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冠当即入坐桥边酒店,开怀畅饮。不多时,他又想,落入清兵,必遭侮辱,不如就此了解。于是,他决定在此投河。
江亨龙吓坏了,连忙招呼店主帮忙将傅冠捆了。店主不忍心,江亨龙说:“他反正要死,你不怕清兵把你家杀个精光吗?”
店主也怕起来,马上配合。傅冠挣扎,但他已经半醉。进了城,望见县衙大门时才全然清醒,可是已经迟了,被捆得太死。他只能用俚语大骂一声江亨龙“砍水口柴卖”,往街边狠跺一脚……
李成栋见泰宁城里没什么太大异常,补充了粮饷,留下百余兵卒,第三天就率着大军带着傅冠继续南下建宁、宁化,急于赴汀州直取唐王,覆灭南明小朝廷。因为原来的营房被烧了,留下的清兵便驻进宽敞的五福堂和世德堂。卓碧玉和景翩翩带家里人挤到子孝堂,腾出四幢给清兵。
为了笼络人心,新知县严禁清兵骚扰百姓,还要求店铺照常开张,该出城做农活什么的也让出城。不过,为了防止前朝残兵余勇滋事,新县衙制作了通行牌,由士兵把关。如果不是从石辋寨不断传出恐怖的故事,留在泰宁城里的人真会以为清兵是仁义之师,解民倒悬。陆续有些人从石辋寨死里逃生,点点滴滴传述着那昏天暗地的大屠杀。女人怕受辱失节,多半是自尽。有的解裹脚布挂枝,有的剪发结环,更多是直接投崖。有的自己跳,有的抱了孩子跳,有的婆媳姑嫂七八个人结成串一起跳。有的女人从南面跳下,弹到北面悬崖,又弹回南面悬崖,如此几回,落入谷底时像个摔破的西瓜,碎洒大片地方,又染红大片地方。城里的人看着那流淌了几日还血污的河水,嗅着仍然从远方飘来腥风,恐惧极了……
子孝堂里静悄悄的。晚上还很热,可是没人敢出门纳凉,大人和小孩都早早上床,生怕不小心惊动一墙之隔的卧虎。景翩翩无法早睡,仍然要看书。李自槐一反常态,坐立不安,隔一会儿就出门到厅上看一次刻漏,门开门关声音再小也让景翩翩入耳入脑。她很想出门问问怎么回事,又想男人的事女人不便过多关心。不想,他突然来敲她的门。
李自槐说了一桩骇人的事。他说,那天撤出去的军民,大都集中在虎头寨,成立义军,梅口一带又有人参加。现在他们有三百多人,准备攻城。她担心地问:“攻得了吗?”
李自槐问:“你害怕是吗?”
景翩翩从怀中取出剪刀,说:“我随时准备着哩!”
李自槐进而告诉景翩翩:他们想出一计,让义军悄悄换上出城农民的通行牌,每天一两个,神不知鬼不觉,已经进来好多人。刚吃晚饭的时候,江复偷偷溜进来,派给他一个任务,要他在家守着刻漏,子时悄悄溜到父义堂放把火,发一个信号,城外的就会进攻,城内有的去开城门,有的去堵世德堂,有的来堵五福堂,包括来救你们。这样的方案,敌人做梦都想不到,措手不及,我们一定能趁乱取胜。他答应了,怕睡过头,所以经常出来看一下。他说:“我先给你通个气。到时候,你如果还没睡,不要惊慌,我们自有安排。”
景翩翩却想到另一个大问题:“那样一来,父义堂不是会烧掉吗?”
“是啊,有什么办法呢?”
“你舍得吗?”
“国难当头,小家还有什么舍得舍不得?”
景翩翩抬头看了看李自槐那坚毅的神情,无话可说。他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她只得说:“那就早点歇息吧!”
“我不能睡!万一误了时辰怎么办?我不能上床,也不能看书,就暗摸摸坐着……”
“要不然这样吧,你先睡,我来守刻漏。我反正睡不着,到时候叫你,你放心!”
这样,李自槐当然放心。他最后交代说:“注意!你不要怕,不要慌张!我们都安排妥了,你不必太紧张!”
李自槐憨憨地回自己房间睡觉去了,景翩翩心里还是不安。这不光是一个攻城的问题。这是烧五福堂啊,而李春烨在回光返照的时候还交代说:“我这一生,能留下去的,只有这福堂。福堂,也是你的。你们,好好爱护。”现在,怎么能自己烧了它呢?难道,没有其他办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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