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太聪明了!”刘封大笑,其实像这种事,他本來也不觉得可以瞒得过多少人的,有心人根本就是瞒不住:“你知道我这一夜收了多少粮食!”
也沒要卫行回答,刘封不无讽刺的道:“三十五万斛,足够二十万人度过一个灾年了,卫大公子,你知道吗?这只是丁家一门而已,多么令人惊讶的数字,哈哈,董卓这一把火,又是烧又是抢的,也不过造就了一百万灾民而已,而像你们河东卫家这样的大族,养个五十万人不成问題吧!”
卫行大怒,却一时说不出话來,纵然他还不是卫家的主事人,却也深知刘封这话绝对已经是往低里说了,卫氏一族跨郡连县,田产不下万顷,而且自黄巾之乱以來,眼看着局势日坏,卫家便开始囤积粮食布帛,这几年下來,别说五十万灾民,就凭他卫氏一族的存粮,养这百万灾民也绝对不成问題,从这点上说,刘封这诺大的大汉侯爷,就这点见识,还是太“农民”了点。
知道归知道,要卫行大慷其慨的从家里拿出钱粮出來赈济灾民,他却不认为自己有这个义务,在心里甚至隐隐的有些抵触情绪,卫家的钱粮不是偷來的,更不是抢來的,是卫家的土地上一点一点的长出來的,凭什么要拿出來为这些英雄们争逐天下埋单。
刘封摇了摇头,丝毫不理会卫行的愤怒:“董卓会杀人,我也会,既然你们不借,我便自己來取了!”
“敢问侯爷,不知昨日是哪一家招了劫,卫家与河东诸族有私,理当去拜祭一下!”卫行怒极反笑,随意的一拱手道,其实他这是沒话找话,纵然心里不认同,有钱有粮不拿出來赈灾的话,他还是不能说出口了。
蔡琰有些担忧的看了卫行一眼,轻轻拉了拉卫行的衣袖,双眼却看着那些正收拾行囊的灾民一眼,只是默然不语。
“忘了!”刘封头也不回,冷冷了抛下两个字,向集中在一起的灾民丁壮那边走去。
卫行身子微微发颤,指关节捏得发青,许久,才缓缓松了一口气,看着蔡琰正关切的望着自己,眼角处,隐有一种难以言道的神色,卫行心头一暖,笑着宽慰她道:“居然与这种人较真,我活该自讨苦吃了,以后再不会这般的!”
蔡琰低下头來,轻声道:“刘将军虽然行为极端,还能想到这些无辜的灾民,比起其他人,总要好得多!”
听了蔡琰为刘封开脱的话,卫行心里一阵的不痛快,轻笑道:“也是,冲他不滥杀平民,还能发粮赈灾,与其他人比起來,确实是天差地别!”
难道丁家,就活该被抢。
看着卫行言不由衷的话,蔡琰转过身去,看着正在发粮的地方,轻咬红唇,道:“若刘公子所说的都是真的,那父亲现在还去了晋阳,应该是再不会离开了!”
卫行心头大震,颤声道:“文姬,你,你也要去并州!”
蔡琰坚定的点了点头,道:“父亲半生漂泊,为人子女,我总该陪在他身边的!”略一顿,又幽幽道:“诸路英雄各自为政,只怕国家自此便要重蹈春秋故事了,刘使君父子,比起其他人,总还能想到百姓……”
“这不过收买人心之举罢了!”卫行大声的打断她的话,续而轻舒了一口气,不理会旁上递來的询视的神色,轻声道:“若他们真是为了百姓,又何必假国家之名以逞其事,若他们真的是为了百姓社稷,又哪來的这些战乱!”
说着这般的话,卫行心里却如刀绞一般,说不出痛苦,只是话还沒说完,却已经心中后悔了起來,转又强着笑脸柔声劝道:“文姬,我河东卫家富甲一方,这中奴仆家将不下万人,就是董卓來了,他上辱公卿下虐百姓,却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袁家四世三公,袁绍是联军盟主,他对我们卫家还多多礼让,文姬,任他天下乱世,我河东卫家却是脱身其外的一方乐土,凭着我们卫家几百年的声势……”
“仲道!”蔡琰忍不住轻声打断他的话,两人对视一眼,迅又各自把头扭开,卫行已是双目吟泪,蔡琰则不忍看他多一眼。
董卓未曾为难卫家,不是他们不想,只是因为他们卫家还算上道,会主动的给董卓捐钱献物,一向未曾怠慢罢了,而袁绍会对卫家礼让有加,何尝不是因为这个道理,一旦卫家的“孝敬”慢了,像这一次刘封借粮,卫行答应得少了,刘封便自行取去,刀锋过处,头颅滚滚,就算卫家富甲河东,名满天下,又挨得过几次这样的冲突。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乱世之中,沒有人能脱身世外,要想活下去,不过看他抱了是谁的粗腿罢了,董卓在日,司隶各大世家自然是抱董卓粗腿了,也只有董卓才能保他们平安无事,董卓去后,理所当然的,联军盟主袁绍夺得了这个位置,不过有些人却极不应该的,他们忽略了刘封这样的“强盗”,给自己招來了一劫。
和风拂过,杨柳沙沙作响,又是一个催命的烈日。
稳了稳心神,卫行轻叹一声:“文姬,你真要去晋阳的话,我就陪你去吧!总算,能有个照应!”脸上还带着笑,却是那样的勉强,卫行心里很清楚,蔡琰并非对自己沒有好感,只不过,这个好感却还沒到倾心的地步,更不会为了自己而抛弃她的父亲。
蔡琰张了张口,却终于还是将下面的话压了回去,只微不可察的轻叹一声。
卫行顺着蔡琰望去了方向,上千百姓分成数列排着长队,几个大嗓门的军汉在那边吆喝着:“……不去并州的,每人领一斗粮,老人小孩壮汉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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