他才刚刚回到营地,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好好休息一下。

哈日查盖浓密的眉毛纠结地攒在一块,冷眼瞧着那几个侍卫彼此间挤眉弄眼,露出一脸欺负人的得意表情。自己在心底一遍一遍重复道:千万不要和他们逞口舌之快,父汗一定会来救自己的。

娜仁托雅怯生生地蹲在一旁,由于她一直没出声,侍卫们没再多找她的麻烦,只是在临走时交代了她几句。

“你还好吧?”娜仁托雅蹲在哈日查盖的身前,看着她被人打肿了的脸颊,不由得皱起眉头,片刻后,她才试探­性­地问道:“我去打点热水给你擦擦脸吧?”

哈日查盖望着她那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模样,放低声音道:“我没事,不过**掌而已,还死不了的。”

娜仁托雅转首看了看帐外,小声说道:“他们还在外面呢,咱们说话还得小心点。来喝口­奶­茶吧,当心烫”说完,她端着­奶­盅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

哈日查盖浅浅地尝了一口,靠在后面的垫子上道:“你快出去吧,免得等会儿又要挨骂了。”

娜仁托雅闻言,摇了摇头笑道:“没关系的,今天的活儿我都­干­完了。”

哈日查盖虽然平时很任­性­,这会却先开口道了一声“谢谢”。

娜仁托听了,漂亮的大眼睛眨了眨,莞尔一笑:“别客气。”

被囚禁的日子并不好过,哈日查盖的手臂由于长时间得捆绑,经常是布满淤青。若不是娜仁托雅每天过来照顾他,他的日子就更难熬了。

娜仁托雅出生于一户普通的牧民人家,原本她和家人过着安逸又快乐的日子。可惜,这几年来蒙古诸部纷争不断。娜仁托雅的父亲和哥哥,都在战事中丢掉了­性­命。如今,就只剩下她和阿妈两个人相依为命。

哈日查盖听了之后,眼神坚定道:“等我父汗来接我的时候,我会带上你们一起走的。”

娜仁托雅闻言,有些不相信,压低声音,小声地问:“真的么?”

哈日查盖非常肯定地用力一点头,“我父汗一定会来救我的。到时候我就带上你们一起离开,不让你再过这种奴隶的生活。”

娜仁托雅的心思单纯,听他这么说,不禁内心隐隐升起一丝希冀,忙问道:“那他什么时候会来?”

“其实,具体什么时候我不清楚,不过他一定会来的。你信不信?”哈日查盖信誓旦旦,小小的勇气传染开来,娜仁托雅自然也感觉得到,她的神情开始放松,开心地猛点头:“嗯,我信。”

哈日查盖的声音低低的,跟着说道:“你照顾我这么多天,我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呢?”

娜仁托雅闻言,笑着点点头道:“嗯,我一直都是“喂喂”地叫你。”

“你可记好了。”哈日查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的名字叫做哈日查盖,这是我阿妈给起的。”

夜­色­渐深,暖炉里面的炉火烧得通红透旺,宝珍将自己身边的亲信之人,都叫到了这里。紧接着,她将一封亲笔写好的书信,交给小李子和小林子,嘱咐道:“我会派一小队人马护送你们俩,记住,千万要将书信安稳送到,绝对不允许任何的闪失。”她的语气平淡,但神­色­间却不自觉地闪现一丝焦虑。

小李子和小林子闻言,异口同声道:“是,奴才遵命。”

宝珍道:“你们马上出发吧,外面都已经准备好了。”

两人应了一声是,连忙躬身退下。

宝珍跟着望向春来,他是自己所有亲信中身手最好的。所以这次,自己交给他一个很难完成的任务。扎那派出去的探子,已经在策妄阿拉布坦的营地外观察了数天,发现最近几天,他的部落中似乎要举行什么盛会,所以,每天进进出出送食物的人很多。

大帐内沉默了片刻,宝珍跟着继续道:“春来,我想你能找个机会混进里面去。如果想要把世子给救回来,我们需要有人在里面做内应。”

春来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道:“不过,格格,有一点恐怕不太好办。我这张满人的面孔,实在太扎眼了,很容易被人认出来的。”

宝珍闻言,略显苦恼地颦起眉道:“没错,确实是我疏忽了。”她缓缓落坐,“如果她们忍住来你来,后果就麻烦了。”

怎么办?这是计划中最为重要的一环,宝珍急切地需要一个合适的人选。正在大家都苦恼的时候,有一个怯懦的声音道:“汗妃,奴婢有一个..办法。”

宝珍闻言,循声望去,只见说话的人,正是平常负责端茶倒水的欧格登。她看起来稍有些紧张,眼睛一直略显不安的转来转去。

“你说你有办法?快出来看看。”

欧格登稍微往前了一步道:“十年前,我有一个妹妹嫁到了那边,她的丈夫是个出­色­的猎户,而且擅长训练猎狗。如果世子他真的在,可以用猎狗找得到。”

猎狗?宝珍闻言,想了想道:“你的那个妹妹,可以靠得住吗?”

欧格登点了点头:“我们俩的感情一直很好,奴婢很了解她的。不论何时何地,她都不会背叛族人的。”

宝珍想了想,不禁摇摇头道:“这样不行。早听闻,策妄阿拉布坦这个人狡猾­奸­诈,心思细腻。就连他的属下也都是一些不好对付的狠角­色­。若是带着猎狗去找人,肯定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想来想去,宝珍觉得此时能授以重任的人,就只有春来一个人了。至于,他的容貌,就只能暂时先依靠伪装了,一切还都得靠他自己,临时的随机应变了。

准备了两天之后,春来乔装成了一名灰头土脸的牧羊人,随行的还有扎那的贴身侍卫—嘎尔迪和欧格登。嘎尔迪的身形魁梧,春来和他想比较起来,略显矮小。两个人除了必要的防身物品之外,还带了五十只肥羊用来做掩护。扎那另外带了一队人马跟在后面,为了避人耳目,不让其他人发现,他们走的都是隐蔽的小路。

宝珍亲自送走了他们之后,匆匆赶回到自己的毡帐,待见巴图布赫早已经醒了,而且神情还有些不对。

“大汗,您睡醒了?”宝珍轻轻地坐在他的旁边,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

巴图布赫的­唇­角微晒,心情似乎比前两天好了一点。

宝珍先是查看了一下他身上的伤口,然后询问他晚上想要吃些什么。

巴图布赫和她说话的时候,会不自觉的微微偏过头,不想让宝珍看见自己的左脸。今天早上,他无意间在水盆中看见了自己的容貌,暗暗心惊。整个左脸,几乎全被刀痕覆盖,皮肤上结成了厚厚的血痂,看上去颇为怵目惊心。

平心而论,这样的一张脸,巴图布赫自己都觉得难以面对。更不要说,宝珍每天对着自己,心中又会是怎样的一种情绪。

宝珍见他看着自己发呆,微微一笑道:“怎么了?”

巴图布赫的眼光缓缓往下移,落在宝珍那双白皙的手上,跟着将伸手握住道:“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那边有没有动静?”

宝珍犹豫了一下,跟着道:“我写了一封亲笔信给理藩院,估计这几天,他们就会派兵过来支援的。”

巴图布赫闻言,心中半喜半忧。喜的是,部落可以得到帮助,百姓们不用再胆战心惊地过日子。可忧的是,自己身负重伤,吉达生死未卜,如今军中就剩下扎那这一员大将而已。

扎那虽然英勇凶悍,也亲自打过不少的胜仗。但他的脾气太过火爆,面对策妄阿拉布坦这样狡猾的敌人,恐怕很难谋得半分胜算。

想到这里,巴图布赫沉声道:“宝珍,你去把扎那叫来,我有事要见他。”

不一会儿,身穿着长袍的扎那匆匆赶到,大步跨进毡帐,“臣扎那给大汗请安大汗万岁万岁万万岁”说完,恭恭敬敬地行了了一个礼。

礼毕起身,扎那眼睑上扬,不禁立马愣住。没想到自己的大汗,竟会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宝珍瞧见他微愣的模样,故作无意地轻咳了一声,有意提醒他的不要失礼。

扎那闻此,果然反应了过来,神情恢复如常,和巴图布赫商讨起了战事。

打仗的事情,宝珍很少过问,今天却是留了下来,坐在一旁旁听。

巴图布赫完全吸取了上次惨败的教训,深知这次一定不可以再轻敌,贸贸然地出兵进攻。可是,扎那却是有自己的想法,他认为此时的策妄阿拉布坦正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仗着自己兵强马壮,很有可能会疏于防守,所以趁机偷袭,也许会有意外的“收获”。

扎那的心里面憋着一口气,一心一意地想着要为已经死去的吉达和部下报仇雪恨。他不想等清廷的援兵,只希望能尽快救出世子,然后,自己痛快地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大汗,如果汗妃的法子能救出世子,臣只需带上三百名士兵就可以将敌营闹得个­鸡­犬不宁。”

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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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那拍着自己的胸脯说得信誓旦旦,看样子他好像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不过,对于他的这份自信,巴图布赫还是不能完全放下心来。常言说的好,欲速则不达,一个人莽莽撞撞绝对没有好事。尤其是现在,他要拿自己儿子的身家­性­命来下赌注,他会觉得犹豫不决,也是情有可原的。幸好,宝珍准备了一套很是周密的计划,让巴图布赫原本悬着的心渐渐降了下来。

扎那领命而去,宝珍重新坐回到巴图布赫的身边,亲自断了一杯茶给他。“算算日子,小林子他们应该到了。”

巴图布赫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心绪中,没有接过她递来的茶水,而是继续望着帐外出神。

宝珍见此,收回了茶杯,轻轻地搁在桌案上。

突然,从外面有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远远传了过来,一名侍卫掀起帘子禀报道:“大汗吉祥汗妃吉祥总统领大人,他回来了。”

巴图布赫闻言,挺直身子道:“真的吗?他人在哪里?”

侍卫回道:“大人他的身上有伤,这会正在毡帐里由大夫看诊。”

巴图布赫听了,紧跟着想要下床过去看看,却被宝珍一把制止住了。“大汗,您身上的伤口还没长好,乱动的话,很容易再绷开的。”

“我...这点伤不碍事的。”巴图布赫轻抽了一口气,看着确实有些勉强的样子。

宝珍扶着他,语气略显责怪道:“不行,你这伤才刚刚见好,千万不能再大意了。统领大人那边,我先过去看看。”

大家都没有想到,吉达居然还能活着回来。那天的激战过后,谁也没有找到他的尸体,所有人都认为他已经凶多吉少了。想起当时的情景,吉达就像是在鬼门关绕了一圈又回来了。他原本决定和策妄阿拉布坦兄弟俩个同归于尽,无奈,经过几番厮杀之后,他终是寡不敌众,昏死了过去。

宝珍一走进毡帐就看见平躺在了炕上的吉达,他神情憔悴,身上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虽有些破旧却很­干­净。帐中除了大夫和下人,还站着两个神情紧张的女人。她们看上去很像是母女,两个人都直直地盯着床炕,似乎很担心吉达的情况。

翠云在旁,小声道:“格格,她们两个就是把总统领送回来的人。”

宝珍闻言,忙转过头望向她们,温和道:“谢谢你们两位了。”说完,吩咐翠云先将她们带下去休息。

谁知,其中那个小姑娘不依,别扭着身子站在一旁,垂首低声道:“不要..我要留在这里看着大哥哥。”

她的母亲闻言,神情略显惶恐,声音颤抖道:“请汗妃恕罪,我这个女儿没见过世面,不懂得什么礼数..”

小姑娘长得很难看,脸型是不多见的瓜子脸,眉毛修长,肤­色­虽然微黑,可那一双灿若明星的大眼却炯炯有神,很招人喜欢。

宝珍轻柔一笑,微微摇头道:“没关系的。”

翠云见状,忙搬来了两个四角凳子,将她们安置下来,并且还让春华端来了两碗热乎乎的­奶­茶和几样小点心。

母女俩恭恭敬敬地接过茶碗,赶了五六天的路,随身带着的­干­粮早就吃完了,两人人这会肚子里正空得很呢。

大夫经过仔细的检查过后,脸上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跟着转身道:“回汗妃,统领大人的伤势很平稳,并无大碍。”

宝珍微微点头道:“那就好。可他怎么现在还没有醒呢?”

大夫道:“我刚听这两位说,她们这一路紧赶慢赶,很不容易。大人的身子很虚弱,这会只是睡沉了而已。”

他的话音刚落,那个小姑娘便高兴地站起身来,想要走到吉达的炕边儿,却被她的母亲给伸手拉住,小声阻拦道:“吉雅,平日阿妈是怎么跟你说的,难道都忘了吗?快点做好。”

吉雅听了,一脸委屈地回到座位上,眼睛望向还在沉睡中的吉达,心中默念了一句:真是万幸。

宝珍见此,顿觉这对母女很不一样,便嘱咐春华和夏荷将她们安顿好了。衣食住行,每样都要优待一些。

次日清晨,吉达醒了。他缓缓睁开双眼,跟着猛地坐起身来,神情戒备地打量着来人。

下人们被他突然的举动给吓了一跳,差点打翻了托盘上的汤药。“大人..您睡醒了?”

一听到“大人”二字,吉达微微一愣,跟着他打量起周围的环境,发现这里正是自己以前的毡帐,双肩放松似地垂下了。“送我回来的人呢?”

“回大人,汗妃将那母女二人安置在了驻地的毡房里休息。”

吉达闻言,放心地嗯了一声,随即急切道:“大汗他....”此时,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好兄弟怎么样了。

“大汗很好,汗妃正在照顾他。”翠云一边挑起帘子一边轻声回道。她是奉命来察看吉达的伤势的,却没想到他已经醒了。

片刻之后,宝珍跟着赶来,吉达的状况远比她像的要好很多。

吉达连忙下跪道:“汗妃吉祥属下无能,让大汗身负重伤,实在罪该万死!”

“统领大人,快别这么说。大汗他一直很担心你,你能平安回来,让大家心里都觉得踏实了。”

吉达道:“汗妃,请问世子他..还好吗?”

宝珍微微地垂下眼眸,避重就轻地将自己营救世子的计划告诉了他。

吉达听了之后,神情凝重,宝珍的这个计划,虽然很冒险,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胜算。时间紧迫,眼下除了险中求胜之外,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吉达立功心切,也想要参与进这次的秘密行动。不过,宝珍并不同意,正­色­道:“统领大人,你还是先养好身子吧。这次的行动,需要的是对方没见过的生面孔,你并不合适。”说到这里,她的语气坚定道:“别担心,他们一定会把世子救回来的。”

天­色­渐暗,大帐外传来了一阵阵绵羊咩咩地叫声,牧民陆陆续续地都已经回来了。

哈日查盖蜷缩着身子躺在毛毡上,一脸的不舒服,自言自语道:“怎么回事儿?头好疼。”

须臾,娜仁托雅端着吃的进来,待见屋子里黑漆漆的,她便擦亮了一只火折子,点燃了毡帐里的火炉。有了光亮之后,她才发觉哈日查盖的脸­色­不对劲,忙问道:“你怎么了?侍卫们又打你了吗?”

哈日查盖没什么­精­神,声音闷闷道:“没有,我只是有点头疼。”

“头疼。”娜仁托雅闻言,伸出手去探了探他的额头,暗道一声:不好,他在发烧啊。

娜仁托雅丝毫不敢耽搁,急忙跑出帐外,让侍卫们去请大夫过来。无奈,那两个老油条不以为然,非但不去请大夫,反而还重重地踢了她一脚。

娜仁托雅疼得只咬牙,一瘸一拐地回到大帐,自己支起一口铁锅来烧热水。不料,水还未烧热,就见外面传来了叫嚷声:“来人啊,快来人啊驻地东面的草料垛失火了。”

娜仁托雅闻言,忙跟着探出头去看看,待见几小队人匆匆而过,奔着东面徐徐升起的黑烟。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帐外的突然又有人叫嚷起来,这会失火的地方就在驻地之中,大家伙儿全都将注意力转移了过去。看样子,火势似乎还不小,浓烟愈来愈浓。这会的大草原,风­干­物燥火易起,一旦失火的话,很难控制得住。

哈日查盖听见外面的动静,坐起身子来问道:“外面这是怎么了?”

娜仁托雅转身跑回来道:“靠近马场的地方,好像失火了。很多人都跑去救火了。”

“救火?”哈日查盖清了清喉咙,随即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瞪大眼睛道:“托雅,你快来帮我解开绳子,快点”

娜仁托雅闻言一愣,故意压低声音道:“不行,外面的那些守卫不会放过你的。”

哈日查盖正想要说话,帐外传来了让他意外的对话。

“哎?你们几个还傻站着­干­什么,赶紧过去救火啊?要不,大汗责怪下来咱们谁都跑不了。”

“可是..我们还得看着那小子呢?”

“真是傻蛋,他的手脚都捆得好好的,还能怎么跑?别磨蹭了,快点跟上”

“呃..是。”

哈日查盖听了,深知这场火肯定有问题,于是更加急切道:“托雅,他们都走了,你快点帮我解开。我不是跟你说过,我父汗会来救我的,他真的来了。”

娜仁托雅的神情还是有点害怕,生怕万一事情搞糟了,那自己和阿妈一定会受到重罚的。

哈日查盖继续道:“我说过会带你和你阿妈一起走的。快点,咱们抓紧时间,趁着他们救火的时候,一定能够逃出去的。”

许是,因为被缰绳给捆绑得太久了,哈日查盖维持着一个姿势动也不敢动,只觉,自己的手脚有点僵硬,使不上力气。

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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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仁托雅的小脸煞白,衬得那双大眼睛越发黑得出奇。“你怎么样?还能走吗?”

“嗯。”哈日查盖抖落开自己身上的绳子,接着,小心翼翼地掀起帘子查看一下外面的情况。

因为火势的蔓延,驻地东面的毡房都受到了牵连,人们纷纷从浓烟中逃出来,杂乱地混在一起,根本不分彼此。如此良机,哈日查盖自然不会放过。

“太好了。走吧。”他回头拉起娜仁托雅的手,仔细嘱咐道:“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别停下来。”

娜仁托雅紧张地点点头,回握住他的手掌,冲着帐外跑了出去。

两个孩子混在慌乱的人群中并不扎眼,混乱中,娜仁托雅不知被谁猛地绊了一跤,踉踉跄跄地摔倒在了草地上。幸好,哈日查盖的反应足够快,很快把她给拉了起来。若是再晚上个几秒钟,她非得被众人踩到不可。

“顺着人群一直跑,咱们肯定能出去。”哈日查盖向四周望了望,跟着小声说道。

就在这时,娜仁托雅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忘掉了什么,糟了,阿妈还留在毡房里等着她呢她抬头一看,眼见两人就要奔出营地了,忙不迭地出声大喊道:“等一下,等一下,我阿妈还在等着我呢....等一下....”

娜仁托雅大声喊了好几遍,可是,哈日查盖却像是完全没有听见似地,依旧径自向前飞奔。眼看着就要跑出去了,他不能让自己功亏一篑。

“我阿妈还在里面呢等等...”娜仁托雅使出浑身的力气,硬生生地挣开他的手,跟着拔腿往回跑。

哈日查盖下意识地回抓住她的手,却又被密密麻麻的人墙给挡了回来。

这时候,哈日查盖忽然发现不远处传来了一阵阵马蹄声。黑沉沉的浓烟中,谁也不知道来得是什么人。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最少不超过三百人。

哈日查盖的眼睛,被烟气熏得刺痛而睁不开。他只好先隐蔽在人群中,免得被策妄阿拉布坦的手下发现。

片刻之后,他清楚地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骑在一匹高头骏马上,他威风凌凌地扬起手上的长刀,利落挥动。

哈日查盖见此,顿时心口一热,那人正是扎那叔叔,他们真的来了。顾不得多想,他奋力挤出人群,跟着大声喊道:“扎那叔叔,我在这里。”

扎那听见动静,忙勒住缰绳,抬手示意属下们都停下来。他凝目扫视,在仓皇逃窜的人群中搜索着声音的目标。

“扎那叔叔,我在这里,这里。”声音从他的身后响起,扎那猛地回头,果然看见了正被挤在人群中的哈日查盖。

“世子”扎那调转马头,伸手利落地将他从地上提溜出来。待到将哈日查盖放到了马背上,扎那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扎那叔叔,帮我救救娜仁托雅,她还在营地里面。”

扎那闻言,没有马上反应过来,忙问道:“世子,您说的是什么人啊?”

“一个小姑娘,大眼睛,身上穿着青­色­的长袍和靴子。”哈日查盖极力用最简短的词语,来形容她的体貌特征。

扎那听了,面露难­色­,他们应该要马上撤退才行,这会耽搁不得。

“我答应过她的,要带她和她阿妈一起离开的。”哈日查盖努力在人群中搜寻着她的身影,不管机会有多么渺茫,也都要试一试。

许是,老天爷开眼。片刻之后,他终于在人群中发现了正在抽噎的娜仁托雅,她似乎被什么东西吓着了,一边哭一边无助地发着抖,看样子她并没有找到阿妈。

“就是她。扎那叔叔,快点救她”

扎那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准确地发现了那个小女孩,他吩咐属下的骑兵过去带上她。

“嗖——”地一声,扎那的肩膀被一只箭头刺穿,看来策妄阿拉布坦的手下已经有所反应了。为了以防万一,扎那必须马上撤退。

早前混进营地的春来和嘎尔迪,这会可以帮他们垫后,他们手上还有准备好的烧酒罐,只要点上火,就可以让骑兵的马受惊乱跑。

扎那将所有人分成两队,分别向东西而去,目的自然是为了分散敌人的注意力。

“嗬驾”众人策马疾驰,足足用了一个时辰,方才成功地逃了出来。

当哈日查盖出现在宝珍面前时,她惊喜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连忙上前几步,将他揽进自己的怀里,含笑道:“你终于平安回来了。”

哈日查盖被她的亲昵举动弄得浑身不自在,心里头却是一暖,僵硬的挺着脊背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半月未见,这孩子瘦了整整一圈,肯定吃了不少的苦。

哈日查盖犹豫了一下,随即开口道:“我想见父汗..”此时此刻,他想亲自去向父亲认错。

宝珍闻言,将他扶到一旁坐下,然后轻声道:“你先下去休息一下,晚些时候,我再带你去见他。好不好?”

正说着,帐外有人禀报道:“大夫来了。”

宝珍闻言,吩咐了帐中的下人们好好伺候,自己准备暂时回避一下。不料,哈日查盖却在后面说道:“帮我照顾一下娜仁托雅,她是我的好朋友,救过我的命。”

宝珍轻柔笑道:“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娜仁托雅被两位和善的嬷嬷带到了一间毡房,小姑娘被刚才的场景吓坏了,再加上没找见阿妈,心里担忧。此时正一个人蜷缩在床角,眼泪簌簌坠落,一滴一滴溅湿了锦缎的枕面。

宝珍进来的时候,她还在哭,眼睛红红的像是小兔子一样。

两位嬷嬷上前一步道:“汗妃吉祥”

宝珍看着低头不语的小女孩,随即问道:“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两位嬷嬷闻此,磕着头,小心翼翼道:“回汗妃的话,奴婢也闹不明白呢这孩子从进帐之后就一直哭,看样子像是被吓着了。”

宝珍听了,吩咐她们两个起身去准备些吃的。而她自己则走过去,轻轻地坐在她的对面,温和道:“你的名字叫做娜仁托雅,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娜仁托雅闻声,抬头看了她一眼,吸了吸鼻子没说话。

宝珍看她弱不禁风的模样,好象随时会昏倒似的,从桌上端来一碗羊­奶­,继续温和道:“喝点吧。暖暖身子,免得生病。”

折腾了整整一天,她早已又累又渴,嗓子眼­干­涩得都快要冒烟了。

“你为什么要哭?是不是身上哪里受伤了?”宝珍将羊­奶­放在她的手里,继续问道。

娜仁托雅摇摇头,声音闷闷道:“我没受伤...只是..只是我和阿妈走散了...我找不到她了..”

宝珍听了,从袖中取了一块质上好的丝绸帕子,温柔地替她擦眼泪道:“你阿妈是准格尔部的牧民吗?”

“不是..我们都是被掳去的奴隶...”

宝珍温和道:“除了你阿妈,你还有什么其他的亲人吗?”

“没有了,阿爸和哥哥们都死了....”娜仁托雅说到这里,眼泪不禁又掉了下来。

宝珍见此,心中暗叹了一声,心道:看来她的阿妈是凶多吉少了。于是,她跟着道:“从今往后,你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不要拘束。”

娜仁托雅微怔,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觉得眼前这个衣装华丽的女子,不像是什么坏人。

嬷嬷端来了热乎乎的饭菜,宝珍嘱咐她们好好照顾托雅,给她先洗个澡,顺便再换一身漂亮的新衣服。

宝珍走到毡房口又停下脚步折了回来,轻轻抚了抚她的额头道:“你是世子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有什么想要的,只管叫嬷嬷来找我。”

得知儿子平安无事的消息,巴图布赫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只是,碍于脸上的伤口还未痊愈,看起来还有些不自然。

春来和嘎尔迪换过衣服,前来军帐中复命,宝珍对他们二人的表现很满意,赏赐了他们二人各自黄金百两,肥羊一百只。扎那也因为自己勇猛的表现,晋升为副统领大人,负责掌管整个军队的­操­练。

经历了大半个月的提醒吊胆,所有人终于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毡包外面点燃了十余个火把堆,人们围着火堆唱歌跳舞,马头琴的声音伴随着阵阵微风,吹拂在每一个人的耳畔。

巴图布赫下令,所有人的畅饮狂欢,庆祝世子的平安归来,趁机扫光战败后的­阴­霾困顿。

蒙古族人生­性­豪爽,不论男女老少皆是能歌善舞,一时间成百上千的人在暖融融地火光下载歌载舞,场面十分热闹。

众人欢唱之时,巴图布赫一个人来到儿子的毡房。这会,他睡得正香,双手下意识地护住胸前,母亲塔娜留下来的玉坠子,他还一直带在身上。

巴图布赫小心翼翼地坐在儿子身边,抚了抚他额头上的头发,动作轻柔。

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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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火,策妄阿拉布坦损失惨重,马厩里的战马几乎被杀死了大半,让他心疼的晚上都睡不着觉。他的­性­格狠辣,历来瑕疵必报,一旦有谁惹恼了他,后果是很严重的。

巴图布赫的这次偷袭,彻底将策妄阿拉布坦给激怒了。他当即下令,集结所有军队,势必要在半个月之内扫平辉特部的一草一木。

不过,探子送回来的消息,却让他的计划停滞了下来。那消息说:清廷派来的援兵队伍已经离辉特部的驻地仅余五十多里,三天之内必可到达。

“巴图布赫果然是找到了靠山,底气真足啊”策妄阿拉布坦的语气变得凝重起来,他历经大大小小战事无数,这等烦心憋闷的情绪还是头一回。

“哥..”策凌敦多布在旁,沉住气道:“怎么办?清廷和咱们的关系一直相安无事。这会,为了巴图布赫那小子闹翻了脸,不值得吧。”

策妄阿拉布坦闻言,哧地一笑,仰头傲气地说:“不过就是相互利用而已。清廷帮我们铲除了噶尔丹,不过是为了借力打力。”

“哥,不管怎么说,现在还不是咱们反击的时候啊。中原人有句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策凌敦多布这个人平时虽然飞扬跋扈,但在大事上面从来不糊涂,也很少失误。

策妄阿拉布坦只是不语,眼眸犀利地盯着自己的弟弟,神情冷冷的。

策凌敦多布见状,浑身略感不自在,感觉自己的太阳|­茓­上突突跳了几下,两个人虽是亲兄弟,但大部分时候,策凌敦多布对哥哥还是心存畏惧。也难怪,像他这种­性­情多变,喜怒无常的男人,谁能受得了?

果然,策妄阿拉布收回目光,转而把自己的手臂搭在弟弟的肩膀上,嘴角微微勾起一道弧线,哂然一笑道:“你说的对,现在确实还不是时候。今日巴图布赫加诸在我们身上的耻辱,他日我定要他们百倍偿还。”

他的野心很大,单单一个辉特部还喂不饱他的。策妄阿拉布想要的是,可以媲美成吉思汗那样惊天动地的成就。虽然满人入关已有几十年,但他却一直认为这天下,早晚属于骁勇善战的蒙古人。

毡房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熏香味,清香的味道不是很浓,却能让人的情绪慢慢地随之放轻松。

巴图布赫盯着托盘上呈上来的那张铁面具,微微出神。这面具是他吩咐下面做的,用的是上好的材料,很轻很薄。

此时,毡房内很安静,只除了些许倒水的声响之外,再无其他。

过了片刻,他的身后传来一声轻轻地呼气声,巴图布赫方才回过神来,微微侧首,瞧着站在自己跟前的宝珍,开口道:“帮我擦把脸吧。”

宝珍轻轻地“嗯”了一声,拿起手上的白毛巾给他擦脸。随着伤势的一点点恢复,巴图布赫脸上的那疤痕也愈加的明显。所幸,他的左眼还没有完全失明,依稀还可以看着微弱的光亮。

每次,宝珍服侍着他洗漱的时候,看着那些怵目惊心的伤痕,心里面就开始微微泛疼。她是真正的关心他,并且不在乎他容貌上的缺陷。可是,巴图布赫终是过不去自己这关,顶着这样一张脸生活,任谁也无法做到释然。所以,这张铁面具的出现,就是不可避免的一种妥协。

宝珍纤长的手指,缓缓滑过他的眉,他的眼,还有那道伤疤。一抹心疼倏地掠过她的美眸,脸­色­也跟著放柔了。

宝珍深吸一口气,将那张铁面具给他带上。从头到尾,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想来,此时此刻,他们都能体会彼此的心情。

带上面具之后,巴图布赫脸上的疤痕被完全遮住,并且还为他凭添了几分英气。

“大汗..”宝珍仔细地打量着他,轻轻抿嘴一笑,柔美的笑颜看得巴图布赫一阵恍惚:“这面具带起来正合适。”

巴图布赫伸手摸了摸,只觉指尖迎来一阵冰凉硬实的触感。接过,宝珍递来的铜镜,他微微点头道:“看上去顺眼多了。”

哈日查盖得知父汗受了重伤之后,心里一直十分自责。他后悔自己的太过任­性­,差点连累了父汗的队伍全军覆没。

“父汗您....”哈日查盖嗫嚅的瞟了眼高高在上的父亲,却被他带着铁面具的模样给吓了一跳。

宝珍上前,将跪在地上的他扶起来道:“世子别担心,你父汗的伤口未愈,这会还沾不得水,所以才带上面具。”

哈日查盖早知父亲的伤势严重,但却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他懊悔地低着头,认错道:“父汗,儿臣知错,请您责罚。”

巴图布赫听了,欣然一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次的事情并不怪你。”说完,他将自己腰间的细纹银刀抽出来,“这个佩刀我传给你,你要记住,敌人时刻都在。身为辉特部的后代,你要肩负起保护家园的使命。”

哈日查盖闻言,神情激动,从小到大,他最喜欢的就是这把佩刀。谁能拥有了它,谁就是这个草原上最勇敢的人。

银刀的刀柄上刻画着如行云流水一般的丝带缠花,触感颇好。哈日查盖对它爱不释手,忙跪在地上谢恩道:“谢父汗儿臣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父子俩因为这次危机,重归于好,宝珍看在眼里,喜在心上。

转眼过去两个月,巴图布赫和吉达的伤势基本都已无大碍。尤其是吉达,不但可以下床走动,连兵营每日的­操­练都会亲自坐镇。

心细的人都会发现,总统领的身边除了侍卫之外,还会有一个清秀的小姑娘,她就是吉雅。

吉雅不爱说话,头总是垂着低低的,似乎总是很害羞的样子。她是在放羊的时候遇到了吉达。如果是普通人,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人,都会被吓得跑开。但是,吉雅却大着胆子走过去,探了探他的鼻息,方才能救下已经奄奄一息的吉达。

救命之恩,应当涌泉相报。吉达将她们母女俩妥善地安排在了驻地,细心照顾,并且视为家人一般。

吉达的父母双双早逝,他也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生活极其简单和规律。年过三十的他,曾经有过一位妻子。不过,在前几年的时候,因为难产死了,大人和孩子都没有保住。

眼下,有人提议吉达把自己的婚事办了。商量过后,宝珍替他和吉雅做了主,于是,即长不久,两人便很自然地订下了婚事。

吉雅的年纪小,加上­性­子又害臊,结婚当天,她换好衣裳之后,小脸就涨得通红。

“新娘子真好看,统领大人这会可得意了。”兰芝在旁和翠云小声地嘀咕着。

吉雅正巧听见,神情越发窘迫了,把头垂得更低。

宝珍听了,走到吉雅的身边,亲昵地伸手拉过她的手,轻轻拍着她的手背,笑容温和。

这场婚礼办得十分风光,让部落中百姓们都看足了热闹。

五月中旬,天气渐渐转热。

宝珍在帐内收拾东西,她正琢磨着要用新料子给哈日查盖做一件中原样式的马褂。她们两个最近亲近了不少。

正比划样子的时候,帐外的翠云小跑着进来,满脸欢喜道:“格格,格格,宫里头来信了。”

宝珍闻言,又惊又喜,霍地一下子站起来,急切道:“快拿给我看看。”

翠玉递过信,继续含笑道:“理藩院一早派人送来的。”

整整大半年了,宝珍都没有收到宫里面得消息了。也不知自己走后,母亲和太后她们都怎么样了。

这封信很长,前后加起来一共有满满的六页纸。从笔迹上来看,应该是太后身边苏嬷嬷的笔迹,宝珍对她的字还是很熟悉的。

宝珍一字一句地认真读着,还未等看完一页的时候,眼眶便微微泛红,险些就要掉下泪来。

翠云在旁,微微偏过头,看了主子一眼,没敢出声。

信上说了很多事,太后娘娘生怕她担心母亲和弟弟,还顺带交代了她们二人的近况。

阮氏对于宝珍的婚事,自然是心痛不已,好在宝珍留了那封信给她。否则,她真的很有可能,亲自去找太后娘娘理论。

信的最后,太后娘娘有意让她回京一趟,字里行间竟是欲言又止的无奈。

宝珍缓缓合上信纸,所有的心思都跑回了京城,恨不得立马Сhā上翅膀,飞去回去看看。

“格格。”翠云小声地唤了她一声。

宝珍没反应,只攥着手上的信纸,保持沉默。

“格格,大汗来了。”翠云又跟着说了一声,起身道:“大汗吉祥”

宝珍闻言,下意识地站起身来,顺手将厚厚的信纸放在桌上,跟着道:“大汗,您来了。”

“都起来吧。”巴图布赫笑着点头,他刚从军帐回来,正准备过来找宝珍商量一些事情。这会,却见她的眼眶微红,好似刚哭过的样子,不禁问道:“怎么?出什么事儿了?”

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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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珍闻言,连忙收敛起心绪,面上依依含笑道:“没事,刚刚在外吹进了一颗沙子,让翠云帮我瞧瞧。”

翠云听了,顺势上前一步,巧妙地将桌上的书信收好,跟着吩咐春华和夏荷斟茶。

巴图布赫走到宝珍跟前,亲自托起她的下巴,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番道:“春天这里的风沙大,你还需要些时间才能适应过来。”

宝珍故意眨眨眼睛,回握住他的手掌,微笑道:“已经好了。”两人相对而坐,巴图布赫抿了一口茶,不急不慢地说道:“听闻你写得一手好字,所以,我想给你派个差事。”

宝珍闻言,笑着摇摇头,“大汗是听谁说的?就我那几笔字实在拿不出手去。”误人子弟的事情,她可不能­干­。

“瞧瞧,我这还没说完呢,你就推脱上了。”巴图布赫望着她粉­嫩­白皙的脸庞,眼底覆上一层淡淡的笑意,低头又抿了口热­奶­茶。

宝珍见他轻松的模样,还以为他在和自己说笑,轻声问道:“是什么样的差事啊?”

巴图布赫道:“我想让你教哈日查盖写字。”

教书的师傅多得是,他这么安排,无非是想给来两个人多些机会相处,增加一点感情。

宝珍稍微犹豫了一下,低下头去拨弄着巴图布赫有些粗糙的手指,半天没说话。

巴图布赫心知,她担心的是什么,于是道:“这是那孩子自己的意思,他今天一早过来和我说的。”

宝珍闻言一愣,神情意外道:“世子他..真的这么说?”

巴图布赫徐徐说道:“你不是说过,小孩子的心最纯洁吗?谁是真心对他好,他心里会明白的。”说到这儿,他拍了拍爱妻的手背,“这次他能脱险,多亏了你。那孩子心里面一直记着呢。”

宝珍听了,心中忍不住升起一阵暖意,微笑点头道:“恭敬不如从命。这份差事,宝珍接下了。”

第二天早饭过后,宝珍领着兰芝去了世子的毡帐。

哈日查盖端坐在书桌前,早早就做好了准备。在他的旁边,娜仁托雅也备好了执笔,看样子也要跟着一起学。

“儿臣给母妃请安。母妃吉祥”哈日查盖起身行礼道。

宝珍嫁过来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听见他叫自己“母妃”,于是,她亲自上前扶起他,温和笑道:“世子请起,都是一家人不必这么拘礼。”

哈日查盖笑了笑,指着一旁神情羞涩的娜仁托雅,继续道:“母妃,托雅是我的好朋友,往后能不能跟我一起学?”

宝珍笑着点头:“当然可以。”第一次看见娜仁托雅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个孩子可爱乖顺,喜欢得很。

娜仁托雅闻此,腼腆地微微一笑,低垂着秀颜。

正式教课之前,宝珍先是查看了两人握笔的姿势,哈日查盖因为一直随着师傅学习,所以,握笔的姿势还算标准。但托雅就难办了,她是零基础,不会握笔,只会抓笔,姿势笨拙。

宝珍见状,放缓了步骤,让兰芝手把手地教着她,先从最简单得“一”字开始练习。

片刻之后,小孩子自卑的心理开始作祟,娜仁托雅红着一张脸,放下手中的毛笔,窘迫道:“我太笨..了,学也..学不会的。”

宝珍轻柔一笑,温和道:“别灰心。写字不是一时三刻就能学好的。”

娜仁托雅听了,重新拿起毛笔,照着刚才的样子,重新写起了“一”字。

兰芝在旁,含笑轻声道:“姑娘进步不小,瞧这一笔写得多好啊”

娜仁托雅闻言,­唇­畔不禁带了抹微笑,神情也不似刚才那般无措。

待到两个孩子都写满功课之后,已过一个时辰了。宝珍有意让他们在午膳之前玩一会,便决定今天先到此为止。

哈日查盖闻此,笑着应了一声是,接着走到托雅的旁边,拿过她写的字,点头道:“不错不错,第一次写能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娜仁托雅忙将宣纸抢了回来,一双小手半遮半掩住上面的字,自己似乎还是觉得很窘。

哈日查盖见状,哈哈地笑了出声来,只觉她满脸通红的模样,很可爱。

傍晚时分,宝珍忙完自己手上的事,便将兰芝和翠云叫到跟前,并抽空将太后娘娘的信,又重头好好地看了一遍。

片刻之后,宝珍合上信纸,她了解太后娘娘的­性­格,如果不是有什么大事的话,也不会叫她突然回去。

“格格...“翠云犹豫了一会儿才道:“宫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宝珍摇头道:“信上没说,太后娘娘有意让我回去一趟。”

翠玉闻言,和兰芝对视一眼,继续道:“那咱们要不要收拾一下东西。”毕竟,从这里距京城太远,要动身的话还是越快越好。

“不行,我暂时还不能回去。”宝珍想了想道:“大汗的伤还未痊愈,身边离不得我。而且,这里有好多事情都等着办呢。”

兰芝听了,附和着道:“格格说的是。要不您先写封信给太后娘娘吧奴婢想,她看过之后,就会知道格格的苦衷的。”

宝珍又是摇了摇头,“这书信一来一往的,不知还要花费多少时间呢?我想,太后娘娘准是有了什么急事,等不及的。”

翠云和兰芝闻言,面面相觑,几乎异口同声道:“格格,那您想怎么办?”

宝珍无奈地坐回椅子上轻重叹了口气,想了片刻才道:“兰芝,如今我只有派你回宫去了。我会写好一封信,你代我呈给太后娘娘,看看她老人家究竟有什么事。我让小林子陪着你,你们俩骑上最快的马,势必要在一个月之内,赶回到京城。”

她之所以选择兰芝,有两个原因。第一,她是宫中的老人,再太后娘娘跟前早已混了个脸熟。其二,兰芝心思细腻,一向识大体,办事历来十拿九稳。如果宫里面真出了什么事情,她也能打探个明白。

兰芝听了,忙道:“是,那就由奴婢、去一趟紫禁城,替您看看太后娘娘,也顺便和公主府的夫,公子见见面。”

这句话正说到宝珍的心里,对于母亲阮氏和弟弟,她正是担心着呢。

“好,事不宜迟。”宝珍继续道:“你们这就下去准备准备,争取明儿一早就启程出发。”

“是。”兰芝领命而去。

次日凌晨,天还未亮。

乔装打扮过的兰芝和小林子就从驻地出发了,因为他们乔装的关系,还差点被侍卫们给拦住,好在宝珍给了他们令牌,方才能一路无阻。

兰芝这一走,宝珍的心就变得忐忑起来,生怕,到时候她给自己带回来了一个坏消息。

宝珍原本就是一个不太能藏住心事的人,接连好几天,她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刚开始,巴图布赫还以为她是身子不舒服。直到,后来看见她自己一个人偷偷叹气的时候,方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晚,宝珍又犯起了失眠,她偏头看了一眼沉睡的丈夫,跟着自己轻轻地起身下床。

帐中的暖炉已经熄了,只留了香炉还在燃着。宝珍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希望喝过以后能好睡一些。

不料,杯中的酒极烈,光是闻一闻便能让人皱眉。宝珍也顾不得太多,深吸了一口气,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咳咳咳...咳咳咳...”

浓郁苦辣的酒,刚一入喉,便呛得她咳嗽起来,只觉好似一道火从喉咙划过,一直落到胃里。

巴图布赫闻声,眉头一动,醒了过来。待见宝珍捂着嘴,难受的模样,不禁被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走到她的身边,问道:“宝珍,你怎么了?”

巴图布赫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立时闻见了她呼出来的酒气,眼睛往桌上一扫,瞧见了空空的小酒杯。

“好端端的,你­干­嘛喝酒?”巴图布赫拿过酒杯一闻,似笑似叹道:“傻姑娘,这可是咱们这儿最烈的酒,半杯就能醉人的。”

宝珍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可嗓子里还是很难受,一句话也没说。

帐外的人听见里面的动静,忙跟进来伺候,巴图布赫亲自拿了一杯茶水过来道:“来,先漱漱口吧。”

好不容易,嘴里的辣意终于消了。宝珍双手捂着胸口,低垂着头,喃喃道:“难受...”她本来就不胜酒力,这会被烈酒闹得,已经开始有些醉了。

巴图布赫闻言,捧起她的脸颊一看,果然被烧的通红,吩咐翠云她们用凉水浸个毛巾过来。自己则把她抱回到床上,微抿着­唇­,语气无奈又心疼道:“你今儿到底是怎么了?”

“我……我只是想……”宝珍脑袋里昏沉沉的,吞吞吐吐说出来的话也不成句子。

翠云将凉毛巾搁在她的额头上,跟着道:“大汗,奴婢去煮些解酒汤来吧。格格这么醉,该要难受一整夜了。”

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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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酒烧胃,宝珍自然免不了要难受一阵子。巴图布赫守在她的床边,眼神既心疼又无奈,宠溺的责怪道:“没想到,你也有这般任­性­的时候,明知自己的身体不济,还偷偷地喝酒。”

平时的她,可从来都不会这样。

宝珍靠坐在床炕边,脑袋一偏,对他浅笑道:“宝珍失仪,让大汗您笑话了。”她这会子,身子还像是被打了针麻醉剂一样,软酥酥地使不上什么力气。

巴图布赫立即抓住她的小手腕,将她拉至自己的跟前,两人面对面,眼对眼,跟着探过头去,伏耳轻语道:“你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对我,你无需事事都这般谨慎,知道吗?”

宝珍闻言,微微抿­唇­,小声回道:“我只是──”

巴图布赫点了点她的鼻尖,继续道:“有什么事,等你休息好了再说。”说完,将她安置回床炕上,并且还为她盖好了毯子。

翠云见状,忙领着其他人悄然退下,

巴图布赫重新躺回到宝珍的身边,他粗厚的手掌包裹着她的手,温暖地触感让宝珍原本繁琐的心绪渐渐恢复平稳。

两人至此,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宝珍亲自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早饭,除了每日必备的­奶­果子和­奶­茶之外,还有用小蒸笼蒸好的素食点心。

巴图布赫用了很多,赞许道:“中原的吃食果然­精­致,而且,­色­香味俱佳。”

宝珍闻言,又给他夹了一块芙蓉桂花糕,含笑道:“大汗,请再尝尝这个。”

巴图布赫拦住她的手,轻扬起英眉,低声笑道:“一早上的功夫,都没见你自己动筷子。”

宝珍道:“大汗政事繁忙,用过早膳之后,还要去军帐呢。”

巴图布赫闻言,神情了悟地斜­唇­一笑,放下手中的筷子道:“今天我哪里都不去,就留下来陪着你,彼此也正好可以说说体己话。”

宝珍听到这里,目光轻闪了下,随即点头道:“难得大汗您忙里偷闲,不如带我出去走走吧。”

“嗯,也好。”巴图布赫微微点头,顺势想起南山脚下的花应该都开了,正好带她过去看看。

巴图布赫的坐骑是一匹枣红­色­的伊犁马,身形壮硕,四蹄有力。而宝珍的坐骑则是一匹相对矮小的蒙古马,身壮腿短,还未跑出多远,便被巴图布赫甩在了身后。

宝珍的骑术大有进步,这会见自己落在后面,不禁夹腿催马大步奔驰起来,无奈,战马就是战马,自然不容易追赶得上。

草原上的天空,­干­净而通透,淳朴的蓝­色­丝毫没有半点杂质,一眼望过去,让人的心情格外舒畅豁达。

宝珍的双颊发热,头上也涔涔冒着汗,她及时勒住缰绳,停下马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巴图布赫扭头瞧她,跟着调转马头折了回来,将马背上系着的牛皮水袋递给她道:“先喝口水缓缓吧。相比的话,咱们待会儿再继续。”

宝珍接过水袋,姿势轻盈地翻身下马,摆手道:“那我先认输好了。”

水袋的水,还是冰凉凉的,喝上一口后特别解渴。

两人找一处­干­净草地上盘腿坐下,宝珍摘了两朵野花嗅了嗅,脸上露出犹如孩童一般满足的喜悦表情。

巴图布赫静静地望着她,越瞧越觉喜欢,心中一动,片刻才出声道:“有一阵子没见过你这样子笑了。”

宝珍闻言,又是轻轻抿嘴一笑,没有说话。

巴图布赫道:“前几天,有侍卫跟我汇报说,兰芝带着你的令牌离开营地,看样子还很匆忙的样子。”

宝珍的眼中透出一丝的无奈,轻声道:“大汗,这件事说来话长,待到蓝姑姑回来以后,我再告诉你可好?”

巴图布赫闻言,微微沉吟道:“是不是京城那边的事情?”

宝珍在他温暖的肩窝找了一个满意的位置,跟着轻轻的“嗯”了一声,算作是肯定的回答。

巴图布赫知道宝珍温婉贤惠,对自己也一直是尽心尽力,从无懈怠。但很多时候,他还是读不懂她的心事。

在宝珍看来,巴图布赫虽是个能文能武之人,但要他面对紫禁城中的是是非非,恐怕一点都不合适。

遍地野花的香味,随着微风在空气中弥散开来。宝珍微微垂眸,忽然之间感觉肩膀上一沉,巴图布赫将她揽进怀中,下巴轻磕在她的额头上,淡淡道:“你不想说,就不说,我不会强迫你。你只要记住,为了你,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宝珍闻言,心中一时涌上千百种滋味,将小脸紧贴着他宽厚的胸膛,沉默了一会,方才道:“谢大汗。”

兰芝和小林子没有让宝珍失望,他们两个一路快马加鞭,赶往京城。中途,小林子的马,还因为体力透支而死掉了。

一来一去,只花费了将近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堪比八旗营地里最快的骑兵。

这天夜里,伴着风阵阵吹过,四周树影婆娑,小林子十分警觉地盯着两旁的树林,不由缓缓地放慢了速度。

兰芝一马当先冲在前头,小林子见状,忙打了一身口哨,示意她先等一等。

兰芝勒住缰绳,转身不解道:“怎么了?”

小林子举了个手势,示意她别说话,他总觉得周围的环境有些不对劲。

兰芝见他神神秘秘,微皱了下眉头,无语骑马行至他的身旁,随着他一同查看四周。

小林子总觉得自己有一种直觉,尤其是对危险的讯号,更是颇为敏感。

“蓝姑姑,您不觉得这里有些不对劲吗?”

兰芝摇着头道:“有什么不对劲的?到处都黑漆漆的,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小林子竖起耳朵,听了一会,跟着道:“不会,这里也太安静了。按说,这么大片树林里,怎么会连个活物都没有呢?”

被他这么一说,兰芝也马上反应了过来,“小林子,你别说,咱们这一路过来,连声儿鸟叫都没听见呢。”

一阵微风拂过,小林子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轻声道:“姑姑,您说不会是有什么埋伏吧?”

兰芝犹豫了一下,摇头道:“那倒不至于,这里是辉特部的领地,他人不敢轻易放肆的。”说完,她攥紧了手中的缰绳,接着道:“小林子,我看咱们还是快走吧,穿过这片林子,就距离驻地更近了。”

小林子闻言,点了点头道:“嗯。天都这么黑了,咱们还是提一盏灯笼好了。”说完,他将早先备好的灯笼点燃,照亮了一段前方不长的距离。

他们两个同时扬起鞭子,夹紧马腹奔驰起来。接着,灯笼昏黄的光亮,快速地穿过开敞的林子。

就在他们走过不久,在月光下,闪着银­色­光芒的弯曲小路上,果然多了一小队整齐的蒙面黑衣人。他们的衣着统一,眼神冰冷,从身形上看并不想是地道的蒙古人。

“小主子,他们好像察觉出什么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没关系,大鱼马上快要上钩了,咱们不用着急。”相比之下,这个人的声音显得年轻了很多,而且,还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得意。

待到兰芝赶回驻地的时候,天还没有亮透,毡房外的火把刚刚熄灭,冒着一缕淡淡的灰烟。

兰芝一路跑到宝珍的毡帐外,正巧,遇上了打水回来的翠云。

“姑姑”翠云轻呼了一声,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会回来。

兰芝一见着她,点了下头,跟着问道:“翠云,格格起来了么?”

翠云道:“寅时才刚过,大汗和格格都睡得正沉呢。”

兰芝闻言,眼睛瞄了眼毡帐门帘,跟着吩咐小林子先去休息,自己则准备等在帐外。

翠云跟着道:“姑姑,宫里面出什么事了吗?”

兰芝面露难­色­,压低声音道:“现在还不少说。”

“格格,昨天和大汗骑马出去,很晚才回来的。估计一时半会还醒不来,姑姑先随我下去吃点东西吧,厨房里有刚做好的牛|­乳­粥。”昨夜巴图布赫照例留宿在宝珍帐内,依着两位主子的习惯,平时大都会在卯时三刻起身。

兰芝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点头道:“嗯,也好。回来得这么急,路上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兰芝简单地洗了一个澡解乏,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跟着和翠云一起将煮好的­奶­茶、­奶­酪饽饽等吃食端到宝珍的毡帐的门口候着。

大约过了两盏茶的功夫,毡帐中传出一声“都进来吧。”,紧接着翠云便挑起门帘,和兰芝姑姑一起躬身走进帐内。

这会,宝珍正亲自给巴图布赫整理衣领,待见随着众人进来的兰芝,神情十分意外,连忙将她招至身边,忙问道:“蓝姑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兰芝向他们二人行礼,回话道:“奴婢是清晨回来的。”

中秋佳节至,千好万好事事好,月圆情圆人团圆,柒柒在此提前祝愿各位亲们:中秋节快乐万事如意,心想事成生活美满身体健康(*^__^*)~~~~~

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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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芝的脸­色­疲惫,原本白皙光洁的双手,这会伤痕累累,尤其是手心都被缰绳磨破了皮。

宝珍见状,深知她这一路艰辛和匆忙,随即吩咐翠云给她赐了座。

巴图布赫收拾妥当之后,故意没留下用早膳,自己先行一步回了军帐。之所以会这么做,想必,他是顾及到了宝珍之前和他说过的话。

由于心里急切,宝珍直接问道:“蓝姑姑,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兰芝答说:“回格格的话,太后娘娘等着要见您,这次您必须亲自回去一趟才行。”

“怎么,这么急?”宝珍很是不解道:“姑姑可曾见到太后娘娘?”

兰芝微微摇头,咽了一口口水润喉道:“奴婢身份低微,难见太后娘娘一面。而且,她老人家正在病中,平时除了太医和几位娘娘之外,谁也不得觐见。”

“太后病了?”宝珍继续问道:“是什么病?”

兰芝紧低声回道:“太后娘娘中风了”

“什么?”宝珍闻言,大为惊异,差点就打翻了手上的茶杯。翠云见状,忙接过她轴手中的被子,轻声安慰她道:“格格,您先别着急。”

“太后娘娘的身子一向很硬朗,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就中风了呢?”宝珍语气紧张起来道:“老人家的身子要不要紧?”

兰芝道:“奴婢听娘娘身边的李嬷嬷说,太后的病势来得很凶很突然。最开始,娘娘只是觉得有点头疼,太医过来看了看,只开了两幅祛风寒的汤药。娘娘自己也没当回事儿,照常吃饭睡觉,谁知道当天晚上就出了事儿。”

宝珍听了,眉心紧拧,除了母亲和弟弟之外,太后娘娘一直都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像她这个年纪,一旦得了中风,可是很危险的。

“李嬷嬷还说,太后娘娘的口齿不清,这会子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可一张口却总是喊着格格的名字。”兰芝接续说道。

宝珍闻言,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锦帕,眉宇间忧虑的神­色­便又重了几分。看样子,她必须尽快回去一趟了。

过了片刻,宝珍轻轻地长叹了一口气,道:“蓝姑姑,辛苦你了。你下去休息吧。”

兰芝闻言,连忙掩去眼底的疲倦,起身道:“格格,奴婢不累。”

“没关系的,你先去休息吧。”

兰芝听了,只好依言退下。

太后重病的消息,让宝珍不禁寝食难安。她是打心底里面觉得难过,太后娘娘一向待她亲厚,堪比宗室嫡亲。这份浓厚的恩情,宝珍自然不会忘记的。

宝珍虽已出嫁为人­妇­,身份却依旧是大清国尊贵的公主。若要回宫觐见太后和皇上,倒也不是一件困难的事。只是,巴图布赫他会怎么想这件事呢?

当天夜里,巴图布赫依旧歇在了宝珍的大帐内。

宝珍遣开了旁边的下人,只留夫妻二人单独说话。

正中间的桌子上早备好了丰盛的酒菜,宝珍手捧酒壶,亲自斟了一杯马­奶­酒道:“这是我自己学着酿的,请大汗尝一尝。”

巴图布赫满面笑容,拿过酒杯,一饮而尽,痛快道:“嗯,真地道”蒙古人生­性­豪爽,从来都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

宝珍宛然一笑,紧接着夹起一块烤­肉­喂给他。

巴图布赫见状,微微挑眉,忍不住打量起今晚格外温柔的妻子,笑问道:“今天怎么这般殷勤呢?倒是让人觉得有些不习惯了。”

宝珍闻言,没有作声,只是深深地瞟了他一眼,目光中略有娇嗔之­色­。

巴图布赫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低低地逸出一声浅笑,故意压低声音道:“奇怪了,我今儿怎么只喝了一杯就觉得醉了。”

宝珍闻言,含笑抽回自己的手,只道:“正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大汗,您这是心醉了。”

被她这么一说,巴图布赫越发地坐不住了,顾不得没吃完的佳肴,就将宝珍打横抱了起来。“再醉,也是被你这丫头害得。”

宝珍吃了一吓,待见他正抱着自己往床炕走去,不禁微红了脸道:“大汗,等等,我还有话跟您说。”

巴图布赫闻言,停下脚步低下头来看她,含笑道:“爱妃,请说吧。”

宝珍轻轻挣扎了一下,娇羞地扭头道:“您先放我下来。”

巴图布赫不依,径直坐到床边,跟着将她抱放在自己的腿上。

宝珍抬起脸,对着他的侧脸,轻声道:“大汗,宝珍有一件事想求您应允。”

巴图布赫闻言,忽然一把楼住她纤细的身子,出其不意地吻上了她的­唇­,极尽温存。

这一吻,吻得很深。宝珍不禁用双手紧抓著他身前的衣襟,以防自己因虚软而倒下。

片刻,巴图布赫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嘴­唇­抵在她的耳畔,呼呼地吹着气。

宝珍早已涨红了一张脸,呼吸也变得凌乱不堪,平息了片刻才道:“今天,蓝姑姑回来说,太后娘娘身体保恙,希望我能回去看看他。”

巴图布赫听了,黝黑的眸子突然掠过一丝难解的光芒,随即望着她,收敛住笑容道:“病的很严重吗?”

宝珍心知,自己这时候说了很扫兴的话。于是,微微垂下头道:“嗯,听说是中风,现在的情况很严重。”

听得这话,巴图布赫松开了宝珍的身子,微微沉吟道:“那你的意思是?”

宝珍只觉得自己有点心虚,于是,低声说道:“大汗,我想回去看看娘娘。皇恩浩荡,她老人家一直对我疼爱有加,我实在不能.....”

倘若是其他的事,她绝对不会这么说,可如今她再不说,就怕耽误了时间,后悔终生。

巴图布赫闻言,目光突然扫过她,跟着嘴角微微一动,“既然如此,那你就回去吧。”

见他这么痛快就答应了下来,宝珍的心中释怀许多,甚至还泛过一丝甜蜜,连忙起身行礼道:“谢大汗。”

巴图布赫的神情微变,原本的笑容却淡了很多,他扶起宝珍之后,径直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

宝珍见此,心口蓦地一提,看来他还是生气了。

“过来吃饭吧。”巴图布赫喝过酒之后,便将重新拿起竹筷子,招呼着宝珍过来吃饭。

宝珍依言落座,抬头看着他片刻,才继续低头吃饭,“大汗,您是不是生气了?”

巴图布赫闻言,抬起头,看向她道:“太后娘娘是你的皇祖母,你担心她是很自然的事情。我为何要生气呢?”他的嘴上里虽这麽说,但从面部的神情来看,还真是略有不快。“从这里到京城远隔千里,这一来一去恐怕得有些时日。你想要什么时候出发?”

宝珍低声答说,“越快越好。”

“也好,我这就让扎那替你安排行程。”巴图布赫说完,便将刚拿起的筷子又放下来。

“呃..大汗..”宝珍见状,忙站起身来,脸上的神情不自在极了。

“你先吃吧,我去去就回。”巴图布赫回头看了宝珍一眼,大步出了毡帐。

宝珍对着他的背影应了一声,对着满满一桌子的饭菜,自己这会却半点食欲都没有。

亥时二刻,宝珍望著桌上那快要烧尽的蜡烛,暗暗轻叹了一口气。看样子,大汗今晚是不会回来了。

翠云在旁见此,轻声道:“格格,时候不早了,您该休息了。”

宝珍点头,忽道:“你再差春华过去看看,大汗歇息了没?”

翠云闻言,忙道:“一刻前,春华刚去看过,大汗军帐里还亮着,想来是还在议事呢。”

宝珍心道:都这会子时辰了,还能有什么急事。巴图布赫准是生了她的气,所以故意不回来的。想到这里,宝珍便不再等了,吩咐翠云伺候自己的更衣就寝。

微微阖眼躺在床上,宝珍毫无睡意,翻来覆去地不安稳。好在,翠云早有准备,在帐中点了一支安神香,护着她渐渐入睡。

待到翌日清晨,宝珍半梦半醒间,只觉自己的腰上被什么重物压着似地,好不自在。

“嗯?”宝珍缓缓的睁开眼,眼前出现的竟是巴图布赫的睡脸。

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自己一点都知道呢。

巴图布赫的手臂环住她的腰,两人几乎就是相拥而眠。

“你睡醒了?”突然,巴图布赫开口说道。

宝珍依偎在他的怀中,轻轻地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才仰头道:“大汗,您昨晚何时回来的?”

巴图布赫依旧闭着眼,气息平稳道:“天快亮的时候。我看你睡得沉,就没让下人们惊动你。”

PS:

《八月十五夜玩月》(唐)刘禹锡

天将今夜月,一遍洗寰瀛。暑退九霄净,秋澄万景清。

星辰让光彩,风露发晶英。能变人间世,攸然是玉京。

中秋节快乐柒柒祝所有书友们的事业和生活就像那中秋的圆月一样,亮亮堂堂,圆圆满满

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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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珍闻言,伸手拢了拢自己的头发,慢慢坐起身来。

巴图布赫的手臂顺势划落,他跟着睁开眼睛,眉眼间竟是慵懒的神情。

宝珍抱膝而坐,安安静静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巴图布赫侧身,单手支起下巴,微微沉吟道:“这次随行的人,我都已经打点好了。”

为了宝珍的安全,他花费了不少心思安排,尤其是对路线的选择,更是­精­确到了沿途的每一个歇脚的驿站。昨晚他光是研究地图和路线,就用了大半个时辰。

听他这一说,宝珍心里真的感觉很温暖,于是,轻轻一笑道:“劳烦大汗为我这般费心,宝珍感激不尽。”

巴图布赫闻言,抬手将宝珍额际乱发拨顺,低声道:“这次你决定的太过匆忙,所以,我不能陪你一起回去,倒也是委屈了你。”

宝珍摇了摇头,小声低语道:“宝珍一点都不委屈。”说实话,两个人成亲至今,磕磕绊绊还不到一年,就要分开这么长的时间,巴图布赫就算不高兴不同意,也是情有可原的。

“昨晚,我命人准备了一些补品。等会儿,你过去看看,有什么缺的少的,只管吩咐底下的人准备。”巴图布赫拍了拍宝珍的手,轻声道。

巴图布赫的细心准备,着实让宝珍暗暗地吃了一惊。虽说,宫廷里面什么珍贵的补品都有,但眼前的灵芝和雪莲也并不常见。

翠云在旁见了,免不了出声赞道:“格格,你快来看,这天山雪莲真是太漂亮了。”

她进宫的时间不长,却也自认是见过些市面的人,可这样珍稀贵重的雪莲花,生平还是第一次见到。

兰芝见她瞪圆眼睛的模样,掩嘴而笑道:“你这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说完,将锦盒重新添了些冰块密封好。

兰芝继续道:“格格,大汗总共送来两朵雪莲花,吩咐说一朵送给太后娘娘,一朵留给格格自己食用。”

天山雪莲是“百草之王”、“药中极品”,具有活血通络、散寒除湿、延缓人体衰老,使人常葆青春的功效。

清点了所有的补品药材之后,兰芝合上小册子,点头回道:“格格,全都齐了。”

宝珍闻言,轻轻放下茶杯,起身道:“那好,蓝姑姑吩咐小林子装车吧。翠云随我一起过去看看世子。”

翠云应了声是,便随着主子一同去了。

哈日查盖一清早便出去骑马了,宝珍过来的时候,他正刚换好衣裳,歪在床炕边阖眼小憩。

“儿臣给母妃请安”

“免了吧。”宝珍抿嘴一笑,轻轻地点了点头。

因为这一去,来来回回少说也得三四个月的时间,宝珍特意向他交代好了功课。

哈日查盖听了,怔了一下,走到宝珍面前,恳切道:“母妃,您为什么要回京城去?是不是儿臣又做错了什么?惹得您失望难过了。”

宝珍闻言,连连摇头,嘴角泛着笑容道:“世子莫要多心,你表现得一直很好。我这次回去是为了探望长辈。”

哈日查盖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可是抱定了决心,要和宝珍好好相处,不再让父汗为自己­操­心。

宝珍又嘱咐了一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世子一定要更加勤奋才行,千万别因为贪玩,怠慢了功课。”

哈日查盖连连应承。“是,儿臣谨遵母后的教诲。”

由于时间紧迫,宝珍只用了一天的时间收拾行李。

辰时一刻,巴图布赫下令嘎尔迪即时带队出发。嘎尔迪因为上一次拯救世子有功,被巴图布赫提拔为了将军,前途无量。巴图布赫就是看重了他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方才,选择了他代替扎那护送宝珍回京。

此时正值春末夏初,草原上的气候温暖适度,绿草茵茵,沿途随处可见成群结队的牛羊牧群。

嘎尔迪坐在马背之上,拿出事先画好的路线图,稍稍盘算了一下时辰,若想趁天黑之前,赶到北齐镇的驿站,前行的速度还得再快一些才行。

北齐镇是一个富饶的小镇,虽然人口不足千户,但因为是交通要道上的中转站,所以,来往的行人和商队特别的多。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们这次也是乔装而行,尤其是宝珍更是学起西域女子,用薄纱遮住了脸颊,只露出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驿站的人并不多,除了三五个闲散的商户之外,便没有其他人了。

镇上的小商小贩很多,他们大多都是来自西域,穿着­色­彩鲜艳地服饰,推销着各种各样的香料货品。

傍晚时分,宝珍站在窗前,略微掀起帘子的一角向外打量。

兰芝打了一盆清水进来,轻声道:“主子,窗口那里可站不得的。”说完,便放下水盆,走过来将窗子仔细关好。

这些细节,都是嘎尔迪提前吩咐好的,为了以防万一。

宝珍闻言,略显无奈地坐回椅子上,由着翠云伺候自己更衣洗漱。

走了整整七天,宝珍终于能够痛痛快快地泡一回热水澡。简易的木桶内盛满热水,暖意一下子蔓延至全身,宝珍将双手搭在桶边,舒服地长叹了一口气。

翠云拿过湿毛巾,一边为她轻轻地擦拭着手臂,一边向她说起自己今天瞧见的趣事趣闻。

宝珍微微阖眼,静静地听着,嘴角时不时地向上牵动几分。

自从来了草原之后,翠云的­性­格变了很多,不似在宫中那般拘谨,平时待人接物总是笑盈盈的。

洗漱过后,宝珍照例早早睡下,翠云和兰芝侯在房内,轮流值班。

夜半时分,驿站外的街道上静悄悄的,嘎尔迪双手抱胸,眼睛虽然闭着,耳朵却依旧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突然间,他忽然闻见了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刚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于是,还用力吸了吸鼻子。

嘎尔迪猛地坐起身来,警戒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留守的人都站得笔直,没有任何地异常。

“奇怪。这究竟是什么味道?”嘎尔迪暗自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心中顿时没来由地疑惑起来,但随即又摇了摇头,也许,不过是自己多虑了而已,此处商贩聚集,香料成堆,闻到些气温也属正常现象,不足为奇。

想归想,做归做。嘎尔迪还是让属下们加强了戒备,绝对不允许有人敢放松偷懒。

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时间,侍卫们突然接二连三地晕倒在地,不醒人事。

嘎尔迪见状,心知大事不好。他忙用手捂住口鼻,奋力冲上二楼,跟着推开宝珍所在的房间。

屋内的人被他的动静给吓了一跳,兰芝上前一步,错愕看着他道:“大人,您这是作甚么?主子的房间也敢...”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嘎尔迪出手阻止,“情况不对劲,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这会,春来也赶了过来,神情严肃道:“外面有埋伏,他们的人数很多。”

那群曾经跟踪过兰芝的黑衣人,犹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了驿站的周围。他们一个个都点燃起了火把,将整个门前照得通亮。

为首的那个人,抬眼望向土楼二层的窗口,低声道:“记住,除了那个女人之外,不要留下任何的活口。”

“是”众人抽出马刀,异口同声道。他们的声音之大,似乎并不介意被人发现。

他们破门而入,没有放过驿站里面的任何一个人。他们的手段又狠又快,被杀的人几乎都是一刀毙命,有的人甚至还来不得呼叫救命。

为首的那个人,不紧不慢地行踏上二楼,深信自己的目标任务绝对跑不了了。

不过,待他推开房门的那一刻,却被眼前的情景震住了。空荡荡的房间里,半个人影都没有,桌上的茶杯还敞着盖子,徐徐冒着热气。

“人呢?”黑衣首领大怒,吩咐其他人赶紧检查一遍剩下的房间。可惜,结果都是一样,除了那几个倒霉的商人之外,再没有找见什么女人的身影。

“该死的不过就是个巴掌大的地方,她们能藏到哪里?给我搜,搜不到的话,就把这驿站给我烧掉”黑衣首领将锋利的马刀狠狠地Сhā在木桌上。

“是,属下遵命”

一条­阴­暗狭窄的地道里,宝珍紧跟着春来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由于太过匆忙,除了锦盒和一些细软银票之外,其余的东西都没来得及带走。

这次,幸亏春来早有准备,从驿站的更夫口中得知了这条逃脱的密道,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几十号的人一股脑的挤进了密道,嘎尔迪和春来打头阵,手上仅有一只可以用的火把照亮,队伍后面的人,根本看不见路,只能搭在前一个人的肩膀,缓缓往前走。

“春来,咱们还要走多久?”宝珍小声问道。

春来回身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跟着指了指头上,示意她先不要说话。

原来这会,他们正好走在驿站的下面,只要稍不注意出声,便会被上面的刺客发现行踪。

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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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站的地道直通北齐镇郊外,出口的周围是一片杂草丛生的空地,还算得上是方便隐蔽。

宝珍打量着四周的环境,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有心思想起刚才被埋伏自己的究竟是何人。

迷香的劲儿还没完全退去,嘎尔迪和侍卫们几乎都瘫软在了地上。春来依次查看他们的状况,见已无大碍便也坐在一旁略作休息。

兰芝拿起牛皮水袋,递给宝珍,轻声道:“格格,喝点水吧。”

宝珍点点头,无意间瞧见了神情紧张的翠云,喝了一口水道:“别害怕,有春来他们在,不会有事的。”

翠云闻此,肩膀稍显放松地放了下来。只要一想起刚才的情形,她就忍不住在心里偷偷地打了一个激灵。

兰芝简单地整理了一下行李,一边算一边偷着心疼,随行的两大车物品,全都便宜了那帮“土匪”了,真是可惜。

片刻,兰芝来到宝珍跟前,小声道:“格格,除了随身的首饰和药材外,咱们还剩下不到六百两的银子。”

此去京城,还有大半的路要走,区区六百两,要养活这么一大票的人的衣食住行,恐怕只能支撑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兰芝继续建议道:“格格,依奴婢愚见,若不然咱们先回驻地,重整旗鼓怎么样?”

宝珍闻言,想了想道:“蓝姑姑,这一来一去实在太费时间,咱们还是继续赶路吧。也许,没了那些个扎眼的行李,这路上会更安全呢。”

兰芝听了,面露难­色­,“格格,咱们这遭出了事,无需几日,大汗便能听到消息。您若是不回去报个平安的话....”

“这个我有打算,让随行的人先替我送信回去。”

就这样,嘎尔迪将人马分成两队,一队人马继续乔装成商人保护宝珍,另一队负责送信回去,向大汗汇报他们这次被埋伏的事情。

几天之后,巴图布赫一脸忿忿地盯着那些回来报信的侍卫,单手握成拳,重重地打在桌面上。他认定,宝珍被埋伏都是策妄阿拉布坦那个卑鄙小人设计的。

实在是欺人太甚巴图布赫的眼神凶狠,似乎已经被对手给彻底地激怒了。

接下来的行程,大家的一举一动都十分小心,从陆路到水路,直到行至京城门外也不敢松懈。幸好,那帮神秘的黑衣人没有再次出现。

天上繁星点点,春来在城郊选了一处稳妥的老字号客栈入住。推开窗户向外看去,京城的街道亦如之前那般热闹喧哗,那一声声地道的京片子,听着颇为亲切。

京城,我到底还是回来了。

宝珍站在窗前,似笑似叹地出了一口气。兰芝正在身后为她准备明日进宫时,需要穿的衣裳和鞋子。“明儿太后娘娘见到您,一定会很高兴的。说不定,连身上的病也能跟着好了呢。”

宝珍闻言,回身看向她道:“蓝姑姑,进宫之前,我想先去一趟公主府。”

兰芝手上的动作一顿,立马觉得自己刚才好想说错了话,到底是母女情深,何况,主子和弟弟手足的情分也不薄,免不了要记挂着呢。于是,她忙回道:“是,奴婢明儿一早就叫春来备好马车。”

宝珍轻轻地点了点头,心绪复杂,尚不知母亲见到自己之后,会是怎样地情景。

辰初时分,长公主府的大门外一辆青顶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

春来收起马鞭,冲着门外扫地的小厮一拱手,还未开口说话。便见那两名小厮,提着大扫帚迎了过来。

“这位爷,您来了...”不知为何,这两个人说话的时候,语气还有些结结巴巴的,似乎是泰太过激动的模样。

宝珍扶着兰芝的手,缓缓走下马车,瞧着这两个小厮,上前了几步。

“嗳姑娘来了姑娘来了”小厮一见到她,立马扔掉扫帚回头唤人来。

如此大惊小怪的模样,倒是让宝珍吃了一吓,事实上还不容她说话的功夫,院子里的下人就已经进都迎了出来。

“千禧万喜,姑娘您可算是来了。夫人日日夜夜都念着您呢”

一直在阮氏身边的老嬷嬷带着众人过来给她磕头,宝珍见状,忙吩咐她们平身免礼。

众人护着她进了内院,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宝珍的脸上探索,就好似是看见了救星一般,充满了期待。

宝珍没看见弟弟和母亲的身影,于是,加快了脚步走进正厅。

刚一进屋,宝珍便闻见了一股子浓浓的药味,眉心微蹙,难道家里有人生病了?

片刻之后,神情憔悴的阮氏被丫鬟们搀扶着出了内堂,待见好端端的站在厅内的宝珍,维持着站立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仿佛好像只要她一动,女儿就会从自己的眼前消失不见一样。

宝珍的眼眶也是红红的。不过一年未见,母亲阮氏就好像老了好几岁,原本美丽的面容,也被病中的虚弱给掩盖住了。

宝珍上前一步,还未来得及说话,脸颊上便重重地挨了一个巴掌。“啪”地一声,她呆愣在原地,瞧双­唇­微微哆嗦的母亲,说不出话来。

从小到大,阮氏从来没有打过宝珍一下,可这会却动了手,而且,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

“娘..”宝珍下意识地捂住脸,刚一开口,眼泪便跟着掉了下来。

阮氏抬起的右手微微发抖,身子也顺势往后踉跄几步,好在旁边有丫鬟扶住。

兰芝最先护住宝珍,拿出手绢被她擦眼泪,语气又是心疼又是无奈道:“格格,您没事吧?”

此时的宝珍,满腹委屈,摇了摇头,低声道:“蓝姑姑,你先带着其他人下去。”

兰芝闻言,应了一声是,目光瞄向了身后的下人们,随即挥一挥手。

阮氏被丫鬟扶到了座椅上,她手中的绢子被揉成了一团,鬓角处已经溢出薄薄的汗。

待到所有人都退出之后,宝珍方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低下头道:“女儿不孝,给母亲磕头请安”

她的话音刚落,阮氏便从座椅上跌了下来,摔在了宝珍面前。

宝珍被她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扶,不料,却被阮氏一把揽进了怀里,含泪啜泣道:“傻孩子...你为何要委屈自己..你为什么要嫁..为什么..”

“早知如此,我死也不会让你进宫..都是娘的错,娘害了你,害了你啊”阮氏越说越急,结果,被呛咳了起来,呼吸沉重。

宝珍听了,早已泪流满面,一边细声地安慰她,一边帮她顺着后背。

阮氏抱着宝珍的手臂更加用力,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珍儿,娘不会再让你离开了。咱们一家人不论如何都要在一起。”说到这里,阮氏止住了哭音,语气微微忿恨道:“再也不分开,哪怕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宝珍闻言,身形一僵,伸手抹掉脸上的泪珠,想要和母亲好好解释一下。

“娘,地上凉,咱们起来吧。”

阮氏哭得双脚发软,紧攥着女儿的衣角,一丝也不愿意松开。

宝珍好不容易才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安置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阮氏捧着女儿的脸,仔仔细细地打量起来,喃喃问道:“一年没见,你消瘦了不少。”

宝珍闻言,回握住母亲的手,微微摇头道:“回来的路上太赶了,折腾得吃不下饭。”

阮氏眼中的愧疚之意更深,满眼怜爱地看着宝珍不再言语。

“娘,大汗他是个好人,待她也极好,女儿跟着他,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

阮氏听了,摇头失笑道:“你莫要再说,娘已经决定了,不论如何都不要你走了。娘要守着你,护着你。”

宝珍知道母亲的心里很难受,所以并没有较真,和她争论,只是没有说话。

宝珍挨着母亲坐下,略一沉吟,轻声问道:“祥儿呢?每次回来他总是第一个迎出来的。”

阮氏长出一口气,回道:“他现不住在府上。”

宝珍一愣,忙从头问起,生怕。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弟弟宝祥会有什么闪失。

阮氏道:“此时说来话长,他现跟在年检讨的身边习武,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回来公主府。”

年将军?宝珍回望母亲:“您说的可是年羹尧。”

阮氏见她知道此人,便跟着点点头道:“对,就是他。宝祥那孩子终究不是个读书的材料。他尚武厌文,四福晋见他活泼好动,便将他送去了翰林院年检讨那处,有他亲自调教。”

这是怎么回事儿?年羹尧,四福晋,母亲阮氏是怎么认识她们的?

不过这会,阮氏哪里还有心情管得上她的这些疑问,自己还有满肚子的话要问她呢。

阮氏开口问道:“娘听人家说,草原上的局势乱的很,动不动就是争斗乱战,危险得很。”

宝珍听了,淡淡一笑,避重就轻地向她说起了自己在草原上的生活,尤其是巴图布赫对自己的细心照顾。

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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