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华是不可能告诉夜笙实情的,不然夜笙一个酒后失言将这秘密说出去,岂不是要招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这样一来,夜笙心中的不平更加剧增,每日里更是喝酒斗虫,嫖宿赌博,又结交了不少损友,更是日渐堕落。陆华对此也是无奈,又约束不了他,只得在他惹出祸来之后,再每每为他善后罢了。
琉璃与夜长风有些交情,虽然不知其中详情,但道听途说,也能猜出个一二分来。
而且斑琉璃几乎马上就意识到,这位陆家庄的陆华,只怕就是神雕里那个陆展元的先人。
如今只见那书生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是陆庄主派来的,让夜公子回庄去商议大事。”
其中一个打手模样的人又把他一推:“什么陆庄主?这庄子明明是夜公子的,夜公子才是庄主!你以为把陆华抬出来就能压得了夜公子了吗!陆华不过是夜老爷买回的家奴罢了!”
那书生被推了一个踉跄,口中仍道:“城里的四海赌坊派人来到庄上,说上次夜公子在那里输了两千两银子,庄主让公子回去,问问是不是有这回事。”
夜笙的脸陡然间涨得通红,怒道:“不就两千两银子么!这么点小钱,还要来问我吗!”
夜笙说着上前一把抓住那书生的领口:“你不要以为你和陆华都姓陆,就算是攀上交情了,我便不敢动你!你放走了我的虫王,快快赔钱来!若不赔我,休怪我无情,让你吃我的拳头!”
原来这书生也是姓陆,与陆华乃是同姓本家,因屡试不第,故此在陆家庄上做些个帮忙的帐房活计,也常为陆华跑个腿什么的,另得几个赏钱,也好补帖家用。这如今陆生被夜笙一吓,脸也白了,也知道这夜笙经常惹祸,陆华也不来管他,自己得罪了他,也只好牙齿吞落肚而已。
所以陆生连声告饶:“我赔便是,我赔便是!”
夜笙本来扬起了手,要打他几个耳光来泄愤,听他这样说,想起平时陆华对这个同姓的穷书生也颇多照顾,心中更是厌恶,眼珠一转,便有了计较,便道:“好,我只蟋蟀是花了五百两银子买来的,你且赔来吧!”
那陆生被吓得白了脸,他在陆家庄帮忙一个月,也不过二三两银子,这五百两银子,却让他到哪里去拿出来。
看到陆生那苍白的面孔,夜笙心里升起一股扭曲的快意,道:“你别去找陆华要,陆华的钱还不都是老子的!你若能赔我的钱,也倒罢了,不然便把你老婆卖去勾栏院,好歹也能抵两个帐。大爷我再光顾她几趟,剩下的钱,就当是给了她赏钱了!”
琉璃见他说得粗俗,不禁皱起了眉头——原本看在夜长风的面上,并不想与他多计较,如今他这样逼良为娼,确是有些过份了。
琉璃正想出手,忽听楼下有人大喊一声:“谁在斗蛐蛐儿,让和尚来与他斗上一把!”
话音未落,楼下冲上来一个衣着褴褛的和尚,只见他年约三十来岁,脸上油污满面,颔下胡子拉渣,头戴一顶破僧帽,手拿一把破蒲扇,腰间一个大红色的酒葫芦,却是琉璃许久未见的道济和尚。
那边众人见道济衣着怪异,也都是一愣。这时道济把僧帽一摘,凑上前去,说:“和尚倒也有几个蛐蛐儿,听说这里有人在赌钱,便来凑个趣儿!”
这些混混儿见道济僧帽中三只瘦小的蟋蟀,动也不动,便都笑道:“和尚也来赌钱?真真好笑!你这三只小虫,如何斗得过我们!”
他们只见这三只虫子一动不动,全不知这乃是道济手上内功吸住它们,教它们俱都动弹不得,便以为这三只蟋蟀没有一点活力,如同半死。
道济说:“你那蟋蟀是斗蟋蟀,那算不得甚么,我这蟋蟀能斗鸡。”
众人俱都大笑,说:“哪有这事,你这和尚疯了!”
道济说:“我这三个虫乃是虫王,一个叫金头大王,一个叫银头大王,一个叫镇山五彩大将军。”
夜笙听道济说话无理,引起心中好奇,便暂且松开陆生,由那边过来对道济说:“和尚,你这话当真?你斗斗我瞧瞧,若能斗败公鸡,我输你一百两银子!”
道济说:“行。若赢不了,我输你一百两!”
说着居然从怀里摸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来。
众人见他一个穷和尚居然身怀巨款,一时倒也不敢小看他了,只怕这些钱真是他赢来的,哄闹声也渐渐平息。只是道济这么一闹,旁边众桌子上的食客,包括楼下的食客也都被吸引了过来。
琉璃在一旁心中暗笑——不想今日看到传说中的济公斗蟋蟀,倒要好好看看他是怎么变这个戏法的!
几个混混里有好事的早去把醉仙楼后厨里鸡笼里小花鸡抱出一只来,道济两指一拈,拿出一只蟋蟀来。
夜笙一看,却果然是一只小得不能再小的虫子,若是他,便一文钱也不要的。
道济把蟋蟀搁在地下,那鸡最爱吃小虫,瞧见这蟋蟀过去就要吃,却连着几下啄击都没有得手,都偏了一二分距离。
琉璃早看出道济蹲在地上,正撮唇吹气,就在那小公鸡要啄到蟋蟀的时候,道济一股真气便吹了过去,将这公鸡的脖颈和喙吹偏。只因道济时机拿捏得太好,那短短的吹气一瞬间,众人居然都没发现。
那公鸡连着几次吸不到,倒用脚来踩,道济左掌放在木地板上,看准时机,劲力一吐,一股内功顺着木头的纹理传了过去,一鸡一虫忽地都飞了起来。那蟋蟀身子轻,被这劲力一送,飞得更高一些。道济又吹一口气,将它吹到这鸡的冠子上。
这蟋蟀本是素食性的,但是道济也不知怎么养的,居然一口咬在小花鸡的肉冠子上,疼得小鸡直叫直跑。
道济赶紧过去把小鸡捉住,另一手把蟋蟀拿起来说:“别把我的宝贝伤了。”
夜笙一看,心痒难耐,忙道:“和尚,你卖给我罢,要多少银子我给多少银子。”
道济说:“不卖,我这好容易才找来的,还不定能给我赢多少银子呢!”
夜笙双眼赤红,道:“你卖给我两个,要不然卖给我一个也成。”
道济说:“我一个也不卖。”
旁边的混混纷纷拔出拳脚威吓道济,说:“你不认得这是陆家庄的夜公子?便是把你打死了,也赔不了几个钱,现在要买你的虫子,算是给你面子了!”
道济装模作样地想了半天,说:“你真要买,也行!不过我和这陆书生有点交情,上次我化缘经过他家门外,他娘子给了我三文铜钱。我跟你商量吧,他弄丢了你一个蟋蟀,我替他赔你一个,剩下两个都卖给你,你再给我一千银子,少了可不卖。”
三文铜钱换五百两银子,这笔生意太做得过了!
夜笙笑道:“什么东西,不过是玩物,哪里要五百银子一个。”
道济说:“你刚刚还说你那逃走的蟋蟀是五百银子买的。”
夜笙道:“那不过是顽话,哪里就真要那么些钱了。也罢,这陆子龙我也不找他了,我就再给你三百两银子,你看如何?”
说着摸出三张一百两的银票来,当时给了道济——却原来这陆书生名叫陆子龙。名字与三国时期的名将相同,但是却是个完全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书生。
道济拿过银票,便拿下僧帽,把三只蟋蟀都给了夜笙,然后拉着陆子龙赶紧出了酒馆,琉璃见了,便也起身,与王重阳一起跟了上去。
那道济拉着陆子龙跑出老远,摸出银票来,都递给陆子龙,道:“这地方你不能再待了,你快回家,带了你老婆儿子走吧。有这些银子,便是不做生意,也够你过一阵子的了。”
那陆子龙懵懵懂懂的,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对道济千恩万谢了好久,才转身急急去了。
琉璃笑着上前一拍道济肩膀:“好你个不守清规的酒肉和尚,却到这里来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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