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隐若现的白纱,能够隐隐窥探到床上人儿的身影。
金色的眸子,定定地凝望着那层层的白纱,良久,才闭上。
青青翠翠,阳光透过绿叶,洒在男孩的身上。
“你又和别人打架了?”看着满身是伤,缺了一颗门牙的女孩,男孩有些无奈地揉了揉女孩的发道。
“是吧,哈哈。”女孩搔搔头,咧着嘴笑道。
“你啊……”男孩抽出绢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女孩脸上和身上的伤口,“为什么老是打架呢?”
“那是因为不想被人欺负吧。”女孩想了想道。
男孩沉默了,没有再说什么。
对于女孩的境况,他是知道的,虽然是府里的二小姐,但是因为母亲是不受宠的侍妾,而父亲则根本不去注意这对母女,再加上正室的善妒,所以府里的下人们,也没把她们当成主人看待,久而久之,甚至有不少人落井下石地欺负这对母女。
看着男孩的沉默,女孩轻轻地扯了一下对方的袖子,“表哥,你不讨厌我吗?”
男孩回过神来,疑惑道:“为什么会这么说?”
“因为我的娘亲只是一个侍妾。”小小的年纪,却已过分的早熟。
“那么你会讨厌你娘亲吗?”男孩问道。
女孩摇摇头,“不会。”对她而言,这世上最重要的便是娘亲了。
“那么我也不会讨厌你。”男孩说着,很温柔地笑了笑。
他的笑容,印在了女孩的心中,那是她所见过最温柔的笑容。
梦……似乎是挺遥远的梦呢……
易水枫缓缓地睁开眼眸,印入眼帘的依旧是那白色的纱帐。
翻身坐起,她打了一个哈欠。
“醒了?”熟悉的嗓音,响起在房内。
转身望去,透着纱帐,她看到了还盘膝坐在地上的分幻。
“嗯,醒了。”整整衣衫,她翻身下床,“你一直都在房里陪我吗?”
“陪你?”他嗤笑一声,“你认为可能吗?”
卓安涯见到易水枫的时候,已经是酉时了。
偏厅的门轻轻地推开,一身素色衣衫的易水枫缓步走进,“表哥。”微一弯腰,她礼貌地道。
“水枫。”一见来人,卓安涯赶紧起身上前。
“真是不好意思,你远道而来,我却让你等了那么久。”她说道。话虽委婉,但却显得生分。
卓安涯面色一动,却没有说什么,而是又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
“你一个人住在这芳州城还好吗?”良久,他才幽幽地问道。
“很好。”她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况且,我并非一个人,还有小梅和小兰。”对于她,她们两个从来都不是丫鬟,而是姐妹。
“是啊,还有小梅小兰。”他喃喃着,“而且,听说你还收养了一个小孩。”
“小孩?”她随即反应过来,笑了笑,“是啊,是一个很可爱的人儿呢。”只不过性格别扭了些。
望着她的笑容,他怔了怔,而后垂下头。
“水舞她还好吗?”她问道,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她从来不曾以姐姐二字尊称过。小时候是不被允许,长大后则是不想。
他的身子微微一动,然后点点头,“她很好。”
“那么——表哥来我这里,是特意想要找我叙旧吗?”看着偏厅之上已点燃的蜡烛,她轻笑着问道。
悦耳清脆如银铃的笑声,却让他渐渐地皱起眉头,他知道,她一直以来都是如此的坚强,即使有什么不快,也会用笑容来掩盖。
本来,他欣赏她这一点,可是现在他却不希望她如此笑着。
她的笑声,只会让他觉得越加窘迫。
“我来……是受大伯所托。”清了清喉咙,卓安涯尴尬地说道。
易水枫的脸上不曾有丝毫诧异,只是淡淡地点点头,“那么父亲大人托了你什么事?”
她的平静,反倒更显出了他的不安。
“水枫。”他不自在地挪了挪唇,“大伯希望你能够再一次帮助易家除妖。”
“为易家除妖?”她眉一扬,“两年前的那一次除妖后,我就说过,我与易家,此后再无任何瓜葛了吧。”
那一次,为了自己的自由,她拼尽性命,除去了一只三千年修为的妖魔;那一次,她足足昏迷了七天七夜才醒过来;也是那一次,即使倒下,她也在笑,因为从此以后,她和易家之间的牵绊就此断了。
“我知道,可是现在……”卓安涯嗫嚅着道,“朝廷中的少傅希望易家能够除去东边的强月,或者是西边的楚尘这两个妖魔的其中一个。若是可以成功的话,那么易家以后在朝廷中必定会有所作为的。”
“强月和楚尘吗?”易水枫垂眸。只要是除妖师,没有没听过这两个名字的。
隐隐成为妖魔之中的领袖,不计其数的除妖师都丧命在这两妖的手中,以至到最后,已经再没有除妖师敢冒险去除此二妖。
“这两只妖魔,皆有四千年以上的修为,即使是我,也办不到。”两年前,三千年的妖魔就让她几乎耗尽了生命,更何况是这两只更厉害的妖魔。
“但你是易家几百年来最有天赋的一个啊。你的灵力那么高,一定可以办到的。”卓安涯急急道。
易水枫微一抬眉,目光盯着对方,“即使代价是我死吗?”
“啊!”他猛地窒了窒,一时说不下去。
她的脸上重新浮出笑意,“还是说表哥也希望能够在朝廷中有一番作为呢?”
“我……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为官。”荣华富贵,并不是他所在意的,他只是一介书生,所向往的也不过是与心爱之人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罢了。
“既然如此,那除妖之事就不要再提了。”站起身子,她走到门边,推开了门,“若是表哥没什么事的话,倒是可以留在这里几日,欣赏一下芳州城的风光。”
说罢,不再去理会他的欲言又止,她跨步走出了偏厅。
是谁诱惑了谁(11)
除妖,除妖,又是除妖……她这一生,难道只是为了除妖而降临世间吗?
出了偏厅,绕过回廊,易水枫便看到分幻正坐在回廊的扶手上。
银色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衬着那如月亮光辉一样颜色的银发越加的耀眼。白皙的肌肤隐隐生辉,那金色如珠玉的眸子,散发着一丝魅然。
狐妖,本就是妖魔之中外表美丽的一个种族。尤其是在月圆之夜,更会散发着令人怦然心动的美丽。
分幻回头,看见她走来,便跳下扶手,走到了她面前,“原本我还期待你所在意的男人会是怎样的强,现在看来,不过如此。”他说着,神色之中的鄙夷,暴露无疑。
“时间总是会让人有所变化,表哥变了,我也变了。”她瞥了一眼天际的月亮,淡淡道。
“那么你呢?打算为你在意的人去除妖吗?”他问着。
她轻轻一笑,“既然你刚才偷听了我和表哥的谈话,那么就该知道我的回答啊。”
他瞪了她一眼,“以你的能力,根本不能破了强月和楚尘的妖法防御,更何况是把他们除去。”
“是啊。”她颔首,“他们可都是四千年的妖魔啊。”四千年,该抵过她的几世呵。
“所以你是真的打算拒绝除妖的事吗?”他紧紧地盯着她问道。
她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俯下身子,她又揉弄着他的发,“分幻,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担心?”他皱眉,抬手挥开了她的手,“我只是不喜欢你死在别的妖魔手上,就算你死,也必须死在我的手里。”
“原来是这样啊。”她耸耸肩,丝毫没有任何的不悦,“那么你放心,因为我本就没打算要去除了强月和楚尘。一来,这两个妖魔很厉害,就算我真的除去了其中之一,恐怕也没命回来;二来,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所以根本不想有什么改变;三嘛,若是我死了,你岂不是会很伤心?”
“哼,我根本就不会为你伤心。”他冷冷道。
“可是……我却希望在我死的时候,你能够为我伤心呢。”她说着,弯下腰,把他搂进怀里。
死吗?突如其来的字眼滑过脑海,分幻眯起了眼眸。莫名的,他不喜欢从她口中说出这个字,仿佛她随时会走到他所抓不住的地方。
到底是怎么了,他也会在意一个人类的死亡吗?
真是可笑。
“咦?”诧异的声音在他的头顶响起,易水枫的手探向了分幻的额头,“怎么回事,你的体温怎么会这么高?”虽然她知道他的体温一向较暖,但却不会如此之高。
如果不是她把他搂进怀里的话,兴许根本就不会发现他的异常。
“没什么。”他扭头,避开了她的手。
“你到底怎么了?”
“我都说了,没什么!”猛地挣脱开她的怀抱,他跳离了她两三步。
“分幻!”她叫道,他的异常高温,让她心中升起一股不安,“别忘了,你的命是我的!”她说着。
“我知道。”他答道,“但是相对的,你的命也是我的。”手指一弹,一团红色的狐火朝着她疾飞而来。
与以往他所发出的狐火明显不同,这团狐火妖力强了许多。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易水枫双手合十,在口中迅速地念着破魔咒,“封!”一声大喝,手一扬,总算灭了那团狐火。
并不意外地看着被灭了的狐火,分幻转过身,径自走开。
而易水枫,则站立在原地,双手五指微微收拢。怎么回事?为什么分幻的力量会突然间增强这么多,如果不小心应付的话,也许她真的会被那狐火化为灰烬。
甩甩头,她淡淡一笑,仰看着月亮,“我似乎是收养了一个了不得的小狐呢。”
子夜。月依旧明。躺在冰冷石板上的小人儿全身蜷缩着,原本莹白的肌肤此刻已经涨红,银色的发散乱地披散在身上和地上,整个身子早已被汗水浸湿。
好热!
心似乎在不停地跳动着。强咬住牙关,分幻制止着自己要溢出口的呻吟。
真没想到,传说中的变化,竟然是如此的厉害。照理说,离二次的变化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这一次的月圆之夜,已经如此的难受,那么下一次的月圆之夜,恐怕更会痛至骨髓。
热度,在不断上升着,似乎要把他体内的水分全部蒸发干。
“该……该死的。”他在心里喃喃着。现在的他,甚至可以被一个人类轻易地杀死。
真是狼狈呵……初次的变化就被人看到,更被人当成宠物带着。
而现在,一个月后,即将到来的二次变化,她若看到他变化后的模样,又会是怎样的神情呢?
热度迷糊了意识,他渐渐地陷入了昏迷。
而当易水枫找到分幻的时候,看到的已是他虚弱不堪的模样。
“真是让主人操心的宠物呢。”弯下腰,她小心地把昏迷中的他抱起,走到了自己的闺房,把他放在了那柔软的床上。
从他此刻的样子来看,绝对不能称之为没事,过高的温度,早已比之前她碰触他的时候更热了。
易水枫迅速解开分幻衣衫的扣子,让热度能够散发一些。
如果是人的话,这热度,只怕早已死了。而妖……
她盯着他,思考着。虽然她是除妖师,但是对于妖魔的事,她却了解并不多。唯一明白的就是,如果只是这样放任他持续地高热,只怕等他醒来后,不死也去半条命了。
而在她身上,唯一对妖魔有益的,恐怕也就只有她的血了。
苦笑一声,她从发上拔下一根发簪,悄然无声地在右手的手腕上划了一道口子,温热的血,就这样一点一滴地滴进了他的双唇中。
“唉,养宠物也挺麻烦的呢。”一边喂着血,她一边喃喃着。看来明儿个得让小兰帮她煮点补血的东西吃。
香甜的气息扑鼻而来。即使他的意识模糊着,但是感观却还是存在。
熟悉的香甜气息,仿佛在不久前,他还尝过。
直觉地,身体的本能在行动着,他把自己更凑向那香甜气息的方向。
不够……尝得不够……他还要更多一点!
两只手猛地抓住了放在他唇上的手腕,分幻拼命吮吸着那伤口中所涌出的血。
“天啊,狐妖都是这么吸血的吗?”易水枫皱皱眉,却还是没把手拿开。
她看得出,现在的他,完全是凭着身体的本能在行动。他的眼睛,自始至终都没有睁开。
如同婴孩渴望母|乳,现在的他,极度地渴望着她的血。
“唔,不知道还要吸多少,要是吸得太多,我明儿个可是会被小梅和小兰骂的。”她自言自语着,小心地上床,把他揽在怀里。
头有些晕了,是血被吸得太多的缘故吗?
映入眼帘的是那满目的银发。她……好想睡了呢!易水枫缓缓闭上眼眸,脑中最后所想的是,狐妖真的好难饲养。
是谁诱惑了谁(12)
沉重的身子,在一点一点地变得轻盈。那让人难受的热度,也在渐渐地消失。
好舒服,这个身躯,好久没有如此舒服了!
分幻轻轻地睁开双眸,首先看到的是一张清秀的脸庞:弯弯的柳叶眉,浓黑的睫毛遮盖着眼帘,小巧的鼻下是那爱笑的唇,虽然不甚丰满,但是却有着漂亮的色泽。
微微动了一下身子,却发现她的一只手横过他的脖颈边。
“咦,你醒了啊!”因为分幻的动静,易水枫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眼眸道。
“昨天晚上你抱着我睡?”他半坐起身子,看着躺在身旁的人。
“嗯。”她依旧平躺在床上,比起他的精神,她面色有些苍白。抬高手,她探了探他身上的温度,“还好,热度退了。”宽慰一笑,她安心了不少。
“哼。”他抿抿唇,却在她收回手的一瞬间,猛然地抓住了她的手腕,“这是怎么回事?”金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她手腕上的一道伤口,他寒声问道。
“没什么。”她毫不在意道,“只不过昨天晚上我看你好像很口渴的样子,所以就放了点血给你喝而已。”
“你喂我喝血?”他的表情,让人看不出喜怒。
她笑笑,天外飞来一句:“我的血明明很好喝,你昨天竟然还说一般。”若是不好喝的话,在他无意识的时候又怎么会喝那么多。
“你——”他狠瞪了她一眼。随即把她的手腕移至唇边,张开嘴,上下两唇抵着她的手腕,舌尖细细刷舔着她的伤口。
她没出声,只是感受着手腕上的那股温热。
片刻之后,他放开了她的手腕,原本深可见肉的口子,已经光滑无痕。
“以后,不许再随便给我喂血。”他警告着她。不管是妖或者人,血一旦减少到一定的程度,那么就会丧命。
“你心疼我了?”她格格一笑,无视他的警告。
分幻一气,从上往下压住易水枫的双肩,居高临下地瞪着她,“我怎么可能会心疼你!”稚嫩的声音,在吼声中显得尖锐。
真是难得,她的小狐妖居然也会发脾气。易水枫暗自感叹着,然后叹了一气,“那你就没有心疼我,可以了吧。”
他的嘴张了张,随即又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直线。
“其实喝我的血,好处也很多啊。”她开口说道,“起码你的热度降了,而且也能帮你提高妖力。”
“我不稀罕!”猛然地松开手,他下了床。
赤祼的双足,踩在灰色的地上,而银发,则散乱地包裹着他的身子。
顿时,易水枫只觉得眼前的人儿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不再看她一眼,他就这样径自走出了房间,徒留下她一人在房内。
“不稀罕吗?”手掌撑着下颌,她望着那半敞的门,“听着这话,还真是觉得有些难受呢。”
他是不稀罕她的血呢?还是不稀罕她的宠爱?
分幻一路走出房间,赤祼的双足踏在冰冷的地面上,他却浑然未觉。
那个女人,竟然会主动喂血给他喝,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除妖师。似乎以往他对于人的认识,都不能套在她的身上。
她的脸上总是挂着各式各样的笑,让人摸不透她的真正心思。虚无飘渺得如风,仿佛一眨眼就会消失。
金色的眸子轻轻垂下,他望了望自己的手。他——究竟是怎么了?
竟然会在听到她给他喂血的那一瞬间,心中产生着一股疼痛的感觉。
也许她说得没错,他的确是在心疼她。
“可恶!”喃喃地从口中吐出二字,他双手猛地握了一下拳。他怎么可能会去心疼一个人类呢!根本就是荒谬!
分幻深吸一口气,才迈开步子,身子却猛然地抖了抖。
一阵疼痛,传至全身。所有的骨与肉,似乎都在拼命拉扯着、放肆着……
“怎么会这样,难道变化期提前了吗?”身子无力地靠在一旁的墙上,他皱着眉道。
疼痛的感觉,在全身不停地蔓延着。照理说,第二次的变化,明明该是在一个月之后啊,可是现在却……
是了,昨天晚上他喝了不少她的血,很可能是因为她的血,所以促使他的变化期明显提前。
身子更加疼痛,体内的骨在不断地咯咯作响。
他猛一咬唇,朝着最近的房间冲去。
砰!
门一推开,惊得原本在房内打扫的小兰整个人跌坐在了地上。
“你……你……你……”颤抖的手指指着眼前的狐妖,她愣是没办法把一句话说完整。
虽然,眼前的妖魔很美丽,很可爱,可是他眼中的暴虐光芒,却骇人得很。
他该不会是肚子饿了,想吃人吧。小兰此刻脑海中唯一闪过的想法就是这个,“不……不要啊……如果……如果你真的饿了,我可以煮东西给你吃的。”她没头没脑地蹦出一句,眼泪已经开始刷刷地流了。
“出去!”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不耐烦地说道。
“哈?”她一愣。不会吧,妖怪如此轻易地就放过她了?
然后下一刻,小兰便已经被分幻连人带抹布地甩出了房门。
砰!
两扇门再次合拢,徒留小兰一人在门外不停地揉着臀部。
“好痛!”她一边揉着,一边嚷道。
看来,小姐显然没有好好教育这只妖魔何谓礼仪!
上午的事情,对小兰来说,可谓受惊不小。
“你都不知道,当时他的眼神有多恐怖。”碎碎念的声音,在院子的一角响起。
“我知道。”小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光是看你跑来的时候哭得有多凄惨,我就知道他有多恐怖了。”
“可是……可是你都没有亲眼看到。”小兰扁了扁嘴。
小梅点点头。还好没有亲眼看到,要是看到的话,没准她寿命都会短几年,“不过,还好,起码你现在不会一看到他就晕了,也算是不错了。”
“那是因为……”小兰咬了一下唇。之所以不会直接昏倒,是因为总是看到这妖魔和主子在一起,日子长了,倒没有初见那会儿的骇然。
“怎么了?”看小兰沉默的表情,小梅好奇道。
“没什么。”她摇摇头,“只是在想,为什么小姐都不怕那狐妖呢。”
“那是因为小姐是一个很厉害的除妖师,所以根本就用不着怕那狐妖。”小梅想了想道。
“是这样吗?”小兰有些疑惑。
“就是这样,你看到过小姐败在哪个妖魔手中了没?”若说世上有哪个女人是让小梅佩服的,那莫过于是自己的主子了。
“这倒是没有过。”小兰沉吟着道,“不过除妖师却收养一个妖魔当宠物,总是怪怪的。”
“怪就怪吧。”小梅倒是坦然些,反正有这样的主子,会遇到什么奇怪的事都不足为奇,“这次卓少爷来,小姐似乎也没有特别的高兴。”
是谁诱惑了谁(13)
“是啊。”小兰闷闷地点了点头,“以前小姐看到卓少爷,总是很开心的。两年的时间,真的会变化这么大吗?”
“还不是因为大小姐,如果不是她的话,也许现在小姐和卓少爷早就已经……”
“小梅!”柔弱的小兰难得板起脸,打断了小梅的话,“我们不是说过了,以后在这宅子里,不要再提大小姐!”
“我……”小梅沉默了一会儿,“刚才一时情急,以后不会了。”大小姐,那是主子心中的另一个禁忌。
小兰的表情缓了缓,“小姐呢?今儿个还没起来吗?”
“是啊,早上我去服侍小姐的时候,她说她今天想多睡会儿。”小梅道。
“多睡会儿?”小兰抬头,望望已经偏西的太阳,“小姐未免也睡得太久了吧。”
“不如我再去小姐房中看看,她是不是已经……”
“去我房里看什么啊?”慵懒的声音,从两人的身后传来。
“啊!”两个美婢一惊,随即转身,看着身上仅披着一件单衣的主子,黑色的发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肩上,墨黑的双眸还有些惺忪,全身上下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明显刚起床的样子。
“小姐,你……你怎么这样子就出来了?”小兰赶紧上前道。主子的这副德行,显然让她有些适应不了。
易水枫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刚醒来,就想着透下气。”
“那……那小姐怎么也不召唤奴婢来给您更衣梳洗?”
“太麻烦了啊!”她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况且,这里又没别人看见我这样。”
本来是没有,可是现在……
两个美婢,不约而同地皱皱眉,“万一卓少爷或者那狐妖走到这里,看到小姐这样……”
“哎,对了,你们有看到分幻吗?”易水枫猛然惊醒地问道。她还想要再确定一下他那异常的高温究竟好了没有。
“小姐要找那狐妖?”小兰问道。
“嗯。”她颔首,“他在前院的树下吗?还是窝在走廊的哪个角落?或是是到附近的小山上去……”
“没有,那狐妖今儿个一大早就把自己锁在了书房内。”小兰抱怨道。可怜她书房打扫了一半,就被扔出来了,ρi股还疼上了老半天。
“在书房吗?”易水枫喃喃着,转身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小姐该不会是……打算就这个样子去书房吧。”小兰呆呆地望着主子离去的背影,讷讷道。
“好像……是的。”一旁的小梅嘴角抽搐着说道。
她们的主子,似乎浑然没有一点身为女人的自觉啊。
绕过了回廊,易水枫很快便来到了书房的门口。
紧闭的门扉,看上去显得格外的寂静。
“分幻。”抬起手,她敲了敲书房的门。
隔了片刻,没有任何回应的声音。
耸耸肩,易水枫双掌交叠,左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迅速地做着结印,然后一声“破!”原本锁着门的栅木霍然断成了两段。
“哎,估计又会被小梅说了。”嘴里咕哝着,她缓缓地推开了门,走近了房内。
一室的幽静。如果不是空气中那浓重的妖气,她几乎会以为他不在这里。
拉开了内室的帘子,一抹身影正平俯在地上。
“分……”她才张口,却又猛然把话给哽住了。
躺在地上的,是一个十三四岁左右的少年,银色的长发包裹着赤祼的身体,白皙的肌肤,在微光下越发的莹亮,而那张无瑕的脸庞,似在沉睡着。
这情景,仿佛她第一次在山洞中发现分幻一样。而此刻,在他的身旁,还散落着分幻之前所穿的衣裳。
倏地,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气息,地上的人微微睁开了双眸,那金色的眼瞳直直地和她对视着。
“分……分幻?”她诧异地叫道。
他的五官,犹如是分幻长大了一般。圆润的脸颊开始削尖,少了孩童的稚气,而多了少年的青涩,新月般的眉,那水汪汪的大眼变得细长了些,挺直的鼻梁,还有那泛着光泽的红唇。
他的身上,散发着奇异的美感,融合着清、艳、冷……让人舍不得把目光移开。
“是你啊。”他缓缓地开口道,原本稚气的嗓音,也变成了少年的清丽嗓音。
“你怎么会……”向来很少会惊慌失措的她,看到他这副样子,还是呆了呆。
“只是变化期提前了而已。”他从容地站起身子,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赤祼。
“变化期?”她眼眸一眯。通常,妖魔幻化成|人形要保持他现在的这个样子,至少也需要七八百年的修行。
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或者该说,他一开始就不是如她所以为的,只是一只两百年左右的小狐妖?
没有理会她的问话。他拢了拢有些微乱的银发,然后缓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原本,她需要俯下身子才能和他视线平行,而现在,两个人却已经是一般高了。
“你究竟修炼了多少年?”易水枫盯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问道。
“你以为呢?”分幻不答反问。
她抿了抿唇,“你真是分幻?”
“我是。”他轻扬着眉,似在审视她的反应。
嘴角缓缓地浮现出了一抹笑意,她的手撩起了一撮他的银发,放在手心中细细地摩挲,“真好,本来还以为我这辈子是没机会看到你这模样,没想到居然那么快就能见着。”
“哼!”他冷哼一声,“那你现在看到了。”手一扬,一团紫色的狐火停浮在半空中。
“哇!”她忍不住地惊叹道,“你的狐火又变颜色了吗?好漂亮!”
“你不害怕?”他怪异地瞥了她一眼。
“为什么要害怕,你是属于我的不是吗?”她笑着伸出双臂,揽住了他的脖子。
“但是我也可以杀了你。”尖锐的指甲倏然闪现,他的指甲抵着她的脖子。
她轻轻一笑,细白的皮肤因为指甲的尖锐而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分幻,你够强大了吗?”黑色的眼眸直直地望着那双金色的眼瞳,她问道。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移开了手,“你还打算让我继续待在你的身边吗?”
“本来你就该待在我的身边。”或者该说,她从来就没有想过别的打算。
她似乎从来都没爱惜过自己的性命。冷着一张脸,他不悦地前倾身子,低头凑近她的脖颈,然后伸出粉色的舌尖,轻轻地刷过她脖子上的伤痕。
温热而湿润的舌尖,碰触着有些冰凉的脖颈,引得她一阵酥麻的感觉。
奇异的,他的动作让她蓦地有种被呵护着的感觉。
虽然他依旧是寒着一张脸,但是在舌尖碰触她伤口的时候却又是那般小心翼翼。
呵护,原本,该是主人的她呵护着宠物的他才对啊。曾几何时,竟然反了过来。
不过,她倒并没有任何讨厌的感觉,相反,还挺开心的,“原来,你舍不得看到我受伤啊。”笑嘻嘻的,她对着他说道。
是谁诱惑了谁(14)
直起身子,他斜瞄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便直直地越过她,跨步走出了书房。
“哎?”她看着他赤祼地走出书房,再看看地上的衣裳,然后搔了搔头弯腰捡起,“唔,看来,等会又要再去买衣裳了,不知道等会小梅小兰看到分幻那样子,会不会比较惊讶呢?”
妖魔本就是习惯赤祼身躯,也只有在能幻化成|人形后,才开始穿衣。
因此对于妖魔而言,反而是赤祼身体更为舒适。
不过……若是被人看到的话,那么恐怕会……
“啊!”毫无意外的,片刻之后,尖叫声果然响彻整间宅子。
她耸耸肩,走到他面前,抬手揉乱了他的一头银发,“真是不诚实呢。”
“哼!”他冷哼着站起身子,拢了拢发,“你要去见你的表哥吗?”
“是啊。”她点头。
他盯着她,像是在审视着什么,而后突兀地问道:“若是有一天,我伤了他,你会如何。”
易水枫略一沉吟,随后淡淡一笑,“那么,我一定不会原谅你哦。”
“你就这么在意他?”眸子一眯,他显然因为她的回答而生气。
“我也不清楚呢。”她坐在梳妆台前,拿起梳子梳着发。黄|色的铜镜,模糊地映着她的脸和他的身影,“所以啊,分幻,你一定不可以伤了表哥,否则的话,即使我再如何喜欢你,也会放手的。”
轻柔的语音,飘散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即使已经不爱,但是却不能不在意,因为那温柔的笑容,曾经占满了她所有的回忆。
虽然分幻在没有着衣的情况下步出书房着实让小梅小兰受惊不小,不过这两个美婢对分幻突如其来的长大并没有太大的惊讶,兴许是这段时间受惊过多,早已快麻木了。
“小姐。”小心地端上了一杯茶,小兰依旧心有余悸地瞄了瞄正在前院中那棵大树下盘膝闭目的分幻。现在这个厅堂,几扇门敞着,可以轻易地看到前院的景象,“我总觉得这狐妖有点怪,不如趁早让他走,兴许还好些。”
“怪?会吗?”易水枫喝了口茶,又拿起桌旁放着的小点心放进嘴里嚼着。
“难道小姐不觉得他总是很……阴沉吗?”小兰想了想,总算想到了两个词来形容自己的感受。
“唔……”易水枫轻松一笑,“他是冷了些,但还不至于阴沉。还有啊,小兰,你不觉得分幻很好看吗?”
“好看?”小兰一愣。一个正常的人,当妖魔在你面前的时候,你会注意到的只有对方有多凶残,而绝对不会是对方有多好看,“小姐,这……”她尴尬着。
“我啊,很喜欢分幻呢。”她轻声道,“可能是因为他很漂亮吧,也可能是因为别的,总之,当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很想要他。总觉得,应该是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拼命地想要一个属于自己,忠于自己的妖魔,然后他出现了,我便觉得,我要的妖魔就是他。虽然他不是我以前所想要的犬妖,不过我还是觉得,应该就是他,他会是一个属于我的妖魔。”
“小姐……”小兰讷讷地看着自个儿的主子。
而一旁的小梅,则直接问道:“小姐你该不会是爱上了那只狐妖了吧。”千万不要啊!
“爱上?”易水枫一怔,随即忍不住哈哈大笑,“天啊,小梅,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他之于她,不过是一个她所喜欢的宠物而已。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了。”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她拿出手绢,抹了抹嘴角的糕点屑。
“那就好。”小梅放松地吁了一口气。
而小兰则拍了拍惊魂未定的胸口道:“小姐怎么可能会爱上那只狐妖呢,小姐爱的,明明就是卓少爷嘛。”
“小兰。”轻轻的一声叫唤,突然使得空气之中的紧绷感增加了,“我现在不爱任何人呢,当然,你们两个是例外。”
小兰嗫嚅地住了口。而小梅则忍不住道:“小姐为什么要一径地否认自己的感情呢,你明明是喜欢卓少爷……”
“不是否认,而是知道什么是自己想要的。”易水枫开口道,“我所爱的,是小时候疼惜我的表哥,而不是长大后,在我和水舞之间摇摆不定的表哥。”对于自己的感情,她从来不曾隐瞒过这两个情同姐妹的丫鬟。
“所以小姐才会一连几天都不见卓少爷吗?”小梅问道。本以为卓少爷来了后,小姐一定会时常去走动,没想到这几天,小姐反倒是专陪着狐妖。
“我自己也不清楚呢。”只是觉得,见了面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表哥和她之间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远。而他印在她回忆中的笑容,似乎也越来越模糊。
原来……她也是个性格别扭的人呢!
暗笑一声,她起身道:“我会再去见表哥的。”因为逃避,并不适合她。
心的跳动……似乎激烈了点。
在心里暗自嘲弄着自己的在意,易水枫缓缓地推开了眼前的门。
原本待在房内的人顺着声音望来,在看到了她之后,惊讶地道:“水枫?!”
“是我,表哥。”她盈盈一福,缓步走进。
“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见我。”卓安涯迎上前,脸上有着惊喜与疑惑。
“怎么会,你是我的表哥,不是吗?”她笑着道,抬首环望了一下这客房的四周,“表哥这几天在这里住得还舒适吗?小梅小兰有好生伺候表哥吗?”
“我……”他看着她满面的笑颜,张了张口。
“听小梅说,这几日,表哥几乎没有出房门,其实芳州城还是有不少名胜可逛,不如我让小梅陪你逛逛?”
“那么你呢?”他冲口而出。
“我?”她哑然一笑,“我还有些事要忙,恐怕没时间陪表哥逛这芳州城了。”
“是吗?”他的脸上有着隐隐的失望,微微垂下眼眸,他不想再去看她的笑容,“水枫,你是不是……是不是还在恨我?”嘴里艰难地吐出了这个他一直想要问的问题。
“恨?”她一怔。笑容渐渐退下,而转成了一种平淡的表情,“我不知道,不过恨这个字太沉重,所以我不想恨。”淡淡的,她说道。
“是不想恨吗?”卓安涯苦涩地道,“即使你恨我,也是应该的,是我没有守护好你,甚至还和水舞……”
“可是表哥,你喜欢水舞。”她打断了他的话,“即使你喜欢过我,可是你更喜欢水舞,对吗?”对于感情,表哥太过优柔寡断,而她,则无法适应。
“我……我那是……”他欲言又止。水枫坚强,而水舞柔弱,当这两个女子在他面前,让他选择的时候,他只知道,坚强的人,可以独自活下去,而柔弱的人,却会肝肠寸断。
“我知道。”他的心思,她又怎么会不明白呢。所以她退让,所以她离开。很多事情,只要退开了,那么便不会再被种种烦恼所困扰,“对现在的我而言,你只是表哥。”
可以不爱,却不能不在意。即使如何地想把回忆掩盖住,但是胸口中的那份感觉,却还是在沉淀着。
只是……表哥……而已吗?胸口,蔓延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是苦,是酸,是痛!卓安涯猛地抓住了眼前人的肩膀,对着那张他曾经梦到过无数次的容颜喊着:“不是!我……”他不要她用着如此陌生的态度来面对着他。
从她好小的时候,他就一直在陪伴着她了。看着她学会爬树,看着她学会写字,看着她一次次地受伤,看着她把眼泪拼命地逼回眼眶,用着笑容来装饰自己的坚强……她所有的一切,他曾经都是那么的清楚。
可是,仅仅是两年的时间,她却开始让他觉得陌生。
微一皱眉,易水枫望着卓安涯难得激动的表情。在她的印象中,表哥很少会有这样的神情,仿佛是在拼命地想要抓住某种东西似的。
是谁诱惑了谁(15)
“我啊,喜欢表哥的笑容呢。”任由他拼命地抓着她的肩膀,她的手缓缓抬起,捧住了他的双颊,“因为那是我在易家,唯一想要珍惜的东西。每次看到表哥的笑容,我都会觉得好轻松,即使再怎么不快,也会把那当成过眼云烟。所以现在这样的神情,真的很不适合你呢。”
“水枫!”他痛苦地沉吟着。双手无力地下垂。
她退开一步,不再去看他痛苦的表情,“表哥你为除妖之事来找我,是真心希望我去为易家除妖,还是只是许久没见我了,所以想见见我?”
“我……”他微一犹豫地顿了顿,随即道,“只是想看看你,过得如何罢了。”
“是吗?”她笑着,笑得舒心。他的一句话,似乎在慢慢地填补着这两年来的缺憾。原来,她亦是一个如此容易知足的女人呵……“我在这里过得很自在,所以你可以不必再担心我了。”
他的怀抱太小,容不下两个女人,所以只要一个人的放手,就可以成|人之美。
而她,自始至终想要看到的,只是那在年少的回忆中,他脸上的那抹纯真且关怀的笑容……
她笑着,而他则怔怔地望着她。
窗外,高高的树枝上,却站立着一抹身影。长长的银发垂落在肩膀上,那双金色的眸子正死死地盯着屋内的人。
原来,她亦会有如此的笑容吗?笑得……如此的甜美……
亥时,夜深沉。
轻轻地打了个哈欠,易水枫揉了揉有些犯困的眼,轻解罗衫,吹熄了放在桌上的蜡烛。
霎时,房间暗沉下来,银色的月光透着窗子,照进一些亮光,“真是奇怪,今儿个竟会这么晚才想睡。”她自言自语着,朝着床边走去。
就在手搭上白色的床帐时,她的身子猛然怔了怔,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妖气。
“分幻?”她开口唤着。
悄无声息地,一抹身影从暗处走近她身边。
“你这么晚来我房里,是打算陪我就寝吗?”易水枫问道。自从他的身体变化后,入夜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她房里。冷冷的视线盯着她的脸,他没有出声。
“或者你打算就这样和我对视一晚?”她笑道。昏暗之中,她只能借着朦胧的月光,看清他的轮廓。
至于妖魔,即使是黑暗之中,亦能够看清一切。
“我不喜欢那人。”分幻开口道。清冷的声音,却带着一丝厌恶,清晰地传入她的耳内。
“那人?”她一愣,直觉地猜测道,“你是指表哥吗?”
他的双手按住了她脖颈的左右两边,尖锐的指甲,折射着冷光,“我不喜欢你对着他笑。”他的语气任性而霸道。
不喜欢她对着除他之外的人,露出这种他从来不曾看到过的甜美笑容。不清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可是却清楚自己讨厌的是什么。
胸口中仿佛有许多东西在隐隐萌动着,而他却懵懂不知那是什么。
“这恐怕很难呢。”她浅浅地笑着,无视那按住她脖颈的指甲,随时都可以要了她的命。
“你不答应?”他的眼眸一眯。
“是啊,因为我不想答应。”她本想点头,不过碍于他那尖锐的指甲,还是作罢。
“为什么?”他不悦地质问道。
“当然是因为我想笑着面对着表哥啊。”她理所当然地说道,“我不喜欢板着一张脸,更加不喜欢掉眼泪。”
他缓缓收回指甲,手心贴着她纤细的脖颈,“你从来没有那样对我笑过。”
“哦?”她扬扬眉,好笑地问道:“那你想看的是什么样的笑呢?”
他没吭声。
“还是说,你在嫉妒呢?嫉妒我对表哥笑?”银铃似的声音,伴随这清悦的笑声,弥漫着整个房间。
他猛地把她推倒在床上,双手压住了她的双手,忿忿道:“我没有!”
“真的吗?”他的焦躁,与她的平静形成对比。
即使明知道她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可是对着她的那双眸子,他还是别开了头,冷哼了一声。
被禁锢住的双手得到了自由,她直起身子,伸手抚着他的银发,“嫉妒啊,应该就代表着你在乎我吧。”
“我没有在乎你!”他否认道。
“说谎!”她扳过他的脸,自顾自地说道,“不过我很开心,你至少会因为我而嫉妒,当然,若是多了,那便不好了。”
“自以为是。”他冷言道。
“那就当我是自以为是吧。”无所谓地耸耸肩,她的手揽住了他的腰,“我好困,可以睡了吗?”说话间,又忍不住地打了个哈欠。
晶亮的眼眸,似在询问他的意思。分幻心中一动,却依然冷着面孔,“我现在已经不是孩童的身躯了。”
“我知道啊。”易水枫点点头。若是以前,她早就可以把他抱上床了。
“既然知道,你还打算要我陪你睡?”他的声音低低传来。在他的面前,她似乎总是率性而为。没有含蓄亦不存在犹豫,她似乎只是做着她想要做的事情而已。
“这有区别吗?”她反问道。
区别吗?他不知道。
“对我而言,你是分幻,这就够了。”一个美丽的狐妖,一个属于她的狐妖。
眼眸轻垂,他无声地抱着她躺在了床上。不可思议的,她的话竟然可以抚平他心中所有的焦躁。
她满意一笑,把身子缩在了他的怀中,“分幻,你好暖。”
“哼,是你太冷了。”话虽如此说着,但是他的手却还是把她圈进了怀里。
温暖的怀抱,驱散了不少深夜的凉寂,“真想看看你的原形呢,一定很漂亮。”缓缓地合上了眼眸,她呢喃着道。
原形吗?他盯着她的睡颜,良久没有出声。
金色的眼瞳,定定地望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现在已经可以揽住她了。可是,现在还不够,力量还是没有完全恢复。坐在前院大树的粗壮树枝上,分幻眺望着远处的景象:青蓝色的天,翠绿的土地,尘世间的几番改变,对他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时间,对他而言快要变成静止的。可是为什么这短短的日子,却又开始让他觉得漫长了呢?
是因为有她的存在吗?这个不可思议得让人费解的女人的存在。也是第一次,一个人类敢当着他的面,对他说要他当宠物。
蓦地,一股他所厌恶的人气在慢慢靠近,然后一抹身影走入了他的视野之内。
“咦?!”卓安涯抬头望着站在树枝上的分幻,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十三四岁的少年,披散着一头长长的银发,淡蓝色的衣袍,包裹着有些削瘦的身子,就这样直直站在树枝之上,轻盈飘逸得不似凡人。
“你是谁?”清了清喉咙,卓安涯仰头问道。
“哼!”分幻居高临下地望着卓安涯,“知道我是谁的人,通常没那个机会继续活在世上,你想知道?”
“你是妖魔?!”卓安涯猛然醒悟地嚷道。这样的发色,不是人类所能拥有的。而且少年的脸上,有着同龄人所没有的冷漠神色。
是谁诱惑了谁(16)
分幻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容,那双魅人的眼眸轻轻上扬,“看来,你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无知。”
“为什么?!你明明是妖魔,却会出现在这里?你有什么目的?这里并不是你可以来的地方!”卓安涯说道。惊惶中的心态,甚至让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说了些什么。
像是看出了卓安涯的害怕,分幻嘴角边的嘲讽更浓,“真是让人怀疑,你这样的男子,怎么能够使得她在意呢?”她的在意,让他想要捏碎某样东西。
不自知的情绪,在心底蔓延着。那种想要破坏和想要拥有的心情,究竟是什么呢?
“你——你到底走是不走?”卓安涯开口道,他不过是一介文弱书生,虽然和除妖世家的易家是亲戚关系,但是对妖魔的所知,却一直只停留在别人口述上,真正看到妖魔,这还是第一次。
“我走与不走,还轮不到你来发问!”手一弹,几团狐火朝着卓安涯的四周砸去。
原本已经心中害怕的卓安涯,看到了狐火后,更是手心冒汗,不是不想躲避,而是脚硬得像生根一样定在原地,无法移动半分。
这就是妖魔吗?有着妖力的妖魔,可以随意地攻击着人类,强大冷漠且让人无法预测,而水枫……一直都在和这样的怪物战斗着吗?
一个被众人所奚落的二小姐,却每次都在用着自己的性命,和妖魔战斗着……
卓安涯的眼眸之中,不禁流露出了一抹内疚与怜惜。从别人的口中听到关于妖魔的事情,远不及这一次自己真正的体会。害怕,蔓延着全身,他甚至连逃跑的力气都在一点点地丧失,而水枫……对于她,他似乎做错了太多太多。或许该说,他这一次根本就不该来。
紫色的狐火,落在了卓安涯的身侧。
分幻飘然从树上降下,一步步地走到僵直着身子的人面前,“你的眼神,让人很讨厌。”厌恶地撇撇嘴,他伸出右手,猛然地掐住了对方的脖子,尖锐的指甲,随时都可以把那脖颈给扭断。
卓安涯的心中一凉,要死了吗?他就这样要死在这个妖魔的手中了吗?他没有办法完成对水舞的承诺了吗?也没有办法安慰水枫的寂寞了吗?
而究竟,哪一个更让他遗憾呢?是对水舞,还是对水枫?
“分幻!”呵斥的声音,骤然在前院中响起来。一道人影气喘吁吁地奔了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右手手腕,“放开表哥!”易水枫盯着面前的人,神色严肃地道。
“哼,你命令我?”他鼻子一哼,不悦地皱了一下眉。
她不语,只是用从未有过的沉沉目光盯着他。
“如果我不肯呢?”轻轻眨动了一下眼眸,分幻反问道。
“那么——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说过的话……他轻垂下了眼眸。脑海中,闪过了一句话。
分幻,你一定不可以伤了表哥,否则的话,即使我再如何喜欢你,也会放手的。
她所指的,是这句话吗?
他可以感觉得到,她握着他手腕的手,在微微地颤抖着。她也在害怕吗?害怕他真的取了眼前的人的性命?
即使在以前对着三千年的妖魔,易水枫也没有此刻这样紧张过。分幻的手,正掐住了表哥的脖子。可是她不明白,她是怕表哥的死亡,还是在表哥死亡后,自己该如何去面对分幻。
所以——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让分幻杀了表哥。
终于,那尖锐的指甲变得平滑,分幻抽回了手,背过了身子,“我只是因为……不喜欢自己的身子溅着人类的血而已。”所以,他不是因为她的话,而放了卓安涯一命。
所以……她对于他,是否会放手,他根本就不在意。
是的,不在意,他是妖,怎么可能会去在意一个人类!
纤瘦的身影,慢慢地隐去。
易水枫赶忙看着一旁的卓安涯,“表哥,你没事吧?”虽然刚才分幻曾经动了杀机,但是还好下手并不重,表哥的脖子上破了一些皮,只要稍微休息几天就可以无事。
“水枫,他……刚才那……”卓安涯惊魂未定地道。
“他就是我所收养的小孩。”她轻轻一笑,安抚着他的惊吓。
“可是……你、你不是说收养的只是一个小孩……更何况,那……那是妖魔……”说到后面,卓安涯像是力气用尽,说不下去。
“是啊,他是妖魔。”易水枫点点头,“而且还是一只狐妖呢。”
“你既然明知道他是狐妖,还让他在这宅子里?”
易水枫扬起头,望了望天际,“表哥,记得我小时候对你说过的话吗?我说,我希望能够有一个妖魔,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妖魔。”而看到分幻的那一瞬间,她便觉得自己幼时所说的话要实现了。
“可是……可是那是……”人和妖魔,怎么可能在一起呢!
“我呢,是一个不会轻易下决定的人,可是一旦真正地下了决定,那么就不会轻易改变了。”淡淡一笑,她温柔地望着他,“分幻是我最重要的妖魔,而表哥则是我最重要的亲人,所以,我不会让分幻再伤害表哥的。”
“你——”卓安涯震惊地望着那几不可见的笑容。刹那间,他明白了,他无论说什么,都没有用。
“如果,这是你所希望的生活,那么我不会阻拦的。”他欠水枫的太多太多了,所以他阻拦不了,也没有资格去阻拦。
她笑了,笑意很浓。“那么表哥便在这里好好休息几天吧。”
“嗯。”
身影,在山林间穿梭着,掠过一片又一片的树木。远远望去,只能看到那银白色的身影在晃动着。
讨厌此刻的心情,讨厌此刻的情绪,甚至想要毁灭周遭所有的一切。
他——究竟是怎么了?!
“为什么?!那人对你就那么重要吗?”喃喃自语地问,却不会有人回答。
分幻不断地奔驰于山林间。仿佛……在他的记忆中,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如此奔跑过了。
倏地,一股血的气味弥漫在他的鼻尖。
带着一丝腥臭的血味,那是普通的人类的血,而在这股血气之中,还有着一股妖气。
是千年树妖吧……
分幻眉头一舒,仿佛找到了可以改变情绪的事物,朝着气息散发的方向奔去。不一会儿,一棵周身碧绿的大树便印入了他的眼帘。那粗大的树枝,正紧紧地缠着一个男人。男人的皮肉被树枝缠得皮肉开裂,而树妖则正拼命地攫取着男人身上所涌出的鲜血。
显然,此刻男人已经是没有什么力气挣扎了,只有任其吸着自己的血。
天生的警觉,使得树妖发觉周围出现了别的妖魔,霎时之间,幻化成了一个有着青绿发色的年轻女子,“是谁?是谁在这里?出来!”抹了一下嘴角的血迹,树妖喊道。
缓缓从阴暗处走出,分幻冷眼望着树妖,“每次看树妖吃人,还真是觉得恶心。”
是谁诱惑了谁(17)
树妖一看对方的样子,不禁放松下了心情,“好大的口气,不过是只不足千年的狐妖而已,怎么,是打算抢这人还是打算让我杀了你?”
“你杀我?”他嗤笑一声,“你认为你有能耐能杀得了我吗?”
“你我同是妖魔,我本来没打算要杀你,不过如果你执意要抢这人,休怪我不讲妖魔间的情面。”对树妖而言,她显然把对方看成了是来抢猎物的妖魔。
分幻目光鄙夷地看了看躺在血泊中的男人,“我对吃人没兴趣,不过,我要你的内丹。”树妖属植物类,以吸食人血为生,其内丹含有不少血中精华。
“内丹?”树妖大怒,“凭你一个小小的狐妖,也敢要我的内丹?!”
“你到底是给还是不给?”他懒洋洋地盯着她,双手的手掌微微收拢。
“要我的内丹,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了!”手掌一翻,树妖的手上顿时发出数把尖锐的竹刀。
分幻以狐火抵挡,紫色的火焰,瞬间把竹刀尽数烧尽。
“狐火?你居然会紫色的狐火?”通常,狐妖上了千年的道行后,狐火的颜色就会转为紫色。也就是说,眼前的狐妖,并不如她想象中的那么小。
“你应该庆幸,你现在看到的只是紫色的狐火而已。”他嘲讽地笑着,主动发起着攻击。紫色的狐火,围成了一个圈,把圈内的植物全部燃尽。
“你——”树妖力气大失。周围没有植物,她的攻击里减弱了一半,“卑鄙!”她骂道。
“卑鄙?”他的眼中,尽是火焰的光芒,“要取得你的内丹,有太多的方法了,我只是选择了最省力的方法而已。”如果不是现在他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她根本没法挡住他的一击。
“如果……如果我肯给你我的内丹,你是不是能够放过我?”树妖踉跄着问道。失去内丹,不过是修行化为无,但是起码可以保住性命。
“太晚了。”他的嘴角勾起了无比冷漠的笑容。
一见求生无望,树妖干脆变回了原形,打算做最后搏命的一击。虽然此刻周围已经被紫色的火焰所包围住,但是求生的欲望,却在此刻爆发出来。
整个树身,更加的莹翠逼人。粗大的树枝,不断甩动着,而那一阵阵奇怪的咒语则环绕着树妖。
“你这是什么咒?”微微眯起了眼眸,分幻有些奇怪于这陌生的咒语。
“双灭咒,就算我死了,你也活不了!”树妖恨恨道。树枝舞得更加用力,而地上的土,开始一层一层地上扬,似一个环形的圆球,渐渐包围住了分幻和树妖。
“双灭咒?”他的眼,望了一下四周,“对树妖而言,的确也算是一个强大的禁咒了,不过你确定你能灭得了我吗?”
“试过就知道了!”树妖用尽全力,挥动了最后一下树枝。层层的泥土,包围着两个妖魔,“哈哈,这下子……你也死定了。”
嘴边流着血,树妖一边呛声,一边等着看对方临死前的模样。
微微地皱了皱眉,分幻看了看被泥土包裹住的身子,“看来,现在的我似乎还不足以对付这个咒。”
“哈哈……你……你就等着和我一起死吧。”树妖咳血笑道。
“虽然我并不想在你这种妖魔的面前露出原形,不过,现在似乎也没有别的方法了。”分幻说着,轻轻地闭上眼眸。霎时之间,一阵狂风卷起,把泥土卷得漫天遍野。而那一团团的紫色火焰,则遍布在那银色身影的周围。
“你——”怔怔地盯着那银色的身影,树妖不敢置信地张大了眼睛,“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明明应该是……”
“你的话太多了。”金色的眼瞳猛然一张,树妖在火焰中倒下了身躯。
那碧绿的树身被火焰燃尽,只有一颗嫩黄|色的内丹在一堆灰烬中闪现着柔润的光泽。
光芒之中,野兽的身影又重新变回到了人形,分幻捡起了灰烬中的内丹,转身朝着森林外走去。
林子,依旧还是林子,战斗过后的毁灭,只要再过五十年就可以恢复。
五十年的春秋,对于妖魔来说,太短暂,而对于人类来说,则太漫长了……
女子的闺阁中,易水舞双手不安地互搓着。
已经好几天了,为什么表哥还没有任何消息呢?明明知道他去芳州城是劝水枫为易家除妖,可是她心中却在害怕,害怕他对水枫余情未了,害怕水枫会把她最后的依靠也夺去。
不行,她不能再这样待着。与其在这里胡乱猜测,不如直接去面对。
猛地站起身子,易水舞从厢柜中翻出了一些衣物。
喀!
门被轻轻地推开,丫鬟进门,一看这情况,不禁叫道:“小姐,你这是在干吗?”
“我要去芳州城!”她说着,把衣物和银两放进了一个包袱里,走出了闺阁。
“可是……可是……”丫鬟有些慌乱地跟了出去,“小姐有和老爷说过吗?”
易水舞没回声,只是小碎步地朝着大门处跑着。
“小姐!小姐!”丫鬟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喊,“小姐你这么走了,让奴婢怎么和老爷交代啊。”
“你什么都不用交代,只要说我去芳州城就行了。”
“但……”
“荒唐!”一声重重的呵斥,打断了主仆两人的拉扯。
易天站在回廊口,沉着一张脸望着自己的大女儿,“你这是要上哪儿去?”
“芳州……城。”在父亲的目光下,易水舞不禁瑟缩了一下。
“你去那里做什么?”易天没好气地道。
易水舞抿了抿唇角,“表哥去了好几天都没消息,所以我想……”
“你去那里能做什么,一个女孩子家的,去了那里难道打算丢人现眼吗?”
“爹爹!”她猛地叫道,“我知道我没有除妖的能力,所以您从来都认为我不该是易家的女儿,自从我七岁那年,您知道了水枫有着易家从来都不曾有过的强大灵力,您的目光,就不曾再眷顾过我!”
他盯着她,“你想说什么?”很少见到水舞会用如此的口气对他说话。
“娘亲只因为水枫的一句话,便被你疏远了八年,最后郁郁而终。”是的,只因为水枫的一句话,一句她不想在宅子里看见大娘,娘亲便被爹爹送到了偏远的宅子中,度过了八年的时间,直至死亡。
易天的眸光中,闪过了一丝愧疚,随即又恢复如常,“那是因为你娘善妒。”
“善妒……呵……”易水舞苦笑一声,善妒是因为太爱了,可是爹爹却是一个始终不懂爱的人。“我——一定要去找表哥。”因为那是她唯一想要拥有,也是唯一能够拥有的人了。
“不许去。”易天呵斥道。
“大哥。”易德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说道,“既然水舞想去,那就让她去吧。”
易天疑惑地看着易德,而易德,脸上则扬着胸有成竹的笑。
是谁诱惑了谁(18)
虽然不明白对方的意思,不过多年的相处,还是让易天叹了一气,“你二叔既然替你说情了,那你就去吧。”
易水舞大喜,忙不迭地拜谢了后,便越过二人,朝着大门处奔去。
易天问道:“你明知道水枫和水舞不和,为什么这当口上要让水舞去芳州城?”
“大哥。”易德摇了摇手中的折扇道,“我瞧着安涯去了好几天了,都没个信儿回来,估计是没劝说成。若说水枫在易家还有什么缺憾的,那便是大嫂在两年前郁郁而终。虽然大嫂的死,不关水枫什么事儿,可是确是因为她的一句话,八年里你没有再见过大嫂一次。所以没准水舞这次去了,事情反倒会有转机。”
易天颔首,“听你这么说,倒也有理。”
“所以大哥,我们现在等着便是了。”易德淡笑着道。
“也只能等了。”易天长叹一气,毕竟,易家想要飞黄腾达,现在唯有看水枫肯不肯再为易家除妖了。
易水枫留在客房内,帮忙处理好了卓安涯脖子上的伤。
脖子上缠着纱布,卓安涯望着眼前的人,欲言又止,“水枫……”
“怎么了?表哥想说什么吗?”轻抬眼梢,她了然地望着对方。
“你真的打算和那妖魔待在一起?”他问道。脑中依然忘不了之前被那妖魔掐住脖子,对方那冰冷的眸光。
“是啊。”易水枫点点头。
“妖魔都喜欢吃人,万一……”
“吃人吗?”她淡淡一笑,“我想分幻他应该不会想吃人的。”与其说不会想,倒不如说他根本不屑吃人。
卓安涯有些焦急地道:“妖魔总归是妖魔,虽然你是很强的除妖师,但总归会失了提防。”
她轻轻地垂下眼眸,嘴角上有着虚无飘渺的笑容,“若是他真的想要吃我,那便吃好了。”
“水枫!”卓安涯猛然地站起身子,顾不得身上的伤,一把把她拥进了怀里,“不许再说这种话,为什么你总是那样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呢?”是心疼,是怜惜,也是自责,他明白她会这样,他亦有一定的关联。
那是因为她的生命中,已经没有太让她牵挂的事物了吧。易水枫想着,被动地待在这个她曾经渴望过的怀抱。
“表哥。”良久,她喃喃地开口道,“天色,已经暗了呢。”
“啊?!”柔柔的语音,却像猛然打醒了他的神智。他快速地松开了手臂,向后退开了几步。老天,他刚才究竟在干什么啊!他和她已经不是幼时的年纪了,他们之间根本不能够再做那样的动作,若是让水舞看见的话……
站立在原地,易水枫的脸上自始至终保持着淡淡的浅笑,他的惊慌失措,他的蓦然回神,全印在了她的眼中。
欠了欠身子,她对着他道:“表哥也好好休息吧,我明儿个再来给你换药。”
“水……”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又闭上了。
她望了他一眼,转过身子,缓缓地合上了门。
终究,表哥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呵……而刚才的那个拥抱,至少可以证明,他还是在担心着她的。
轻轻地晃了晃头,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在刚才亦接触到了他的体温呵……
而嘴上的笑,是自嘲的笑呢,还是开心的笑?
“给你!”一只葱白的手掌摊在了易水枫的面前,而手掌中所呈现的,则是一粒莹黄|色的内丹。
“给我?”微微眯了眯眼眸,她看着眼前的分幻。
“树妖的内丹,具有增血的功效。”他撇撇嘴,不耐烦地道,“快点拿了吞下。”
“树妖的内丹吗……”她喃喃着,拿起了内丹,好奇地看着。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树妖的内丹,不免新奇,“你为什么要给我?”微微侧目,她饶有兴趣地问道。
“你的血太少了,我不想看见你有天缺血而亡。”尤其是那天晚上,他应该吸了她不少的血,否则她当时的面色不会那么苍白。
“哈哈!”她情不自禁地扬起了银铃似的笑声,“分幻,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他面色一沉,眸中闪过冷光,“你听清楚了,我从来没有担心过你,更没有在意过你!”是的,只不过是区区的一个人类,根本不值得他花费任何的心思。
“是吗?”她淡淡一笑,然后把内丹递回到了他的手中,“既然你不是在担心我,那么我也无意吃这玩意儿。”
“你难道不明白它对你的好处吗?”第一次,有除妖师对内丹视若无睹。千年树妖的内丹,是多少除妖师的渴望。除了增血的功效外,更能够解百毒以及增加灵力。
易水枫耸耸肩,淡然道:“就算它有再多的好处,也与我无关。”
“你——”
“分幻,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给我内丹?”注视着那双金色的眼瞳,她难得认真地问道。
为什么……他也想要知道啊!在看见树妖的那一瞬间,他所想要得到的就是这颗内丹,然后取来给她。
“因为我不想欠你什么,既然曾经吸食过你的血,那么这个就当作还你的。”所有的事情,都在渐渐地脱离他的掌控。而她,也似乎越来越能够影响他的情绪了。
“还?”她扬了扬眉,“给你我的血,并没有想要你还什么。”只是因为他那时的表情太痛苦了,所以她才会那样做。
“如果我偏要还呢?!”他狠狠地盯着她,目光像是要穿透她的身子。
她轻轻垂下了眼眸,打趣道:“那么就用你的血来还如何?”
他的血?分幻看着眼前的人,她是第一个说想要他的血的人类。他的血……神秘的狐族的血,“没有人……像你这样,说过这种话。”
“那么我就是第一个了?”她笑着反问道。
“你真的要喝我的血?”他盯着她问道。
“如果——你执意要还我什么的话。”本来,这只是一句戏言,人类,可以喝妖魔的血吗?
“那好!”他的手猛然握紧,莹黄|色的内丹就此捏碎,瞬间化为了沙尘。
分幻举起右手的食指,平滑的指尖变得长而锋利。然后指尖划过了左手的手腕,霎时划出了一道血口子,他把淌着血的手腕伸到了她的唇边,“还了你,就不再欠你什么了。”
不想要她再来影响自己,不想再受到任何的牵绊,更不想被这种烦乱的心情所困扰。
“你就那么想要和我撇清关系吗?”易水枫深深地吸了一气,舌尖轻轻地舔着他的伤口,“你是我的宠物,不是吗?给你我的血,并没有让我觉得,你欠了我什么。”
温软的舌尖,轻触着他的伤口,竟然让他有种酥麻的感觉。分幻怔怔地站着,茫然而无措。
伤口并不深,她用灵力止住了流血,然后又取出药箱,拿出纱布包裹着他的伤口,“虽然知道你自己舔舔伤口,就可以让伤口痊愈,不过我还是想要替你包扎一回。”她一边绕着纱布,一边说着。
是谁诱惑了谁(19)
淡淡的语音,环绕在他的周围,分幻闭了闭眸子,而后张开,“你究竟想要什么?”
“想要你待在我的身边啊。”她理所当然地说道。
“我是妖魔,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他甚至不能理解她的想法,普通人根本就不会想要和妖魔待在一起。
“人的寿命,比起妖魔来,太短暂了,所以我想要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来生活。”易水枫自言自语道,“我很喜欢分幻你呢,你是我唯一想要的妖魔,想和你一起生活,一直到我白发苍苍的时候,还能够有你陪在身边,如果是那样的话,我想我一定会很幸福的。”
“喜欢……”他喃喃着。她喜欢他吗?为什么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心跳竟然不可思议地加快了。
“是啊,喜欢呢。”她点点头,绕好了最后一层纱布,并且打了个结。
心,跳动得更快了,仿佛有什么东西要迸发而出。好奇怪的感觉,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甚至想要把她搂进自己的怀里!
猛地抽回了手,分幻瞪视着易水枫。
“你怎么了?”她不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突如其来的情绪化反应。
“我——”他深吸一气,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干脆又闭上了嘴。
“是身体不舒服吗?还是……”她直觉地抬起手,朝着他的额头探去。
他一把挥开了她的手,有些踉跄地朝后退了两步,“别碰我!”身体的燥热,烦闷的情绪,所有的一切,都让他不知所措,他这是怎么了?
不再去看对方,分幻转过身子,朝着门外奔去。
而易水枫则有些诧异地看着那快速远去的背影,然后把目光放在了那被挥开的手上。一丝苦笑,隐隐地浮现在了嘴角,“刚才,说错了什么话了吗?”还是因为,他根本不想要她对他的喜爱?
两天后,易水舞来到了芳州城。也给本来已经平静下来的宅子又凭添了一份波澜。
“我是来找表哥的。”用着坚定的目光,易水舞站在宅子门口,定定地望着易水枫道。
“是吗……”浅浅一笑,易水枫转身对着一旁的小梅道,“小梅,去把表哥请到前厅吧。”
“小姐!”小梅叫道,眼神之中有着不满。
“去啊!”她简洁地下着命令,而后领着易水舞到了前厅坐下。
小兰快速地奉上了茶。轻啜着清香的茶水,易水枫看着自己好久不见的姐姐。两年不见,她出落得更加美丽了,而那种浑身充满着让人保护的气息,和她这个身为妹妹的人,还真是天壤之别。
轻笑一声,她率先打破了沉默,开口道:“我们已经两年没见了吧。”
“嗯。”易水舞点了点头。在易水枫打量她的同时,她也在打量着对方。时间,似乎改变着她身上的气质,那个当年意气风发的女孩,似乎变得越来越内敛了,蕴涵着无数的光华,让人……移不开目光。
心中暗暗一惊,易水舞故作镇定地舔了舔唇,突兀地开口道:“我……我和表哥马上就要成亲了。”
易水枫托着茶杯的手猛然一顿,杯中的茶水晃出了大半,“成亲?”
“对啊,成亲,我和表哥,以后一定会很幸福。”她犹如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皇,欣赏般地看着妹妹的错愕。
自嘲地笑了笑,易水枫从身边掏出手绢,擦拭了一下被茶水泼到的裙摆。即使早就告诉过自己水舞迟早会和表哥成亲,但是真的听到了这个消息,却还是让她失神了。
原来……表哥在她的心中,还是占据着如此重要的地位,原来……她还是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洒脱。
镇定下了自己的心神,她说道:“那么恭喜你了。”
“你——”易水舞恨恨地咬了咬牙,她应该痛哭才是啊,应该满是不甘才是啊,而不是如此轻描淡写地说一声“恭喜”。
两个女人,一个垂下眼眸,似在专心地喝茶,而另一个,则死死地盯着对方。
“水舞!”男人的声音扬起在了厅中,也使得女人们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来人。
“表哥。”易水舞站起身子,快速地迎了上去。
卓安涯看了看端坐着的易水枫,再看了看站在面前的易水舞,“你怎么会来这里?”
“因为你一直没有消息,我担心,所以……”她欲言又止,没有把话说完。
卓安涯叹了一口气,“我没出什么事。”水舞来这里,只怕会更乱了。
易水枫静静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站起身子,悄悄地退出了前厅。这里的空间,容不下三个人,所以与其在这里当一个旁观者,不如离开更好。
信步走着,她走到后院的小池边。那银色的身影,正背靠着湖边的树身上,闭目养神。
易水枫放轻了脚步,近乎无声地走到了分幻的身边。清秀倾城的面庞,有着少年的青涩,那单薄的身子,也似少年,正处于生长阶段。
原本那烦恼的思绪,在看到了他之后,便仿佛不翼而飞。
“分幻,有你,真好。”嘴角扬起了轻松的笑意,易水枫说着,躺在了他的身旁,闭目而睡。
而身旁的人,则缓缓地睁开了眼眸,金色的眸中,印着的是那张甜美的睡颜……
“表哥。”前厅之中,易水舞把头柔柔地靠在卓安涯的胸前,“那事儿,你有对水枫提出吗?”
“什么事?”他问道。
“就是除妖一事啊。”
“那事啊……”语音一顿,卓安涯犹豫地道。
像是感受到了他口气的迟疑,易水舞抬起头,观察着卓安涯脸上的表情,“表哥……该不会是还没说吧。”
“不是,我——已经和水枫说过了。”他的眼,沉沉地盯着眼前的人,仿佛在透过那有些相像的容貌寻找着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那她答应了?”她紧张地问道。
他叹了一气,“没有。”
“没有?”她惊叫道,“怎么可能没有!无论你提出什么样的要求,水枫都会答应的,不是吗?”从以前就是如此啊!
“水舞!”他面色沉了沉,“水枫已经不是两年前的水枫了。”两年的时间,足够让人改变。
“可是……”
“还是说,你希望因为除妖,而让水枫丧命?”
“……”咬了咬唇,易水舞没有答话。水枫的性命,在她的眼中,根本就不值得珍惜。如果不是水枫,她的娘亲……根本就不会如此早逝世。
“水舞,我希望你能够明白水枫的处境。”卓安涯放柔了声音道,“每次的除妖,水枫都是以性命在相搏,如果她没有办法把妖魔除去的话,那么换来的只会是自己的死亡。为了易家,她付出的已经太多太多了。”又有多少女人,能够像她一样,在幼小的年纪,就开始除妖。
在那天遇到分幻之前,他根本就不知道,原来妖魔是一种如此可怕的生物,弹指间便可以取人性命。
是谁诱惑了谁(20)
易水舞幽幽地道:“表哥是不是还喜欢着水枫?”
他一愣,黯然地垂下眸子,伸手握着她的手,“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喜欢的人是你,水枫对我而言,不过是表妹。”是啊,以后,他也仅仅只是水枫的表哥而已。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要犹豫,只要你让水枫去除妖,她一定会答应的。”她急切地道。
“不是说了,水枫她没答应。”卓安涯蹙起了眉。
“那么再说一次呢?”易水舞急急道,“你明知道,只要是你提出的要求,水枫都不会拒绝的。”
“水舞!”他痛苦道,“你难道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珍惜水枫的性命吗?”
“我……”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谴责。不要,不要!不要这样看着她!仿佛她在他心中,不再是那个完美的易水舞。牙关一咬,她开口道:“如果你不想说的话,那么我代你去说!”
语毕,易水舞冲出了前厅。
她要幸福,她一定要幸福地活着,无论如何,都要比易水枫——她的妹妹更加幸福!
一路奔出了前厅,易水舞绕着整间宅子寻找着易水枫。
“她在哪里?”拦住了正从她面前经过的小兰,她问道。
“哎?”小兰怔了怔,没反应过来。
“易水枫在哪里?”她重复着问道。
“小姐在后院的小池边……”没等小兰说完话,易水舞已经转身朝着后院奔去。
小兰纳闷地挠挠头,“真是奇怪,她问这干吗?”
“什么奇怪哪?”不远处,小梅走过来问道。
“还不是大小姐,刚才急匆匆地跑过来问我小姐在哪里。”
“那你怎么回答的?”
“还不是照实说,在后院的池子边嘛!”她刚才无意中路过,便看到自家小姐和那狐妖正躺在池边大树下睡觉。
虽然不甚雅观,不过好在最近这样的画面瞧得太多,已经快麻木了。
小梅急了,“你干吗说实话,你又不是不知道,每次大小姐找小姐,准没好事。”
“我……”小兰嗫嚅了一下。
现在唯有希望,大小姐可别为难小姐啊!
“水枫!”一踏足后院,易水舞便瞧见了躺在树下的人儿。
“唔……”眼眸缓缓睁开,易水枫支起身子,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水舞?”她特意跑来这里找她做什么?现在,她不是应该待在前厅,和表哥在一起吗?
“你——”易水舞站定在她的面前,“没有答应除妖一事?”
“你是指代表易家除去强月或楚尘一事?”站起身子,她半侧着头问道。
“对。”
“是没答应呢。”易水枫点点头。
“为什么?”易水舞不解,“从小到大,表哥说什么事,你都会答应的不是吗?”
“那是因为这件事是我不想答应的事。”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容,她淡淡地道。
可恶!易水舞死咬着唇瓣,“无论如何也不答应吗?”
“是啊,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因为一旦答应了,那么就代表着她会死。
“你——”她恨恨道,“易水枫,你姓的是易家的姓,如果你不打算为易家除妖的话,那么当初又为什么要在易家弄出那么多的是非!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的一句话,我娘亲又怎么会那么早去世?!”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她,可是现在,她却把所有的一切都撇得如此干净。
嘴角上那淡淡的笑容僵了僵,易水枫敛下了眸子。
“好吵!”冰冷而清亮的声音,骤然响起在了二人之间。
清瘦的身子站了起来,那一头银色的发丝在微风中丝丝飞扬。
“你……你是谁?”易水舞吓了一跳,这才注意到一旁还有人站着。可是……他真的是人吗?没有人类会拥有着这样的发色和眸色。
蹙起眉,分幻不耐烦地看了眼易水舞,直觉地扬起了右手,一团狐火赫然显现在指尖。
“你是妖魔?”看到了狐火,就算易水舞再单纯,也猜得出眼前的少年,绝对不是人类。
“分幻!”易水枫叫道,抬起手指在半空中画了一个五芒星,灭了那团狐火,“不可以伤她。”
“哼!”鼻子冷哼一声,他问道,“她也是你在意的人吗?”
“就算不是,也不可以伤她。”
“她太吵了。”他冷眼睨看着已经有点吓傻的易水舞。
“只是偶尔而已。”易水枫淡淡地道。在她的印象中,自己的这个姐姐,总是静静地待着,如同大多数的大家闺秀那般,静得几乎会让人遗忘。
“水舞!”卓安涯奔了过来,然后在看到了正和易水枫站在一块儿的分幻后,明显愣了一愣。
“表哥!”像是找到浮木一般,易水舞躲到了卓安涯的身后。
“怎么了?”他看着水舞一脸受了惊吓的模样,随即看向了易水枫,“水枫,水舞她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看到了分幻,受了些惊吓吧。”她目光有些朦胧地道。
卓安涯点点头,表示理解。毕竟他第一次看见分幻的时候,也受惊不少。拥着水舞,他打算带她先离开这里。
可是水舞却把脚步定在了原地,“表哥。”她轻轻地扯了他的袖子,目光之中,似有恳求。
从小一起相处到大,他又怎么不会明白她目光之中的含义,叹了一口气,卓安涯道:“水舞,别再说什么了,这一次的除妖,原本就不干水枫什么事。”
“可是……”水舞不甘地皱皱眉。
易水枫在旁边看着这一切,浅笑一声道:“水舞,你在这里待多少天我无所谓,但是除妖一事,我不希望再听到,可好?”“易水枫!”易水舞犹如受了刺激一般,昂起了头,“你是知道如果这次不答应除妖一事,父亲就不会让我和表哥成亲,才故意从中阻挠的吧!”她恨,若是她有除妖的能力的话,又何须这样来求人!
身子猛然僵了僵,易水枫消化着刚吸收的信息。水舞在说什么?若是她答应了除妖一事,便等于父亲同意水舞和表哥成亲一事吗?
“水舞,你别说了!”卓安涯呵斥了一声,随即有些紧张地看着一旁易水枫的反应。
“我说的都是事实,她不答应除妖一事,分明是故意使坏。”易水舞忿忿道。
“就算是事实,你也不该……”
“哈哈哈!”一阵笑声,打断了两人间的对话,易水枫弯腰笑着,笑得如同牡丹绽放,几乎连眼泪都要笑出。
“水枫!”卓安涯疑惑不解地看着她的笑,而分幻则仅仅是蹙了蹙眉。
笑了许久,像是笑够了,易水枫直起身子,定定地看着卓安涯,“表哥,你来这里,只是为了自己的亲事,所以才打算让我答应除妖一事吗?”
“我……”胸口猛然一窒,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她刚才的笑让他心慌,而她此刻脸上的平静,则更让他意乱。
是谁诱惑了谁(21)
“只要是你说的话,我都会相信的。”所以即使是谎言,她都会选择相信。
“水枫,我……”他的脸上,有着难以言喻的痛苦以及愧疚。
“表哥,你来这里,其实只是为了瞧我过得是否安好,对么?”易水枫静静地问道。只要他肯点一下头,那么她就会相信。
身子僵硬着,卓安涯明白,只要他说一声“对”,那么也许所有的事情都会变好。可是……对着她这样清冷的目光,他做不到欺骗。一开始他来这里的目的,的确是为了自己和水舞的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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