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出房门便分不清东南西北,毕竟昨日她昏过去后被抱进房中,就再也没出来过。
这屋子挺大的,确定了客厅所在处,便急急走过去,匆忙间,她碰到了一个柜子,上面有东西因她的碰撞而倒下来,她赶紧扶好。
被她碰倒的是一幅照片,她好奇地拿起来端详。
照片中的男子面容粗犷而有个性,并不是她所喜好的那一型,可他却有双深邃似海、充满忧郁的眼睛,会使人忍不住想问他——
你——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忧伤?是什么事情让你烦心?
她注视半晌,然后将照片放回去,走出门外,朝海边奔过去。
快接近他时,她脚步放慢——怕吓著他,此时望向远方海平面的他,散发一种难以接近的气息,令她在他身后三公尺处停下,只能凝望著他,不敢出声打扰。
她随著他的视线望过去,远方海面,可见到两、三个交错的白色船影,波光粼粼,随风而来的阵阵海浪,拍打著岸边,形成不太规律、却保持差不多频率的音乐,她不觉闭上眼倾听。
直到意识到有人正注视她,方睁开眼,和那双温柔的黑眸相触。
高希平望著她。“有睡好吗?”
她柔柔一笑。“有!好久没睡那么饱过,连噩梦都没作到……”静了一下。“前几晚,几乎彻夜难眠……”她苦涩的说道。
他走到她身边坐下,灰黑色的沙粒立刻沾染上他白色的衣袍。“是因为那个让你不想‘放弃’的人?”
“嗯……”她轻抚胸口。“只要一闭上眼,即使喝令自己不准想,但他的身影就会立刻清晰地浮现,比平常看到的还放大十倍,想避也避不了……”
“为什么要避呢?”
“不避不行,只要一想到,心就好痛、好痛……”她闭上眼睛说道。
“那种痛,会让你恨不得把心掏出来丢了……”想念可以让人发狂。
是不是他们都经历过,所以能懂那份滋味,她不讶异他总能讲出她下一句想讲的。
“没有心的感觉会不会比较好?”她喃喃地问道,是否能再回到那不识情爱滋味的时候?被这痛给螫怕了。
他闻言,只是低头看了看隐藏在长袖中的手腕,那里有道深痕。“这个我无法回答你……”好或不好,他也在寻找答案。“你身体已经好了吗?”
她闻言蓦地回神,瞬间脸红耳赤。“对不起,我太忘形了,瞧我多糊涂,竟然叨扰你这么久!”真是过分了,因为他太友善,使她不觉放肆,浑然忘了他只是个陌生人,更别提她现在是休假中,人家可不是呀!
说不定为了照顾、招呼她,他得放下许多急需处理的事。
“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问题,只是我目前不住这里。”他抬眼望向那屋子。
嗄?屋子不是他的?这下她内疚更深了,忙站起身子。“那我现在就去拿行李——”
“等等!”他叫住她,有些著急地说道:“你别误会,我不是要赶你,只是我必须要离开了,所以……”看到她不开心的样子,他的心奇异地揪了起来。
“我明白。”
“你——”他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嗯?直说无妨。”
他望著她一会儿,最后下定决心。“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欢迎你到我真正住的地方,那里也是个靠海的地方。”
她眼睛亮起。“可以吗?”不知怎地,此时此刻,她好希望身边能有个人陪著她,哪怕只是一个陌生人……没想到害怕孤独的感觉竟是如此的深。
他露出温柔的微笑。“可以呀!只要你不嫌弃那是间小屋子,我那儿跟这边是没法比的。”
“当然不!不好意思的是我……”还没说完,肚子突然响起了咕噜声。“啊……一她羞窘地捂住肚子,怯怯地望了他一眼,只见他睁大眼睛,一脸忍俊不禁的模样。
两人对看一眼,随即忍不住笑出来。“我想——动作得快点,不然你可能会饿昏,这边都没食物了。”他朗笑道。
这是她头一回在陌生人面前如此出糗,却不致感到尴尬,或许是因为他的态度如此自然,令她感到很适意。
他们一边说笑,一边慢慢走回去,当爬上石梯欲回屋子时,发现屋子前面不知何时停了一辆黑色的BMW,一看到那车,希平如遭电击般僵住。“该死!”
听到这突然冒出的咒骂,蓝翎不解地望向他,下一秒她发现自己被他拉蹲下来。
希平懊恼地自责,真该昨天就走的,这样就不会碰上那人。现在他真想立刻转身,拉著蓝翎走回下面,说不定可以暂时躲开……
等等!蓝翎!一个想法跃进脑袋,与其躲,还不如——
霍地转向蓝翎。“对不起,可不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他低声说道。
“什么忙?”看到他这么著急的模样,也令她紧张起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请你暂时当我的女朋友一下,可以吗?只是演个戏而已。”
演他女朋友?!愣了两秒,想来是跟那辆突然冒出来的黑色BMW有关,她爽朗地点头答应,别说是为了报恩,这种小事有何难的?何况她也好奇来者是何人,竟会让他做出此等要求。
定了定心神后,他拉著她走上去,并且直接绕过屋子到前门去。
一个穿著白色西装的高大男子正猛按门铃,同时还拍门叫道:“高希平,我知道你人就在里面,你不要躲了!赶快出来见我!”
希平在心中叹息,两年未见,这人怎么依旧如此霸道,如果可能,实在不想再与他打交道。
“我人在这里!”
那男子闻声立刻转过身,蓝翎一看到那人长相,心忍不住跳快了一下。又是个可以媲美明星的大帅哥,当然可能是因为已受过希平美貌的震撼,所以这人的长相还不致让她失神,只是——她不由自主瞥了希平一眼,果然是物以类聚。
“希平,我总算见到你了!”那男子露出急切的神情走向他们。“你知不知道,这两年为了找你,我差点把台湾给翻过来!”
“有这个必要吗?”他的接近令希平更加紧靠蓝翎,顺势将她挽进怀中。“找我有事吗?”他冷冷地说道。
他的动作令那男子止下脚步,脸上兴奋的表情僵住,视线也从他的面庞移至他怀中,蓝翎不由瑟缩了一下,头一次领教到“视线如箭”的威力,那男子望著她的视线充满了不友善,而随著距离拉近,亦感觉到那男子身上散发著一股危险的气息,令她感到不安起来。
那男子冷冷盯著她一会儿,随即像无视她存在般的移开,迳自看著希平说道:“我找你当然有事!你整个人下落不明,也不跟我联络,让我好担心你的安危。”
希平勉强挤出微笑。“多谢关心,我人很好。”
“这两年你到底去哪里了?我知道你没有出国,出入境处都没有你的相关资料。”那男子紧皱眉头。
希平得费好大的劲忍受胃的抽搐,这人总有本事令他感到恐惧。“我去哪不用跟你交代吧!至少我不认为有这个需要。”
“需要!你当然需要!你明知道我对你——”那男子戛然止口,忿忿瞥向蓝翎,似在责怪她为何不消失,让他不能不顾一切地表诉心迹。
唔!接到了那杀人似的目光,这回蓝翎没有退缩,她决定打破被这人漠视的无礼状况。
“希平,他是谁?”她露出面对客户时的礼貌笑容开口问道。
高希平低头看她,原本有些惶惶的心在见到她沉稳的眼神时顿时安定下来。
提醒自己——戏,得要演下去。
他将她搂得更紧。“嗯!我来给你们介绍,他叫卢维德,是一个医生,在台北某大医院任职,而这位是——”他定定的看向卢维德。“她是我的女朋友,蓝翎,我们——即将要结婚了。”
一下子从女友“升级”至未婚妻,即使吓了一跳,但还是配合地露出娇羞的神情。
“什么?!”卢维德震惊地瞪著他。“她……你……不!不可能!你明明是同——”
“同性恋?”希平微扬起嘴角。“经过了这两年,我发现——其实我不是。”他低头看向蓝翎,她亦仰头凝向他,脸上表情放柔了。“她让我想与她过一辈子。”
明知这话是故意说给人听的,但却令她深深震撼,只能任自己陷溺在他温柔的眸光中,无法动弹。
就是这句话呀!她最渴望从“那个人”口中听到的就是这句话,这辈子只要她,只要看著她,只要爱著她……
“你明明就是!”卢维德抑不住暴怒吼道。“你就是一个同性恋!”他愤怒的目光转瞪蓝翎。“你知不知道这个男人是同性恋?曾跟男人在床上翻滚、谈情说爱?”
因为希平还是面对著她,所以蓝翎清楚地看到,当卢维德说出这些话时,希平眼中平静的崩塌和涌起的伤痛,不觉愤怒起来,这人怎么可以这样?
她沉下脸,眯眼回瞪卢维德。“那又如何?我并不在意他的过去,重要的是——他要跟我共度未来!”
“放屁!”
“你!”蓝翎气极的欲走向前甩这混蛋男人耳光,却被希平及时拉住,因为此刻的情况,有可能被揍的是她,女人打不过男人的。
“别理他!”希平将她拥住,有些歉疚,竟把无辜的她拖下水。他连吸口气,方看向卢维德,眸光冰冷。“若不是看在你曾救过我的分上,我会冲过去揍你一顿。”
“来呀!”卢维德俊美的容貌上燃著熊熊怒焰,一副噬血的模样,显得相当狰狞骇人。
希平没打算如他的意,不愿和这人在身躯上有任何接触,这人对他已有超过常态的迷恋,令人恐惧。
“你走吧!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该死!这是你欠我的!”再也忍不住,卢维德冲向前去,看起来似要打人一般,蓝翎忍不住惊呼出声,希平眼明手快地将她拉到身后护住,挺身向前,决定让自己完全承受对方的攻击。
只是,卢维德的拳头在他面前十公分停下,两个男人目光交锁数分钟后,那浮著的拳头松开成掌,缓缓伸向希平的脸颊,他本能地往后退,让那手落空。
卢维德愤怒的表情慢慢地平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哀伤。
“我真没想到你竟敢这样做!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对不起洛宾?”
“洛宾会很高兴见我找到了幸福!”提到这个名字,他的心仍是扭了一下,狂疼。
卢维德咬牙切齿地说道:“女人不可能给你幸福的!”
希平冷笑不语,拥住蓝翎越过他走进屋子,在把门关上前,卢维德厉声说道:“高希平,你竟敢把女人带进洛宾的屋子,未免太过分了吧!”
希平头也不回的。“这屋子已是我的,我可自由处置。”说这话时,蓝翎可以感觉到他搭在她肩膀的手在微微发抖。
卢维德冷哼。“这礼物是洛宾给你的爱的礼物,而你却带一个女人进去亵渎,你真是可耻。”
希平闻言全身紧绷,蓝翎肩膀被抓得发疼,咬住下唇免得忍不住痛呼出声,她只庆幸现在是背对著人,否则准露出马脚。
过一会儿,希平缓缓转过身子去,定定注视卢维德半晌。“洛宾会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男人,除了他,我不会再爱上其他男人……尤其是你,你别再痴心妄想了。”
无视卢维德发白的面容,他将门关上、落锁,然后站著不动,蓝翎则默默地陪在他身边。
数分钟后,听到BMW车门开启、发动远离的声音,希平立刻放开蓝翎,低声说句对不起后,便惨白著脸冲入屋内,她忍不住尾随其后,只见他冲进浴室,趴在马桶边呕吐。
“希平!”她忙向前轻拍他的背,干呕声和腐酸的气味顿时弥漫在整个室内。
五分钟后,干呕声终于止住,蓝翎随意抽下一条毛巾,打湿后为他擦拭,并将他扶站起来。
“好一点没?”她轻声问道,他那脆弱的模样让她看了好难过。
他闭眼不语,站直后推开她的搀扶,踉舱地走出浴室,朝自己的房间走过去。
她沉默地跟上前去,可他在门口挡住她。“让我一个人静一静。”他哑著声音说道。
望著他那突然变得憔悴的面容,她依言退下。“如果你需要什么,就叫我一声。”
“嗯……”
门在她面前轻轻关上。
她伫立片刻后,方转身走回浴室,按下马桶冲水钮,将他吐出的秽物冲掉,并把毛巾挂回去,打开水龙头冲洗自己的手和脸,望著镜中湿漉漉的脸庞,她竟觉得陌生了。
走出浴室,欲回原先待的房间,却再一次看到了那放在橱柜上的陌生男子照片,忍不住停下脚步。
她想,这人应该就是他们口中的“洛宾”吧!而这个屋子是他的……
看著他,想到方才的情景,真不知洛宾、希平以及那个卢维德三人之间究竟有何关系?
她不禁出神的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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