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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而那个生­性­懦弱不可自拔的女人,亦比任何时候都更渴望获得大烟。她骨瘦如柴,家贫如洗。她已经把一切可以卖的都卖了。当她单独面对吴升这只饿虎时,巨大的痛欲甚至使她忘却了恐惧。

她披头散发地趴在烟榻上,甚至失去了站起来为自己弄点食物吃的兴趣。丈夫被软禁在羊坝头了。儿子嘉和赶来,把这消息告诉她时,她竟然当着先头赶到的吴升的面,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然后光着脚板,就往墙上撞去。没有丈夫在身边,她既弄不到钱,也弄不到烟,她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满怀着一腔温情依恋来寻找母爱的嘉和,被那样的狂叫震得目瞪口呆,有生以来他第一次晓得,一个女人疯狂时是这样地丑陋。他沿着清河坊金字招牌林立的商店忐忑而来,不停念叨的“妈”字,顿时被颠叫得烟消云散。他只来得及大叫姨娘,和吴升一起冲上去拉回母亲,把她按在床上。

健壮的茶行老板吴升一边死死按着小茶一边厌恶地想,何必再来理睬这个堕落的女人?她要吸大烟,让她去吸好了,她要变卖家产,让她去变卖好了。上一回她不是已经卖掉那副前清的青花盖碗茶盏了吗?她心满意足地吸足了痛,才告诉他,那副茶盏是小莲的。“是表子的东西,你买下了。”她还有些高兴,她似乎已经不怕他弓虽暴她了。也许她已经无所谓了?也许她已经猜到他对她已经无所谓了。她甚至敢奚落他——“这是表子的东西!”他火了,把表子的茶盏往地上猛地砸去,粉身碎骨。

“你以为我稀罕你这点东西吗?”他吼着,“你儿子都在我手里。”

小茶看着那只粉碎的茶盏,里面那张丑陋不堪的脸也粉碎了,小茶的心一紧一松的,多少年她都怕着这只茶盏呢,如今好了,到底让人给砸了。

“儿子在你手里好。”女人就懒洋洋地说,她困了。

“我迟早得把你睡了!”他吼着,气得面孔铁青。

“你睡吧。”她说,然后她自己便一翻身,先睡着了。

但那都是他趁杭天醉不在时如期为她送来大烟的日子里说的话。今天他试图不再供应她了,她就歇斯底里地叫,她就当着十五岁大儿子的面,撕破自己的面皮;她就一声一声杀猪一样地催命:“给我——,给我——给我——”

吴升不知道,究竟是他控制了她,还是她控制了他。

和吴升一起按着母亲小茶的杭嘉和­精­疲力竭,心力交瘁。他从来不会想到,对付了父亲,还得同样对付母亲。他茫然盯着母亲皮包骨头的脸,心里想着,是把她绑起来,还是不绑起来卜…··

弹跳着眼皮的眼睛却睁开了,离他那么近,那么近,近得不像是母亲的眼。陌生的,猜忌的,心怀鬼胎的,歹毒的,喜出望外的……小茶一下子跃起,抓住嘉和的领子:“你是我儿子?”

嘉和几乎要哭出来了,他被她抓掐得透不过气来,但他还能点点头。

然后,他感到自己一下子被抓住了肩膀,推到那个流氓老板面前。他亲耳听到他母亲说:“他是我儿子,我把他卖给你了,你给我大烟!”

他听到那流氓大笑起来:“你疯了!抽你的命去吧。”

然后,那只紧紧抓住嘉和肩肿的手便松弛了。嘉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从圆洞门狂奔出来的。他浑身冰凉,冷汗直冒,双眼发直,在人群里像一条死鱼,被弹到东又弹到西。当他看到忘忧楼府那扇剥落破旧的高台大门时,他一个寒呼站住了——他恐惧极了,恐惧极了!无论从那里走,还是从这里走,他听见的,都是歇斯底里的疯狂的叫喊,他恐惧极了。

那个叫小茶的女人现在还有什么了呢?甚至那个名字“小茶”,也被罪孽抹掉了。每天吴升都要来圆洞门转一转。他捏着她的下巴,说:“你是红衫儿!谁说你是小茶?你得给我回去——回到红衫儿那里去!”

这样穷凶极恶地吼叫时,他便心碎地哭了起来,脸涨得鲜红,眼角沾着眼屎,拿手捶自己胸,胸膛上便一片红手印子。

“­干­爹啊,我好悔啊!我真不该啊!呜呜!你看她这副样子啊!死不死活不活,呜呜!她是我的人!是我的人!她是我的人啊!”吴升想起茶清,心被一阵阵地刺痛了。

“呸!”红衫儿麻木且凶狠地唾他一脸。

“我迟早得把你睡了!”他回过头来吼着,面孔铁青。

终于有一天,吴升再来时,几乎有些受宠若惊地看到这女人露出从前的小心翼翼的笑容。她把自己梳洗­干­净了,薄施了粉黛。她轻声慢气地招着手,说:“阿升,你过来。”

吴升迷迷瞪瞪地走到她身旁,那女人就把右手往下一垂,手指下挂,那枚祖母绿的戒指就滑了下来。

“给你。”她把戒指放在吴升的掌心。

“这是你老公的东西,你也要换了大烟?”

“你给我羊坝头去一趟,你拿这戒指给天醉,你叫他。决来救我,你跟他说,他再不来,我就要死了……”

吴升慢慢站起来,两只手却向女人脖子卡去,他想现在就卡死她!女人却不慌张,睁着一双绝望的眼睛,她想着死呢。

“他要是不来呢?”“归你了,戒指,我不要了。”“你不怕我骗你?”“不怕。”女人又笑了,“你这个破脚梗你对我是好的。”

吴升回来时,带来了两顶轿子,前面一顶坐着抗家正房沈绿爱,后面一顶是空着的,两个女人在圆洞门相逢。

圆洞门里静悄悄的,灯例已经被点上了,但和没点也差不多,屋子里透着股死气。小茶倒是穿戴整齐了,烟具也被撤了下去,她就悄悄地僵尸一样地坐在烟榻上。两个女人相对无言的时候,只听见女仆婉罗在发出声响:“啮,喷喷喷,脏啊,蓬尘啊,哪里都是蓬尘,阶…··这份人家,怎么在过的……”

沈绿爱一声不响,往外拿着年糕、挂面、糯米、腊­肉­、成鱼、香菇、冻米糕、香瓜子…··小茶见了冻米糕,一下子就往肚里吞了好几块,手爪黑乎乎的,绿爱见了心一酸,说:

“天醉送到英国人医院去了,他得戒毒,非戒了不可。他不能见你。”

“……知道了。”小茶想了想,说。

“你也得戒。”

“不!”

“你仔细想想……”

“不想。”

“你不把烟戒了,你就做不成杭家人!”

“我不要做杭家人。”

“你说什么?”

“我不要做杭家人。”

“我把轿子抬来了,跟我回去。戒了烟,你不要走了,我走。”

“我不回去。”

“你疯了!”

“我是疯了。” 两个女人的对话无法进行下去你吓着嘉和了吧?“ 靠在榻上的那一位,脸­色­青了,半晌,那站着的才又说说:”嘉和靠你了。“

站着的愣了一会儿,劈头劈脑把祖母绿戒指扔了过去,尖叫起来:“你跟我回去!”

然后她就冲了过去,一把拖起那骨瘦如柴的女人。绿爱高大健壮,小茶就像她手里一只负隅顽抗的小­鸡­。但她似乎因为已经知道死期将近,便拚死挣扎起来。她尖叫着,缩着身体,腰一紧,裤子松了下来,上身的衣服被绿爱一拖,又缩了上去,便露出了肚脐眼和大半个脊背以及臀部。她的一双手指甲长长的,又死死扎在门框上,头发挂落下来,像个疯子。她叫着哭着,丑陋不堪,绿爱气得咬着牙往前拖,一起跟去的婉罗也跟着叫了起来:“夫人不可再拖,姨娘的裤子……裤子……”

绿爱长叹一声,松了手,自己也瘫在门槛上,喘着气,斜盯着小茶,半晌,伸出手,一把橹了她的头发,在她额头上狠狠一点:“你啊……,你还叫不叫我们活!”

她就泪如雨下了。

那一天夜里好生奇特,吴升放下茶行按规矩请水客吃饭的大事,让行里的伙计们自行料理,匆匆忙忙地又赶到吴山圆洞门去了。平日里他也去,但夜里他却从来不去的。他掐算着,知道那女人的大烟又抽得差不多了。每一次他掏腰包为她付钱买货时,都心疼得心尖子直抖,但每次他都买,这一次也一样。

烟榻上点着蜡烛,女人梳洗得­干­­干­净净,穿了一件粉红单布衫,见了吴升,眼睛就亮起来了。吴升吃了一惊,嘴半张着,烛光下的粉红­色­!他的眼睛眯了起来——粉红­色­没有毛边了,不再是毛茸茸的了。

烛光召唤他回到那些不曾发生一切的夜晚,但一切依旧已经发生。吴升恼羞成怒,惯常的肆虐心理又像一只出山的豹子冲了出来。

“你看到了吧,瞧,我刚弄到的,东北货。你嗅嗅。想抽可不那么容易,你还有什么可以给我?我看你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我的了。你身上只有一只戒指,这只戒指现在也归我了。你还有什么?你只有这幢房子了。你把这幢房子抵押给我吧,那就够你抽上一阵。可惜房子抵掉,嘉乔日后成|人住到哪里去?莫非也和我一样七八岁到茶馆去当茶童,把老板的双面巴掌当早饭吃?不行不行,房子得留给嘉乔!那你还有什么?你倒细细想想,蚀本生意我吴老板是不做的。”

吴升半闭着眼睛摇头晃脑,手里掂着那一小块大烟,半得意半要挟。耳边一小阵寨寨审寒的声音,他睁开眼睛——一下子又紧紧闭上——他虚幻了。他再次缓缓睁开夹紧的眼皮,放目光到人世来,他看见烛光下一具青里透白的皮包骨头的­祼­体,大腿和小腿一样粗细,胸|­乳­如两枚僵硬的冻果,脖子扭转,像一小截千磨万拽的井绳。

吴升心惊­肉­跳从榻上弹跳而下,刹那间只想夺门而逃,然那僵尸一般的人竟说话了,“来呀,我有我呢!”

你有你?吴升把头别转——你还有你吗?他咬牙切齿地挤出一行字:“谁说我不行!”

然后他惊慌失措地想:“难道我真的不行了?难道我……”

“谁说我不行!”他吼了起来,饿虎一样扑向女人。他一跃而起时尚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干­什么!是要弓虽暴她还是拥抱她!结果却两者都不是。他扑倒在榻前时,看到的正是那双皮包骨头的脚,这双脚看了令人心碎。吴升双手抱住了女人的脚,一声不吭地流下了眼泪,咸水竟把女人的脚背打湿了。

现在他知道他已经对她无事可­干­了。他已经把她打得粉碎了,永远也不会再有那粉红­色­毛边的烛光下的女人了,他把她彻底给毁灭了。可是他毫无欣慰,他只觉得他自己的一部分,也被彻底毁灭了。他觉得他们两人同病相怜,天生的一对,相依为命,不是他毁灭了她,而是他们毁灭了他和她!时光不再,他再也没有机会向她证明他的力量了!谁说我不行的意思直到此刻,才被吴升破译了出来——可是破译得太晚了!应该被用来作证明的力量,却在那无穷无尽的生命折磨中消耗殆尽了!

我们再也无法知道这场漫长奇特扭曲的男女关系的尾声了。沉积着的过于复杂的历史再也提炼不出简洁明朗的生活。当杭氏家族的人们与吴升本人同时撞开吴山圆洞门时,当他们看见挂在梁上的女人又轻又小,挂在半空,如同一片轻烟时,双方彼此­射­出了无比仇恨积怨甚久的目光。尸体下有一张遗书,原来是一张房契,吴山圆洞门的房主是写在这女人名下的。她说,房子托吴升代管,待嘉乔成年后还给嘉乔。她对所生的其他两个孩子中只提到了嘉草,那只她生前送来送去送不到位的祖母绿戒指,送给女儿。

对她的大儿子杭嘉和,这杭氏家族的长子继承人她只字未提。同样未提的是与她共同生活了十几年的丈夫——依旧还在医院里治疗的杭逸杭天醉,这个一生都无­性­格的女人在最后所表现出的巨大反叛巨大­骚­扰,犹如悬案与世仇,绵延至子孙后代,也再一次惹起杭、吴二家的新一轮仇恨。

被埋葬在­鸡­笼山茶园杭家墓地上的杭天醉之妾,坟墓位置在右下方,单|­茓­。住在那里的村民,惊奇地发现这个女人被同时祭奠了两次。上午人多一些,由一个女人主持。下午却只有两个,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

杭天醉浑然不觉地在医院里度过了艰难而又平易的戒毒生涯。知道小茶的死讯,并没有使杭天醉疯狂昏厥。在忘忧楼府的书房里,他静静地呆了三天三夜。没有人去打搅他,他也不去打搅别人。三天以后,才由绿爱陪同去了­鸡­笼山。他在小茶的坟前站了一会儿,突然问:“怎么没有种上茶树?”

绿爱说:“等着你来呢。”

两个人便从茶园中移一株新茶,种在坟前。天醉指着旁边一株问行不行,绿爱摇摇手,跑到正中央挖了一株。把茶苗往坟前埋时,杭天醉蹲着捧上,突然心痛如绞,啊呀一声,捧着心口,头上豆大汗珠就出来了。绿爱连忙问他要不要紧。他摇摇头,一会儿,好了。绿爱说:“你不要恨我没告诉你,我是怕你受不了。”

“我没有恨你。”

“我晓得你恨我。我去接过她了……我拖不动……”绿爱哭了。

“还是死了好。”杭天醉说,他的口气冰凉彻骨,冷漠无情。

绿爱转过头来,看了他丈夫一眼,她吓得一跳,离开她丈夫好远。这个男人完全变了,连他的容貌也变了,和躺在地下的茶清伯如此相像。特别是他的眼神——那种什么都明白、什么都不说的眼神。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成了另一个男人了呢?

小茶之死,拉开了忘忧茶庄杭氏家族的告别之幕,从此以后,生离死别的一幕幕场景,便被连绵不断地搬上了杭家五进大院的人生舞台,乱纷纷你方唱罢我登场,忘忧茶庄便成了一杯天地间的无尽苦茶。

先是赵寄客接到了北京大学来信,邀他去北大执教。他很快就答应了,行前数日又秘而不发,突一日前来忘忧楼府,要接了杭天醉去湖上走走。杭天醉凝神半晌,长叹一口气:“又要走了!”

赵寄客淡淡一笑:“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杭天醉便晓得赵寄容乃有所指,说:“那是我犯烟痛时胡说的,何必当真!”

赵寄客正襟危坐,许久方说:“天醉­性­情中人,何必作假!”

这一次,他们和童年出游一样,去的又是南山。雷峰塔,夕照山,捧出了一番黄昏中的西湖。雷峰塔可真是又老又皱,身形斜歪,一脸惟淬,却依旧凌空突兀。塔顶生老树,残缺中它那特殊的风姿又挺住了四百年。暮­色­苍茫,枯藤老树昏鸦,颓塔败墙,然斜阳夕照,依旧十分风光。

两个弟兄在塔下盘桓,却见数名白发老姐正在挖那塔基角。赵寄客笑曰:“雷峰塔也是倒霉,说是镇了白娘子,大家就都咒它,又挖了它的砖去逢凶化吉,岂不又成宝贝,雷峰塔也是左右为难了。”

“何时你也有了这种雅兴来指点湖山?”杭天醉冲了他一句。

“你也不用牢­骚­满腹,我这次北上,你若有心,与我同去算了。”

黄昏里杭天醉的目光亮了一下,又淡了。半晌,才说:“我是没劲了,两个儿子中你挑一个去吧。你挑谁生的我都没想头。”

“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你若说不出这句话,不妨我替你说了,你实在想带了她去,我也不拦。我已经想透想空了,你又何必遮遮掩掩……”

他的脸上立刻结结实实挨了一记大耳光!倒把他打愣了,打笑了,说:“这倒像是因果报应!她打了你的!你便打了我的!哪一日我再打了她的,我们就算是一个轮回了。”

赵寄客一只拳头握得紧紧的,咬牙切齿说:“你当我赵寄客不是血­肉­之躯,没有胆量!赵寄客什么事情不敢做得?难为是你的……

“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一口气就跑到塔下湖边,扎进西湖,用他那一只独臂在水里扑打起来。

他水淋淋地从湖里上岸时,暮­色­四起,只见天醉正坐在柳下等他。手里还捧着那只曼生壶,见了寄客,举了举壶,说:“内清明,外直方,吾与尔偕藏。”

“滚!”他吼道。

杭天醉道:“我想来想去,还是嘉平跟了你去,把嘉和给我留下吧。忘忧茶庄,日后靠的还是他,我是决计不管了。”

赵寄客理都不理他,管自己穿衣服,要走。被杭天醉拦住了,说:“就让嘉平去了吧。”

嘉平跟着赵寄客北上那一日,全体去了火车站送。嘉平高兴得什么都忘了,只记得那北京二字。嘉和微笑着,心里凄凉委屈,满腹愁肠。赵寄客拍着嘉和肩膀说:“你这孩子温文尔雅,心地善良,委曲求全,为人重信义,守诺言,是块当先生的好料子。只是忘忧茶庄将来怕是要你多担一点。嘉平跟着我这样一个江河湖海的人,将来又不知浪迹何处呢!”

嘉和迷茫地看着赵寄客,看着他说话时瘫痪洒洒的神情。连那一只空荡荡的袖子都晃荡着,一副拿得起放得下的扬长而去的架势。他不由得再看看绿爱妈妈,她依旧那么冷漠高傲,她说话时热烈如火,不说话时却又那么冰冷似铁。她身上不见一丝的离别的隐情,嘉和无法想象赤木山之夜了,他几乎怀疑自己是做了一个春梦。

突然,拿着《申报》的嘉平叫了起来:“获奖了!中国获奖了!获金奖了!”

大家乱纷纷地都凑到报纸上看,从旧金山传来的消息告知,巴拿马万国博览会上,中国有七个茶品获得了金银奖,其中惠明茶果然获得金奖!

这巨大的喜悦,把暗淡微妙的生活,一下子冲出了彩虹。别离之际的汽笛奏鸣着,听上去,也不再那么凄婉。这个世界不再是那么一成不变,随时都会有什么出其不意的新事件涌来——然而,除了静候等待,留下来的人们,还能­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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