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惊蛰,在山西大同教书的欧阳先生流落到此,观里才算有了一丝丝活气。
欧阳先生肚里究竟有多少锦绣,人们并不晓得,只是好多人见过他一手的好字画,听他念过
不带鼻音的极为好听的诗文,至于天文地理、阴阳八卦,估摸着更是手拿把攥。
起初,人们怀疑他在原籍犯了杀剐的糟事命案,躲到观里安身,后来见他笑微微的样样不像
恶人,也就不再偏想他咬牙瞪眼拿着攮子杀人的景致。
在定州城,欧阳先生只佩服两个人。一是花五魁,一是花五魁的拜把哥哥胡大套。欧阳先生
喜欢听戏,和花五魁有过多次深谈,每次都是他抢着去秧歌班,要么拎上一瓶松醪跟花五魁
喝个瓶见底,要么在十字街回民杨家糕点铺买上二斤蜜果子让花瓣儿解馋。至于胡大套,他
总是听花五魁夸盟兄的为人,又加之胡大套开的拳厂遍布全城,差不多十七八岁的浪荡小子
都受过他一拳半腿的指点,也算是心仪已久,只是一直没机会见面。
欧阳先生吩咐厨子备上一桌酒菜,又转到灶间找食盒。
花五魁眼看着他忙里忙外,不由被他的侠义感动。
众人将欧阳先生送出院门,顺便往西看的辰景,眼珠子齐都定住。
花家五正三厢的四合院本是大架朝南,门外垫着护城河堤下的小路,往西便是南城门的阳口。
那条小路上,急匆匆走过来三十多号当兵的,前面的王秉汉脸上挂着笑样样,芒种和一个当
官模样的人还手拉着手。
众人一时不知咋回事,回头看看花五魁。花五魁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当官的,半晌,嘴角
抖颤几下,愣是挤出一丝欢喜。
"哥---"
花五魁还未说话,当官的松开芒种,直奔花五魁跑过来。
"师弟,真……真是你?咋当奉军咧?"花五魁的眼皮跳了跳。
"先别说这,让哥受惊咧,都是俺管教不严,回头再狠踹他们!"
花五魁瞄瞄芒种和王秉汉,见二人没伤毫发,将那当官的拉到蔡仲恒面前,欢喜地说:"老哥,
还认得不?这是锅沿,出息咧!"
蔡仲恒仔细看看,笑道:"十几年不见,兄弟越活越排场,猛在街上见着,还认不出来哩!"
李锅沿拍拍蔡仲恒的胳膊:"老哥净笑话兄弟,俺这一介武夫哪比得上你这儒雅风度!"说着,
朝堵在外面的兵们招招手。
一个当兵的走过来,将手中的红纸包毕恭毕敬递给李锅沿。
李锅沿打开纸包,露出两幅亮闪闪的红绿被面,笑着对花五魁说:"要没这场子热闹,还不晓
得侄女今儿好日哩,这是京城最时兴的杭州被面,哥要是不喜欢,俺走喽你再扔!"
花五魁接过被面,装作不高兴地说:"既然来咧,咋还拿话扎哥哥的脸哩?快屋里坐,一会儿
让瓣儿给你敬仨酒。"
李锅沿站着没动,笑着说:"方便不?"
花五魁撂下脸来:"你还是俺兄弟不?"
李锅沿笑笑,回头对后面的兵们大声道:"好好在外面守着,不许大声嚷叫!"
当兵的低声嘟囔:"是,团长。"
花瓣儿见众人都随李锅沿进院,悄悄拉住芒种的手:"哥,吃亏咧不?"
芒种笑笑:"没,刚进大道观就碰上师叔咧,听说俺是花家班的人,对俺好着哩,还说让俺俩
当兵做官哩!"
花瓣儿撅嘴道:"不行,不让你去!"
芒种拉着她进院:"俺没说去哩,舍不得你!"
闹了一场虚惊,本来简单的仪式就更马虎。白玉莲只是在花瓣儿衣领里塞了些干草节,一只
手牵着她,迈了迈放在院里的马鞍,又进屋和芒种拜了三拜。
其实,若按定州的老规矩,再赶上瞧热闹的人多,还免不了让花瓣儿"走口袋",就是由两个
后生各拿一条面口袋前铺后撤,让花瓣儿在上面走,如果后生故意捣乱,铺得慢撤得快,花
瓣儿自然站立不稳被拽扯得前仰后合,惹围观的人一笑。
好在撺忙的都是秧歌班里的人,没有存心使坏,花瓣儿躲了一难。
花瓣儿和芒种脱了身上的礼服,一块儿和白玉莲、王秉汉伺候屋里院外的客人。乐师们见没
了事体,情绪高涨起来,大声说说笑笑,全然不顾院外那些往里瞅热闹的兵。
屋里,八凉八热的酒菜上齐,花五魁示意花瓣儿给大伙斟酒,又转头对李锅沿说:"听说昨天
夜里来的定州?兄弟这些年咋过的,咋改咧行哩?"
李锅沿笑笑说:"当兵就是这个样样,换防换得勤,没办法。算起来穿这身衣裳也有十年咧,
过得还行,就是一早一晚的有点憋闷。"
蔡仲恒关切地问:"咋,身子不好?"
李锅沿没事样样地说:"老哥不愧是医生,出口就是本行,俺是心里有病哩!十四年前,姨家
大小五口死得不明不白,表姐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说,俺一念想起这事体还痛快喽?"
花五魁自然晓得他的用意,心里一紧,面上却不显汤水,反倒赞同地说:"是哩,人命关天,
一天不水落石出,谁的心眼里也不踏实。"
李锅沿面沉似水,突然沉声对花五魁说:"哥,你说谁的嫌疑最大?"
花五魁早有防备,低头沉吟半晌,摇头道:"琢磨不透。说谋财害命,家里没多少金银,说报
仇雪恨,又没得罪过人。莫非家里出过背人的机密事体?要不你姐咋不明不白地一走不回
哩?"
花五魁嘴上硬朗,乍提起那个女人,心里也是忽忽悠悠地没有根基。
李锅沿不阴不阳地说:"俺前些天回祁州,家里说她生过一个娃娃,四岁那年接走再没回去。
这事体恐怕跟那个娃娃的爹有关联,哥,你说,这娃娃是谁的哩?"
要在以前,花五魁听到这句话,定会惊愕得呆若木鸡,可他几年前就听说了这个事体。当时,
他也震惊,更多的还是害怕,担心有一天李红儿带着那个十八大九的小伙子找上门来,坏了
自己的名声。至今李红儿不知死活,儿子也就不晓得在不在人间。不过,他闲下来的辰景也
想,他长得啥样样?高矮胖瘦?真要有一天见了面,他是哭喊着认祖归宗,还是跟李红儿一
个样样地心里怀着仇恨哩?
花五魁假装吃惊,故意不相信地看着他。
蔡仲恒诧异地道:"原来还有这么档子事体,你姐除喽跟五魁好,还跟谁好过?"
花五魁稳下心来:"没有吧,没听说她有别的相好的。"
蔡仲恒思忖道:"五魁是个仁义汉子,娃娃自然不会是他的。莫非她遇了歹人,要是这个样样,
她的性命……这都不好说哩!"
李锅沿冷冷地道:"俺总觉得表姐没死,她也不能死。死喽,这无头案还不把凶手乐死?不过,
他也乐不了几天,俺心里有谱,他跑不了!"
蔡仲恒惊喜地问:"你说是谁?"
李锅沿看了一眼花五魁,摆手道:"你看,俺多不知趣,今儿是侄女的喜日,说这些多不吉利,
哥快不高兴咧。反正日头长着哩,让他慌慌着再活几天也没啥。来,喝酒,今儿咱们不醉不
归!"
花五魁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兄弟好肚量,这些年还没变,以后要有眉目,老哥几个帮忙!"
李锅沿"哈哈"一笑:"俺盼着哩!"
屋里推杯换盏正喝得酣畅,院里乐师们哄笑起来。
琴师兔子毛嚷嚷道:"三天不论大小辈,不叫你媳妇出来唱两嗓子,今儿晚上俺们就到你炕上
睡,看谁豁不出去!"
芒种笑着说:"老哥,平时见你挺能扳山(注:秧歌艺人的行话,喝酒的意思)的,今儿才扳
咧半斤,咋就耍起鬼来咧?"
兔子毛"嘿嘿"笑道:"啥叫耍鬼?你问老板,新媳妇谢唱是老辈子传下的规矩,你不愿意也
不行。"
芒种嬉皮笑脸央告说:"俺来行不,要不让俺师姐来?"
正在厨房帮忙的白玉莲扭头过来嚷道:"你个不要脸的,省着媳妇不用用别人,你倒算清账喽,
今儿是她的喜日哩,她不唱谁唱?"
芒种"嘻嘻"笑着对烧火的王秉汉说:"姐夫,俺记得你们成亲的辰景她没唱哩,一勺子烩在
这儿得咧!"
王秉汉笑道:"那今儿是你娶还是俺娶哩?"
芒种急忙说:"别打混混,咱俩各娶各的!"
院里的人哄堂大笑。
兔子毛喝得脸通红,晃悠着站起身,突然止了笑说:"咋,舍不得咧?腻歪就是病,痒痒就得
蹭。不是哥几个车把式吃料豆专爱那一把,着实是这节骨眼上不热闹心里憋胀。七岁红啥人
物?小七岁红啥人物?你韭叶黄啥人物?若在平时,唱上三天三宿也达不到人家满意哩!咱
不能让狗日的蚊子坏喽喜事不是?哥几个嘴里少扳点儿,手上多动会儿,图个红火热闹!"
兔子毛的话正戳到芒种心尖尖上,芒种的脸"腾"地涨红,收了嬉皮笑脸的样样,大着嗓子
对花瓣儿喊:
"瓣儿,老哥的话俺爱听,来一段!"
"来啥?"花瓣儿从屋里走出来问。
"拣热闹的唱!"芒种说。
"爹他们还在屋里喝酒哩!"花瓣儿小声说着,用手指指东屋。
"没事,俺跟老板说去。"兔子毛说罢,往桌上撂了酒碗。
院里的话屋里听得真切,花五魁隔着窗户说:"热闹热闹吧,也该有个响动咧!"
兔子毛重又坐下,操起胡琴又示意别人拾掇家伙,仰头对花瓣儿说:"那就来段《小老道人》。"
花瓣儿用搭在院里的紫花手巾蹭蹭手,将它用兰花指捏住一甩,弯弯的眉尖尖耸了两耸,俊
俏的脸上便挂了一团媚媚的笑样样,丁字步站着等几位师傅走过门儿。
胡琴、梆子一响,兔子毛吆喝一声:"哥几个,抻着点(注:秧歌艺人的行话,节奏慢的意思),
占磨些功夫!"
芒种连忙说:"别,还是马前(注:秧歌艺人的行话,节奏快的意思)吧,呆会儿还扳山哩。"
几位师傅相看了一眼,自顾手中活计,压根没听他的话。
梆声连点五下,花瓣儿甜嫩的嗓儿响在院里。
王美蓉站在花前偷着眼地捋儿
花搭凉儿墙下怎么一个小老道人儿
九莲道巾头上戴
两根飘带缀顶门儿
在下边是白漂布的一双袜子儿
前有前三针儿
后有后三针儿
中间跳三针儿
共和三三本是见九针儿
二马鬃分就像两道门儿
小蚍蜉上山甭提长得那是娃娃脸儿呀
纸底子缎鞋前后捆着云儿
葫芦弯的帮子又不大又不小直到他的脚根儿
他长得欢欢的眼儿弯喽喽的眉儿
雪白的小脸蛋儿可没长麻子儿
又不高又不矮匀匀称称的个儿
上宽下窄的北瓜子儿脸儿
宽宽的脑瓜门儿高鼻子梁儿
小老道儿他就照着王美蓉打咧一个哈欠张咧一下嘴儿
露出来雪白的小牙儿通红的牙根儿
院外三十几号当兵的早被酒肉香馋得心里痒痒,乍又见花瓣儿唱戏的媚样样,恨不得把眼珠
子摔到她身上,恨不得蹿到院里把酒喝干。几十张嘴张得老大,个个都像傻蛋。
花瓣儿俏脸一红,扭身刚要进堂屋,忽见翠蛾从院门探进半块儿脸。
"姨,咋不进来哩?"花瓣儿说着,走过来拉她。
"快叫你爹,俺有要紧事体说哩!"翠蛾攥攥花瓣儿的手,又低声说,"偷着叫,别让别人晓
得是俺找他。"
花瓣儿见她一脸是汗,像有机密事体,不便多问,转身进了堂屋。
"她姨,咋不屋里坐哩?"花五魁出来看见翠蛾,先是一怔,后又装作没事样样地说着往外走。
翠蛾也不应腔,抓了他的胳膊往外拽,朝东走出二三十步,停住身子颤了声腔说:"锅沿在这
儿哩不?"
花五魁点点头。
翠蛾险些嚷叫起来 :"那是他使的障眼法,晓得奉军现在干啥?上河南咧,要开棺验尸哩!"
花五魁以为李锅沿要开李家五口人的棺材,淡淡地道:"那怕啥,又断不出是谁杀的,还不是
白看几个折喽轴的脑袋?"
翠蛾跺着脚说:"是兰芝姐的哩!昨天他上俺那儿去咧,指名道姓怀疑你,猜的也跟真的差不
离,说兰芝姐和姨家五口死在一天,绝对有关联,要从她的尸骨开始查哩!"
花五魁听罢,醉红的脸霎时变成青紫:"那……那咋办?"
翠蛾急忙说:"俺想咧想,找胡师傅带人拦下吧,再不和,这种事体也得出面哩。"
花五魁沉吟片刻,苦着脸说:"只有这个样样咧,你去跟瓣儿言语一声,就说俺去铁狮子胡同
叫他大爹喝酒来哩。"说罢,跌跌撞撞下了往北的小路。
传说中,五月十三是关公的单刀赴会日。若在往年,胡大套提前三集就开始张罗着传唤拳厂
的徒弟们,准备到开元寺塔下那片大场子上操练棍棒拳脚。
胡大套不是城里人,老家原在城南七十里外的子位村。二十二年前,他从徒弟们身上聚敛了
学费,在铁狮子胡同置办了房产。他出身武学世家,祖上曾在乾隆五十九年经府试中武举,
来年经殿试中武状元,任过乾清门头等侍卫,后被封为武功将军,还做过濮阳总兵。
今年,胡大套没了心气。
这通祸害闹得人心惶惶,谁也不敢出门,连往年经常踩挤死人的瘟神庙会也没有半个人影。
就算今年让徒弟们玩耍阵子,谁看哩?
从清早起来,胡大套照例用蝙蝠翅擦过四尺长的花板刀,耍了一趟刀里夹鞭,然后跟早来的
老六、姜儿、臭货、国栋四个徒弟玩推手。他本想出身透汗泄泄郁闷,可一上午腔子里还是
过不了那个劲儿。
媳妇秀池端着面盆从屋里出来,见他脸色铁青,停住脚步说:"人咋跟年景较劲哩,耍不成不
耍,少不了房子地,来年呗。"
胡大套瞪眼道:"懂个#∽孀诘墓婢卣Ω一姆希吭偎祷褂邪颂炝ā"
秀池扁扁嘴,不再跟他搭话,端盆去了灶间。
"啪啪啪啪---"
胡大套刚跟老六扎好架子,忽听有人敲打院门。他迈步过来没问是谁,"哗啦"抽出门闩。
花五魁满头大汗地站在门外。
"干啥?"胡大套一脸不高兴。
"哥,有……要紧事体哩!" 花五魁擦了擦头上的汗。
"不就是闺女嫁人么?俺上过礼咧,不去!"胡大套不管不顾地说。
"哟,是他叔哇,啥事体这么急哩?进屋来说。"秀池从灶间出来,手上粘着白面,腔调不阴
不阳。
"不……不是这事体,李锅沿回来咧,当了奉军团长,派人正……正扒兰芝的坟哩!"
"啊?"
胡大套和秀池同时一惊。
"他凭啥?"胡大套有些不相信。
"怀疑李家那五条人命和兰芝都是俺害的,要开棺验尸哩!"
胡大套原以为花五魁施计骗自己过去喝酒,见他一脸着急的样子不像有假,不由看了秀池一
眼。
"看俺干啥?是你兄弟哩。"秀池白他一眼。
"废话,不是你兄弟?走!"胡大套说。
秀池见他突然变脸,晓得他破了自己发的誓,慌忙在盆里洗手。
"还……避邪不?"花五魁见他俩也着急,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抓把香,路上点!" 胡大套对秀池吩咐完,又问花五魁,"他们去咧多少人?"
"估计少不了。"
"把拳厂的人都叫着,拿上家伙,在南城门碰头。" 胡大套对老六说着,抄了花板刀就走。
秀池攥着燃着的木香紧跟,身后是一溜好闻的烟。
认识胡大套的人都晓得,他和秀池不管干啥都是成双成对,从没有单独的辰景。人们夸他俩
恩爱,甚至还在嘴边相传着一个笑话。
二十二年前,胡大套从子位村出来,想在外面闯番天地,可除了耍枪弄棍啥也不会。后来,
卖了自家的房子,买了一头驴和一辆拉车,做起了卖盆卖碗的生意。定州本是瓷都,宋朝年
间的"定瓷"都是皇宫贡品,胡大套的生意不错,人又爽快,一路沿着火车道往北走,边卖
盆碗边交朋友。有天走到完县一个村子,看见一个清瘦的年轻后生胳肢窝里拄着两拐走得甚
是费劲,二话没说把他抱上驴车拉了一程。年轻后生本是有名的抱大角(注:垒砌房角儿。
此活比垒直墙难,需要技术)的瓦匠,前年从房上摔下来成了残废。他见胡大套是个好心人,
硬留在家吃晌午饭,胡大套从车上拿出一壶枣酒,二人喝了个精光,还趁着醉意磕头拜了把
子。
胡大套看着忙里忙外的女主人,醉醺醺地对年轻后生开玩笑说:"老哥,看嫂子那ρi股蛋就晓
得性大哩,你这身子行不?"
一番话正戳到年轻后生痛处,他结结巴巴地说:"那……有啥法儿哩?腰摔得挺不上劲儿,她
都闲了两三年咧!"
胡大套不管不顾地发着感慨说:"乖乖,嫂子长这么好看,要是俺娶喽她,天天日得她学狗叫
唤!"
年轻后生听完,脸上遮盖不住,可又因为拜了把子不便恼怒,装做大度地笑笑说:"你要真让
她学喽狗叫,俺就让她跟你走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年轻后生的媳妇在里屋听得又怒又羞,不过也暗暗喜欢了这个人高马
大、壮实粗悍的汉子。晌午,趁年轻后生酒醉睡熟,媳妇悄悄把胡大套拉进里屋,一把攥了
他裆里的物什,"吃吃"笑着说:"你咋让俺学狗叫哩?你咋让俺学狗叫哩?"
胡大套是个童子身,哪经得住这般揉搓?可他说归说,毕竟不敢日拜把子盟兄的媳妇。胡大
套想跑,双腿却不肯动,媳妇在他耳边吹着热气说:"好人儿,他睡着咧,俺……俺想学哩!"
胡大套把持不住,心里又有愧疚,后来,把牙一咬说:"俺也不白日,日一下给你一只瓷碗儿,
数着吧!"说完,把媳妇的裤子脱下来,不由分说日了个昏天黑地。
那媳妇并非财迷,可让他留下些东西毕竟是件好事,于是,扳着手指细数起来。
"一个碗儿。"
"两个碗儿。"
"三个碗儿。"
"四个碗儿。"
开始,媳妇还能随着胡大套的攮扎数得细致,后来见他越动越疯,手指也就越数越快,嘴里
着急地嚷道:"碗儿碗儿碗儿碗儿……"
数着数着,媳妇突然停了口,肉乎乎的身子一挺,变成了哼唧:"唉呀,唉呀唉呀唉呀,俺飞
咧,俺飞咧---"
年轻后生听见动静醒来,偏偏自己的媳妇正在里屋嚷叫"碗儿碗儿碗儿碗儿"。他纳闷她咋"汪
汪汪汪"地学狗叫,猛想起和胡大套开的那个玩笑,不由怒火万丈,想冲进去找胡大套拼命,
没想到双拐早被媳妇事先藏到别处。
当夜,媳妇趁男人睡熟,找到蜷在街上打盹的胡大套。胡大套以为她来算瓷碗的账,二话不
说赶着驴车奔了她家,把瓷碗全部卸下。
媳妇让他把驴留下,胡大套不依。
媳妇抢白道:"要驴干啥?驴能让你日?"
胡大套说:"你倒让日,可谁也替不了谁。"
媳妇咬牙跺脚:"俺和驴换!"
胡大套一时糊涂:"咋换?"
媳妇不说话,上手解了驴套,哈腰拉起空车往外就走。
胡大套如梦方醒,"嘿嘿"一笑,喜滋滋相跟出村子。
当然,这是笑话,真假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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