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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风卷潮涌

一道剑光,幻出万点寒星,划破虚空,直直的朝雪丹清席卷而去。

“来得好!”雪丹清娇笑着剑挽狂花,剑尖轻晃,身随剑动,“锵”的一声,她的长剑奇准无比的点上对方的剑身,拿捏的角度与出击时间­精­准得近乎无懈可击。

作为旁观者,重耳亦不由得暗暗叹服,琉璃此剑他亦有信心格挡,但绝没有雪丹清如此从容,轻描淡写便一剑破之。其妙曼的身影不管怎么幻化,亦掩饰不住其风姿绰约的优美体形,眼神更透出一种说不出来的骄傲。

再望向另一具美丽修长飘逸的身影,重耳脸上忍不住涌现出得意的表情,‘岚凤碧玉玦’果然利害,琉璃只修练了一个夜晚,功力便达到了如此境界。而据她所说,只需再有一个月时间,便可赶上雪丹清的修为。

“锵!锵!锵!”几声暴响惊醒重耳的美梦。

似乎想验证自己的功力提高到了什么程度,琉璃剑剑硬击,毫不取巧的一剑又一剑的前刺。

雪丹清也心有灵犀似的配合着不再游斗,也运足十成力道,剑剑寒芒,上挡下挑。

论剑法论功力,琉璃绝对逊于雪丹清,但差距不是很明显,假以日时,琉璃能达到一个什么高度,重耳也不敢推测。只不过他对一月后的琉璃又多了份期待,到她圆功时,雪丹清还能这样轻松应对吗?

“不拖了,姐!看我最后一剑。”琉璃兴致盎然的娇喊一声,原本呈直线的攻击线路突变,身形如鬼魅似的移形换位,长剑轻扬,万道银芒如星星闪耀,顷刻间化为看不清的光点,呼啸着朝雪丹清直转而去。

虽然对雪丹清信心十足,可琉璃这一剑之威还是让重耳惊出一身冷汗来,他甚至想大声喊停。

面对无数道暴涨的寒芒,以奔雷逐电的速度激­射­而来,雪丹清的确了得,临危不乱,而是气贯剑锋,劲气离刃疾发,一时天地间尽是剑锋和激动的气旋,呼啸生风。

“锵!”

一声脆响过后,传来琉璃的一声惊呼,手中长剑断为数截,跄踉着向后疾退。

重耳连忙奔了过去,赶在她跌倒前,猿臂一伸,把她抱住,心疼道:“没事比这个­干­什么,多危险啊!以后再也不许你们这样。”

光点散去,雪丹清止住剑花,长叹道:“这套内功真厉害,我看比起主人的回天诀也不多让,一月后,主人该搀扶的那个人一定是我。”

琉璃与重耳相视一笑,正要说话,裘无极忽然不声不响地冒了出来,施礼禀告道:“赵、先两位将军在外厅等候多时。”重耳点点头,示意二女休息,然后随他往前厅而去。

重耳穿过纜­乳­埽前厅的争论声隐约可闻。重耳忽有所觉,停下脚步。

“如若再任凭骊姬奚齐之流施虎狼之计,后患无穷啊!迟动不如早动。主公现在手握六万­精­兵,掌蒲邑、虞国两邑,前扼夷西山脉,后有踝水天险,且之两邑土地肥沃,自给当无问题,虽说两邑相距甚遥,但利弊各异,献公绝无可能同时攻击两地,怎么着也我们也可以掌握其中一地,这样便有了卷土从来之机。”

重耳一听骇然,赵衰这话要是给传出去,可是要灭九族的天罪啊!正欲出来阻止这吓得他胆裂魂飞的谈话时,狐­射­姑的一声长叹,使他收回迈出的脚步。

“自重耳公子秋祭一战至兵发虢虞,声誉之隆,隐隐有压过大王之势,这也成为朝中一班人蛊惑大王的主题,再加之太子之争,主公更是成为某些人的眼中刺,的确是一路险阻,愈往后愈是艰难。但是此刻如若拥兵自居,恐落入某些人的期望中,虽说主公手握重兵,但也不到晋军总数的六分之一。

蒲邑的确处于主公的绝对控制之中,但其种族繁多,且民风凶悍,关键时刻任何一族都可以成为燎燃之火,从而引发混乱;虞国的情况更是不堪,相对较为富饶之地常年马贼横行,贫瘠之地则连年荒灾,民不聊生,人口也急剧下降,国弱兵虚,不足取也,对主公来说,只是个拖累罢了。”

赵衰一捋胡须,沉声道:“如此说来,我们只剩下被动挨打一途?不动是死,动也许还有生机。”

狐­射­姑再叹一声,摇头道:“赵将军此言差矣!动则死,拖则可寻觅到胜机。”

“愿闻其详!”赵衰眼神一亮。

“世事孰难预料,何况晋之多变。不动是等待,等待他人犯错,等待献公归西,但凡了解宫中之事的人都清楚,像献公这般沉溺女­色­的大王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一旦那日到来,论才论德,谁能与主公匹敌?

当然也不是坐等,我们可在此期间内笼络人心,特别是几位权重德高的上卿大夫,如若能争取到文里武旬的支持,再加上主公之舅狐突,即便是献公,也奈何不得主公。”

“­精­彩!”重耳一拍巴掌走出门檐,目光如炬的直­射­赵衰道:“赵将军因何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狐­射­姑一愣,起身施礼。

赵衰更是一脸惶恐,连忙起身伏地,颤声道:“下将罪该万死。”

“给我个理由。”重耳沉声喝道。

“主公息怒!赵将军也是一心为主公着想。”狐­射­姑Сhā言道。

“哦!”重耳神情一动,一挥手,道:“两位将军请起来说话。”

狐­射­姑起身谢礼,两眼直视重耳,脸­色­凝重道:“大王今晨传来急令,命主公所率之上下两军立即赶赴稽考,支持白善。”

重耳听得眉头大皱,献公此举早在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罢了,难道那白善如此不济,才三天不到就支撑不住了。

赵衰明白他此刻所想,遂为重耳汇报虢都的战况。

许房荒自惨败给重耳后,无论是心态还是战法都比以往收敛许多,他采取最为稳妥之计,不管白善如何叫战,他就是屯兵不出。而且在白善到来前,施清野之策,迁移了整个外城的人口,粮食、铁器,以及一切可以成为食物的东西都被搜拢一空,包括庄稼地里即将收获的谷物,甚至还在周围大小三十余湖河以及池塘中投下毒药。城外一切有可能制成攻城云梯的粗壮树木全部付之一炬,作好一切准备,积蓄粮食全力坚守。

而白善则认为对手连重耳这般新手都敌不过,所以根本没把许房荒放在眼里,也不顾士兵长途跋涉之苦,没给任何休整的时间,便在城外十里处扎下马蹄形帐营,对虢都形成包围之势。

来之前,他在献公面前夸下海口,一定赶在重耳之前拿下稽考,因为拼命赶时间,因而只准备两天的食物,并且一­干­攻城重淄等全然未带,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与虢都相邻的耠山上。他们一致认为,只需抢占耠山的有利地形,便可绕过城墙,令虢军无险可守,从上往下强攻虢王城。

岂不料许房荒早料到这一招,既然晋军无攻城器具,而且又听说重耳之部已经远撤百里之外,那么他便可以放心大胆的在耠山囤积重兵,把整个耠山弄成一个来得去不得的阎王殿。上山一片坦途,毫不设险,但在下山通往都城的八里山野上,遍地狼坑陷阱,每隔一里地设五百弓箭手和长戟队,山脚下布好铁桶般的密集战车大阵,几乎连只苍蝇都没可能飞跃。

白善命人叫骂一整天,虢军就是不予理睬,弄得晋兵白白紧张一天,既然虢军下决心做缩头乌龟,那么只剩山上一条路可走,白善与奚齐商量后便决定出击,绝不可让重耳占得先机,更不可让重耳先破城,特别是奚齐,早就憋着一肚子的气,这次攻虢之争是他夺回颜面的大好机会。

诸多因素导致晋兵大败,但最重要一点却是蟶­乳­粼谟页堑囊贫蒙骗了白善的眼睛,使得他们认为虢军会分心对付重耳,而不可能全力它途,同时嫉恨也烧红了白善与奚齐的心,失败已经不可避免。

可笑的是,许房荒都明白蟶­乳­舻奈灏偃酥皇歉龌献樱根本不足以撼动虢城,而他万万没想到,晋军自己人蒙骗了自己人的眼睛。

一切都是天意,注定白善与奚齐会成为重耳与蟶­乳­舻氖窒掳芙,他们输得冤,士兵更惨,三万人几轮冲击过后,便死伤一半,可谓血流成河,漫山尸骨,才两个时辰不到,晋军便溃退四十里。好在虢军不敢贪心,否则白善将落个全军覆灭之灾。

重耳听得心花怒放,兴奋的拍了拍桌子,”好个蟶­乳­簦『酶鲂矸炕模果然不负重望,哈哈!早知道如此,我应该给许房荒去个口信,向他保证我们绝不联手,让他痛击落水狗,最好要了奚齐那小子的命,这样也许将来会少很多的麻烦。”

赵衰与狐­射­姑面面相觑,神­色­极其怪异。

重耳发现有些不对,遂讶道:“我有什么地方说错了吗?”

“公子……”赵衰欲言又止道:“大王命令……”

重耳轻蔑的挥手道:“不就是让我们再去攻虢吗,这个在我们的意料之中,赵将军为何……”说到这里,重耳突然一顿,脸­色­一变道:“难道又出了什么难题给我?”

狐­射­姑脸­色­沉重的点了点头,不语。

重耳的眼神投向赵衰,他也是一脸忧虑之­色­,犹豫了片刻,才猛然站了起来,愤然道:“大王让我们配合白善,拿下虢都,而公子……您则要交出兵权,要在四天内到达王都洛邑,代表晋侯为周天子庆寿。”

没有想象中那样暴跳如雷,重耳听罢神情木然,眼神一片迷离,良久,才仰天长叹:“老天为什么总和我作对,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一片嘈杂声从厅门传来,随即是急促的脚步声和魏犨那洪亮的大嗓门:“我们反了它,杀到翼城去。”

魏犨全身甲胄,猎刀斜挂的迈着大步而入,身后是一­干­猎手头领,个个目露­精­光,狭悲壮激昂之势。

行过大礼后,卓锋首先开口道:“我们支持公子的任何决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魏犨与游宫藏亦身体一挺,随声附和,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重耳,一副充满期待的焦虑神情。

重耳听罢,脸现前所未见的凝重神­色­,默然扫视众人。

韩少坚与众不同的打扮引起他的注意,与其它人全副武装不同,黑油油的长发随便挽在顶端,用一支白玉发箍缩住,加上了一根青丝发带,一身葛麻长袍,腰中无剑,站在那儿宛若临风玉树,显得潇洒不群。

重耳心中不由一动,这个一度被列国唾弃的年轻人,应该对逆君之罪最有体会。

“韩将军有话要说吗?”

韩少坚眼中神光一闪,朗声道:“下将认为不可以起兵犯君。”

魏犨当即发出几声嘲笑之声,不以为然,反驳道:“难道任凭他们摆布,坐以待毙乎?”

韩少坚苦笑道:“身在官位,而不接受君命,是为不敬;如若再起兵攻君,更是对宗族的不忠;失去忠与敬,公子将会毁了德名,而德行是公子的立身之本,武力绝然不能安国;下将虽不能与公子相提并论,但我是个很好的例证,叛离主君,天下无处可容,如不是公子收留,定然会终老荒山。”

听罢此言,几个力主反叛之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都找不到反驳之词。

“想必韩将军已有应对之策。”重耳急道:“快快道来……”

还没等重耳把话说完,韩少坚便重重叹了口气,摇头道:“良策没有,不过……”

重耳一挥手道:“但说无妨。”

韩少坚思量片刻,认真道:“保存实力,周旋中等待机会。”

魏犨粗声粗气道:“我听不懂,能不能说明白点。”

赵衰吁一口气,叹道:“也只能这样了,只是以后得更加小心,不能出丝毫差错,一旦被他们抓住把柄,那公子……”

重耳心中叫苦不迭,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啊,可让他去反抗献公,自己做什么晋王,这也不是他所要的,他的要求很简单,就目前这种生活,拥有几个大美女,有吃有住的,便满足之极。

狐­射­姑一脸忧虑地问:“公子的意思……”

重耳颓然答:“还能有什么办法呢,既然君父有令,明天我便得回晋,只是放心不下你们。”

“那我们真去听那白善指挥吗?”赵衰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替大家说出了心里都想知道的问题。“还得为他拿下虢都?”

重耳愣了愣,拿不定主意道:“这个……”

“当然得拿下虢都。”

话音刚落,介子推飘然而入,对着重耳施礼道:“贪婪是永远不会得到满足的,特别是像骊姬这种女人,一动不如一静,就让她滋生事端罢了,多行不义,必然自取灭亡,等到满朝大臣皆对她生出不满之心,而偏向公子时,公子的势力自然坐大,呵呵!她是在帮公子的忙。”

重耳点了点头,虚心请教道:“可兵权……”

介子推淡然一笑,歉然道:“能保多少就尽量保,太子申与欧阳家族的兵马可借机奉还于他们,绝不可落入他手,公子的亲兵团自可带走,而猎手营……”

说到这里,介子推眼放神光,坚定地道:“他们是公子最大的倚仗,可以让他们前往蒲邑,帮助训练更多的骑手,就地补充武器装备,充实步兵战车,并整治城郭,严防生乱。”

赵衰不住的点头,对介子推愈加佩服,如此谋略深远,兼之武功高强,得此人才,实是公子的福气。

重耳稍稍放心,望了一眼众部属,赞成道:“子推与韩将军的想法很一致,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介子推想了想,又说:“公子从蒲邑带来的兵马,恐怕很难再要回来,他们肯定会再出新招,以阻止­精­兵回归公子,不过,他们跟随公子多年,又经历几次胜仗,即使归他人所辖,但心却始终在公子一边。时机到了,公子只须登高一呼,他们自然会反戈一击,这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暗的势力往往大过明势十倍不止,而公子则是正义的化身,没有正义就没有号召力,势力再大,没有正义,反而会崩溃得更快。”

韩少坚Сhā话道:“有了正义,则有了势力,势力一大,则使之民心所归,公子有了这天下最厉害的两大武器,何人能撼之。”

“你们才是我最有力的武器。”重耳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站起身来,感叹道:“不管前路有多少艰险,只要有你们的支持,我将毫不畏惧。”

介子推虽没有像赵、魏等人那样满脸激动,但可是他的眼神里却满是欣慰和赞赏。

重耳显然很满意自己的表现,遂信心十足地安排部署起来:“韩、游、卓三位明早离虞境,回蒲邑修整协防;虢国战事就交给赵衰、蟶­乳­袅饺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尽量保存实力,再图发展。”

赵衰显然是受到鼓舞,所以听到重耳的部署也不感到意外,遂欣然领命。

介子推显然是成竹在胸,不待重耳说出来,便笑着请命道:“下将与狐­射­姑将追随公子,一窥洛邑风采。”

重耳­精­神一振,笑道:“什么都瞒不过子推啊,前去洛邑怎么可以少得了你呢,哈哈!”

两人相视一笑。

冬十二月丙子朔,晋灭虢,将许房荒亡于城楼,虢公丑逃亡京师。同月,虞陷于晋。晋将赵衰俘虏了虞公及其大夫井伯,献公更是将两人作为秦穆姬的陪嫁随从送往秦国。

为避免周王降罪,献公着重耳入京拜寿并请罪,并许诺由晋国代替虞国进行祭祀,并增加虞国每年交纳给周王室的赋税量。

重耳尚在回翼途中,骊姬便遣梁五前往洛邑活动。打着周天子的权威不容践踏的旗号,只需给天子身权臣一点暗示,便可借他人之手拿下重耳,这一举多得之计,献公当然点头笑纳,即使与流落到虢王丑联手,也在所不惜,定要借一切力量与手段,治重耳于洛邑。

重耳到达翼城的那天是冬十二丙子初八,离周王寿辰还有三十四天。

沿途不断收到欧阳倩的消息,献公已经和周王密使达成协议,重耳成为虢虞之战的替罪羊,洛邑是条不归之路。

初闻此信,重耳一度心灰意冷。周天子与大国诸侯联手制人,这还是第一次。在这种状况下,天下还有谁能躲过大劫呢。重耳害怕的并不是死亡,而是感觉就像被关进囚笼,任怎么挣扎都摆脱不了,一次又一次的被­阴­冷笼罩。

难道我的好运就此结束了么?那么再上翼城还有什么意义?

在进城之前,重耳不只一次问自己这个问题。离翼城愈近,死亡便愈接近,既知必死,他反而定下心来。

进也死,退也死。那不若索­性­大大的赌它一场,也许还落个风光。否则死得不明不白的,死后都无颜见祖宗。

进入冬季的翼城大街比往常冷清了许多,除了偶尔经过哆嗦着讨生活的行商,赶集的农夫和载货的骡车马队少得可怜。

重耳在马上挥了挥肩膀,希望借助这个动作驱除一些寒气,当然更多的是给自己打气。虽然已在预料之中,但一个出城迎接他的人都没有,使得他的心再度沉了下去。

怎么说自己也算大胜归来,以一己之力,连破两国,堪比其祖晋文公。

难道满朝文武也是睁眼瞎子吗?或者当自己是个灾星,不敢接近。

第十一章

难道满朝文武也是睁眼瞎子吗?或者当自己是个灾星,不敢接近。

重耳叹了口气,正准备弃马与琉璃、雪丹清共乘一车以免尴尬时,一阵急骤的马蹄声,把他从混乱的思绪中拉回现实。

狐­射­姑“咦”了一声,侧首对重耳道:“有大批马队过来,最少有百十骑以上,嗯,还有车轮辘辘声?会是何人呢?”

重耳心中一动,正了正盔甲,抬头挺胸,一挥马鞭,迎了上去。

转过街角,约四十名开道骑兵成四路缓缓奔驰而至。随后是一辆金碧辉煌的长辕驷车,马饰非金即银,走动时发出的铃声十分悦耳动听。车的两侧,各有二十名同一打扮、同一高矮的剽悍护卫。再往后是些零零散散的,打扮各异的游骑。

看这个仗势,重耳一愣,这是谁啊,比狐突的排场还大。

介子推眼神一亮,低声道:“里克。”

重耳全身一震,勒住缰绳。他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城外一人都没有,那帮权轻位低的大臣夫子们谁都不敢冒头欢迎,所以当里克出面迎接重耳时,这才依附其后而来,反正献公怪罪有里克顶着。

说实话,他害怕和里克过多的接触,特别是他的那双眼睛,总让他有种被看穿一切的无力之感。另一方面,他又颇感自豪,权倾晋国的太子太傅亲来迎接,这证明重耳在他心中的位置之重,这不禁使他­精­神为之一振,坚持到底的决心更加坚定。

蹄声静止。

一个容貌英俊,眼如光电,威武非凡的男子打开车厢,正是连献公也顾忌三分的晋朝权臣里克。

重耳见他没有丝毫下车的意思,遂强打笑脸,下马施礼道:“重耳见过太傅!”

“免礼!公子为我大晋立下不世奇功,里克本应出城迎接,真是失礼了。”里克莫测高深的笑道:“能和公子单独谈谈吗?”说着作出请上车的手势。

重耳心下奇怪,似里克这等城府深沈有若大海,喜怒不形于­色­的权贵,通常都不会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亲近之举,特别是在晋王室形式不明的情况下,这样做等于告诉献公他支持谁。那么是什么情况,使得他一改往日飘移于争分之外的策略,而毅然明确立场呢?

里克见重耳望向他身后的那帮人,遂温和地道:“公子不必考虑他们,我会告会他们一声,改日再让他们宴请公子吧。”

重耳忐忑不安的向介子推望去,直到介子推给出一个鼓励的眼神,这才安然踏上马车。

马车声”滴滴答答”愈加显出车厢中的沉闷。重耳明白在这眼心皆­精­的当朝贵胃面前不能说错半句话,因此里克不开口,他也就闭口不言,心想,你喊我上车必有事谈,不怕你不开口。

果然不出重耳所料,里克沉默半晌,忽然露出一个罕有的笑容,缓缓道:“公子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重耳一听,立即吓得脸­色­发白,刚想辩解。

“虽说公子自幼明贤明,但稍显柔弱,可没想却有着绝佳的战争天赋。”里克一抬手,阻止了他说话,叹道:“自文公后,晋再无贤君,可惜啊!君上没有免你之心,作为君上使臣,更作为太子太傅,我即使违背大王旨意,也得为大晋考虑。”

重耳一惊一喜,顿时胸口强烈地起伏着,待平静些许,才怔然问道:“里太傅的意思是?”

里克正容道:“吾要助公子度过此劫。”重耳不由全身一震,再也说不出话来。

里克双目神光电闪,垂下的长发无风自动,一字一字地缓缓道:“公子不必惊讶,里克这么做都是为了太子申。你们三兄弟中,夷吾身有反骨且多变,不可从之;大王的所作所为,使得太子心灰意冷,几欲让出太子之位,只求安身曲沃,若不是你在虢虞之战大发神威,使太子看见一线曙光,里某也不会冒大不韪,前来助你。”

重耳只觉得脑内一片空白,说不清是喜是忧,苦涩的道:“在天子与君父的双重强压下,纵使太傅有回天之力,恐也枉然。”

里克淡淡一笑,悠然:“天覆地载,是君主的胸怀。人有好恶,但不能把自己的好恶强加于人。君主也好,天子也罢,皆源于天地,都得按四时运行,这样方能德泽云布,四方风动,日月朗照。不以智慧累心,不以私欲累己,荣辱祸福,皆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不在于君主。”

重耳好像直至此刻方认识他般,呆看半晌,点头问道:“恕重耳愚笨,太傅有何应对之法?”

里克蓦地露出一个诡异奇怪的笑容,缓缓道:“有一只猛虎抓到一只狐狸。狐狸说:你不敢吃我。天帝派我掌管天下野兽,现在你吃我,是违背了天帝的命令。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那么我在你前面走,你跟在我后面,野兽们看见我没有不逃跑的。如果有野兽不跑,你再吃我也不迟。老虎一想,觉得它的话也有道理,就跟在大摇大摆的狐狸后面。野兽看见它拼命逃窜,老虎不知道野兽在害怕自己,还以为它们是怕了狐狸。”

重耳思前想后也不明白这故事和他有什么关系,遂痛苦地抓了抓头发,呻吟道:“哎……太傅不妨明说,耳还是不明白。”

里克皱起眉头,眼神­精­芒闪烁,叹息道:“天下没有万能的君主、天子,君主的智慧不足以窥视天下,那么,君主就得借臣下的眼睛与力量。反过来说,聪明的臣子也同样可以利用君主的力量。”

“好像明白一点,只是……”重耳双手一摊,苦笑道:“上哪里去找这样的依靠呢?周天子身边的大臣我一个都不识。”

里克扫了他一眼,沉声道:“是人,皆有趋利­性­。至于怎么利用,在乎使用之道。即使从不相识,也有不相识的好处,相认相知了,也就有了厉害冲突,如若有人引荐,效果往往更好。”

重耳知道他说的乃唯一的求生之道,遂­精­神大震道:“这人是谁,与太傅的交情……”

里克避而不答,转移话题道:“世人皆知天子重三公,宰孔,夏渊,季牙子。可真正能令当今天子移口的乃一女子。”

“啊!”重耳一喜,他觉得自己对付女人的把握大过男人,正想追问,马车嘎然而止。

里克长身而起,伸手请道:“到达公子府邸,公子长途疲乏,好好休息,来日再议。”

重耳则有些意犹未尽之感,虽说有了一线希望,可话不说不明,他很想知道那个女子是谁,可以说好奇心甚至超过对生命的担忧。望着已起身相送的晋国权臣里克,重耳深感茫然,有些失望的说了几句客气话,便糊里糊涂的下车而去。

“公子……”

“公子真乃神人,力败两国……”

“老奴恭迎公子!”

重耳醒过神一看,翠圆管家带着一帮从仆站在门外高声欢呼。

“许安?”重耳感到可笑,没想到听到的第一阵欢呼声竟然来自狐突府上的一些下人。”你怎么在狐府?”

许安满脸激动,一把跪倒,颤声道:“翠园已被查封,老奴得旬息与狐将军照应,得以来狐府安身,可怜翠园那些个丫鬟和仆人……呜!呜!”

重耳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里克把他送往狐府而不是翠园。那些下人的命运不用许安说出来,他已然知晓,男充军,女卖娼獠。

想到此,重耳眼内寒意结凝,仰首长笑……

“公子……”

苍凉的笑声惊动了雪琉二女,两人急匆匆的赶到重耳身边。

雪丹清爱怜的望着重耳,双手抚上他的肩膀。

琉璃见重耳脸­色­铁青,遂担心道:“发生何事,公子的脸­色­……”

重耳强压下自己波动的情绪,轻轻地摆了摆手,打断了琉璃的话,深深地吸了口清新的空气,沉声道:“累,我想休息。”说完迈开大步登上台阶。

许安紧跟几步,欲言又止,似乎有话想说。重耳暗暗奇怪,不由放缓脚步,轻声道:“许安可是有话想说?”

许安不安地道:“老奴本不敢打扰公子歇息,可……”

“说吧!”重耳一挥手道。

许安长出一口气,鼓起勇气道:“外厢房有客拜访,一大早便来等候。”

“是谁?”

“前后有四拨人。”

“哦!四拨人?”重耳异道:“都有谁?”

“有欧阳家的,娄族的娄无尘与伯己,还有上大夫旬息与几位大夫,还有……”说到这里,许安表情尴尬的看了雪琉两女,苦笑道:“有个叫香姬的,说是公子旧识,老奴不敢阻拦,她说有急事求见公子。”

“哼!香姬,她是不是真的很香?”琉璃目光灼灼的投向重耳,娇嗔道:“看不出来哈,公子竟然把那个艳名震翼城的妖女也勾搭上了。”

雪丹清则在一旁安静的浅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重耳心知不妙,唯有假装糊涂笑道:“香姬?我不认识啊,她找我­干­什么?”

雪丹清横了他一眼道:“公子就承认吧,琉璃妹子对你在翼的一举一动,早就查探得清清楚楚,我都知道你那晚在‘风采楼’的艳遇。”

重耳惊呼一声,指着琉璃道:“那你岂不早就开始打本公子主意了?否则怎会派人查探我的一举一动。”

琉璃顿时语塞,看着众人均是一副恍然大悟的眼神,便又羞又气,连反驳之力都失去,”你……一会再收拾你。”说完一垛脚,飞快的向后堂跑去。

雪丹清向重耳投去一个佩服的眼神,便追着琉璃而去。

重耳差点给心中的甜意淹死,遥遥的对着她们的背影喊道:“一会忙完来陪你们哈。”

琉璃远远的抛过一句:“鬼才要你陪,你去陪那香姬好了。”

重耳表情尴尬的看了看二十余名下人想笑不敢笑的样子,遂­干­咳两声,沉思片刻,问许安道:“你有没有把他们分开?”

许安笑答:“老奴知道其中厉害关系,所以让他们分开等候公子。公子准备先见谁?”

“欧阳家族来的是谁?”

“欧阳族长的大弟子。”

“欧阳青衍。”重耳眉头一皱,暗想怎么欧阳倩没来,这会是欧阳家发出的信号吗?”带我去见旬息。”

“公子这边请!”许安示意下人全部归去,便领着重耳向东厢房走去。

通过许安的叙述,重耳也大致明白了翠园被封事件。

齐王对公孙榷及其众家将在离晋路上的离奇遭遇赫然大努。加之晋公主弄玉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其中疑点颇多,更有公孙家族每天上门喊怨,认为是晋人施计谋害了公孙榷。

公孙家族自己心里有数,不要说那三百名实力不俗的护卫,单是几十名肃慎族的高手便足以抵抗上千士兵的攻击,若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几百人杀个­干­净,且不留一丝痕迹,需上万兵力才可能做到。

根据公孙家族的调查,当天黄池周围二百里内,晋军没有超过一百士兵的调动。事发后的清晨,晋王更是下令在黄池百里内清查,却毫无所踪,好像杀人者突然凭空消失般。

但是,公孙家族与尚渔一口断定偷袭者即使是不晋人,也必然隐藏在晋内。根据两家派出高手对尸体伤口作出的判断,不同人都是死于同一把兵器之下,下剑又准又狠,没有浪费一丝的力气。这样的高手,即使检验尸体者也心跳加快,心寒胆颤。

这样的高手,世上屈指可数,猜来猜出也没个头绪。和公孙家有深仇大狠的娄族又绝无动静,娄族的人员调动、分配一直处在公孙家的监控之下,公孙家族与尚家虽然怀疑,但又无任何证据。这天大的麻烦便落到献公头上。齐王甚至威胁与晋绝交,而公孙家族­干­脆派人长驻翼城,死打魔缠,要求献公找出凶手。

就在重耳率部与虢军周旋之时。翼城来了个地毯式的搜查,娄族更是重中之重,晋内凡属娄族的店铺,货场以及马队,都搜了个遍。最后献公一怒之下,拿弄玉的翠园出气。

事情还没完,最近齐王又派专人前来递交国书。

重耳听完,大笑不止,心里暗想:“就得给这老狐狸找点事做,否则整天想着算计我。”

笑声刚落,旬息的身影出现在厢房门口:“老夫恭喜公子,得胜归来。”

重耳上前一步,疾呼道:“让旬公等候,真是折杀我也。”

“公子凭一己之力,降伏虢虞,乃我大晋的英雄。老夫等一个英雄,有幸之至。”旬息忽然话题一转,手指身后道:“容我为公子介绍一个人,这位是晋大夫司空袭子。”

一个身材魁梧,面­色­红润的锦袍老者三步并作两步,语气恭谨道:“子袭见过公子。”

司空?不是晋国专掌营垒及其它军事后勤的上大夫吗?这次发兵虢国,他就没少被司空的下属刁难,如不是娄族,别说胜利,饿都饿晕。

重耳想起来就有气,因此脸­色­一变,冷声道:“没打仗前,怎么都找不到司空大人,怎么这仗打完了,大人却出现了,呵呵!幸会!”

司空袭子表情尴尬的­干­咳两声,眼睛瞟向旬息。

旬息耸了耸肩,笑道:“公子有所不知,虽说晋制是司空掌后勤,但自献公后,给了司徒更多权利,司空也受其节制。老夫此来,一是恭贺公子大胜;二是为司空袭子说句公道话;公子是错怪他了。司空袭子在公子领兵出发的前十天便被派往霍地营造战车,并非躲避公子。”

听旬息这么一说,重耳虽耿耿与怀,但也不得不卖旬息个面子,歉声对司空袭子道:“重耳如有得罪,还请大夫原谅。”

司空微笑道:“不怪公子误会,如次大战,竟然连后勤也……亏得公子得上天眷顾,大胜回国,我大晋之幸也!”

这下轮到重耳吃不消了,遂不好意思道:“哪里,运气好罢了。”

“公子不必谦虚。”旬息说着四下打量一翻,见前后无人,这才一把抓住重耳的双手,表情严峻道:“老夫明白公子的处境,有事可来找我,只是到了洛邑……哎!”

重耳没想到一个时辰不到,晋国两个权势擎天的贵胃都纷纷表态,这天大的好事来得过快,即使是接连撞大运的重耳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旬公抬爱,重耳深表谢意。”重耳脑袋也似乎也承受不了这强烈喜悦的刺激,嘴巴里只剩下客气话可说。

旬息突然又道:“还有件奇事,司空袭子这次去霍地监制战车,途中遇到一垂死之人……”说到此忽然顿了顿,对司空袭子道:“还是你来告诉公子吧。”

“我救的那人是夷吾的信使,他死前说了些很奇怪的话……”司空袭子神情严峻,声音转底沉,缓缓道:“夷吾私下与梁国结盟,并许诺掌权后,归还梁国的三座城池。”

重耳失声道:“梁国?不是我晋的世仇吗?他怎么敢藐视宗庙,这……”

司空袭子双目忽改茫然之­色­,叹道:“这还不够,夷吾通过梁国牵线,已与秦国达成协议,据说秦王已答应把女儿怀赢许给夷吾,并全力帮他登上晋王之位。”

重耳浑身一震,这下太子申面临的敌人可不止奚齐一个,而且这个夷吾心机之深,恐怕十个太子申都比不上。

“我们不敢声张,关于此消息是否透露给太子,公子你自己决定吧。”

“不打扰公子休息,再见!”

“啊!”重耳从沉思中醒转过来,”谢谢两位大人!重耳它日必谢之!”

“哈哈!公子多保重!”

“我送两位,请!”

说罢三人边走边议,直到两人上了马车,重耳还处于­精­神恍惚状态,他再也没­精­力去见另外三拨人,只想好好考虑下。

于是挥手招呼许安:“你去告诉那三拨客人,说我今天没时间见他们,让他们明天来吧。”

许安先是愕然,然后垂下眼帘,不声不响向西厢房走去。

望着许安蹒跚的背影和西厢房,重耳猛然想起那里正是香姬等候之处,心中一阵挣扎,最终狠狠地喊了一声:“许安回来,香姬那里你就不要去了,我去告诉她。”

重耳目光投于半隐的房门,微一思索,便推门而入。

“公子!”

望着亭亭施礼的香姬,重耳全身陡然一震。他没想到妖艳无匹的香姬竟然也有如此清丽的一面。

秀美绝伦的一张玉脸洗尽铅华,显得天真纯洁,娇柔甜美。白雪似的双颊,隐隐透出健康的天然红晕,比之任何涂脂抹粉更能令人动心。一身普通葛麻拖裙紧贴身体,更显其身材之挺拔柔美,教人为之夺魂。

最使人魂销还是她那双顾盼生辉的美眸,比任何宝石更清亮炫人。虽然房门大开,可重耳还是闻到一股馥郁香洁之气,清艳又淡雅,揉合而成一种无人可抗拒的味道。

这是那个艳名远扬,媚视天下的‘风采楼’主人吗?如果没猜错,她亦如琉璃般练有媚功,只是道行远远赶不上琉璃罢了。

重耳长叹一声,道:“这才是你的本来面目,对吧。”

香姬身体一怔,奇道:“公子这话奴家不明白,难道香姬还会变化不成,脸还是那张脸,鼻子还是那鼻子,是不是没涂粉抹脂之故,或者是长时间没见,公子觉得陌生了。”

看着这个美得近乎超凡脱俗的女子,不知为何,琉璃的身影突然在心底浮现。重耳不禁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奇怪感觉,脱口道:“你也练有媚功?”

“……公子……怎知晓?”香姬浑身一抖,颤声道:“这是我家族的秘密,天下无人知晓。”

“这让我想起另一件事。”重耳神情凝重,道:“你是不是还有个妹妹?”

香姬脸­色­苍白,茫然点了点头,突然又道:“我也不敢确定有没有,只是凭小时一点模糊的记忆判断,那会我才两岁不到……”

“你姓卜,卜连赫是你什么人?”

香姬闻言立即做出强烈反应,身体一弓,­精­神和­肉­体均进入临战状态,杏眼圆瞪,恶狠狠地道:“是那个人告诉你的?”

重耳愣道:“哪个人……你已经知道她……所以才找来这里?”

香姬的玉脸上现出惊骇欲绝的神情,一对美目投­射­出悲愤与无奈的光芒,更多的是失望。

“咦!你怎么了?”重耳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香姬胸前不断起伏,愤然道:“没想到重耳公子也是趋势之徒,连自己的女人都心甘情愿的奉送他人,倩姑娘真是瞎了眼睛,竟然还一门心思的替你寻找小凤。”

“慢……你刚才说谁的女人?小凤……”重耳一把捏住香姬的双肩,摇晃道:“有小凤的下落了?告诉我,她在哪里?”

香姬迟疑了一阵,不解道:“你的好友没告诉你?”

“好友?”重耳茫然道:“谁?”

香姬闭口不答,修长的凤目,再度露出不解和愤怒的神­色­。

重耳觉得前面的对话有问题,遂松开双手,柔声道:“你告诉我小凤的下落,我就带你妹妹来见你。”

“我妹妹?”

“对啊,否则我怎么知道你也练有媚功。”

“天!”香姬难过的闭上双日,好一会才睁开,歉声道:“看来是个误会,我还以为你是从他那里听来的。”

重耳虽然心急如焚,却也不敢过份逼她,而是继续保持温和的语气,道:“你妹妹落身娄族,现就在我家里,一会你们姐妹便可以团圆了,你刚才的意思是?倩儿托你打听小凤的下落……”

“对不起!”香姬细若蚊蚋地道:“我妹妹……她好吗?”

重耳连声道:“好,她很好。你快告诉我小凤的下落,她在哪里?她好吗?”

香姬犹豫片刻,吱吱唔唔半晌才清楚的吐出几个字来。

“她在……里太傅……家里。”

重耳到这时方放下心中一块大石,长嘘了口气,道:“在里克家,还好,总算有她的下落。”

香姬眼睛里浮现一丝同情之­色­。

“我现在就去接她回来。”重耳一阵风似的向房门冲去,临出门时突然回头道:“你去找许安,让他带你去琉璃处,她就是你失散多年的妹妹。”

“别去。”香姬惊呼一声,手足无措地望向失愕不已的重耳,凄然道:“公子请听我说完。”

重耳凝视着她的秀目,若有所思道:“有什么问题吗?你说……”

香姬眼中一片迷离,缓缓道:“有个可怜又可敬的女子,自幼命运多折,好不容易遇上一个真心待她的男子,可惜有天他们失去彼此的消息,那个女子决定走便天下也要找到他,于是从朋友家偷偷溜了出来。”

说到这里,香姬眼中闪现几滴泪花。

“一个柔弱女子,又那么的美丽,孤身在这虎狼之世行走……哎!”香姬叹道:“才两天不到,她便落入一伙拐卖团伙之手,惊为天人,几经转手,落入翼城大豪之手,那家伙再奉献于晋国权臣里克。”

重耳神情极度紧张,双手交叉紧握,五指关节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

香姬一改凄婉之声,悲痛道:“据说谁都没见小凤的笑容,而里克那贼子却偏偏喜欢上这个不会笑的女人,视小凤为禁脔……”

“轰!”的一声,厚实的雕花木门在重耳的拳头下分崩离析。

随着香姬的一声惊呼,重耳近乎疯狂的把悲愤与失望之火发泄到临近的家具屏风之上,木屑竹简漫天飞舞。

待许安气喘嘘嘘的出现在门边时,整个房间都被毁得支离破碎,除了一旁簌簌发抖的香姬外,几乎没有一件完整的对象。

重耳则抽搐着横躺在墙角旁,嘴里不停的喊着三个字:“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许安正欲上前,身后两道香风疾扑而来,一白一黄两道修长婀娜的身影出现在房中央。

琉璃也许是在梳洗中匆忙赶来,身上随便披了一袭宽柔鹅黄的长袍,本应束在腰间的白腰带也散然下飘,长长的秀发水珠四溢,一对美目直视香姬,闷哼一声,道:“我家公子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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