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不认为不重要,金丝蛊有没有用,试过才知道。”他遍寻过许多许多方式,无论多荒谬的偏方,只有要一丝希望,他都不愿放弃。
偏方,他全都试过,仙丹仙水,他买过满屋子,换来一次又一次失望。
失望,却不绝望,花钱是小事,为了白绮绣,要他倾家荡产他都不会吭一声。
好不容易他听到关于金丝蛊的传言,耗费金钱时间找到蛊族唯一残存的古初岁,他怎可能连试都不去试!
“我见过太多被挖出宿主体内的金丝蛊,存活率微乎其微,因为它们在孵化之前,便已在宿主体内,由宿主的体温和血液滋养它们,助它们破卵而出,对它们而言,宿主这一个生存环境,是它们最适合成长的温床。”古初岁知道这番说词劝退不了赫连瑶华。他并不恨赫连瑶华,他是个可怜之人,痛失所爱,于是心碎疯狂,顾不得别人死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金丝蛊是他认定的最后希望,自然会紧捉著不放,若他知道妅意亦为蛊族遗孤,体内同样有著金丝蛊,他会如何做,古初岁已能猜到。
一个带毒的药人,与一个平凡姑娘,朝哪一方下手会更容易得逞?
当然是她。
“蛊族人,世代只知道把蛊卵传承给子孙,不曾试图将其用在死人身上,死人能否孵化金丝蛊,我不清楚,但我能肯定的告诉你,你若想挖走金丝蛊,失败机会有十成,金丝蛊一死,要再找到另一条蛊虫,很难。”
赫连瑶华当然知道。唯一的一只金丝蛊若死,他就真的没有其他办法再活回白绮绣,他已经找不到任何的办法了……
挖走金丝蛊,说来容易,他藏住心里的惶恐不安,一直不敢去想,若最终的金丝蛊也失败,该如何是好。
“与其杀鸡取卵,不如留著金丝蛊,改以金丝蛊卵让你拿去试,若金丝蛊卵失效,至少,还有退路,你若愿意以蛊卵试,我可以帮你。”古初岁接著提出建议。
“蛊卵?哪里有金丝蛊的蛊卵?”赫连瑶华急著追问。
“蛊族人分别将雄蛊置于男孩体内,雌蛊则在女孩身上,我们藉由通婚来繁衍子嗣,而金丝蛊,在宿主结合之际,雄蛊雌蛊亦同样能交配产卵。”
“慢著。”赫连瑶华打断他。“蛊族人只剩你一个,你体内那只是雄蛊,它如何产卵?”想谌骗他,拖延时间吗?!
他自己才正问完,随即瞠眸望向欧阳妅意,以及她颈上应该要存在却消失无踪的伤口——
“她也是蛊族人?!”赫连瑶华反应过来。
古初岁轻颔。“拜你之赐,我与她才会发觉这件事。”他并非宽容之人,提及赫连瑶华曾欲致欧阳妅意于死,他言辞间,酝酿怒火。若当时妅意死去,他真的会折回赫连府去杀赫连瑶华,用他自己也无法控制的剧毒,将赫连瑶华挫骨扬灰!
欧阳妅意突然尖叫,打断两个男人对话,跳到古初岁面前,像只焦躁失措的母鸡蹦蹦直跳脚。
“你刚说交配产卵?!金丝蛊和一般正常生物不一样吧?它们是雄蛊生蛋,对不对?!”她揪住他的衣领,不住地摇晃,问著连她自己都知道不可能的蠢问题!
“当然是雌蛊生蛋。”这是常识。
欧阳妅意如遭雷殛,轰得她昏头转向,差点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雌蛊生蛋雌蛊生蛋雌蛊生蛋雌蛊生蛋……她体内的雌蛊会生蛋……一整窝的虫蛋……
她蓦地感觉到肚子好疼,一定是虫蛋在作怪,一定是满满的虫蛋在作怪啦——
“蛊卵随著怀胎十月的婴娃一并产下,父母会保留蛊卵,等待婴娃满月,再以蛊卵喂食孩子,蛊卵会在五六个月后孵化。”金丝蛊一次产卵一颗,也有不产卵的金丝蛊。孩子出世后,蛊卵便握在孩子掌心。
你还说!没看到我快晕过去了吗?!欧阳妅意脸色惨白地在心里吠他。
这种事件竟然没早些跟我讲清楚?!你要是说了,别想我会让你碰我!还有!别想你家金丝蛊弄大我家金丝蛊的肚子啦!呜,后悔莫及,她和他已经做过不该做的事,两人体内的金丝蛊一定也做了,而且,不只一次……
“你的意思是,你要给我金丝蛊卵?”赫连瑶华听明白了。
“对。蛊卵能否孵化,便得看天意。并不是每一颗蛊卵都会孵化成虫,蛊族人,也有少数几位体内并没有金丝蛊。”古初岁将成功与失败的后果都说明白,他无法保证蛊卵真的能救白绮绣,金丝蛊卵置入死者体内,没有任何成功案例。“但你必须要答应我,无论蛊卵孵化与否,你日后不能再打扰我们两人,不能再觊觎我与妅意体内的金丝蛊,让我们能平平静静过日子。”古初岁与他谈起条件。他愿意将蛊族父母送给自己孩子最珍贵的圣物转赠予赫连瑶华,以示诚意,只希望他别再破坏他和欧阳妅意的安宁,或是想伤害他们其中任何一位。
以前,他不在意生死,赫连瑶华想挖他的心或金丝蛊,他都可以消极接受命运,但现在不同了,他开始怕起死来,怕自己死,更怕妅意死,他无法想像失去她,自己的未来将会如何荒芜凄凉……就像赫连瑶华一般,绝望。
“……”赫连瑶华评估著这笔交易的可行性。末了,他讨价还价:“行,我要两颗金丝蛊卵,只要我拿到手,我可以保证,我不会动你或她一根寒毛。”
两颗蛊卵,一颗置于白绮绣体内,一颗,他要自己吞食,在他身体中孵育金丝蛊,若白绮绣体内的蛊卵无法如愿孵出,他仍有一线希望,能取出自己体内的金丝蛊救她。
“妅意,你的意思呢?”古初岁不能不尊重另一位“蛊卵”制造者。
欧阳妅意小脸扭曲,眼眸眯得好细,柳眉皱得好紧,脸色雪白,映衬著额际的翠绿色青筋跳动得特别明显。
很好,终于注意到她了嘛,哼哼哼哼。
“你们两个男人凭什么以为我会答应让虫蛋从我肚子里生出来?!”她字字咬牙,像小兽野性发作的低狺,森冷危险:“你们一个一个讨论得多愉快,什么孵不孵化、生不生蛋,有没有问过我要不要、愿不愿——想都别想!我绝对不会生!打死我都不会生!”说完,她气呼呼甩门跑掉。
“她似乎不同意这种交易。”赫连瑶华看著两片晃动的门板说道。
“她只是打击太大。”古初岁向赫连瑶华解释她的反应。可怜的女孩,明明最怕虫,偏偏体内就有一只,好不容易勉强接纳了它,却又听见自己怀孕生子的话,顺便会产下虫卵,难怪她会吓得那样。
事实上金丝蛊卵没那般骇人,它像是一颗指甲大小的金色珍珠,闪闪发亮著,让孩子紧握于掌心,若不特别说,谁都不会当它是蛊卵,还以为是孩子天生带财,一出世就拿金子来孝敬爹娘。
“那我就当作你与她都答应要给我两颗金丝蛊卵。”赫连瑶华扯唇笑了,“我不想等太久,你得加把劲。”他体内的毒,不知多久便会爆发,他希望在毒发之前,能再见到爱妻最美的笑颜。
一眼也好。
终章
白果全鸡、虫草鸭子、杜仲爆羊腰、药牛|乳、枸杞羊肉粥、鳖汤、鹿肾新龟汤、豆蔻包子,以及塞入人参、茯苓、干姜、大枣、糯米、陈皮等等十数种药材的蒸猪肚。
琳琅满目一整桌子由赫连瑶华派人送来的各式补药、补汤、补菜肴,像在催促著她快快养壮身子,早些怀上蛊卵,好达成他的心愿。
忘了一提,附加一碗黑漆漆的孕子秘方。
呿。
想得美咧!
好料她照吃不误,反正对方砸大钱送上门来,不吃白不吃,况且食物味道真的不错。但想叫她生虫蛋,三个字——做、不、到!
欧阳妅意喝著暖呼呼的枸杞羊肉粥,肚子已经很撑了,她还是有本事吃掉两颗豆蔻包子。
心窝深处传来蠕动,让她抽息揪心,她一巴掌拍向自己胸口:“欧阳小呆,你给我有骨气一点!别尝过几次甜头就茫酥酥,忘了天南地北,成天只想和古大呆卿卿我我,你要想清楚,以后你生虫蛋时,不但要顶著一颗丑大肚,生的时候还会很痛很痛耶!”她对自己的胸口训话。
欧阳小呆,是她替自己体内那条金丝蛊取的名儿,而古大呆光听姓氏就知道是住在古初岁体内那条大尾的。
两只家伙相亲相爱,凑在一块儿时,在她与古初岁心里雀跃跳舞,当她故意和古初岁闹脾气,躲著不见他时,欧阳小呆就会寂寞难耐,钻刺著她的心,像在抗议她为何棒打鸳鸯,不让它和古大呆比翼相飞。
叛徒。
竟然不和宿主站在同一阵线。
“什么叫你就不相信我忍得过三天?你这么看不起我的定力吗?!谁像你呀,没有古大呆就活不下去,我欧阳妅意是坚强女性,没有男人也能过得很好!”她不屑啐它:“再说了,忍不了三天的人应该是古初岁才不是我!哼,我让他自己一个人去睡三张古董大床!要生虫蛋他自己生去!”
古初岁一进房,便听见她在自言自语,说得正畅快淋漓,连带在骂他。
“你说得对,忍不了三天的人,是我。”他出声承认,她回头,瞟他一眼又迅速瞥开脸,闷闷吃粥。
这三天以来,她不主动找他,赌气不看他,连共处一室都不肯——俗称,冷战。
对,他们在冷战,单方面的。
“还在气我?”他挨坐过来,她幼稚挪臀,坐到另一张更远的椅上。他锲而不舍再坐近她,她端著碗,又挪往下一张椅,他像跟屁虫,跟著不放,她动怒,伸手推拒他:“不要靠过来啦!”她不给他家古大呆有靠近欧阳小呆的机会。
“妅意,你准备一辈子都不理睬我吗?”他吁叹。
“……”她不说话。她当然不想呀,可是她更不想生虫蛋。
“妅意,别不看我……”他轻轻扯动她的袖,宛如孩子向娘亲撒娇,他的嗓,佯装不了悦耳讨喜,却仍能获得她的怜爱。
她终于抬眸觑他,一双熠熠明亮的眼,充满怨怼。
“我没有在生你的气,我只是觉得很闷罢了……而且,我怕欧阳小呆怀孕,所以才不准你碰我……”欧阳妅意说出三日冷战的理由,红唇嘟得半天高。好吧,她承认,她也很想念他的身体,但纵欲过后的下场她承受不住,只好谢谢再联络,幸好女人对于欲望的自制力远胜于男人。
“我似乎总是给你惊吓,前一回是我告诉你,我体内有条金丝蛊;第二回是你知道自己是蛊族遗孤时的打击;第三回则是雌蛊会在你身体中产下虫卵……妅意,对不起。”
“你说对不起做什么?前两回又不是你的错。”她与他体内的金丝蛊都是彼此仍是婴娃时就被爹娘放置进去的,她才不会是非不分地怪罪他,迁怒在他身上。
“我说对不起是因为……欧阳小呆应该已经怀孕了。”他的歉意,来自于第四回对她的打击。
果不其然,欧阳妅意小嘴张大大的,完全呈现痴呆样。
“金丝蛊通常只要一次就会……”他试图婉转,还准备详述金丝蛊的繁衍特性——虽然,他不认为她此时有闲情去听。
“古初岁!”她忿忿跳起来,就先给他一拳,不偏不倚打在他心口,实际上她最想打的是那只播种的淫虫古大呆!“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竟然没有先告诉我?!你现在说有劳子屁用呀?!古大呆你这只臭虫!搞大我家小呆肚子!我把你阉掉先!”咚咚咚咚,捶死它!是条好虫就不要躲在古初岁身体里不出来!
“妅意,你冷静下来听我说……”
“说?!你早不说晚不说现在说就有办法能让小呆流产吗?!就算流产还不是一样要从我肚子里生出来?!”她开始飙泪,泪珠子一颗接一颗泼洒:“天底下有哪个正常女人会噗噗噗噗一直生虫蛋的啦……”呜呜呜呜。
“金丝蛊一次只会产一颗卵,不会噗噗噗噗一直生。”
“就算只有一颗,你看过哪个女人会生出这么大一颗的蛋?!”她夸张地比画鸡蛋大小的手势。
“没有这么大,正确来说,大约像是这样。”他取出一颗特别拜托秦关制作的纯金圆珠,大小形状与他儿时记忆中见过自己妹妹出世时握牢的金丝蛊卵如出一辙,它小巧可爱,一点也不吓人,他直接以实物来洗刷她对金丝蛊卵的坏印象。
她眼泪还在掉,看见摊放于他掌心的纯金小圆珠,讶然到水珠子忘了从眼眶滚落。
“孩子会紧紧握著与这颗金色圆珠相仿的虫卵来到世间,我们蛊族人认为,它是神的恩赐,保佑孩子未来平安康泰,不易生病。”
“……金丝蛊的虫卵,是长那样吗?”不是她以为的黄黄绿绿,一颗颗像恶心疙瘩的虫卵模样耶。
还……满漂亮的,闪闪发光,仿佛姑娘家最爱的发钗串珠。
“我请秦关兄按照我印象中的蛊卵仿造出来,相差不远。”他把纯金小圆珠递交到她手心,让她看个仔细,他一边再说得详尽,不希望老是吓坏她:“金丝蛊一旦受孕,会一直等到宿主也有喜之后,才会产卵,若宿主没能怀上孩子,金丝蛊同样不会下蛋,它几乎是一个孩子一个蛊卵,正因数量稀少,才显得弥足珍贵。”
她开始把玩小圆珠,它越瞧越漂亮,真无法想像有虫蛋会像它这么美,大大颠覆她对虫蛋的超差想像。
“那你还把它给赫连瑶华?”如此一来,以后自己的孩子不就没有金丝蛊可以保佑健康长大?
“我同情他,这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因素是,我清楚一个经历过绝望而发疯的男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深信金丝蛊能救回他妻子,所以他不会放弃用任何手段夺取金丝蛊。”他轻抚她的发丝,温柔笑著:“若只有我有金丝蛊,我不会那么担心,但你体内也有欧阳小呆,比起我这个浑身毒血的大麻烦,妅意,你更危险。”而他,不允许赫连瑶华将毒手伸向她。
“你是因为不希望赫连瑶华伤害我,所以才拿蛊卵跟他交换。”欧阳妅意举一反三。
“没错。”
好吧,这个答案令她开心不少。多珍贵的金丝蛊卵又怎样,还是比不上她欧阳妅意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嘛。嘿嘿,女性自尊至少膨胀几百倍。
“我是不反对给赫连瑶华金丝蛊卵,对他来说,小小一颗虫蛋,他愿意用他所有一切去换取。说实话,我很讨厌赫连瑶华,我认为他是个可怕的疯子,可是……我在赫连府里假冒婢女时,去为白绮绣梳发,看见他对她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疼爱时,都会觉得既感动又可悲。他一定很爱很爱她,直至现在,他仍无法接受失去她的现实,我也同情他。”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这句话,足以套用在赫连瑶华身上。他这个恶人,将最柔软的一方留给白绮绣,因痛失白绮绣,他变本加厉地更加愤世嫉俗。但这并不能成为他为恶的借口,谁都不可以把己身之痛,加诸于他人身上。赫连瑶华为救白绮绣而要杀古初岁,这一点,她永远都不可能谅解他。
同情和谅解,是两回事。
“也许,他最后所得到的,仍是无止尽的失望。”
“金丝蛊没办法救死人,是吗?”她听出古初岁的叹息。
“金丝蛊需要体温去育化,死人是不会有体温的。”
言下之意,给赫连瑶华再多的金丝蛊都没有用。
难怪他会说,赫连瑶华最后所得到的,仍是无止尽的失望。连她这个旁观者听见了,也好失望。
“我好像可以想像赫连瑶华发狂地抱紧白绮绣的尸体撕扯著喉,凄厉哭吼……”欧阳妅意吁完一口气,赶快抱住古初岁。她和他太幸福了,还能活著拥抱彼此,感受两人暖暖体温。他身上淡淡药味多讨人喜欢,萦回鼻间,她无法想像万一有一天,她像赫连瑶华一样失去爱人,她是否会比他更疯癫,她现在竟然还为了一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和古初岁冷战呕气?她是吃饱太撑了是不是?!或是人在福中不知福?
她把时间和生命浪费在这上头,根本是暴殄天物!
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何事?
也许,明天一张开双眼醒来,天塌了、地崩了,发生了巨大灾祸,从此两人天人永隔,她怎会甘愿残留在脑海中的最后印象,是她任性为了区区几颗虫卵而不和他亲近、拥抱、缠吻?她会恨死自己的!
在活著的时候不去做,死了之后,就什么都没得做了!
她不要懊悔,不要说著“早知道怎样怎样,我就怎样怎样……”的遗憾叹息。
“妅意?”古初岁对于她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一头雾水,这几日她闪他闪得多勤,好似他靠近她半步就会害她的欧阳小呆受孕,现在她却大大给他一记熊抱。
“明明有赫连瑶华这个悲惨借镜血淋淋在眼前,我竟然还蠢到把精神工夫耗费在赌气上头,太不值了,真的太不值得了……”欧阳妅意贴紧他的胸口,听见他的心正怦咚咚跳著,那是活著的铁证。多好呀,她最心爱的男人在她身边、在她臂弯抱得著之处,与她一块儿活在这世间,呼吸同样清新的空气。她自己想通了,心情由阴转晴,什么虫不虫蛋的,全把它抛到脑后去!她才不要再为了它,失去与古初岁相爱的珍贵时光。
生命,应该浪费在美好的事物上,他就是她遇见最美好的事物。
古初岁完全同意她的想法,看著赫连瑶华,他知道自己是幸福的,他虽失去族亲,却有欧阳妅意来圆满他的未来,他不再是孤单一个人。
“我们好幸运,都在彼此身边,未受痛苦死别的折磨,还能伸手拥抱、还能相互依偎、还能彼此关怀,我真的对上苍充满戚恩……所以,妅意,以后别再用不理睬来疏远我,你若不开心,可以骂我吼我,我会静静听你说完所有不满和怒气,不会像之前怯懦转身逃开,我会一直陪著你,等你消气,就是不要将我拒于门外,这样我会觉得好孤单,好吗?”他不怕她气鼓鼓的恼怒俏颜,就怕她不愿开口与他说话,用冷冰冰的态度待他,这会令他无所适从。
“好。”她笑著用力颔首。他说的情况,往后确实可能会发生,她脾气坏,又霸道,也不讲理,性子轻易便会被激发出火气,她不敢保证自己永远都不会跳脚生气,可她知道,他会如同他所言一样,静静听她吠,维持淡淡笑靥,宛如无际大海充满包容,极具耐性,最后,她会被他软化,如同现在一般,主动将他抱进怀里。
她会舍不得他失去笑颜。
他是药人,更是毒人,但他从没误伤过她,她第一次见他时便碰过他的血、亲吻他时交濡著他的唾,甚至在床第间,他的……
他待她是如此小心翼翼,如此宠爱万分,她在他身边非但没多次中毒,反倒气色越好,与其说是赫连瑶华日日送来的十全大补药养美了她,不如说是她从古初岁身上获取了比十全大补药更滋补的良药。严尽欢曾打趣问过她,不害怕哪一天吻著他时,他不留神将体内药毒互换,她就可能一命呜呼——
他那样珍惜我,我才不怕呢。
她想也不想便给了严尽欢这个答案,一边说,一边骄傲地挺高下颚。
因为珍惜,他连“不留神”这样的错误都不会犯。
他就是一个这么疼她的好男人,所以,往后她也会疼惜他,不用会令他感到孤单的方式使性子。
屋里,一股香味,由淡而浓,熟悉的甜香,迷蒙了她娇媚的眼眸、润红了她粉嫩的脸颊,这是古初岁唯一无法自制的“毒”,也是欧阳妅意最乐意中的“毒”——chun药。
她笑著看他一脸赧红,他不是一个毫无克制力的男人,然而面对她时,他的克制力,荡然无存。他好想念她,这三日她的疏远,漫长得像是三辈子。
“……笨小呆,扭什么扭、急什么急呀!”她明著骂潜藏在心窝深处的金丝蛊,实际上真正猴急的人,是她,她已经蠕著身子,攀坐在他腿上,密密亲吻他。“真是……一点都不矜持,完全没有虫格,yin虫dang妇……”
“大呆也按捺不住了,它好思念小呆……”他的声音,含糊在她嘴里。
她心口搔痒难耐,毒发的媚态,偎在他胸里的娇俏模样,逼人发狂。
他膜拜地爱抚她雪白身躯,喟叹著她的美好,她的温暖,令他眷恋不舍,她将柔荑探进他的长发间,勾著他的颈,压下来尝进嘴里。
并不是药性使人失控,chun药,只是辅助。
催化火热的床第缠绵,是爱情。
呿,明明扭动身体、急躁难耐的家伙是谁呀?yin虫dang妇又是指谁呀?!欧阳小呆不满冷嗤。
按捺不住的人,也不是我吧……古大呆也有冤想伸。
两只金丝蛊,成为代罪羔羊。
不过……好吧,它们也很思念彼此啦,啾。
番外 毒香
古初岁与欧阳妅意的第一个孩子,在一年后的春天出世。
初为人父的古初岁惶恐著急自然不在话下,但另一位坐立不安的男人,又是怎么回事?
门窗紧闭的产房,不时传来欧阳妅意的痛吟和哭嚷,古初岁在门扉前来回踱步,从右边走到左边,不时与赫连瑶华擦肩而过,当古初岁走向左侧,赫连瑶华便踱向右侧,两个男人仿佛变身成为纺车,一来一回地交织著担忧与期待。
漫长数个时辰的煎熬,终于,在东方天际透出朝阳光晕的同时,屋内传来啼亮的婴娃大哭,宣告著“我来到这个人世间”。
两个男人都露齿微笑,一位是喜迎自己与妅意爱情结晶的满足男人,一个则是狂喜于等待漫长数百个日子,直至今天,他见到另一丝曙光的激动男人。
将婴娃及产妇打点好的产婆,开开心心打开房门,报喜啰。
“恭喜恭喜,是个可爱的小女娃!”她也弄不清楚眼前哪个男人才是爹,毕竟两人都很高兴、都很激昂、都像准备冲进房里抱小孩,她只好一人恭喜一次。
话才说完,她便被他们一左一右撞开,差点跌出门槛,她想抱怨,两个男人早已消失于屋里屏风后侧。
古初岁最先关心欧阳妅意,她气虚地闭合双眼,阵痛了太长的时间,她浑身气力被抽干,发鬓被汗水浸濡,服贴著她的脸颊,他轻轻抚去她的汗,既是心疼又是感激,他吻著她,她才张开眼,给他一记笑容,然后开始抱怨生孩子好痛。
赫连瑶华则是走向一旁小床,看著五官又皱又红的小东西,她的小拳握个死紧,蜷成小石,赫连瑶华伸出一根食指,试图挤进五指小拳间,要探索在小小拳心里,是否有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金丝蛊卵的传言,全赖古初岁一张嘴在说,他抱持著怀疑,没亲眼所见,总是不踏实。
小拳软绵似云,热呼呼的,比刚蒸熟的包子皮更具弹性,一握住他的食指便不肯放开。
他本来……也会拥有一个像她一样嫩软讨喜的孩子,他与绮绣的孩子。
若没发生那件事,他已经拥有一个跟在他身后摇晃学步喊爹爹的小宝贝……而不是与绮绣一并陷入沉远的睡眠,来不及长大。
他怔然望著小脸不及巴掌大的女娃儿,她嘤咛蠕动的模样,足以教人再钢硬之心也为之融化。
“我女儿很可爱吧?要不要抱抱她?”古初岁在欧阳妅意倦累到睡下之后,缓缓来到赫连瑶华身边。这个孩子能平安出世,赫连瑶华是一大功臣,欧阳妅意在怀孕其间约莫有三次流胎迹象,全是她爬上爬下没个孕妇的觉悟,三次全赖赫连瑶华急招大夫来抢救,再按三餐命人送来安胎药,才保住孩子。
“……我没兴趣。我只是要把金丝蛊卵拿走。”赫连瑶华声音冷淡,不愿承认他有股冲动想抱抱软若无骨的小家伙。
若是以前的他,直接拗断小婴娃的手指,取走金丝蛊卵都有可能,哪会像现在,被孩子的小拳捉住,硬扯也不是、狠扳也不是。
古初岁倒是没将心中思忖言明,怕赫连瑶华恼羞成怒,会误伤了孩子。
“我清楚你的心急,你动手拿走吧,你已经等待够久了。”古初岁轻而小心地扳开女儿嫩指,赫连瑶华的手指得到自由,却没有立即抽离,就在他指腹旁侧,一颗裹著金碧澄亮的小卵安然躺著,在粉色稚嫩的掌心间闪闪发光。
“金丝蛊卵……”赫连瑶华喃喃道,迟迟不敢动手去拿取它,担心它一碰便会破碎。
“放心吧,蛊卵没那么脆弱,拿它来打弹珠都没问题。”
古初岁的安抚说笑,换来赫连瑶华的瞪视。
真开不起玩笑。
赫连瑶华轻轻拈起蛊卵,它并不是坚硬如铁,反倒像是煮熟的猪皮,有一种韧性。他凝觑著它良久,尔后才将它收至备妥的小木匣里,关上匣盖。
蛊卵到手了,绮绣复生的机会……
他唯一仅存的一丝希冀,全放在金丝蛊上头,他深信不疑,金丝蛊在绮绣体内孵化后,便会主动为她治愈腐坏的内脏,他见过金丝蛊缝合古初岁伤处的情况,金丝蛊的神效令他惊叹不已,它一定也能治好绮绣……
“还欠我第二颗金丝蛊卵,不要忘了。”赫连瑶华第一颗蛊卵刚入手,便提醒古初岁,交易尚未完全履行。
“好歹过个一年半载再来说吧。”古初岁瞠眸瞟他。他的爱妻甫经历完产子之苦,身子都还没养好,他就讨著要第二颗?!他以为生孩子像在生鸡蛋一样,噗一声就一颗吗?
赫连瑶华没听完古初岁的回答,匆匆打道回府,他没有太多耐心待在严家当铺,他急于回到整年点燃著袅袅薰香的房,他的爱妻,温婉如昔地躺在红木架子床,洁白床帷迎著微风,缓缓翻飞,似天际流动的白云,安详包围她。
他坐在她床畔,温柔牵起她的柔荑,房里弥漫的毒香,让她的四肢仍旧柔软如生前,只是无力垂著,他将她的手背贴在唇边,触及如冰般的体温,另只手取出装有蛊卵的木匣。
“绮绣,你瞧,我拿到金丝蛊,很漂亮,是吧?等了那么久,终于……”赫连瑶华嗓如丝,轻柔道,浓眉间,漾满喜色。
他无比珍惜地取出金亮蛊卵,将之放进白绮绣口中。
“你别像欧阳妅意,一听见是虫卵就怕得不敢碰。你这个傻女孩,连鸩毒都敢喝,一颗比药丸子更小的蛊卵又算啥玩意呢?”他边哄著,取来茶水,先含一口,再哺喂到她嘴里,右手虎口扣托在她咽喉,耐心助她顺利咽下,些许的茶水自她唇边溢下,他低首吮去,抱著冰冷的她,抚摸她笔直的青丝。“绮绣,不要让我等太久……让金丝蛊早日孵化出来,好吗?”
一道暗红色的稠液,自赫连瑶华鼻腔滑下,他没有伸手抹去它,任由它染红白绮绣白色丝绸的颈窝部分,接著,他的唇角也开始滴落鲜血……
保存她尸身的毒香,毫不留情侵蚀他,绞揪他的五脏六腑,他却仍然呼吸著它,只要能救她,是毒,是香,他都不在意。
他现在所要做的,只剩等待。
等待她睁开双眼,那一天的来临……
后记 决小明
我想写赫连瑶华这一只,我自己先自首吧。
内文一边写到他的戏分时,我自己心里一边大喊:“我要写!我要写!我要写!”,虽然女主角还没出场就被我写死了,后头该如何自圆其说,我还在构思中,但基于一股想写的冲动(也不知道大家想不想看,就是任性很想写……),我会努力的(笑),不过因为是严家当铺以外的角色,就先打入番外篇过一下干瘾,等前头几本排队出清之后,再轮到他们吧(二○一○年了吗?汗很大……),至于番外的结局,也挪到他们那一本去啰(我都放话敢写了,只要写得出来,一定会是Happy Ending的,安啦安啦↑要是写不出来,就是金丝蛊卵孵不出来啦……)
这次登场的人是妅意哦,一个我觉得很率性的女孩子(写起来相当顺手,我喜欢这种个性的女生),坐镇严家当铺的柜台,恭迎客人上门典当,表面笑盈盈,时常内心OS很多,有做过服务业的人都知道她的辛苦吧(笑)。有些客人真的很令人头痛哩——那种我花钱就是大爷的客人,我很怕;那种得理不饶人的客人,我也怕;那种不断为难服务人员的客人,我更怕。也许大家曾经在不自觉中都当过“奥客”
(我自首,我有),但还是要体谅一下下客服人员,将心比心哦。
接下来,涉及内文一些些,还没读过的小朋友,请无从第一页翻来啰。
我对“蛊”还颇感兴趣(当然,自己完全不会希望中蛊,感兴趣和中标是两回事,汗笑ing),以前自己练习写作的短篇故事,也写过情蛊那类的东西,这次的金丝蛊,完全是杜撰的,功能和用途是某只腐烂小作者编出来,世界上应该没有这么和善的小东西(要是有的话,外科医生就没饭吃了),蛊通常都比较偏旁门左道,伤害人的居多,虽然也是有例外,像仙剑奇侠里的金蚕蛊不就是帮助玩家免费升级一个LV吗?(哈哈,我也爱它)
上一本才说过,我回到人类世界了,这一本却又写得光怪陆离(汗颜),我的价值观已经严重扭曲到看完羊妹妹写了一段“叉子狠狠Сhā进手掌,鲜血直流”的桥段时,竟然还跟她说:“叉子Сhā进手掌……是小伤吧?”感觉主角们不用太小题大作啦,随便用口水舔一舔就会痊愈啦(大误)。
羊咩咩叫:“不是浅浅Сhā进去耶!是整支叉子刺穿手掌耶!”光用想的都超痛!
“我觉得被开膛剖肚都叫小伤而已……”我很汗颜而诚实地说。
不对!不是这样的!那是大伤!那是超级大伤耶!我因为写了太多咻咻两下就治好伤口的妖怪,才会认为只要死不了,都叫小伤吗?(抱头尖叫)我不想变成价值观错乱的人(泣)……
所以,手被叉子Сhā进去,是大伤。(催眠自己)
是大伤(努力催眠自己)……
这系列的南城、西京,和上一系列的南城、西京是同一个地点,但空间不一样(差个N百年或N千年以上)。不是我懒得取城名,而是单细胞的我,总认为与其取了十几个城名,不如将全部的书系都集合在一块儿,这片土地上,也许在几千年前,有一只凶兽和小狐妖牵手走过,也许在几千年后,有一个鉴师和小骗子在面摊吃过一碗面,也许在以后几百年,还会有全新的故事发生。
重点是,南城呀西京呀,多好记!(大笑)
最后,提一下关于mail和手写信的事,谢谢容忍我拖信的大家(狗腿甜笑),也在这里先谢谢愿意花时间写信给我的大家(啾),最近的mail发生了无法转码的惨事,只要是简体的来信,都面临到无法顺利阅读的情况(以前在《邪佞小剑兰》后记中教大家的转码方式,我自己却不能用了,只要一按下转换的键,我就会被强制踢出网路Orz,没有例外过),如果不嫌麻烦的话,可以试试用附加Word档案的方式,也许我就能看见信件内文了(泪,要是有谁有好办法可以教我转码,也欢迎教导我哦)。
还有,yahoo的信箱,自动自发地给了使用者一个即时通的服务(也没问过使用者要或不要Orz……),而这个服务,吓到我了。亲朋好友都知道,我是一个没摸过即时通的家伙,某一天上了网,准备回信,突然跳出好几个对话框打断我的回信速度,我第一反应是:“我中毒了!我中毒了?!”↑(只要是没见过的情况,一律通称为中毒)。然后很紧张地请家里免费工程师来抢救我的电脑,结果只得到鄙夷的一句——
“拜托,这是即时通啦!”天呀,现在还会有人不知道什么是即时通吗?
“……帮我取消它。”我根本没弄懂为什么自己的信箱会有这种东西,呜。
“不能取消啦,不过可以设为离线。”免费工程师很贴心地让我变成了永远离线。
所以,请大家不要用即时通敲我,我不懂它的用法,还有,当天晚上敲我的读友,不是我不理你们,而是我根本以为我中毒了(汗颜),请你们见谅(鞠躬)。
近来,失去了一位表姐,震惊之余也是无比遗憾,读到报上周董说过的一句话,倍觉感叹,也送给大家。
“钱财,再赚就有;感情,再谈就有。只有生命,不能重来。”
请珍惜生命,珍惜身边疼爱你的家人,不要放弃希望。
愿大家都平安。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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