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五,清晨,昌阳驿馆。
昨晚一夜无星无月,今晨果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狄公站在窗边,抬头望着外面阴沉沉的天,叹了口气,一转身,又看到那幅《荡舟图》,双眉不禁再次皱起。——他现在的心情和外面的天空一般无二,——阴沉得紧。
这幅稀世名画,他昨晚不知看了多少遍:笔触紧劲连绵,线条飘逸含蓄,形现而意存,画尽而神在。实是不可多得的绝世墨宝。——但,也确确实实仅是一幅山水而已。绢画,锦裱,白玉轴头,精至精矣,却都是正正常常,规规矩矩。
“父亲!”一声轻喊打断了狄公的思绪,循声望去,景晖推门走了进来。
他看到父亲又在瞅着那幅图,不禁担忧地看看狄公的脸色,问道:“怎么!父亲,昨夜是不是很晚才休息?又没睡好吧?”说着,景晖把伞收起,走到盆架处,拿过面巾擦了擦手上的雨滴,径直走向方桌。
他边略带不满的嘟囔着:“究竟是怎样的一幅画,要劳神成这样?”,边顺手拎起了《荡舟图》……
“放下!”
一声急喝,吓得景晖一颤,忙把《荡舟图》放下,诧异地问道:“怎么了,父亲?”
“你的手!”狄公疾步走了过来,心疼地拿起《荡舟图》,仔细察看着。
景晖不解,“我的手怎么了?挺干净的啊,——刚刚擦过。”
“手仅仅是干净的还不行,——刚沾过水的手,必定带有一丝潮气,要再用一块干软的面巾吸一下水,或者等手自然干爽了才可以去拿画来展开。”狄公说着,从椅背上又拿起一块面巾,递给儿子。
景晖笑着接过,不以为然地说:“父亲,您也太小心了,就算有点儿湿意,又有什么打紧?”
“景晖!这是三百年前的墨宝,‘三绝’顾恺之的真迹!这种古画,由于年代久远,画面颜色已然发暗,若是遇到水印,就可能会形成更深颜色的渍痕。”狄公拿起画卷,对着光线,又看向刚才景晖手指碰触过的地方,见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这才松了口气,责怪地瞪了景晖一眼,“亏得我喝止的及时,并且盆架处的面巾还不算太湿。——幸好没有留下印渍,否则怎么向王承祖交代?”
说着,又失而复得般的满意的看向整幅画卷,忽然,狄公脸色骤变,眉头皱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整幅画卷的四周装裱的边缘竟都有着隐约的湿痕,湿痕极浅极淡,若不是因着景晖的莽撞,特意去察看水印的痕迹,那是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这几不可见的差异。
难不成这历代观画的人们,都是只知洗手,不明去潮之辈,如同景晖一般?
但那也不可能恰恰正是一圈,痕迹均匀地分布了整个边缘……
是保管不慎,卷成轴后侧面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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