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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年年庆有余 > 第六章

第六章

“木郎,你别这样……”

“啪答”一响,木家公子后脑勺挨了娘亲一记铁沙掌。

“见鬼啦!谁说咱儿不让茆儿进门?你这不孝子,要敢不娶她,老娘……老娘死给你看!”

男人跨步疾奔,行速好快,辛守余不知这是否便是武艺中的轻身功夫,只觉风由耳际飞掠,吹扬乌软发丝。

她下意识将脸贴近那宽阔胸怀,汲取他身上沉稳的气息,小手原扯着他的衣衫,他忽地一个跃拔,她轻呼了声,藕臂随即环在他的腰身。

约莫过了一刻钟,他步履回缓,辛守余掀开眼睫,发现两人已返回行会。

他犹挟抱着她经过前院、大厅和回廊,往后院步去,待跨进厢房,辛守余脸容便如垂挂在外边的辣椒串,烧红火辣,因行会里已有不少底下人瞧见他的行径,适才在回廊转角,甚至还遇上安大娘,想着她惊奇、戏谑的眼神,辛守余不禁暗自呻吟。

房中宁静,男子松开健臂,终教她双脚落地。

他深眸俯视,她仰首回凝,静谧谧的氛围散漫着微妙的情愫,彷佛要将彼此看进神魂深幽处。

“马……”她似在叹息。

“什么?”

“你把马留在大街上了。”

年宗腾“咦”了一声,咧开嘴,“你不提我倒忘了。不过,旋风自个儿寻得到路回来,现下说不准已在门口。”

“……那、那很好。”她点点头。

两人又沉默下来,那微妙情愫较先前更浓郁,连呼吸都不禁小心翼翼起来。

忽地,年宗腾低语:“你不鸣则已,一开口就拆了那位张半仙的招牌,往后,恐怕没谁要上他的相命摊子测字问卜了。”

她小嘴微张,试着要出声,一时间却找不到话,只是迷惑着,他为何站得这么近?近得那体热已温烫了她,在这深秋里,她感受不到一丝丝寒凉,额与背竟似要沁出薄汗。

脸好热,她欲要抬手碰触,此一时刻才陡然醒觉,并非他故意贴近,而是她一双玉臂仍紧揽他腰际不放。

“啊!”如同他身上涂满毒液,轻呼一声,她撤得极快,两手甚至还矫枉过正地藏在身后。

“留神,别撞到桌角。”年宗腾出手如电地扶了她一把,见她犹如惊弓之鸟,心一沉,双掌没敢在姑娘素腰上多停留。

对他才有的奇妙情怀,辛守余此刻已然明白,每一次的接触和靠近,在在震荡着她的心魂,可现下要自己镇静,装作若无其事,较先前任何时候都要困难。

她心里好气,气自个儿胆小如鼠、这么优柔寡断、这么裹足不前。

站定,她鼻息微促,不安地咬了咬软­唇­,终是轻叹道:“腾哥……我、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我得罪了那位张半仙,你又护着我,他会把帐也一块儿记到你头上的,今天这事,我强出头,是不是太冲动了?”

年宗腾稳下意志,隐忍着想碰触她的欲念,笑道:“这麻烦惹得好,你强出头出得好,见你在众人面前侃侃而谈,说得头头是道,我都不知有多钦服。”

她双颊又热,腼腆地瞅向他,“那仅是巧辩,这测字之术人人皆能解,懂得其中技巧,靠着临机应变,自能说得天花乱坠,又有什么值得说嘴?”

见她眸底升起落寞,年宗腾沉吟着,忽地问:“从小到大,除测字之术外,你还向辛爷学了什么?”

辛守余狐疑地眨动丽睫,仍乖乖回道:“批八字、紫微斗数、手面相、姓名学、择日与风水,还有卜卦和易经等等,而奇门遁甲只学了点皮毛……”

“那好。”他颔首,“你也替我测字。”迅速环顾四周,寻下到笔纸,他­干­脆倒出一杯茶水,以指沾茶,直接在桌面写下。

“就测这个字。”

辛守余怔怔垂眸,这一瞧,不禁目瞪口呆,又是一个“茆”字。

“……你要问什么?”

“能测出什么,便问什么。”他回得潇洒也笼统。

定了定神,她软­唇­轻启,凭着本能,一长串的释意流泄而出:

“此字上『艹』下『卯』,『艹』为『菜』之首、『果』之头,在­阴­阳五行中,『卯』又意指『金』,论季节则是秋季,正是现下这个时节,反映在五脏内腑上,指的便是肠道。意思就是说,今年秋天,可能将因燥热的关系,使得肠道运作不顺畅,要多食野菜鲜果,少食­肉­,要不然……出恭的时候可能……嗯……”鹅蛋脸像要蒸出一层红雾。

这会儿,换年宗腾发怔,似乎没料到她会说出这些。

对视片刻,他忽地仰头朗笑,那过响的笑声震得辛守余轻跳起来。

“你是说,我八成得在茅房里蹲上大半天啰?”他搔搔头,黝黑脸庞隐隐暗红,现下早已秋末,她有无说中,也只有他自个儿清楚。

菱­唇­抿住笑弧,辛守余轻应了声,眸光在他脸上游移,细究着他的眼耳鼻口,专注得教年宗腾左胸悸跳,肤下的暗红淡淡透出。

“怎么了?你、你这么看我?”镇定!沉着!他努力克制着呼吸,怕嗅进太多属于她的女­性­香气。

“腾哥……我能摸摸你的脸吗?”

“啊?呃……”细长双目掠过讶然,他心底苦笑,却是道:“你若不怕教我扎疼手心,爱摸便摸吧!”

随即,姑娘家的柔荑探近,他瞥见她的浅笑与眸中的凝注,当那温软触感夹带馨香袭来时,年宗腾只觉喉头一弛,几要逸出叹息。

他双目眨也未眨,定定俯视。她的手先是在他额上探究,然后顺着眼窝游走,在两边颧骨停留了会儿,又揉捏着他的眉心和鼻梁,跟着来到人中,她避开他的­唇­,直抚他的下颚,教他心中滑过古怪的失落感……

唉唉,他太龌龊、太卑鄙,脑子里转着啥儿念头,他其实清楚得很,只怕她再不撒手,他喉间滚出的粗嗄呻吟恐怕要吓着她。

男子淡泛胡青的下巴摸起来确实粗糙,微扎着辛守余的柔软掌心,那感觉好生奇异,竟教她流连难走。

然后,她启­唇­低语,像是在对自己说话,“额骨宽高,发鬓多且清,兼之双眉浓长,而左眉里还藏着一颗小小黑痣,这般面相常是心肠仁厚之人;再有,目长而深,眉间清朗,鼻骨挺俊而颧骨圆润,颚骨中心一捺,作双颚之相……”她缓缓望住他的眼,道:“这般模样的人,什么都好,就是太重感情。”

静了片刻,他似在笑,低嗄道:“这便是相由心生吧?内心有情,貌必随之。在我瞧来,重感情并无不好,人对感情的牵挂,往往比什么都要厉害,人对于周遭一切的人事物,久而久之都会生情、会留恋,这是本­性­。”

她像在瞬间被点住了周身|­茓­位,定止不动地注视着他,雾瞳却涌起薄光。

年宗腾浓眉低敛,叹道:“这是辛爷曾与我说过的话,我只是原封不动地道出。”

辛守余陡地意会过来,轻吁出口气,低语出声:“是的……这些话,阿爹也曾对我说过,人对感情的牵挂,往往最厉害。世间万物皆有情,灵艺五术亦有情,因为情是现实的东西,不管是善情还是恶情,都是最最真实的,而人便是受心中情所左右,成就自身的命运……”

所以,命运­操­之在手、­操­之在情,情在心中波动,分开正反,有了­阴­与阳,所以­阴­阳不死,相交相感,相反柑成,相合柑恶,相克相生,又所以,对中有对错,错中也有对错,都不是绝对的,只有情是真。

她似是若有所悟,脑中思绪多而模糊,仍待细思。

年宗腾微微一笑,尚不清楚是否已帮她厘清了什么,但见她眉心温柔,脸容宁祥,心便如在一汪温潮里悠然浮荡。

“辛爷说的那些话,我原不甚明白,可今日你已教会了我。”

辛守余不明究里,微眩在男子粗犷有情的眉目中,听他又道:“木家公子与那位茆儿姑娘之间的男女之情,牵动了你的恻隐之情,让你愿意为这不相­干­的人挺身而出,你说我太重感情,你自个儿又何尝不是?人对情牵挂,受情影响,往往要改变许多事物,甚至改变了旁人一生运势……”

一切的一切,因情而变?是吗?那她由京城而来,遇上了这样的他,流连不走,心已非常心,意已非常意,说到底,也关乎着情了……

思绪再次翻涌,她醒悟一个,还有一个,环环相扫着,直到……温热气息一下下喷在她指腹和手心儿上,引起微麻、微痒的古怪感觉,她迷眸眨动,瞧见他黝深如渊的眼,也瞧见自个儿原是探索他脸骨的小手,竟摸着摸着,摸上了他的嘴,拇指在那两片丰­唇­上蹭着、抚着,还赖着不走?!

她低声惊呼,欲要撤回,男­性­大掌却猛地包住她的手,压在那丰­唇­上。

辛守余快要晕了,脸红心热,以为周身血液全往头顶冲去。

该怎么做呵?

还有,他、他他想做什么?

她欲要出声,可是口­干­舌燥,半句话也挤不出来,只能傻怔怔紧盯着他,然后,男人的脸越来越近,缓缓在她面前放大,再放大……

就在她紧张万分地闭起双眸,心提到喉头,全身颤得如风中可怜的孤叶时,男人却突然放开她。

怎么回事?辛守余茫茫然睁开眼,小嘴微张,见那魁梧身躯动作迅捷,倏地掠过她,闪向门口。

“你……你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带你见一个人去。”年宗腾此时已立在厢房外,说完话,他也不走,就隔个一段距离盯着房里佳人直瞧。

哇啊~~到底在­干­什么呀?他内心大叹,从不曾踌躇至此。

“我、我走啦!”丢下这毫无意义的话,他头狼狈一甩,这会儿才当真大踏步伐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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