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吗?”萧晗笑了下,挺直了背退后了几步,卿念这才得以靠着书桌,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我的话你倒记得清楚。”萧晗低着头看着窗棂下那些梅花花瓣,微微沉了脸色。
卿念蓦地一笑,脸上是淡漠染开的花,“你说的话,我自然都记得。”
萧晗深深看她一眼,慢慢咀嚼着她话里的意思,却有些想不明白。
这个人有时看着聪明,有时又糊涂的可以,卿念无奈地笑了下,说了句要歇息。这送客的意味极其明显,萧晗却站着不走,恼的卿念将人一个劲的往房门推。
“你想歇息了就歇息,你推我做什么?”
“你难道不知有人说要歇息,便是你可以走了的意思吗?”
“尺素歇息的时候,从不会让我走。”
“你!”卿念脸色微变,蓦地一笑,“那好,你就去她床边站着吧。”说着将人往外狠狠一推,‘砰’一声关上了门。
她知道自己有些不对劲,可却控制不住自己,她明明知道那个人有些不通人情世故,可却还是拿那话去赌他。
他说过的,没有外人的时候不用多礼,那时他要她不必多礼,难道是觉得尺素……不是外人吗?
这一闹,几乎是不欢而散。
卿念倔强,自然是不肯先低头。而萧晗不明白她闹什么,又一向是被人捧在手心里宠大的,从小到大,没有人敢给他脸色看,他心高气傲,又喜欢记仇,纵然表面上要维持宁帝的温和,可置起气来,还是照样没给卿念好脸色看,连带着对尺素,都没了以往的耐心和温柔。
尺素敏感的觉察出了什么,挪着腿凑到卿念身旁,小声问道,“先生,皇上这是怎么了?”
卿念一怔,尴尬的咳了声,抬头望了望天,无奈道,“最近天气开始变热,人心易躁nAd1(”她说着,冲尺素眨眨眼,“皇上恐怕是内火旺盛,上火了。”
“那该如何是好?”尺素不由的担忧起来,“先生可有什么法子?”
卿念朝天翻了个漂亮的白眼,手上碾着药草的动作不停,“降火就成。”她说着一顿,看了眼依旧担忧的尺素,不禁叹了声,起身擦了擦手,“我出去一趟,皇上就劳烦尺素姑娘伺候着吧。”
说罢,就慢悠悠地走出了朝华殿。
在朝华殿数日,想要知道的没有探听到,不想纠缠的却终是心动,她轻轻摸了摸心口的位置,笑的有几分无奈,近些日子毫无所获,几乎都要让她迷茫今后之路。
不知不觉晃到冷宫附近,本想进去和疯娘娘她们呆一阵,谁曾想忽然从里头出来两个抬着东西出来的小太监。
这两人神色惊慌,不停的边转头四顾边匆匆走着。
卿念看他们抬着的东西是一团紧裹起的竹席,心猛地一跳,偷偷跟了上去。
那两人鬼鬼祟祟地到了西边竹林,确信后面没人跟着时才小心的进了竹林。卿念略略咬了咬唇,心一横,跟着进去了。
她躲在暗处,看那两人将手里抬着的东西抛入了竹林的那口枯井,又四处张望了下,才匆匆离开。
卿念等他们走远,才悄悄靠近。
枯井像是有些深,她从上往下看只能看到黑漆漆的一片,不禁将头往里更深了点,不想后颈蓦地一痛,她闷哼一声,整个人直直向着井底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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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7
卿念迷迷糊糊醒转时,只觉得后颈疼的难受,她摸索着靠在井壁坐着,一边揉着颈子,一边适应井底的黑暗。
想起刚才她仍有些心有余悸,想不到自己才入宫不久,就已经有人要置自己于死地。
头顶蓦地光亮大盛,她心中惊骇,猛地抬头,只见一个火把自井口落下,‘啪’一声,落在正中央,卿念慌的将后背紧紧贴在井壁,刹那间烟味和灼热扑鼻而来,卿念飞快地用袖子捂住口鼻,在火光中隐约看到井底还倒着一个人。
她跌撞着扑过去,将人一把捞起,就着火光一看那人的脸,顿时惊的愣住了,臂弯里这人发已灰白,一张脸青紫一片,可还能看出是冷宫里的老宫女。卿念颤抖着手去摸她的鼻息,摸她的脖颈,触手冰凉,哪还有丝毫气息,显然早已死去多时。
“来人,有没有人!”她抱着老宫女浑身发颤,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她试着运气跃上枯井,可站着时没有感觉,一旦运气,右脚踝跟断了似的疼,沿着脚趾一路痛到了心里。
她痛的跌倒在地,井口在这当儿又被人扔下几个火把,跟着火把**的还有淅淅沥沥的油滴,她忙扑到在地,油尽数洒在背上,跌落下来的火舌一卷上她的后背,顷刻间就烧了起来,她一边扑一边喊人。
心中是从未有过的慌恐,她还没有帮徐大人找到宁帝,还没有做完自己想做的事,她还没有找到一个可以爱的人好好爱一场,她还没有伴在爹爹膝下尽尽孝道……
浓郁的烟味熏得她窒息,背上的火势越来越大,渐渐有烧焦的味道传入鼻中,她却已经感觉不到痛意,陷入昏迷前那刻,脑中想起的却是,自己当初一语成谶,三年之约未能达成就要殒命,若是此番能大难不死,便再也不咒自己了。
萧晗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宁。
他一直在等那个人向自己低头,可是他千等万等,等来的是那人私自出殿,等来的是那人昏迷不醒nAd1(
彼时他正耐着性子教尺素写字,一个素字,整整写了一个时辰,尺素写不好,他便手把手握着,一笔一划的写。
华清酌抱着个黑漆漆的人跌跌撞撞闯进来,跪在地上焦声道,“求皇上召太医,救秦先生一命!”
他活了那么久,从来不知道心跳在一瞬间停止时,胸腔会那般空乏。他怔怔的站直了身体,掌心握着的笔掉落在地,发出啪嗒一声脆响。
“你说什么?”他有些听不明白,直愣愣看着华清酌怀里的人。
那个人从华清酌怀里滚了出来,黑漆漆的,完全看不出原本模样,背上一大块被火烧伤的肌肤,皮连着布料杂糅在一处,那样子触目惊心的很。
尺素只看了眼就吓的尖叫出声,萧晗这才如梦初醒,猛地转回身,冲她低声吼道,“闭嘴。”说着倾下身,小心抱起卿念往里走,边走边颤了声,“宣太医!”
058
宋太医被华清酌匆匆拽来,看着那被俯放在龙榻上的人愣了愣,没来得及行礼就被拉了过去。他慌忙凑上前,手指翻了翻卿念的眼睑,又接着捻指按在她腕间。
华清酌没有表情的脸上难得多了些焦急和担忧,在宋太医耳边低声问道,“宋太医,秦先生怎么样,要不要紧?”
“先生?”宋太医转过脸看他一眼,眉有些疑惑的皱起,有一道目光沉沉落在他头顶,接着响起的是帝王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她怎么样?”
宋太医也是个聪明人,将把脉把到的女儿脉压进心底不说,只是跪下回话道,“回皇上,她最重的伤在背上。”他说着扫一眼卿念被烧的血肉模糊的后背,轻轻叹了声,“这背上皮肤,怕是都毁了。”
萧晗微微抬头看着房梁,“替她治伤!”
宋太医忙起身,命人送上热水,他身边的学徒跟着将药箱奉上。
在热水中浸过的纱布也难能擦尽卿念背上的血污,那些被烧烂的皮肉翻出血红的新肉,殿中有好几个人忍不住别开眼,不敢再看。
许是宋太医下手太重,卿念在昏迷中身体猛地一个抽搐,无意识的微微颤抖起来。
萧晗看在眼里,忍不住低声道,“你轻些。”
“是是是。”宋太医一叠声应着,动作又轻柔了几分,待将伤口清理的差不多时,已是满头汗,他顾不得让人擦汗,从药箱里找出专治烧伤的药粉均匀撒于伤口处。
血黑色的污水一盆接着一盆被倒掉,萧晗不忍再看,微微闭着眼同华清酌道,“你跟朕来。”
华清酌回头看了眼那趴在榻上奄奄一息的人,疾步跟上。
“臣今日进宫,不想在冷宫西边看到一道烟柱,臣心里疑惑,就过去查看nAd1(”不等他发问,华清酌先行禀告,“臣赶到时,枯井里的求救声已经有些微弱,这火入枯井着实奇怪,臣下去之后带上来两人,一人是秦先生,一人装扮看着像个上了年岁的老宫女,她脸色发青,是中毒而死。”
萧晗不禁冷笑出声,“华将军出现的倒是及时。”
华清酌面上讪讪,他也知道他的出现过于巧合,可一切似乎都是冥冥中注定,他进宫从不会往冷宫那边走,可今日却心血来潮,这一绕,就看到了竹林中的烟柱。
“皇上,臣觉得此事过于蹊跷。”华清酌正色道,他的手紧紧按在腰上,沉声道,“这宫里,会是谁想要秦先生死?”
萧晗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若朕怀疑洛邑王呢?”
“皇上,洛邑王并无杀害秦先生的理由,若他要杀秦先生,当日在洛邑王府便可动手,又何必等到现在。”华清酌慌忙跪下替萧莫桑辩解,言辞恳切。
萧晗居高临下看他,冷声道,“秦念是朕的人,谁若想动她,便是和朕过不去。”
被他眼中寒芒一扫,华清酌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他驰骋沙场杀人无数,从未惧怕过什么,可刚才一瞬间,如坠冰窟。
“既然华将军力保洛邑王,朕便命你七日之内查明真相,如若不然,唯你是问!”
059
“你太难为清酌了。”朝华殿的地宫里,宁帝虚弱地靠在白玉榻上,任由萧晗往他脸上抹着秘制的药膏,他的手想动,却被萧晗制住。
“别动,省点力气。”萧晗一边往他脸上涂着药膏,脑中却不可抑制的想起卿念的后背,禁不住手一抖,那药膏就抹到宁帝耳朵上去了。
宁帝幽幽叹了声,“你有心事。”
萧晗沉默半晌,忽然问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
“喜欢一个人?”宁帝神情变得恍惚,他微微闭上了眼,唇上的笑有些温柔,“喜欢一个人就是想她在自己身边陪着,时时刻刻都不觉得厌。会忍不住去招她惹她,看她笑自己觉得欢喜,她若是难过自己又会不舒服……”
“如果……”萧晗的手慢慢垂落下来,微低的头让人看不清他脸色,“如果看着她受伤,脑子里一片空白,连心跳都要停止了……”
宁帝闻言睁开眼睛,打量了他半晌,才缓缓笑道,“情之所钟,萧晗,你动心了!”
当萧晗走出地宫,重新站在阳光底下的时候,他还在想着宁帝对他说的话,他说萧晗,你动心了。
动心,那又是什么东西?
尺素见他仰着头看梧桐树间细碎的阳光,小心走到他身边,轻声问卿念的情况。
萧晗摇摇头,神色间有一缕倦色,“其他都无碍,背上那伤或许要将养数日。”
“先生……”尺素低低叫了声,声音已有些哽咽,她想了想,忍不住说道,“前些日子先生曾去了柳妃娘娘的莲色殿,回来后便同奴婢说,若是今后柳妃娘娘有问起,就说芙蓉糕的味道极好。”
萧晗身形一顿,转回身深深看她一眼,“你所说当真?”
“千真万确nAd1(”尺素的声音低转而又哀伤,“奴婢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一桩事上有些古怪,那日先生想必去见了柳妃娘娘,若娘娘赏下了芙蓉糕,为何不见先生带回。”
“你和她倒是无话不说。”
尺素被他的话惊的面孔一白,慌忙跪下,“奴婢心中只有皇上一人,同先生绝无私情,皇上!”
萧晗没来由的心中厌烦,不明白宁帝为何会喜欢这样的女人,他低头看她,慢慢缓和了声音,“你先起来,朕没有不信你们,你腿伤还未全好,回屋里歇着吧。”
“是。”尺素低着头起身,一瘸一拐的往屋里走,她原本还想照看下卿念,但又担心帝王怀疑自己和别的男人有私情,她极害怕惹来这人的不悦,只好听话。
寝殿内,卿念还没醒,因为背上的伤,她此刻只能趴在榻上,背上是被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他在榻边坐下,纤长的手指轻轻拂过伤口表面,目光深沉如水。
“皇上,皇后娘娘来了。”殿门前一人轻声禀道。
萧晗低声喊人进来。
皇后从宝椒殿听到消息,匆忙赶来,一看到榻上那毫无声息的人,不禁身形一晃,芷兰慌忙扶住她,一边偷偷去看卿念,她的眼圈微微红着,显然是才哭过。
060
“皇上,先生怎么会?”皇后美目含忧,实在想不明白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会遭了罪,那背上的伤口她都不忍看。
萧晗从榻上起身,目光扫过皇后,猛地将榻前的几案踹翻在地。
皇后被这动静吓的后退了一步,“皇上……”
“朕这个皇帝,做来还有什么用?”他猛地回过头,死死盯住她,“洛邑王欺朕,朕忍着;梓童要朕好好活着,朕忍着,可忍到现在的结果是谁都可以爬到朕的头上来。”
“皇上。”皇后的眼眶顿时红了,大着胆子握住他的手臂,哽咽道,“臣妾知道皇上的苦,皇上不是一个人,还有臣妾和徐大人……”
萧晗低低叹了声,伸手指着榻上毫无声息的人,“如今是她,那么接下来是谁,朕么?”
谋刺皇帝,洛邑王并不是没有做过。
皇后立刻想起之前被人刺中心口的宁帝,她脸色霎时变得苍白,若不是芷兰扶着她,就要站不稳,“臣妾,臣妾立刻召徐大人进宫……”
“不必了,恐怕表舅舅也进不了宫吧!”他转过身,深深看进皇后眼里,低低嗤了声,“若非永清王邀朕出宫同游被侍卫拦了下来,朕还不知,堂堂端宥朝的皇帝,竟然连出个宫都要请示洛邑王。”
“洛邑王他欺人太甚。”皇后恨的不行,却也没有办法,她在宫里势单力薄,连一个小小的丽妃都比不过,她甚至不明白当初的云卿郡主为何会选自己做皇后,难道只是因为郡主说的,投缘吗?
萧晗不知她心里的想法,却确信她是完全站在自己这边的,他微微沉吟了半晌,低声问道,“柳妃此人如何?”
“柳妃她……”皇后一愣,目光一时有些恍惚和哀怨,她低下头,小声道,“皇上不记得了吗?”
萧晗不是宁帝,自然不会记得,但未免皇后生疑,只好含糊的解释了一句nAd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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