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你而工作,你是我生活的意义,可你为什么不爱我?你喜欢什么样的人?你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人,你喜欢什么样的人,我就去做什么样的人,我就能成为什么样的人——难道你真的不喜欢我现在这样?我现在这样子怎么了?”
陆涛来到洗手台前洗手,洗了几下,又洗脸,满脸水珠地抬头看镜子,镜中的男人是如此的陌生,陆涛不禁问道:“HI,你是谁?”
我们不是吵架,是分手了
夏琳家,夏琳和母亲周梅玉一起看电视,看得两人直打哈欠。
“妈,要是困了就去睡吧。”
周梅玉说:“我不放心你——要不搬回来住吧,别在外面租房了,白花钱。”
“妈,不说这个了,说了多少遍了,我今儿就住一晚上,看看你。”
“你跟陆涛吵架吵得那么厉害?”
“妈,我不是说了嘛,我们不是吵架,是分手了。”
“他欺负你了?”
“妈,我们别说这个好吗?”
“琳琳,你可是妈唯一的希望,妈这辈子吃亏就吃在个性太强,妈看着你也要走上这条路,心里不踏实。”
“个性强也不是坏事。”
“个性强,就不容易对别人宽容。”
“妈,这也分什么人和什么事儿——有的人,要是品质有问题,你就没法对他宽容。”
“琳琳,你是女人,女人跟男人不一样,社会上有的女人当二奶,男人有当的吗?”
“妈,这话不像是你说的,你从小就告诉我,做人最重要的是自尊自爱。”
周梅玉:“那也得看你落到什么地步。如果你大学刚毕业,这话当然对,可现在,你岁数也不小了,该为自己以后想想了,陆涛再不好,你也知根儿知底儿,要是换成别人,还不一定怎么样呢。”
“为什么女人非要找一个男人呢?我靠自己就能很好地生活,为什么非要一个男人?”
“你小的时候,我就跟你现在一个想法,所以现在孤身一人。”
“妈,你觉得一个人不好吗?”
“有时候,觉得很孤单。”
“妈,时代变了,现在很多跟我一样大的女人都单身,我手头攒了一笔钱,够我自己花的了,我想为自己做一个更长远的计划,不想跟着男人背后转来转去。凭什么呀!”
周梅玉想说什么,又停住了,她叹口气:“那我去睡了。”
周梅玉走了,夏琳站起来,关了电视,回到自己的房间,那里还跟以前她大学毕业前一个样,十分简陋。
夏琳走到墙边,用手摸着墙上的时装画与陆涛的照片,忽然,她把陆涛的照片撕了下来。
夏琳在床上躺下,把照片压在枕下,忽然,她匆匆站起来,跑到洗手间吐了起来。
外面传来周梅玉的声音:“琳琳,你没事儿吧?”
“妈,我没事儿!”夏琳尽量用平静的声音回答。
“早点睡吧。”
“知道了。”
夏琳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又起来,去洗手间洗了脸,漱漱口,忽然,一阵恶心顶上来,她吐了,接着她有点恍惚,不知为什么,糊里糊涂地再次漱了口,然后靠在墙上发呆。
她劝自己坚强,却又感到,她是因坚强而感到难过。
意外
妇产医院,第二天上午,夏琳在诊室外一堆人边上排队。
护士叫号,夏琳走了进去。
诊室里的老大夫四十来岁,戴着眼镜,她把一张化验单推给夏琳:“杨晓芸是吧?”
夏琳点点头。
“各项结果都出来了,很好。”
“那我——”
“你怀孕了。”
该来的总会来的,夏琳在医院楼道里走,一边给自己鼓劲儿一边看化验单,忽然肩膀被重重地拍了一下,她吓了一跳。
杨晓芸站在夏琳边上,也往化验单上看。
“吓死我了!”夏琳一下子把化验单收起来。
“加号!怪不得不去练跆拳道呢!”
夏琳笑了:“这是我替别人拿的单子。”
杨晓芸一把抢过单子:“姓名,杨晓芸!太缺德了你!”
“给我!”
“你请我吃饭吧!”
“我还得去公司呢,就请了半天假。”
“你也不问问我为什么跑到这儿来。”
“为什么?”
“请我吃饭。”
“好吧。”
两人出了医院,来到一个路边小饭馆,杨晓芸点菜:“酸辣土豆丝儿,酸豆角炖肉,再来一份酸汤鱼!”
“你够照顾我的。”
“照顾你——”杨晓芸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张单子,往桌上一拍,“看!我也是加号!”
夏琳拿过来看了一眼:只见姓名栏上写着夏琳。
两人相互看着,忽然大笑了起来。
“咱俩把化验单换一下就对了,”说着,把自己的化验单拿出来,推给杨晓芸。
杨晓芸一把收起自己的那一张:“不换!怀孕的是夏琳!”
“你一定是婚外恋!”
“要是婚外恋就好了!”
“你们打算今年要孩子?”
“谁打算要了,我们是失误!你呢?”
“一样。”
“我没告诉向南,正想找人商量一下呢,今天去医院想问问大夫,没想到碰到你,真羡慕你。陆涛忙着挣大钱,没时间陪你吧?”
“我们散了。”
杨晓芸愣了半晌:“说什么呢你?别瞎说了!”
“真的,我离开他了。”
“为什么?”
“你可能知道一点儿吧?”
杨晓芸低下头:“我知道什么。”
“哎,你别把咱们碰到的这件事告诉向南,他会跟陆涛说的。”
“行。不过,你们好好的,到底为什么?”
“我们没有好好的,我不想跟一个骗我的人在一起生活,这个人可以天天眼睁睁地对着你说瞎话,他每天早晚各一次,告诉你他多爱你,同时却暗地里跟另一个女人明目张胆地来往,估计也说着同样的话。这个人没事儿就向你讲他的商业计划,讲他是怎么成功的,吵得你晚上都睡不着觉,却不想想这一切与别人有什么关系!”说着,长叹一口气,“我跟自大狂在一起受够了,所以逃跑了。”
杨晓芸眨眨眼睛:“是谁?”
“你说呢?”
“难道真是米莱?”
“我亲眼看见的,就在窗户对面!不说了,再说我吃不下了。”
“夏琳,我觉得陆涛真心爱你,也许这是有原因的。”
“所有的事儿都是有原因的——我可不想知道那些原因,我会被气死的!”
是为陆涛吧
与此同时,在米莱父母家露台上,米立熊坐在一张椅子上,抽着烟,嘴里吐出一股股烟雾。
米莱走上露台,一把抢过米立熊嘴里的烟,扔到楼下。
米立熊回头,只见米莱正瞪着他。
米莱:“爸!你答应过!”
米立熊摇摇头:“好,不抽了——还有什么更坏的消息?”
米莱犹豫了一下:“公司的杨律师说,我们跟伟信的官司肯定可以赢,不过,我们的钱收不回来了。”
“伟信破产了?”
“不是,伟信分了家,有人拿了钱跑了,伟信自己人之间也在打官司。”
“米莱,你看看,做生意有时候就是跟骗子合作啊。”
米莱坐下了:“爸,我觉得,生活中除了生意,还有别的。”
米立熊用惊异的目光望向米莱。
“我们还有家。”
“米莱,你的话叫爸爸很欣慰。”
“爸,其实我这一段儿也挺难受的。”
“我看得出来——是为陆涛吧?”
“是!同时,也为我自己。”
“你自己?”
“是的,我想通了,其实事情都是一样的,无论是伟信,还是陆涛,都是现实,是我们无法控制的东西,我们尽了力,我们不后悔,我们只能这样。”
“米莱,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爸就是现在眼睛一闭脚一伸也放心了。”
“爸,你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米立熊站了起来:“我现在就好起来了!米莱,我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又乐观,又有眼光,我还有什么好不起来的?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不该发生的永远也不会发生——我们让公司无政府几天,你去,叫上你妈和你妹,我们一家人回一趟老家,去祖坟上烧一炷香。”
“爸,我们老家在哪里?”
“去了你就知道了——米莱,有时候,人会摔一跤,趁这机会,应该回头看一眼,看看自己走过的路,然后爬起来再往前走,用不着匆匆忙忙地往前走。也许,等想清楚了,就知道,前面的东西也许根本就不重要,该有的我们都有了。”
“爸,你是怎么想到这儿的?”
“我这几天一直在想。”米立熊说。
炒房
与此时同,就在远大公司的徐志森办公室内,徐志森在一个跑步机上跑步,吉米站在边上汇报着工作。
“伟信垮到什么程度?”徐志森问。
吉米抬起头:“全垮了,一部分高管携款外逃。”
“我说他们像骗子,他们就能表现得比骗子还坏——低能者!”
“地产上的资金全部回笼了。”
“吉米,我叫你卖掉的项目怎么样了?”
“正在小地方磨合,成交没问题。”
“尽快成交。”
“徐总,我们的项目刚刚做好,公司成长得很顺利,套现出这么多钱来干什么?”
“我们去干那些三流小业主才干的事情,从现在起,我们要趴在地上挣钱——公司必须再次快速转型,我们下面要做的是炒房!”
“炒房?”
“是的,这是我们现在唯一可干的事情。快进快出,现金为王,这是一个魔术,上海的地价开始升温了,我们还要大干一场——吉米,准备一个大型魔术是很费时间的,但这次我们没有时候——通知公司高级主管,我们明天开一个会,我有事情要宣布。今天还有什么安排?”说罢,徐志森戴上一个拳击手套,向一个吊着的沙袋猛击。
吉米站在他背后,从公文包里拿出在一份日程表来念:“中午十二点,在阳光高尔夫球场有午餐会邀请,可以见到美国花旗银行总裁,江南集团董事长,还有一些可能的投资人,另外,林总可能也会去,他打过招呼——”
“怎么又是高尔夫球场?你去吧,我今天不去,那是老头去的地方,他们在那里花钱接近大自然,也不问问大自然是不是喜欢他们——我不去,我要去见一见人事部找来的人,我需要房产评估员,还需要有野鸡中介公司工作经验的年轻人,渴望跟我一起发财的年轻人,去把他们找来跟我一起干,我们去上海、去南京、去杭州,还有最后一桶金等着我们,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还有,吉米,以后,我不喜欢向投资人借钱了,我喜欢从市场里赢钱,就像从牌桌上赢钱那样赢——”
“徐总,我——”
“不要理解我的意思,只要按照我的话去做就行了。楼市泡沫越来越大了,开发商效率太低,我们不能把所有的鸡蛋都装在一个盘子里,我们尽可能地装在尽可能多的盘子里,现在,除了炒房,我们还能做什么?”
徐志森猛地一拳打去,球型的沙袋竟被他打飞了,撞在窗玻璃上。
最光辉最伟大的一天
从小饭馆出来,杨晓芸和夏琳没走多远,便挤在一个垃圾筐前,对着筐吐起来。杨晓芸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夏琳,不料夏琳也正递给她。
两人的眼泪顿时就流出来了,连忙用纸巾去擦。
“菜太腻了,放那么多油。”杨晓芸说。
“你请个假吧?”夏琳提议。
“我也正想说呢,咱们去哪儿?”
两人来到北海后海湖边的一间茶馆。
刚坐下杨晓芸就说:“再走下去,我非流产了不可。”
夏琳笑了,叫了一壶茶。
杨晓芸感叹道:“以为你在天堂里转悠呢,没想到跟我一样苦涩!”
“我也没想到你那么失望,一直觉得你和向南是假吵嘴真相爱,是朋友里最幸福的一对儿。”
“就幸福了向南一个人。”
“看来,最终最终,一切都得靠自己。”
“其实,只要我们心里都不好强,就会幸福。”
“我现在承认,我很好强。”
“我也是,我和向南是世界上最不配的一对儿,跟他结婚就像被老好人踹了一个窝心脚,别提多堵了!”
夏琳笑了:“你,你打算——”
杨晓芸试探着说:“我打算不要这孩子。”
“要不,你跟向南商量商量?”
“这件事情上,我绝对不跟他商量——我根本不会告诉他。”
“为什么?”
“因为根本没有用,他能决定什么?他只能决定他今晚玩什么电子游戏,他会负责任吗?他根本不会!结婚以来,他从来没有问过我吃没吃避孕药,觉得那都是我的事儿,他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如果我拒绝他,他就求我,能把我求得我睡着了。有时候我宁可被他强Jian了然后听他道歉——唉,我心软嫁给他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错误!”
“那么,我们相互保密吧?”
杨晓芸睁圆眼睛:“这么说,你也要——”
“这件倒霉事儿对谁也不要说,最好我自己也给忘了。”
“好吧,我对谁也不说。”
夏琳伸出手,两人拉勾儿。
夏琳说:“从此以后,我们第一件事就是对自己负责。”
杨晓芸点点头:“是,我以后把避孕药瓶挂脖子上,免得忘了吃。”
夏琳乐了:“我干脆不用吃了。”
两人笑了起来。
“不靠男人,不靠任何人,我们也能高兴。”杨晓芸说道。
“这是我最重要的目标,以前我爱陆涛爱得跟王八蛋似的,真没出息!”
“想想我迁就向南迁就得跟王八蛋似的,真不高兴!”
“从今天起,我要变成另一个样子——晚上我请你吃顿大餐吧?”
杨晓芸一拍桌子:“我请!我也要改变!”
夏琳笑了:“你请?”
杨晓芸急了:“我请怎么啦?不就是以前没请过吗?”
“那好吧——你下这么大决心,我也豁出去了,今儿撑死不赖你!”
杨晓芸感叹道:“姐们儿你真高尚!”
两人看着差不多到了晚饭点儿,就直奔一豪华饭馆,杨晓芸坐下来点菜,侍者用手势表明够了,杨晓芸用手指头使劲点着菜谱儿,说:“就要!”
一盘盘精做菜端上来了,杨晓芸和夏琳大吃大喝,举杯喝酒。
杨晓芸高兴地叫道:“你看我不小气了吧?”
夏琳笑着说:“你看我不客气了吧?”
“下回你请我!”
“下回我请你!”
“再下回我请你!”
“再再下回我请你!”
杨晓芸大笑:“就咱俩吃!”
“干!”夏琳举起酒杯,杨晓芸急忙抄起酒杯迎过来碰,两人一饮而尽。
这一顿饭菜没吃多少,却把酒都喝完了,两人都有点醉了,她们歪歪斜斜地从饭馆里相互扶着走出来,还唱着歌,一个领班追上来,给了她们两个打包的塑料袋,杨晓芸接到手里,还向领班鞠了一个躬,领班走后,她一抬手,把装剩菜的塑料袋扔向远处。
夏琳大笑起来。
杨晓芸叫道:“你看我变得厉害吗?”
“厉害!”
“这都是让向南逼的,早就该这样了!那么贵的剩菜我都敢扔,你说我以后还怕谁呀?”
“我们去看看北京吧——”夏琳说。
“这就是北京呀——”
“我想居高临下地看!”
“去哪儿看?”
“跟我走!”夏琳抬手叫到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一直把她们拉到北京西边的一座山上,再往上没法开了,出租司机借给她们两人一支小手电:“姑娘你们就不怕吗?要不我陪你们?”
杨晓芸手一挥:“谢谢你师傅,你在这儿等我们就行啦!从现在起,我们什么都不怕了!”
杨晓芸和夏琳手拉着手爬山。
杨晓芸问:“要是碰见流氓怎么办?”
“我才不怕呢,我就抱着流氓一起滚下山涧!”
“好吧,你们要是滚得不快,我在后面蹬一脚。”
忽然,两人眼前一亮,整个北京平展展地铺在前面。
夏琳一推杨晓芸:“杨晓芸,你看,北京!”
杨晓芸尖叫起来:“夏琳,北京在我们脚下面!”
夏琳高呼:“北京,你听着,我决不像以前那样生活啦!”
杨晓芸也高呼:“北京,你听着,我决不像以前那样生活了!”
夏琳喊道:“再见啦,我的过去!”
杨晓芸也喊:“再见!管它过得去过不去!”
夏琳接着喊:“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也要按照我自己的愿望生活!”
杨晓芸也喊:“我也要按照我的愿望生活!”
“再见啦,我的过去!”
“再见啦!过去,再见啦!我一定会努力,我一定会幸福。”
“我一定会努力,我一定会幸福——我永远也不会放弃!”
“我也永不放弃!”
两个紧紧地抱在一起:“我们一定会快乐!”
杨晓芸哭着小声说:“夏琳,刚才,我看到北京闪了一下。”
夏琳哭着问:“是吗?”
杨晓芸使劲点点头:“今天是我们一生中最光辉最伟大的一天!”
不许你老学我
妇产医院手术室外,气氛紧张,夏琳杨晓芸还有一些姑娘在等着做人流。
有个女孩偎在男朋友的怀里哭,杨晓芸捅捅夏琳,夏琳往那里看了一眼。
夏琳小声说:“真可怜。”
杨晓芸和夏琳拉紧手。
“等以后,我真正独立了,一定要自己养一个孩子。”夏琳发着狠说。
“我也要!”
“不许你老学我!”
“以后在坏事上不学你。”
“那我就放心啦。”
“夏琳,网上说每一个女孩在三十以前都得做一次人流儿,我以为自己是个例外,没想到,最后还是跟大家一样。”
“真的?想想咱们班谁没做过?”
“上学的时候,就咱们班,我至少知道四个人做过。”
“我知道六个——我陪刘梅做过,还陪过朱晓静。”
杨晓芸从包里拿出手机,翻开地址本,一个个念:“我挑我不知道的念啊——刘影呢?”
“去年做过。”
“章小含?”
“也是去年。”
“李姍?”
“三年前做过,跟她第二个男朋友。”
“方嫒嫒呢?”
“做过,上大三,跟她第一个男朋友,这你都不知道?”
“我跟她不熟。”杨晓芸说。
“还有谁?”
“还有,还有一个,吴玉琴——”
“吴玉琴,吴玉琴我不知道,还真可能没做过——”
杨晓芸叹口气:“就她一个幸存者,没受到男人的迫害。”
一个大夫走出来:“24号,25号。”
杨晓芸站起来:“我该走了。”
夏琳一把抱住她:“别紧张。”
杨晓芸一笑:“放心。”
“我们这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杨晓芸说完往里走。
“哎,把手机留下。”
杨晓芸把手机给了夏琳,笑了笑,跟着大夫走了进去。
夏琳重新坐下,用杨晓芸的电话找到吴玉琴,拨号:“喂?是吴玉琴吗?——啊,我不是杨晓芸,我是夏琳——是啊,好久没联系了,你好吗?——啊,我问你一事儿——”
杨晓芸跟在护士背后,走一条长长的走廊,被带到一个门边儿,她忽然站住。
“我想上趟洗手间。”
护士一指。
杨晓芸走了进去,片刻又转出来。
“怎么了?”护士问。
“没事儿,又不想上了。”
“请不要紧张,在我们这里做是很安全的。”
杨晓芸点点头。
该我了
半小时后,杨晓芸出来了,夏琳迎上去。
“怎么样?”
杨晓芸咬着牙说:“还行,这事儿终于完了。”
“我给吴玉琴打电话了。”
“怎么样?”
“她也做过!”
杨晓芸笑着点点头:“她长那么难看也做过?真不敢相信——看来我们俩还算运气,是最后俩个呢!”
一个护士走出来:“30号,32号。”
夏琳脸色变了,她站起来:“该我了。”
杨晓芸笑:“这下你进去的时候平衡了吧?”
“我看你脸色不好,要不你先回家?”
“你去吧,我等你。”说罢,站起来抱住夏琳。
杨晓芸在夏琳耳边说:“不疼,放松一点就好了。”
夏琳点点头,走了进去,杨晓芸向门口的夏琳招手。
一小时后,夏琳和杨晓芸并排坐在一辆出租车的后座儿上,两人都面露颓色。
夏琳叹口气:“最倒霉的一天。”
杨晓芸点点头:“是啊,人生最低谷——不可能更低了吧?”
“当然,我们已经扛过去了。”
“你想干什么?睡觉?”
“昨天夜里我一分钟也没睡着,现在反倒不困了。”
“我也是。”
“你想干什么?”
杨晓芸眨眨眼睛,忽然说:“我想喝酒。”
“我们现在能喝酒吗?”
“我不管!”
“那我陪你喝。”
后来
出租车开到青年家园,放下两个人,杨晓芸一马当先,把夏琳领进家,换了拖鞋,杨晓芸跑到厨房,只一会儿便了转回来了,手里拿着一瓶红酒。
夏琳倒吸一口凉气:“真喝啊?”
“这还是我结婚的喜酒呢,来,我不是破罐破摔,而是为人流干杯——”
“好吧,在自己还没有把握之前,把一个孩子带到世界上来,也不太负责。”
“是啊,我要先对自己负责,才能对孩子负责。”
“就喝一杯?”
杨晓芸把酒给每人倒了半杯:“半杯吧。”
两人干了半杯酒。
杨晓芸茫然四顾:“这种时候,那些喜欢我们的男人跑哪儿去了?”
夏琳笑了:“我们这么伟大,根本用不着他们!”
杨晓芸一拍桌子:“我要挣大钱。”
“怎么挣?”
杨晓芸眼睛转了几转,豪情万丈地再一拍桌子:“买彩票!”
离杨晓芸住处不远,便有一卖彩票的小铺儿,两人手拉手走了进去。
杨晓芸和夏琳各买了一把彩票。
杨晓芸瞪了一眼夏琳:“看看我们今后的运气吧,你先来。”
“还是你先来吧,要抽着奔驰车,别忘了冬天的时候帮我妈换换煤气罐儿。”
“你来吧,不许抽500万的那一张。”
“我听你的——你也不许抽500万的啊。”
“是啊,都让咱们抽走了,别人怎么办?”
“一起开始吧。”夏琳说。
两人开始。
夏琳刮了一张:“我的是谢谢你。”
杨晓芸也刮了一张:“我的也是谢谢你。”
“我的还是谢谢你。”
“谢你。”
“谢你。”
“谢!”
“谢!”
“这张是二十万。”杨晓芸说完扔掉。
“我这张是三十万。”夏琳说完也扔掉。
“这张也该咸鱼翻身了吧?”
“我这张是活鱼吧,怎么还不翻身?”
一会儿工夫,两人脚下各出现一小堆彩票。
夏琳看了一眼杨晓芸无奈的脸。
杨晓芸一咬牙:“我怒了!”说罢,站起来,直奔窗口而去。
“等等我,我钱包里还有两百。”
两人又买彩票,接着开奖,撕得满地都是。
“最后一张,你来吧?”杨晓芸可怜巴巴地把最后一张彩票儿交给夏琳。
“还是你来吧。”
杨晓芸咬咬牙:“天灵灵地灵灵一想发财你就灵!”
杨晓芸不敢看,举到夏琳面前:“夏琳,你还识字吗,替我念一念?”
夏琳清楚地念道:“谢谢你。”
杨晓芸把彩票扔到一边。
夏琳叹口气:“挣钱计划宣告破产!”
晓芸裂着嘴苦笑:“苦涩!不平衡!不高兴!太背了!”
“以后咱们改名叫老贝贝吧?”
两人走出来,一直走到街上。
杨晓芸回头看了一眼:“哎,夏琳,我不服!我们都是运气很坏的人吗?”
“我不信!杨晓芸,坏运气总会过去的,我觉得,我们现在是和以前完全不同的人。”
“只要我们努力,就会希望常在。”
“要不咱们去庙里烧个香吧?”
“那我明儿早上去烧第一炷香。”
“你求什么?”
“反正不求发我好男人了。”
“这样吧,咱俩儿一起求不劳而获吧!”
两人一齐大笑起来。
两人沿着马路走着,杨晓芸忽然坐到马路沿儿上,夏琳也坐过去,杨晓芸靠在夏琳肩上,两人一副迷茫的样子。
杨晓芸看一眼太阳,闭上眼睛:“我累了,想睡觉。”
夏琳也闭上眼睛:“我也是。”
“你醒来以后有什么决定?”
“我去报一个法语班。”
杨晓芸睁开眼睛:“你还想去法国?”
“是,我贼心不死,还想学设计!”
“那我辞职!”
“你辞职干什么?”
“我想自己开一个精品装饰店,这事儿我妈跟我说了好久了。”
夏琳再次抱住杨晓芸:“注意身体。”
“你也是。”
夏琳站起来:“我们都是不服输的人,所以就要更加努力。”
杨晓芸也站起来:“夏琳,我知道。”
“再见,我过马路打车。”
杨晓芸对夏琳招招手:“再见,没事儿打电话。”
妈,我想辞职
杨晓芸目送夏琳远去,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空虚。太阳高悬,照着下面这个来来往往的世界,而自己则显得那么孤单,她想回家,又想到向南回来后一定惹她心烦,那么去哪里呢?
杨晓芸打了一辆车,来到家门口,上楼,敲门,门开了,何翠凤站在门口:“哟,今天怎么想起回家了?”
“妈,我想辞职,跟你一起做精品装饰店,新家装完以后的东西我全管。”杨晓芸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么一些没头没脑的话来。
何翠凤听了却喜上眉梢儿:“真的,你想通了?”
杨晓芸走进门坐到沙发上:“想通了,白领儿又累又挣不到钱,还不如累一点,但能多挣一点钱。”
“晓芸啊,你这一改主意,妈可高兴啦,你脸色有点不好,等一下,妈给你盛碗绿豆汤吧,妈刚熬的。”
“妈,我不——”
何翠凤没听晓芸说完就风风火火地走了,一会儿回来,手里端着一碗绿豆汤:“晓芸,妈就加了一勺糖,怕你又说长肉,来,喝——”
晓芸接过绿豆汤,喝了一口,又用勺一口口喝。
“你小时候最爱喝了,至少两碗。”何翠看着她说。
杨晓芸接着喝,不知为什么,往日听不惯的声音,今天却让她感到出奇的温暖。
“晓芸,其实妈最近正发愁呢,妈找了一个新地儿,正要装修,还忙不过来,你来帮忙太好了。卖装饰用品也是越洋气越好,你当过白领儿,知道那些追求时尚的人喜欢什么,以后什么事儿就咱娘俩一商量就定了,我昨天还想着跟你商量商量呢,想了想又忍住了,怕你心高,看不上卖东西这事儿。”
杨晓芸的眼泪下来了,她头也不抬。
“哟,晓芸,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在外面有人欺负你了?”
杨晓芸把剩下的绿豆汤一口喝完,擦眼泪。
“到底怎么了?”
杨晓芸一把抱住何翠凤哭了起来。
“晓芸,跟妈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杨晓芸抬起头:“没事儿,真的没事儿,我还想再喝一碗绿豆汤。”
何翠凤乐了:“那我给你盛去!”
杨晓芸把眼泪擦干:“妈,你怎么那么好啊!”
说完却又哭了起来。
哭完了,杨晓芸累了,她跑到卧室睡觉,正睡着,枕边的手机响起来。
杨晓芸迷迷糊糊抬手就给挂了,片刻,手机接着又响起来。
杨晓芸接:“喂。”
向南在家里打电话:“你在哪儿呢,这么晚了还不回家,连个电话也不打?”
“你嚷嚷什么!我回家跟我妈商量点儿事儿!”
“什么事儿?”
“我辞职了,跟我妈一起做精品装饰店。”
“你疯了吧你,这么大的事儿不跟我商量?哎,我问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哎呀,我困着呢,刚睡着,明儿再跟你说吧。”
“不行,你今天晚上就说清楚。”
“说不清楚——我累了一天,你就让我睡会儿吧。”
“你到底辞没辞职?”
“辞了。”
“你的意思是说,以后买车买房的月供就得我一个人扛着了是不是?”
“随你怎么想。”杨晓芸把手机挂了,手机又响起,她把手机关了。
床头柜上的有绳电话响了,她知道是向南打来的,于是把电话摘下来,扔到一边,蒙着头睡去。
电话里传出向南微弱的声音:“晓芸,晓芸,你说话呀,你干吗呢——”
行动
第二天一早,夏琳背着一个小包,来到第一外国语学院报名,参加了一个法语中级班。
而杨晓芸一醒来便去公司辞了职。
同一天晚上,在一个酒吧,向南、华子和陆涛三个人坐着喝酒。
“陆涛,说实话,远大给了你多少钱?”向南好奇地问。
“两千万。”
华子和向南相互看了一眼,同时喝下一整杯酒。
华子笑了:“怪不得和夏琳掰了呢——说说,有什么新打算?”
“这完全是两回事儿,我一点也不想跟夏琳分手。”
华子笑了:“陆涛,求求你让我说一句安慰你的话吧——”
“别别,我可不想再添堵了。”
“这句真是安慰的人话,叫兄弟我说出来吧!”华子说。
向南举手:“同意!”
“好吧,说!”
华子把酒杯往桌一顿:“陆涛,只要你不把钱花光了,夏琳早晚有一天会找你来的。”
“一边待着去!”陆涛笑了。
向南也笑:“不过陆涛,在夏琳回来之前,我们俩帮你花点怎么样?”
“行啊!”
华子一听乐了:“哥们儿还是哥们儿,来!干一杯。”
三个人又干了一杯。
“哎,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可得说真话。”陆涛喝完说。
“问吧,最好问一个严肃点儿的,要不显不出我们说真话的水平。”向南说。
“越严肃越好!”华子一拍桌子叫道。
陆涛小心地问:“咱相处这么多年,算知根儿知底儿了吧?”
华子和向南一起点头:“那当然。”
“那么,根据你们对我的了解——”陆涛发现向南和华子两人在不停地点头,但他仍把话说下去,“你们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华子和向南彼此看了一眼。
向南一咬牙:“好人!”
华子点头:“朋友!”
陆涛问:“真的?”
华子和向南又彼此看了一眼。
向南低下头:“打住,这么可怕的话题,不能再往下说了!”
陆涛:“哎,我想听真话!真的!”
华子笑了:“回头把你说急了,那咱这么多年的友谊可就土崩瓦解了。”
向南也笑了:“是啊,到时候我们怎么办?”
陆涛:“你们这么吞吞吐吐的,那咱换一地儿说吧。”
三个人换到一个大大的豪华桑拿包房里,分头围着围巾在蒸桑拿。
陆涛看着华子和向南:“说。”
“这还真有点真诚相见的意思,不过太真诚了谁也受不了。”向南边说看华子。
陆涛也看华子:“我受得了——说说吧,华子,你先!”
华子提用手一摸头:“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真是个问题。”
向南说:“真诚地说,你也就是一个人——正常人吧。”
华子跟上:“脑子比一般人好使点儿。”
陆涛不满意:“太简单了。”
向南急了:“你以为你有多复杂呀?”
“不是,我不是这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这样吧,你自己说说,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华子说。
“对,自己说说,我们给你评价一下。”
陆涛想了想:“什么样的人——我怎么着也算一个无害的人吧?”
华子向南相互看一眼,然后都慢慢摇摇头。
陆涛急了:“我连一个无害的人都不是?”
华子说:“我举一反例,米莱就被你害得对生活缺乏信心,到现在还没男朋友。”
向南也说:“我们家杨晓芸老是无意中拿我和你比,受到过深深的伤害——她要知道你现在有两千万——这事儿别告诉她啊!”
华子一推向南:“你们家杨晓芸那事儿不算,是她自己瞎攀比。”
陆涛:“夏琳说我是个自我的人,你们说——”
华子不客气地说:“什么自我的人!直接说吧,就是自私的人。”
“哎,那,那你们说我是一个自私的人吗?”
“这话说谁都行,谁不是自私啊?”向南说。
“我哪儿自私啦?我怎么觉得我全是为了夏琳啊?”
“陆涛,我问你,刚认识夏琳的时候,她是不是想去法国学设计?”华子接过话茬儿。
“是啊!”
向南心领神会,也跟着问:“后来呢?”
陆涛迷茫地望向两人。
华子笑了:“你全是为了她——她怎么没从法国学成归来,却当上广告公司的业务员了?”
陆涛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向南说:“陆涛,我一直不太喜欢夏琳,劲儿劲儿的——”
华子笑了:“向南,夏琳要对你和蔼可亲一点儿,你的观点立马儿就会改变——”
“华子你让我把话说完——”向南说罢转向陆涛,“不过说句比较公道的话,陆涛,人家夏琳为你做的,可比你为人家做的多——夏琳那么骄傲一人儿,现在混成这样儿,嘴上不说,心里不委屈才怪呢!”
“可现在我完全有能力帮她实现她的梦想啊——”
华子反问:“陆涛,人徐志森帮你实现你的梦想,你买人家账了吗?”
向南一语道破:“陆涛,你根本就不是真爱夏琳,你就是想通过人家证明你自己的能力及魅力!”
华子立刻接上:“还有啊,你的观念太土鳖了,还想玩那种你挣钱人家花夫唱妇随的封建手法,告诉你,过时了!现在有能力的姑娘不要你给人家买这买那,人家要的是你真心对人家好,要的是理解,要的是帮助人家也去实现自我——你呢,老想把人家搁你光芒后面,这也太反潮流了!”
“你觉得这种小螳螂挡车的手法儿合适吗?”向南笑嘻嘻地问。
陆涛对着向南和华子各看了一眼:“哎,哎,哎,兄弟们,我,我有那么丑恶吗我?”
华子对向南摆摆手:“好了好了,咱这批判会的技术含量太高了,陆涛呢,这一时半会儿的也消化不了,就点到为止吧,再说下去,他非开始怀疑人生不可——明话儿告诉你,我们提心吊胆地对你说出这些肺腑之言,可全是为你好啊。”
“剩下的时间——老陆,你好好回味回味我们这两三知己对你的免费分析,有什么人生感悟,及时向我们汇报,啊!”向南拍拍陆涛。
“陆涛,良药苦口,不过,治病要紧,散了吧,明儿我还得蛋糕店盯一天呢。”
陆涛拉住华子:“等等,哎,叫你们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我完全是一个坏人啊?”
向南和华子点着头笑了。
向南长叹一声:“终于承认了!”
华子也笑:“陆涛,这下我们终于找到了一个新的共同点,咱们大家总算是又平等啦!”
陆涛长叹一声。
“哎,华子,我觉得今儿有点不对!”
“怎么了?”
“咱说了半天陆涛,他怎么一点儿也不拧巴呀?这太不像他了!”
华子看陆涛:“是啊——陆涛,怎么回事儿?你怎么不顶嘴啊?这一点也不像是我校辩论比赛第一名啊?”
陆涛拍拍华子和向南的肩膀,长叹一声:“我觉得你们这回蒙对了。”
分析
三个人从桑拿鱼贯而出,陆涛一手拉一个,不让华子和向南走:“哎,哎,别散啊,你们走了哥们儿怎么办啊?”
向南说:“你不是挺坚强的嘛,失恋了扛到现在才跟我们说——接着扛吧!”
“你孤胆英雄啊你!”华子说。
“再扛我抑郁症又犯了,谢谢朋友,求你们帮我分担分担——要不咱切台球去吧?”
“你现在水平太差了,我们都不爱跟你打了。”华子说。
“是啊,为了事业,一点儿不顾老朋友的幽怨——”向南说。
“连续一年不参加集体活动!”华子接上,说着,两人分头奔向自己的车。
“再见!”
“再见!”
“我错了,我错了,我改!”陆涛追上两人,“要不,要不你们一起看看我的新房,大四居呢。”
向南和华子站住,相互看了一眼。
向南眼珠一转:“看看就看看!半夜三更的,感受一下腐败的魅力,也——行!”
华子笑着跑回来一把抱住陆涛:“哎,陆涛,我们的新据点儿在哪儿呢?”
三个人进了陆涛的新家,华子和向南都看傻了。
陆涛把灯打开,向南和华子在门口儿脱鞋。陆涛没脱就往里走,两人一看,又相互看一眼,连忙把鞋重新穿上,跟着他往里走。
陆涛把所有的灯都打开,华子和向南看了一个又一个房间。
华子转进一个房间自言自语道:“陆涛,你行啊!”
向南追到陆涛身后:“绝对不能让杨晓芸看见!我告诉你,她从这儿出去以后,肯定觉得我们住的地儿是狗窝!”
华子走回来,一拍陆涛的肩膀:“没什么可说的——陆涛,你抄上了!”
“可我怎么一点也不高兴啊。”
向南一听急了:“陆涛,把这句无耻的伤人话收回去吧!你都这样了,还不高兴,那我们还有什么盼头儿?”
“可我确实不高兴。”
“华子,你别理他,他的意思是,如果夏琳在这儿,天天夸他,说他多有才华,多优秀,那他才高兴,咱俩说的不算——重色轻友!”
“我有那么矫情吗?”
向南和华子同时使劲点点头。
陆涛翻了翻白眼儿,长叹一声。
华子对向南:“这就叫失去自我。”
向南点点头:“咱以后得记取他的教训,人啊——知足长乐。”
“向南,我不同意你那颓废的人生观,完全是一种变相的失败论——有一点你得向陆涛学,叫做永不知足!”
向南不服:“永不知足的人弄不好就永不高兴,我敢学吗?不过话说回来,华子,你说我这种知足长乐的人怎么也不太高兴啊——”
“你自己反思去吧!”华子说着,再次走到陆涛身边,“你和夏琳就是在这儿分手的吧?”
陆涛点点头,沉痛地说:“分手现场之一。”
华子也沉痛地说:“估计夏琳被你气疯了。”
陆涛一把拉住华子:“你怎么知道?”
“这还用说?”
“为什么?”
“你想啊,你是一设计师,她也是,你是高材生,她也是,你帅哥,人美女,起步儿差不多吧?怎么毕业几年以后,你就买下这样的房子,她怎么买不起?”
“没错儿!陆涛,你这一步走得也太错了,激起了她的仇富心理,愤怒加上自怜,不跟你翻脸才怪呢!”向南跟着说。
“可我是为了她才买的!”
“等会儿等会儿,陆涛,你别忘了,人夏琳最早跟你好,可不是为了享受你的胜利成果,那会儿你连儿胜利的影子还没见着呢!”华子说。
“那她想什么?”
华子加重了语气:“我推测,人家跟你好,是因为见到一个好对手,惺惺相惜,是因为跟你一起混更有挑战性,这好比人家打算和你一起去跑人生,谁知道刚一起跑,你伸脚把人家绊一跤,然后你”刷刷刷“地跑没影了。人家在后面奋力追你吧,你非但不拉人家一把,还时不常地回过头来向人家炫耀你跑得多快,跑步姿势多好看,你说人家能怎么样?”
向南点点头:“人家不追你了,退出比赛,不玩了!”
陆涛急了:“夏琳哪儿至于呀?”
向南也急了:“你傻啊你,要换杨晓芸没准儿就不至于,夏琳肯定至于!你以为天下的自大狂就你一个啊,夏琳这种付出型的姑娘,她恨不得亲手给你买这么一套房才高兴。我告诉你,当她没有东西可付出的时候,她就不自信了,因为她觉得自己对你不重要了,你那么强,只能让她自卑压抑,最后只好一走了之。”
陆涛一跺脚:“有道理!”
华子一指向南:“接着说!”
向南来劲了:“对夏琳这样儿的,你得支持她,给她一个发展空间,让她有机会实现自我,这样她才有东西向你付出,最好什么都让她控制着,这样,她待在你身边儿才舒服。”
陆涛看着向南笑了:“有道理。”
华子也笑了。
向南诧异地问:“你们笑什么?”
“分析得斩钉截铁、头头是道儿——不过向南,说谁呢?夏琳还是你?”华子坏笑着说。
“看着你把自己内心深处最强烈的诉求都呼吁出来了,我们能不笑嘛——”陆涛也说。
华子踢了向南一脚:“哎,向南,真没看出来啊,你对哥们儿这么抠门儿,悄悄摸摸还付出型的呐?”
陆涛一拍向南肩膀:“看来,你对自己认识挺清楚的嘛——不是人家杨晓芸欲壑难填,而是你自己两手空空啊!”
“这么年轻就敢结婚,挑上家庭重担——哎,向南,人家是雪上加霜,你是寒酸外加辛酸,唉!怎一个酸字了得!”华子冲向南挤眼睛。
向南倒吸一口凉气,结结巴巴说:“你们俩太孙子了,趁哥们儿对你们一腔热血的时候,反过来分析哥们儿——这也太孙子了!”
陆涛和华子哈哈大笑起来。
连续聚
陆涛新居地下车库,三个人说着话走向自己的车,依次打开门钻进去。
向南惊叫起来:“哎,陆涛,送到这儿就得了。”
陆涛冲两人摆摆手:“我饿了,宵夜去吧,反正现在我对自己的伟大幻想也土崩瓦解了,就和你们同流合污算了——”
华子也一摆手:“同意!哎,跟我们说说,你以前把自己想得有多牛?”
陆涛大喊:“不说!”
“别啊,说出来让我们嘲笑嘲笑嘛!”向南说。
“你们在后面跟着我!”陆涛说罢钻入车内。
三辆车开到东直门的一个火锅夜店,依次停下,三个人依次下车,钻进夜店吃火锅。
陆涛用筷子敲着桌子:“先说好了啊,这火锅吃完了谁也不许走,谁走我跟谁回家,反正我不想一个人待着。你们不是把哥们儿的自私都给分析清楚了吗?正好我趁这机会展示一下自私的力量!”
“哎哎,陆涛,我这事业还在初级阶段呢,我得回家舔舔伤口好干事业啊!”华子说。
向南也说:“是啊,等我们事业有成,有闲工夫的时候,再听你说说你的高级烦恼。”
“不行——都不许走!”
“说你自私吧,你还非要卖弄卖弄——”华子说。
“那不管!今儿咱们一聊,我全明白了,要真是我一个人儿,钻在牛角尖儿里,且想不清楚呢——帮人帮到底,再帮哥们儿分析分析。”
向南瞟一眼陆涛:“这话说到底,你不就是想与众不同嘛,不就是想比别人都高明吗?”
“承认吗,陆涛?”华子问。
陆涛点点头:“承认!”
华子说:“以后别这样儿了,全上学的时候惯的,样样都想最好,最好又怎么了?”
陆涛不同意了:“可不最好又能怎么样?我总得有点儿追求吧?”
向南吃了一块从锅中捞起的牛肉:“该追追你的。”
“这不行,你们不能把人家房子拆了就走人。”
“陆涛,这新房得你自己盖,谁知道你想住什么地儿啊。”
“是啊是啊。”向南说。
华子站起来:“我走了,再见。”
“我后天儿还得去潍坊出差,真得走了。”向南说罢也站了起来。
“胡说。”陆涛一把拉住向南。
向南从包里掏出一张机票:“你看,真的!”
陆涛看了一眼:“那我陪你去吧,路上也好有个伴儿?”
“咱两男的去有什么意思啊?”向南说。
“那我帮你找一女的,杨晓芸的加强版,你保证喜欢。”
向南笑了:“那你明儿订机票去吧,三天后有直飞的班机,我这可是最后一张。”
陆涛一下子把机票撕了,扔到地上:“坐什么飞机呀,咱开我的车去!咱们一起《在路上》!”
向南连忙蹲地上去捡:“别啊,这机票我还报销呢!”
杨晓芸今天忙了一天,心里出奇地满足了。她和母亲一起定了一个门市,准备做装饰精品店。她的满足的另一个来源是,何翠凤原打算做一个装修公司的,杨晓芸一句话就给否了,并且得意对何翠凤说:“回头找货源的时候,我把真本事亮出来给你看看。妈我告诉你,在服装学院上学的时候,我们班找材料就我最厉害,他们谁都比不过我!”
而同一时间,陆涛在新居接到米莱的一个电话,约他到一个酒吧说说话。陆涛犹豫了一下,听到米莱在电话那一头小心地问:“你说话方便吗?”
“方便,怎么了?”
“今天上午,我跟我们家人去上坟,忽然想起你。”
“你够会想的,又不是给我上坟。”
“你怎么样了?”
“我还行——”
“听声音你一点儿都不行!”
酒吧里,米莱的目光一直盯在陆涛脸上。
“发生了什么?”米莱问。
“很多事。”
“什么事?”
“我从远大出来了。”陆涛的声音犹如梦幻。
“啊——这是为什么?”
“他们把我的项目卖了。”
“这事儿我已经知道了,可你为什么要出来呢?”
“我不想跟他们合作了——你爸怎么样了?”
“我爸基本恢复了。”
“你们家——你们的楼现在怎么样?”
“我们被伟信骗走了点钱,不过现在楼市还可以,生意上的事儿大概问题不大,我就是想问问你怎么样了?”
“我还行。”
“你——你和夏琳怎么样?”
陆涛叹了口气:“我和夏琳分手了。”
“不会吧——”
陆涛直愣神儿,忽然再次叹了口气。
米莱拿起手机给他拍了一张照片,把陆涛愁眉苦脸的样子给定格了。
陆涛杨起眉毛,米莱移开手机,笑了:“陆涛,这是你最真实的时刻!看!”
米莱把手机反转过来,让陆涛看。
在酒吧两人各喝了一杯咖啡和一小瓶啤酒,陆涛送米莱回家。
米莱侧坐在前座上,抱着双膝,后背靠着车门,手里拿着一筒可乐,仍用眼睛看着陆涛。她惊奇地发现,当陆涛不高兴的时候,她的内心却充满了一种奇异的快乐。
“不是我安慰你啊,我估计,这是吵架,不是分手——你们要分早分了。”
“这事儿,唉——”
“该不会是——因为我吧?”
“跟你没关系。”
“那是为什么?”
“唉,米莱,我正好儿有事儿想问你——”
“你说。”
“你要说实话。”
“我特想跟你说实话。”
“你觉得——你现在过得好吗?”
“还可以吧。”
“如果没有遇到我,你觉得你会过得更好吗?”
“我觉得你害死我了!”
陆涛看了米莱一眼。
“你干吗这么看我呀?”
“看来他们说对了。”
“他们说什么?”
“没事儿。”
“说说,到底什么事儿?”
“简单地说吧,昨天晚上之前,我还觉得自己挺好的,没想到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一个坏人。”
米莱笑了起来:“那你还不改邪归正?”
陆涛使劲点头:“我改,我改,我改改改!”
粗心
杨晓芸从父母家回到家,推门进来,屋里黑着灯,她一直走到电脑前:“向南!”
没有回音,向南不在。
杨晓芸自己坐在电脑前,开始上网看装修,一直看到夜里一点,她想设计的装饰店已经有点眉目了,于是站起来,想喝水,发现杯子空了,到冰箱里找饮料,发现什么也没有,只好烧了一壶热水。
门开了,向南进来:“我回来啦!”
“长本事了,学会夜不归宿了啊!”
“我明儿出差,今儿把一些公司的杂事儿给办了——哎,你怎么对我那么放心呀,连个电话都不打。”
“就你那点儿魅力,要是出去混能有成果,我发你奖金!”
“哎,杨晓芸,你好像完全忘了我找你的时候所展示的男性魅力了吧?”
“呸!”
“哎,那你当时小脸绯红,一副五迷三道的样子,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我问你,那是什么意思?”
“鄙视你的意思呗!”
向南抱住杨晓芸:“那你再鄙视我一个。”
杨晓芸抬起头:“滚,松手,你把我以前买的杂志放哪儿了?”
“原来堆得哪儿哪儿都是,昨天晚上正好一收破烂儿的在窗户下面喊,我就把他给叫上来了——”
杨晓芸气得把他推到一边儿:“讨厌!”
“你刚才吃什么了?火气这么大?”
“废话!我找了半天,正生气呢!”
“那有什么可看的?”
“那里面有好多是《时尚家居》什么的,我装修一店面儿,要用。你手怎么这么欠呢,就一晚上工夫——”
“你怎么说话呢!趁你不在我收拾收拾屋子,你不表扬我就得了,跟我瞎嚷嚷什么?”
“你怎么不放把火收拾收拾啊,我——”忽然,杨晓芸捂住肚子,坐在地上,脸上出了一层汗。
“晓芸,你怎么了?”
杨晓芸往下一摸,手上是血。
“血?怎么回事儿,要不要去医院?”
“没事儿,我倒霉了。累,你起来点儿,我要躺床上去。”
向南扶着杨晓芸躺到床上去。
“我给你倒杯热水吧?”向南问。
“牛奶还有吗?”
“昨儿还剩一袋儿,让我给喝了,我这就出去买——”
杨晓芸趴过身来:“算了,倒杯热水吧,刚才我烧了水,现在差不多了。”
“你脸色怎么这么白?”
“累的呗,跟我妈一起在装修城走了一天。”
“哎,你真辞职了?”
杨晓芸使劲推向南:“你先把水端来。”
现在,我们也可以是朋友
夏琳在外文书店逛了一下午,买了十来本法语书回家,走到楼下,忽然对面的车灯闪了一下,车门开了,米莱走了出来:“夏琳。”
“是你啊,怎么在这儿?”
“我一直在等你,有话跟你说。”
米莱拉开车门,夏琳犹豫了一下,钻进车内。
在车里,两人默默无言,米莱把夏琳带到一个咖啡吧,两个曾经的好朋友各要了一杯咖啡,然后就相对而坐,谁都不知该说什么。
两杯咖啡端上来了,夏琳用勺子轻轻搅动着,她在心里提醒自己,就不说,什么都不说。
“最近在干什么,夏琳?”米莱绷不住了。
“学法语。”
“学法语?”
“是,准备留学。”
“学什么?”
“学设计。”
“学校找到了吗?”
“我正在提出申请。”
“什么时候办完?”
“再过两三个月吧。”
“这么快?”
“再快,也没有事情的变化快。”夏琳意味深长地说。
米莱被噎了一下,她的脸一下子红了:“夏琳,我想向你解释一些事。”
不料夏琳却说:“其实是应该我向你解释才对。”
“听说,你跟陆涛分手了?”
“我们不合适,早就应该分手。”
“也许,你们之间有些误会。”
“误会?我们俩在一起本身就是误会。”
“如果——夏琳,你听我说句真心话——如果你觉得这事儿与我有关,那么,现在,我向你保证,从今以后,我绝对不会跟陆涛有任何来往,以前的事,不管是什么,我现在道歉——”
“米莱,你不必感到内疚,其实真要道歉的是我——好啦,以前的事不提了,我们扯平了,现在我们都得从头开始。陆涛打断了我的生活,却没有让我对生活更有信心。以前我以为自己为爱而生活,后来发现自己只不过为陆涛而生活,我现在才知,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必须扔掉,不然就会叫自己永远不知所措。”
米莱:“夏琳,我知道你很倔,作出决定很难更改,你是我见过的最有个性的人,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我像你一样,最讨厌的,就是觉得自己欠别人一点什么,我不喜欢在内疚中生活。”
“米莱,公平一点说,也许你比我对陆涛更有感情,我看得出来。”
“如果没有陆涛,我们一定还是朋友。”米莱说到这里哭了,夏琳知道,她是在真哭。
“现在,我们也可以是朋友。”夏琳伸出手去,米莱连犹豫都没有,就握住了。
两人用眼睛相互看着,她们都哭了。
无息助学贷款
夏琳和米莱就像两块相互碰在一起的伤口,尽管同情对方,却无法保全自己,她们很快就没话说了,米莱把夏琳送到家,然后两人告别。
夏琳一走进家门,母亲周梅玉就对她说:“刚才陆涛来过。”
夏琳转过身,蹲下换拖鞋,故意装作语气平淡的样子问:“他来干什么?”
“他进来叫我一声阿姨,我给他倒了一杯水喝,他问我你在干什么,我说你在学法语,准备留学,他问我,能不能在你的房间里待一会儿?你们俩儿的事儿,我又不便说什么,就说行,他就进去了,关上门,一个人在里面待了半天才走,看上去神情恍惚的,我有点不放心,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
夏琳只“噢”了一声,便走进自己的房间,她坐到床上,定了定神,拿起电话,拨通陆涛的电话:“喂,陆涛,我是夏琳。”
此时,陆涛正在一24小时路边夜店里买速冻食品,他一手拿着手机一边快步走出店外,服务员示意他把购物筐放下,他半天才反应过来。
夏琳的电话里传出陆涛急切的声音:“你好,你怎么样?”
“我挺好的——你呢?”
“我——我和向南正打算开车去山东玩。”
“噢,那希望你们玩得好。”
此刻,陆涛已走到店外的门边,他一只手扶着墙,尽量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他只是想跟夏琳多说几句:“没问题——听说你准备去找法国帅哥啦?”
“我不喜欢外国人。”
“现在是这么说,不过到了法国就可能改主意——告诉你,法国男人可小气啦!”
“你胡说什么!”
“我可是好心——听不听随你。”
“那就这样了。”
“好吧。”
“再见。”
“再见。”
夏琳挂了电话,呆坐在床头,她躺下,头放在枕头上,发现枕头下面鼓鼓的,翻开一看,是平平整整两摞美元,上面一张小条儿上写着:无息助学贷款。
夏琳重新把枕头盖上,叹了一口气。
你就知道玩
第二天一早,陆涛把车开到青年家园楼下,给向南打了一个电话,此时,他正在收拾东西,杨晓芸坐在床上边看电视边数落着他:“你就知道玩!”
向南接了:“到了吗?”
“在你们家楼下。”
“我马上下去——哎,要不要上来坐会儿?”
“算了,在车里等你吧。”
向南放下电话对杨晓芸叫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嘛,不是玩,是陪陆涛散散心。他失恋了,我是他朋友,你说我该怎么办?”
“陆涛整个儿一个金领儿,他有什么心好散?还不是你想玩!”
“你管呢,我天天做牛做马的工作,挣钱还贷,过几年刚还完了房子,你再生一孩子,我这辈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利用出差和朋友一起开车转一转你就有意见,还叫不叫人活啦?”
杨晓芸愣了一下,想说什么,却忍住了:“滚滚滚——快点,别叫人家在楼下等你!”
向南把包一背:“走了啊!”
“滚。”
“亲我一下我再走。”
“亲什么亲,滚!”
“不亲是不是?我要出车祸了就赖你啊——”
“呸呸呸!我告儿你啊,把车开慢点儿!我坐你的破奥拓还心跳呢,这下开奥迪,你不定疯成什么样呢!”
“说对了,加十分!反正不是我的车,还上着全险呢!回头我把速度拉到二百以后,再告诉你奥迪和奥拓的区别吧,我走了——”说着,向南忽然扑过去,猛地亲了一下杨晓芸,提着箱子跑出门外。
杨晓芸在后面喊道:“讨厌!”
向南从楼洞里出来,一眼看见陆涛的车,陆涛打开后备箱,向南把行李装进去,然后拉开车门,钻了进来。
向南趴到后座上拿了一条烟,抽出一包,打开,点上一支,吐出烟雾:“自由了!你还等什么呢?到高速路上去撒点野,出发!”
陆涛冲着向南笑。
“你笑什么笑?”
“你刚才跑到后座下面找什么呢?”
“我不是找你说的那美女呢嘛——哎,陆涛,你说连美女都没有,咱俩要那自由干吗使啊?怎么还没走呢,我就觉得有点苦涩啊。”
陆涛对着窗外一指:“你看!美女!”
只见前面一辆出租停下来,远远地,只见方灵姗从车里冒出来,背着一个双肩背,看了看“青年家园”的牌子,然后四处张望,样子清纯漂亮。
向南立刻转过身,顺着陆涛手指的方向看:“哎,真是哎,就是杨晓芸的加强版——我就喜欢这一型儿的。”
陆涛伸出手,向灵姗挥舞,灵姗起初没看见,一看见,脸上顿时出现一副笑模样,她加快脚步走过来。
向南拉陆涛:“马路嗅蜜,不合适吧,快走!回头人家把咱当流氓了。”
“我看你在心里当流氓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今儿让那流氓出来活动活动——你好,灵姗!”
灵姗猛地一转身:“陆涛哥——”
说着向这边儿走过来,向南急忙开后面的门:“怪不得你甩人家夏琳,哎,美女,坐后面,你陆涛哥刚失恋,下面的事儿全靠你了。”
灵姗坐到车后座上,把堆得满满的食品推到一边:“真的?陆涛哥?”
“灵姗,先给你介绍一男朋友吧,向南,我的同学,向南,这位美女叫方灵姗,香港人,未婚。”
“我不要男朋友!男朋友有什么用!”
向南和陆涛对视一眼,向南对陆涛:“真是加强版杨晓芸——”又冲灵姗点点头,“哎,灵姗,为什么?”
“因为还不熟呢,熟了就要了——出发了啊!”
在路上
再没有什么能比年轻时驶车出游更来劲的了,世界的大门像是忽然打开了,一种难以置信的自由感袭上心头,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那感觉令人陶醉。
高速路上,陆涛开着快车,公路两边一忽儿闪过大片的油菜花,接着是大片的向日葵,公路就在丘陵中间一划而过。
向南和陆涛坐前面,随着车上的CD一起唱着一支老歌儿:《永远不回头》
在天色破晓之前
我想要爬上山巅仰望星辰 向时间祈求永远
当月光送走今夜
我想要跃入海面找寻起点 看誓言可会改变
年轻的泪水不会白流 痛苦和骄傲这一生都要拥有
年轻的心灵还会颤抖 再大的风雨我和你也要向前冲
永远不回头
不管天有多高 忧伤和寂寞感动和快乐 都在我心中
永远不回头 不管路有多长
黑暗试探我 烈火燃烧我
都要去接受 永远不回头
灵姗坐在后座上,双手伸开,保持着平衡,在她背后的车窗外,是大片难以置信的金色田野,而她的样子看起来非常动人,特别是,让从反光镜里偷看她的年轻的已婚者向南浮想联翩,他觉得简直难以控制自己的激动的心情。
汽车一路冲到潍坊向南预订的饭店,但向南改了主意,他觉得有了灵姗,就应该住更好一点的饭店。陆涛当然是无所谓,于是他们找到本地最好的一家饭店,三个人提着行李,通过大堂,向南抢先一步来到前台。
“一个双人标间,一个单人间,最好挨着。”向南说。
服务员回答:“我们没有单人间。”
“那就两个双人标间,挨着的!”说着,要交押金,陆涛把钱付了。
“那我报销完了再给你!”向南对陆涛说,他一点不想占便宜。
“够豪放的呀,人家灵姗同意了吗?”陆涛笑。
“你管呢!”
“你们在说什么?”迟到一步的灵姗问。
“我们在说,一会儿去哪儿吃饭。”
服务员把钥匙交给向南和灵姗,三个人走向电梯。
在客房门前,陆涛对灵姗说:“你先收拾一下,一会儿在楼下餐厅见。”
你跟灵姗到底什么关系
向南和陆涛一进入房间,向南便捂着心口说:“太突然了,哎,你跟这灵姗到底什么关系?”
“就是普通朋友关系。”
“普通朋友?普通得你一叫人家就跟你跑山东来?”
“哎,这不是你说咱俩出来没劲,叫我找一个美女来的吗?”
“要不你再叫一个?”
“我就认识这么一个。”
“一个咱俩怎么分啊?你说归谁?”
“归你呗——”
“归我?人家愿意吗?”
“你问问人家不就得了。”
“哎,她怎么坐后面那么老实啊?”
“我告诉你,富人家的孩子,一般都特乖,有教养,不像咱们,从小不叛逆就改变不了命运——”
向南跑到洗手间洗了脸,还梳头:“看来你真是见过不少世面啊!”
“我一去徐志森的公司,就负责带着她游北京,烦死我了。”
“你怎么不把她交给我啊?”
“下楼吃饭的时候,我正式移交给你。”
向南往自己身上喷香水:“你真的一点也不喜欢人家?”
“我哪敢啊,我算是明白我是个什么东西了,喜欢上谁就害谁。”
向南擦皮鞋:“不吹牛你会死啊!”
“我觉得自己完全是个混蛋。”陆涛沉入了自我责备。
向南把脏手往陆涛身上擦,然后打领带:“你是不是混蛋这一点,我们还没完全同意呢!哎,陆涛,我问你,夏琳那边儿怎么办?”
陆涛叹口气:“不知道。”
“追法国去呀!”
陆涛再次长叹一声:“我不能再缠着她了,再说那样也只能让她更烦我。下楼吧,估计灵姗等半天了。”
在餐厅
两人向餐厅走去,向南衣着光鲜,陆涛很邋遢。
陆涛去洗手间,向南接着往前走,只见灵姗换了身衣服,一个人坐在一张桌子边儿,一动不动,很乖的样子。
向南慢慢接近灵姗,被她迷住了。
向南坐在灵姗边上:“HI.”
“HI.”
“想吃什么?”
灵姗笑笑,没说话,眼睛向四周找陆涛。
“陆涛去洗手间,马上过来。”
“你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向南拿起菜谱,一页页翻着,伸手叫来服务员:“有西餐吗?”
女服务员:“有。”
“灵姗,你说,失恋的人最爱吃什么?”
灵姗笑:“双鱼座的人,失恋以后不想吃东西,或者会吃很多巧克力。”
向南冲服务员:“那就要两斤巧克力。”
女服务员:“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没有巧克力。”
“那就要三份六成熟的牛排,三份奶油蘑菇汤,一份蔬菜沙拉,一瓶长城干红——你喝什么?”
“冰水。”
“一份冰水——冰激凌要吗?”
“不要。”
“不要冰激凌——再见!”向南脆声说。
女服务员白了他一眼,走了。
与此同时,在餐厅洗手间里,陆涛的心情更加坏了,连他自己都弄不清为什么,他坐在洗手台上抽一支烟,他熄灭烟,跳下洗手台,洗脸,然后对着镜子看自己,脸上仍是一副抑郁的样子,他咧嘴想笑,却笑得很难看,脸部肌肉完全不听使唤,只能用手去修正。
“你怎么一副愁眉苦脸找抽的样子,你再这样,再这样我真抽你了啊!”
说着对着镜子给了自己一下,然后,他接着用循循善诱的语气跟自己说话:“这样一点用也没有,是吧?记住,不要再伤害任何人,要与人为善,与人为善,要让所有人高兴,所以,你自己必须先要高兴起来——”接下来他语气一转,转而用教训的声音接着说,“夏琳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一点不在乎她的感受?是什么叫你变得这么自私自利?你难受了吧,活该!像你这种混蛋——”忽然,洗手间内传来一阵冲水声,陆涛赶紧溜出门外。
而此时,向南已经成功地引起了灵姗对他的兴趣。
“陆涛哥什么时候失恋的?”
“北京新闻天天播这件事,你没看?”
“我只看CNN.”
“怪不得呢!”说着,自己笑了起来。
灵姗好奇地问:“怎么了?”
“你们香港人真实诚。”
陆涛走过来坐下:“对!”
“你们北京人为什么老说我们香港人不好?”灵姗问。
“我说你实诚,是说你好,是不是陆涛?”
“灵姗,北京话里,实诚的意思就是非常可靠,非常真诚,非常让人信任。”
“噢——我还以为他在说我很笨。”
陆涛笑了:“他要是敢那么说,就不配当你男朋友。”
灵姗也笑了:“他可以当我的男朋友。”
陆涛和向南同时相互兴奋地看了一眼。
不料灵姗接着说:“我有很多男朋友啦——大伟、小黄、HERI——”
“好啦,向南,欢迎你成为灵姗的男朋友。”
“陆涛哥,因为他是你的朋友,所以我才当他是我的朋友。”
向南一点也不爱听:“不要那么小圈子主义嘛,浪漫一点多好。”
“灵姗,你要学学向南,他连太太都有了,还向往浪漫。”
“陆涛哥,你说什么是浪漫?”
“浪漫这事儿嘛,灵姗,我告诉你,首先,你要浪起来,其次,慢一步都不行!”陆涛笑着说。
“陆涛,你别把人家纯情少女给教坏了,我就觉得灵姗现在最好,清清纯纯、自自然然的,跟水一样。”
女服务员及时赶到了:“请问是哪位要的冰水?”
灵姗接过来:“我。”
陆涛对向南大笑:“跟冰水一样呢?”
向南叹气:“冰水就冰水吧。”
“你们一个失恋,一个已婚,我要像冰水一样对你们!”灵姗活跃起来。
陆涛高声叫道:“我已婚!”
向南也叫道:“我失恋!”
“我好饿呀!”灵姗也学着他们叫道。
我就是风筝
晚上,陆涛向南和灵姗三个人开着车在潍坊转来转去,见到人多的地方就停下来看看。夜色里,这种小城市令人想起一种仿佛在梦中熟悉而陌生的某个地方,好像是随便从哪里飘出一团褐色的雾便把这个城市遮掩起来。三个人逛街,边逛边摇头,在一个路边小摊儿,三个人停下来,尝了尝,竟比预料中的还不好吃。他们路过一个电影院,陆涛提议看看电影,向南和灵姗反对,忽然,灵姗说自己累了,于是三个人上车回饭店睡觉。
第二天上午,正睡着的向南被自己的手机声吵醒了,他伸手在枕边摸了几摸,摸到手机,然后打电话:“喂,老楚啊,是我,我醒了,对对对,我准备好了,好好好——啊,那,那,也成,我直接去你们工厂吧,不用接,不用接,对,噢,你们书记晚上六点才有空呀——那也行,我就跟你一起等到六点吧,好好好,我马上就去,就这样,再见,啊啊,不辛苦不辛苦,再见,好,好。”
挂下电话向南才睁开眼睛,发现旁边的床上空了,他爬起来,走到窗户边上,拉开窗帘,看到阳光,窗外是一个破旧的外地城市小广场。
只见陆涛正组织一帮小孩放着一只大型风筝。
事实上是陆涛一夜都没怎么睡着,他一直失眠,早上无奈地从床上爬起来到外面溜达,在刚开门的一家商店买了只大风筝,回到饭店,看见几个小孩在放风筝,就领着他们玩起来。
小孩们把风筝放得飞上了天,陆涛看着跑远的小孩们,百无聊赖地点上一支烟。
太阳破云而出,陆涛忽然感到内心为之一振,他想起夏琳,于是拿起电话打给她。
此刻的夏琳正在一个教室学法语,听到电话,从教室里跑出来接。
“夏琳,你好。”
“你好。”
“我在看放风筝。”
“啊。”
“我忽然懂得了我们的关系——”
夏琳不知该说什么。
陆涛接着说:“我就是风筝,你就是线,如果你拉着我,我就会飞得很高,但如果线断了,我就会掉下来。”
“你还要说什么吗?”
“没了。”
“我正在上课。”
“对不起,你接着上吧,再见。”
听到夏琳说“再见”后,陆涛挂了电话,他点燃一支烟,茫然地四下里张望。
他吐出烟雾,他好像真的感到了一个断线风筝的迷茫,他为自己曾经那么忽视夏琳的付出而感到难过。
陆涛转身往饭店里走,在大堂里,迎面遇到向南。
向南冲他挥一挥手:“妈的,我得去一趟,晚上可能回来晚一点,这个客户主意多,我得盯着他——生活艰难啊。”
“你忙你的去吧,别管我,我自己转转。”
“那我走了,出去玩别忘了带电话,电话联系啊——”
向南一边说一边跑了几步,又停住,不安地说:“晚上咱们一起再去街上转转——其实这儿没什么可转的。”
陆涛向他招手再见:“无所谓!”
请多关照
陆涛回到房间,走进洗手间洗脸,镜中的自己竟是满面愁容,真叫他感到吃惊,忽然铃声响起,陆涛去开门,背着双肩背的灵姗在门口向他鞠了一个深深的日本躬,用日语说:“请多关照。”
陆涛笑了。
潍坊旧城区里,已是正午,陆涛和灵姗穿着野营冲锋服,各背一个背包一起走,灵姗很兴奋,一边走一边指手画脚:“陆涛哥,我刚到北京的时候,也是你带着我在这种街上走,你走得很快,我都跟不上,像现在一样。”
陆涛停下来,回头看着灵姗:“我等你。”
“不用,我就爱跟着你快走,就像要去做什么急事儿似的。”
“我这老毛病总也改不了,越是没事儿,就越要装出一副急匆匆的样子。”
两人来到一地摊儿边,陆涛忽然觉得饿了,就叫了吃的,灵姗注意到,只要不说话,陆涛就会突然愣神儿,现在他就是这样,灵姗就看着他,他也感觉不出来。
“陆涛哥,你心情不好?”
“啊?”
“你失恋了就这样?”
“我怎么样了?”
“你常常走神。”
“我是因为过一段儿不见,你变得太漂亮了,不敢看你。”说罢对灵姗一笑,然后把脸转向一边,又愣神了。
灵姗把椅子搬过去,并在陆涛的椅子边上,然后靠在陆涛身上。
陆涛看了一眼灵姗,没有动。
灵姗靠他更近一些,并且紧抱住他的一只胳膊,闭上眼睛:“我们一起晒晒太阳吧。”
灵姗的话音刚落,太阳忽然全部钻进云层,四周一刹那暗了下来,陆涛看着灵姗闭着的眼睛,感到她是那么可爱。
陆涛晃晃肩膀,灵姗睁开眼睛,陆涛说:“我们去兜风吧。”
车开了没多久,就出了城区,再不远,就看到云影下斑斑驳驳的土地,陆涛就把汽车停在一个小土坡上,从这里,可以看到空旷的田野,两人下了车,一起散步。
“我一直想有一个亲哥哥。”灵姗说。
“干什么使?”
“说话。”
“说话?”
“不说话也可以,像这样在一起也很好啊。”
“我看你是缺一个男朋友。”
“我不缺。”
“灵姗,以后找男朋友不要找我这样的人。”
“第一次见到你,觉得你好神气啊,我就想,以后我的男朋友就要像这样。”
“第一次见到你——算了,不说了。”
“说啊,说嘛。”
“觉得你很烦人,其实,你非常好,是我很烦人。”
“陆涛哥,我觉得你变了,你心里很难受是吗?”
“我羞愧。”
“你怎么了?”
“我伤害了真心对我好的人。”
“你才不会呢,你对人很好啊。”
“我是个自大狂。”
“你不是。”
“我从不顾忌别人的感受,只想我自己,只想我自己!”陆涛提高了声音。
“你不是!”灵姗也提高了声音。
“我虚荣。”
“你不是。”
“我总想控制别人。”
“你不是。”
“我总想向别人证明我自己,现在我成功了,我完全地证明了我是多么愚蠢,我太蠢了!蠢到错过真爱!”陆涛忽然用手罩住额头,来回走动,看得出他哭了。
灵姗凑过去,轻轻推一推陆涛。
陆涛把手放下来:“对不起,灵姗,我怎么这样了?”
灵姗只是看着他,陆涛忽然长出一口气:“活该!”
灵姗走到陆涛对面:“陆涛哥,我给你唱个歌儿吧,你要觉得我唱得好,就笑一个。”
灵姗站直了,用小可爱的腔调唱孙燕姿的歌。
听见 冬天的离开 我在某年某月 醒过来
我想 我等 我期待 未来却不能因此安排
阴天 傍晚 车窗外 未来有一个人在等待
向左 向右 向前看 爱要拐几个弯才来
我遇见谁 会有怎样的对白 我等的人 他在多远的未来
我听见风 来自地铁和人海 我排着队 拿着爱的号码牌
我往前飞 飞过一片时间海 我们也常在爱情里受伤害
我看着路 梦的入口有点窄 我遇见你是最美的意外
终有一天 我的谜底会解开
灵姗唱完了看着陆涛。
陆涛笑了。
两人上了车,开回潍坊,陆涛开车,灵姗坐在他边儿上。
“记住,灵姗,不要搭理那些只是向你表现他多么有魅力、多么聪明、多么好的人,如果一个人真正关心你,喜欢你,他是不会想到自己的。”
“你说的我都记住了。”
“你唱歌的时候,我想到说不定你也将经历一遍我所经历的坏事,就觉得不舒服,也许我对你说的话一点用也没有,谜底揭开的那一天,希望你不要像我曾伤害的人一样失望。”
“我不会失望,我相信,你爱的人也没有失望。”
“你怎么知道的?”
“妈咪以前对我说,做女人的好处,就是能永不失望。”
“你妈咪真了不起。”
灵姗笑了。
少顷,陆涛问:“你还想要一个哥哥吗?”
“我想要,但不是你。”
“你真聪明。”
灵姗想说什么,忍住了。
浮出水面的业务员
已经很晚了,陆涛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着电视,门铃响。
“不用打扫房间!”陆涛喊道。
向南的声音传进来:“陆涛,开门,是我!”
陆涛去开门,向南一进门就冲进洗手间吐了起来,陆涛帮他拍后背。
向南洗了洗脸,走出洗手间,一头栽倒在床上。
“向南,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就是喝多了,妈的本来都说好了,今儿一去突然冒出一竞争对手,最后还是我付的账——”
“怎么回事儿?”
“灵姗呢?”
“睡了。”
向南的鼾声响了起来。
“向南,向南。”陆涛叫道。
向南的鼾声更大了,毯子被压在他身下。
陆涛只好从柜子里找出一床被子,盖在向南身上,自己又倒回床上,把电视的音响开得大了一点,他无法入睡。
灵姗醒得早,她溜出房间,来到陆涛和向南的房门边,把耳朵贴在门上听,里面静悄悄的,没有声音,她一个人儿回房间,打开电视机,跟着里面的晨练节目做韵律操。
而此刻陆涛刚刚睡着,忽然,他朦胧中听到有人在说话,翻身一看,原来是向南在打电话。
“是是是,我听着呢——啊,情况不是这样的,问题是,电力公司本来已经答应我们了,上回他们书记说得很清楚——对,可我昨天才发现他们正跟盈博谈这一单,盈博的出价可能比我们低两个点,对,两个点——不行啊,我手中没权力,没有您的签字我哪儿能随便降三个点啊——啊,啊,行行,我今天跟他们谈,好的,一定争取把这一单拿下来,好,我听清楚了,再见啊陈总。”
陆涛坐起来:“哎。”
向南收起电话,衣冠不整、愁眉苦脸:“昨天哥们儿喝多了。”
“我正跟你说话,你就睡着了。”
“是啊,他们使劲灌我!”
“饿吗?”
“走,出去吃点东西去。”
“去外面还是饭店里?”
“饭店得了,这儿的菜咸死了,怎么山东菜那么咸?”
向南电话响,向南:“你等一下,我接一电话。”
向南把电话接起来:“喂,我是向南,对,噢,老周啊,怎么着,你们是怎么回事儿?我们头儿直说我,你们什么时候加进来了,想抢我们生意啊,我告诉你,昨天晚上的账都是我付的,这一单谈不成,我可不得不要着饭回北京了啊——啊,那也行,谈就谈吧——啊,没吃呢,在我住的楼下就行,对,大堂见吧,半小时以后,好。”
向南挂了电话:“是我那竞争对手,说要请我吃饭。”
“那我就不凑你的热闹了。”
“没事儿,也是一业务,都是进出口公司。”
“我回头带着灵姗吃吧,跟生人没什么可说的。”
“这人儿叫周大同,跟我一样,也是被公司扔到这儿,郁闷得很,今儿你帮帮我忙,一起吃他一顿,叫他付账。昨天他把我给坑了,付了两千多的账,最后他还叫了几瓶酒送给这电力公司的一小秘书,我一看单子,硬算在我的账上,你说有这么缺德的人吗?用我们公司的钱公关!”
“好吧。咱收拾一下,差不多了打电话叫灵姗。”
小向小向,我来我来
陆涛向南和灵姗三个人走进饭店里的餐厅,向南伸着脖子挑地儿,陆涛却一下坐在门口的一张桌子上:“就这儿吧。”
“那边安静点,靠窗。”向南终于找到了一个他认为合适的地方。
陆涛不情愿地站起来,三个人走到窗边一张桌子上坐下。
一个女服务员过来:“先生要点什么?”
“我们等人,先不点。”
服务员转身要走,向南叫住她:“哎,拿包烟来,再泡壶茶吧。”
“先生我们这里的茶是论杯卖的。”
“那端三杯茶过来。”向南说。
“先生要什么茶?”
“什么茶都行,端两杯过来。”向南说。
“我们这儿有龙井、掬花、红茶、乌龙——”
“就红茶吧。”
“先生我们这儿的红茶是一个人一壶。”
“你不是不论壶卖吗?”
“先生我是说,我们的红茶是装在壶里的。”
“那就泡一壶得了。”
“先生你们是都要红茶吗?”
“是。”
“先生那你们就是要三壶。”
“哎哎,你怎么都把我说乱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又成三壶了?”
“先生我们不可以三人一壶的。”
“这么着吧,你先端三杯冰水来,我都快渴死了。”
“先生我们的冰箱暂时坏了,没有冰水。”
“那你就给我们拿三杯龙井来,一人一杯,行了吧?”
“先生我们的龙井是六十块钱一位,可以续水。”
“成成成。”
“谢谢先生光临。”
“再见!”向南说,然后冲陆涛一撇嘴,“哎,来这儿哪儿是散心呀,明明是添堵嘛——唉,我得打一电话。”
说着,拿起电话,小跑儿着跑向洗手间:“喂,晓芸,你干吗呢?”
向南走后,陆涛也站起来。
“哎,你去哪里?”灵姗问。
“我也去洗手间。”
陆涛一进洗手间便听到向南坐在马桶上给杨晓芸电话:“噢——哎,我和陆涛在一起——对——”
陆涛觉很好笑,洗了一把脸,然后坐到洗手台上,点燃一支烟,接着听。
“是,是,哎,你别挂啊,我还有话说呢——问你妈也就是我丈母娘好吧——对,对对,就这句,啊,亲一下我就挂,不行,我等着呢——对——不行,每次我在外地你都这样——快点,陆涛一会儿就回来了,坐我对面,啊——快点,快点——”
此时,一四十多岁的女卫生员进来打扫洗手间,陆涛只好从洗手台子上跳下来,门开了,向南无奈地走出来,看见陆涛露出苦笑:“你看,你一来我媳妇就不亲我了——”
陆涛笑了笑:“你让她晚上再亲吧。”
向南一抬眼看见女卫生员:“唉,这位女同志,这男洗手间里有男人的时候——”
陆涛一把把他揪出了洗手间。
两个人走向餐厅,向南叹着气唠叨:“哎,陆涛,你说这杨晓芸明明心里成天装着我,半夜三更也跟我如胶似漆的,为什么当着别人就不太爱表达呢?”
“得了吧老婆迷,过两年她人老珠黄的时候,我看你还会不会这样!”
“当然啦,她是我媳妇嘛。”
忽然,向南的脸色变得满脸堆笑,陆涛一回头,只见一个长得短小精干的人快步正向向南走来,一边走一边抽出手:“你好你好,叫你久等了。”
向南迎上去:“哪儿啊,我们也是刚来,给你介绍一下,大同,这是我一哥们儿,叫陆涛。”
那位大同说了声“你好”,又变魔术似的从身上变出一张名片递给陆涛。
陆涛点点头接过来,向南介绍:“这是盈博进出口公司的业务周大同。”
“你好——我刚失业,没有名片。”
“理解理解。”周大同说。
三个人走到饭桌边儿。
周大同一坐下眼睛就往灵姗脸上扫:“失业好啊,你看像我们这样有事儿的人还不是成天奔波,把老婆孩子丢在家里——哟,这里还有一个小美眉啊!”
向南赶紧介绍:“这是我女朋友灵姗,你吃什么?”
“别问我,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今天说好了是我做东啊。唉,能坐在一个饭桌上,周围没有那些老总厂长书记什么的真好啊。”
向南叫来服务员。
周大同连忙说:“你点你点,我这儿有一小妹妹刚给我发条短信息,还没回,我先回一个。”
随后,他就坐下来开始发手机短信,灵姗、向南和陆涛都吃完了,只见周大同还在发短信,面前的筷子都一动没动。
向南叫道:“大同,那么专心,是什么小妹妹呀?”
周大同抬起头:“QQ上认识的,今年才十八,我告诉她,我是一个喜欢户外运动的人,她说她喜欢在大床上躺着,什么也不干。我说我现在就在饭店里的大床上躺着,什么都不干,她说那我找你去吧?”说完自己头也不抬地笑了起来。
向南和陆涛相互看一眼,没说话。
“我们都吃完了。”
周大同抬起头:“那我们一起走吧,我不饿,不想吃。”
“你想去哪里?”向南问。
“我在这儿都待了一个星期了,附近的地方都去过了,没什么可去的,只能再去看风筝。”
说罢,周大同左顾右盼叫服务员:“服务员,快一点,过来,我买单。”
向南站起来:“我来吧,你什么都没吃,怎么好意思叫你买单?”
周大同假装掏钱包:“小向小向,我来我来。”
向南拉起服务员走了。向南刚一转身,只见周大同拿起筷子,风卷残云,快速吃饭菜,等向南回来,刚好吃完。
“走吧。”向南说。
周大同也站起来:“又叫你破费啦,这样吧,晚上去唱歌,我买单,这一回不要跟我抢了,反正也是公司报销。”
“我问你,你们跟电力公司的合同签得成吗?”
“唉,我们不是都在等嘛,什么时候签了,我们就都可以回家了。那我先走了,你们玩吧,晚上唱歌不要不来啊,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向南招招手,周大同走了。
向南夸张地学着周大同假装掏钱包的样子:“小向小向,我来我来!小向小向,我来我来!”
陆涛和灵姗笑了。
我等她
吃完饭,三个无所事事的人就在饭店的商场里买了一只小风筝,然后来到饭店前面的小广场上,灵姗一个人兴致勃勃地放风筝,她带着一随身听,跳着舞步放,样子很可爱。
向南的眼珠儿在灵姗身上转来转去。
“咱们在这儿待几天了?”陆涛问。
“妈的三天了,什么事儿也没办成,还让那个周大同坑了三次,以后晚上不跟他娱乐了,你说他怎么每天都能想出逃单的点子?”
“我哪儿知道。”
“唉,陆涛,老在这儿待着也不是回事儿,他们厂子定事儿的人一共四个,老凑不齐。要不咱们先回去吧?”
“你坚持坚持吧,我和灵姗这不是天天免费陪着你呢嘛。”
“我这破工作就这样,不是谈钱,就是谈女人,每天除了跟客户吃饭以外,就是无所事事地等消息。顺利的一两天解决,不顺利的,一等半个月,没劲透了,现在我闻见旅馆味儿就恶心。还是在家好,听听杨晓芸骂我心里也高兴。哎,你看吧,晚上她准给我打电话。”
“你这么喜欢在家待着,要不然换一工作得了。”
“换工作?哪儿要我呀,换也是在这行当里换,这回我本来觉得到这儿签完合同咱立马就奔青岛,看来泡汤了。没想到负责这事儿的老楚是个老滑头,竟然同时让我们两家公司竞价,谁手续费低他找谁,早说啊,早说我就不来了——哥们儿这次算把你给耽误了。”
“我还怕耽误你呢,没事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你有两千万,你真的有两千万?”
陆涛点点头。
“我能问一句,你还想要什么?”
“我宁可用它来换夏琳。”
“你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找来十个夏琳。”
“在我心里,夏琳只有一个,她是最好的。”
向南用下巴点一下灵姗:“那她呢?”
“我只要夏琳。”
“你怎么办?”
“我等她。”
“去求她呀!”
“没有用,夏琳不是那种人——你说得对,当她没有东西可付出的时候,她就选择离开。是我把她挤走的,她在的时候,所有她给我的东西我都不在乎,她只能离开我——要不是那天你说出这一点,我永远也想不到,谢谢你——她离开我,是为了保持她的尊严,也给我一个机会认识自己,现在我知道什么对我最重要了,我也要给她时间和空间,让她自由。”
“你觉得她会回来吗?”
“我等她。”
“她要是不回来了呢?”
“我等她。”陆涛坚定地说。
完了
下午,三个人去逛潍坊风筝市场,灵姗买了好几个,全拖在手上,向南在一个路边小礼品店给杨晓芸买了一个小礼物,一只两块钱的KK小熊,向南悄声对陆涛说:“我出差到每个地方都会给她买个小礼物。”
向南打着电话就从小礼品店出来了,神色一变,陆涛只听到他说:“什么?真的?好吧。”
向南挂下电话,嘴里喃喃地说:“完了。”
“怎么完了?”陆涛问。
“这周大同这边儿跟我磨牙,那边儿暗中不知使的什么劲,明天就把合同拿到手了,全完了!”
“等一等,事情不到最后一刻,就不算完,我问你,管这事儿的人最需要的是什么?”
“关键人物姓楚,是一个处长,我们都叫他老楚,一般的礼品打不倒他——”
“你再想想。”
“他有一不争气的儿子,老想去美国,去不成,这事儿我哪儿办得了啊?”
“你们这合同签的是什么?”
“他们要从美国进口三台数控机床。”
“三台数控机床?”
向南点点头。
“有没有人员培训?”
“有两个名额。”
“你试试用传真向美国供货方提一个要求,让他们再加一个培训名额,这样,老楚的儿子不就能去美国了吗?”
“这事儿供货方能答应吗?”向南狐疑地问。
“叫你们公司马上联系这事儿!试试嘛!”
向南点点头,回身走了两步,转身握着拳头一挥:“我试试!哥们儿还不服了!我先回饭店!”说着也不顾陆涛和灵姗,跑了起来。
陆涛和灵姗又在街上转了一会儿,也决定回饭店,两人走入大堂,只见向南迎面匆匆忙忙跑过来,手里拿着一张传真纸。
“怎么样?”陆涛问。
向南晃晃传真纸:“有戏!我去找老楚,车钥匙!”
陆涛把车钥匙扔给向南,向南跑没影了。
喜欢上了吧
一下午,陆涛和灵姗都窝在饭店里看电视,到了晚上,两人来到餐厅吃饭,点了好多菜,却吃不下。
恰在这时,向南笑着跑过来。
“怎么样?”陆涛问他。
向南坐下就吃:“明天才能知道——唉,陆涛,你够狡猾的,这是跟谁学的?我怎么想不到?”
“徐志森。”
“唉——真没想到,这美国人办事儿真认真,一说增加培训名额,他们马上就把邀请函传真过来了。”
陆涛微笑:“你就吃饭吧。”
向南拿起筷子吃了两口,忽然抬起头:“哎,灵姗多大了?”
“你自己问啊,我哪儿知道。”
“你帮我问问。”
“喜欢上了吧?”
“谁啊!我就是逗她玩儿,像我这种有家室的人——”
“才特别地特别地对人家姑娘有兴趣!”
灵姗白了陆涛一眼。
向南容光焕发:“我可不是那样的人啊!”
“这就是有家室的人——滚,一边待着去。”陆涛看着他信心倍增的样子讽刺道。
三个人吃完回房间,灵姗回去睡觉了,向南和陆涛一人一支烟,躺在各自的床上看电视。
陆涛逗向南:“哎,我看自从遇到灵姗之后,你就没再提回去的事儿。要不我先回去,你一个人儿在这儿等着,顺便粘着灵姗。”
“哎,行啊,你把车留下吧,我给你买张机票,你要待得烦了,先回去也行。”
“这可是你说的啊,我有工夫还不如回家买点家具呢,新房到现在还是空的。”
“我看你是心里太空虚了。”
“我看跟你在一起,比我一个人儿的时候也好不到哪儿去。”
“太好啦!唉,那我要是约灵姗去青岛玩,你也走?”
“当然啦。”
“你就一点不难受?”
“我?我凭什么难受?”
“哥们儿以前还以为你是一贾宝玉呢!陆涛,你说实话,是不是你这辈子真喜欢的就夏琳一个人?”
陆涛叹了口气:“是。”
“你算是完蛋了——夏琳到底哪儿好?”
陆涛转过头不看向南,自言自语:“夏琳,她总是让我惊奇——她为什么要那样?”
“哪一天她出家当尼姑了,你就更惊奇了,就更爱她了,是不是?”
“是。”
“你完全失去了理智!哎,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不能当个俗人,吃好喝好混好就完了,跟生活较什么劲呀?生活中有那么多跟你想的不一样的事儿,你较得过来吗?”
生日
第二天上午,向南接到消息,他成功了,他得到了合同。作为庆贺,向南提议折磨一下竞争对手,于是他给周大同打了电话,说女朋友过生日,约在晚上唱KTV.周大同去了,大家一通疯狂消费,向南叫喊着:“媳妇儿,给我们伴唱,我和你周大哥喝酒!”
灵姗把周大同逗得丑态百出,最后终于喝醉了,就在他头脑稍一放松的时候,向南一行人跑出KTV.上车之后,三个人笑成一团。
向南叫道:“逃单成功!”
灵姗也笑:“谢谢你们给我过生日!”
陆涛说:“坏人总算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哎,你们看!”
只见周大同脸上粘着蛋糕,跑到KTV门口四处张望,还向保安比比划划地问着什么,说着说着没站稳还摔了一跤。
三个人爆笑,陆涛把车开走了。
三个人一起回到饭店,正无聊,灵姗意外地发现饭店里竟有一家游戏厅,于是三个人进去玩电子游戏。这正是向南的强项,他拉着灵姗一起玩,配合默契,陆涛换了一把游戏币,装在两个纸杯子里走过去,忍不住说:“灵姗,发给你的男朋友怎么样?”
灵姗笑着说:“很好啊。”
向南竟腾出一只手推来陆涛:“你差不多了就回去睡吧,我陪灵姗再玩一会儿。”
“哎,向南,我怎么看着是人家陪着你玩呢?”
“这个游戏我不会玩,他玩得好嘛。”灵姗说。
向南得意至极:“听到了吧,人家不像你,人家正虚心学习呢。”
陆涛把杯子放下走了。
向南和灵姗把游戏帀花完,决定也回去,向南问灵姗:“你觉得和我们一起玩开心吗?”
“开心——真不舍得走。”
“那你想不想接着玩?”
“想啊,去哪里都可以,我现在又没有事情做。”
“哎,去过青岛吗?”
“没有,大陆除了北京上海和这里,我哪儿都没去过。”
“那你想去青岛玩吗?”
“想啊,你带我去?”
“是啊,你要想去,咱们就一起去。那儿的海边有德式的洋房,还有一条海鲜街,听说过北派海鲜吗?”
“北派海鲜?”
“是啊,南派海鲜说的是潮州菜或者是粤菜,你在香港常吃的。北派海鲜说的就是青岛,有皮皮虾什么的,特好吃。”
“那带我去啊!”
“好吧——本来说带你去逛夜市小摊儿也没去成,送你一小礼物吧。”
向南拿出那个他准备送杨晓芸的小礼物,一个小娃娃。
灵姗接过来:“好可爱啊。”
“不用谢啦。”
“谢谢你啊。”
“别跟陆涛说啊,说了他会笑话我。”
灵姗点点头。
向南看着灵姗漂亮的脸,忍不住再一次问道:“哎,灵姗,你真想去青岛吗?”
“当然啦。”
“哎,咱们互留一个电话吧。”
两人互留了电话。向南忽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世界都变了样子,灵姗在她眼里漂亮得离谱儿,简直就是他的梦中情人。
“你怎么了啦?”灵姗摇了摇傻看着她的向南。
“我没事儿,那个,那个什么——”
“我们叫陆涛一起去吃宵夜吧?”
今儿是怎么了
夜色中的潍坊,灯光暗淡,陆涛开着车,后面坐着向南和灵姗。
灵姗探头到前面:“陆涛哥,我们明天去青岛吗?”
“你们去吧,我不去。”
灵姗看了一眼向南,低下头。
向南也伸出头去:“你不去我和灵姗去了啊?”
陆涛一举手:“同意!用不着通知我。”
“那车我也开走了。”
“我正想坐火车呢,好长时间没坐过了。”
“一起去吧,陆涛哥。”灵姗劝道。
“这几天我累了,想回家睡觉。”
向南对灵姗笑:“我们得理解他。灵姗,他前女朋友可能这几天要去法国了,他贼心不死,想去送送人家。”
“是吗陆涛哥?”
陆涛说了声:“是。”
“深沉!哎,看他,帅吧,万宝路牛仔似的,抽烟把过滤嘴儿抽完了都不知道,内心痛苦,表面儿上一点也看不出来。”
灵姗探身从侧面看了看陆涛,陆涛继续开车,真是一副深沉的样子。
宵夜每人只喝了一碗粥,然后回到客房,在门口,灵姗说了声:“再见,陆涛哥。”
“灵姗,明天见。”向南说。
“明天见,向南哥。”
向南看着灵姗走进房间,心花怒放。
他和陆涛一进入房间,他一跳躺到床上,一副满足的样子:“哈哈,今儿是怎么了,哥们儿有点膨胀啊!这感觉真来劲!”
“哟,老婆迷那么兴奋——”陆涛凑近向南,“唉,是不是悄悄地拨拉着心里的小算盘珠子,琢磨着再混一小老婆呀?”
“你管得着吗?瞧着人家幸福嫉妒了吧?”
“我是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你正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滑向小老婆迷的黑暗的小深渊——再见,朋友!”
向南滑向床下,一边还向陆涛摇着手:“我心里甜着呐!再见,朋友!”
说完掉到床下不见了。
学你
“出来!出来!”同一个时刻,在北京,在青年家园,夏琳叫道。她坐在写字台边上的椅子上,看着写字台下面的小柜子,杨晓芸的脑袋及肩膀都钻了进去。
杨晓芸钻出来,手里拿着一堆小娃娃,苦着小脸儿:“你看,向南送我这么多小孩儿,我能不怀孕吗?”
夏琳笑了。
杨晓芸和夏琳坐在电脑边,夏琳在网上查有关设计学校的消息。
“夏琳,你这几天怎么样?”
“还行,肚子这里有时候有点不舒服,你呢?”
“我今天还在流血,不过比昨天少了一点。”
“没有什么事儿比这事儿更讨厌了。”
“哎,我觉得男的好色,就是因为少长了一个子宮,他们根本不承担后果。”
“没错儿!要是怀孕机率男女平等,这世界上才有真正的平等。这辈子最想看到的事情,就是在人工流产病房外面见到一帮愁眉苦脸的帅哥!”
两个一齐笑了起来。
“啊,我被录取了!在这儿!”夏琳叫道。
杨晓芸看了看:“那祝贺你,虽然我看不懂你的法国名字。”
“一个月以后就开学,我得去使馆签证,买机票,一堆碎事儿呢。”
“陆涛知道你去哪儿吗?”
“不知道具体是哪个学校。他有一天去我们家,趁我不在,往我枕头下面塞了两万美元。”
“我一直觉得陆涛对你挺好的。”
“是好,好得叫我受不了——晓芸,我跟你说,男人很多时候就像父母,完全打着对你好的旗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一不小心,或是一软弱,就会失去自我。到那时候,你就得依赖他们,他们就更加肆无忌惮。我们必须在经济上和人格上彻底独立,才能有点自由,才能实现自己的意愿,要不然,一辈子都得靠说”行行行好好好“生活。”
“没错儿!夏琳!有时候,我觉得当男人之所以想到什么就能干什么,就是因为他们没有依赖心理。其实要是我们也像他们一样自私,一样努力,没准儿也能一样成功。”
夏琳笑了:“我以后就会像男人一样努力,一样自私。”
杨晓芸一指夏琳:“学你!”
上帝保佑
上午十点,在潍坊,陆涛醒了,一束刺眼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突然,门开了,一身运动服打扮的向南精神抖擞地从外面走进来。
“什么时候偷偷出去买了身儿衣服啊?”陆涛问。
“在你睡着的时候。”向南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说。
“人家商店开门了吗?”
“他们敢不开吗?”
陆涛一探身,伸手把价签儿撕掉:“看,还带着价签儿呢。哎,买这种高中生穿的新衣服是什么意思?哎,HIPOP业务员是什么新职业呀?”
“你管得着吗!”
“太不自重了小孔雀,你早跟我说一声,把我这身儿穿走不就完了?”
“我至于吗我?”
“唉,这就是有家室的男人——”
“你说什么?”
“我说,你成天杨晓芸杨晓芸挂在嘴边儿上,怎么一点诱惑都受不了?”
“谁受不了啦?”
“是真经不住考验呀!”
“谁考谁呀?”
“唉,向南,一起混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你还是一闷骚型儿的!”
“滚!我要约会去了,别挡我道儿!”
半小时后,陆涛和向南已坐在饭店大堂的沙发上了。
“哎,你真走啊。”向南一把拉陆涛。
陆涛笑:“待在这儿碍你事儿啊——不过,看着你春心荡漾傻劲儿,我怎么打心眼儿里觉得你可悲啊?”
“你才可悲呢!一个人孤零零地离去。”
“真是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啊!向南,你这叫哪一路雄心壮志啊?”
“你酸不溜丢的有完没有?快滚!”
陆涛拍了一下向南:“唉——真够会给自己创造麻烦的!一个杨晓芸还不够,再来一SUPPER杨晓芸,你受得了吗你?”
“哥们儿才不怵呢!”
一个送火车票的小伙子过来:“请问哪位是陆涛先生?”
陆涛站起来:“是我。”
“您的火车票。”
陆涛接过来,看了看,把钱给了小伙子。
向南打电话:“喂,灵姗,现在去不去青岛?”
灵姗正在房间里对着镜子涂护肤霜。
向南听到从电话中传来灵姗柔和的声音:“我等电话等好久了,你们起床啦?”
向南心花怒放:“是啊,陆涛已经去火车站了——我现在上去接你吧?”
“不用,我待一会儿就下楼,你在餐厅等我吧。”
“一会儿见。”向南挂了电话,对陆涛一笑,“我送你去火车站吧?”
“你还是带灵姗去青岛吧,我打辆车就行,噢,对了,给!”陆涛说着把行驶本和车钥匙拿出来递给向南。
向南接过来:“哎,你说,我们这么玩一趟,回来的时候,灵姗会不会离不开我?”
陆涛站起来对他招手:“你这么有魅力,她哪儿受得了啊!她一定会缠死你!再见!”
向南划了一个十字儿:“哈哈哈哈,上帝保估!”
这叫什么事儿啊
陆涛出了饭店,上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潍坊火车站,来到火车站,买了几份报纸,坐在候车室,他很想自己待一会儿。他眯起眼睛,盯着外面忙忙碌碌的世界使劲地看,越看越觉得完全没有意义。尽管外面阳光灿烂,但在陆涛眼里,却仍是灰蒙蒙的,他失去了他的目标,生活在他眼里变得异常空洞。
同一时刻,在饭店餐厅,向南却觉得世界充满了快乐,他伸手把菜盘子码得很整齐,自己直着腰坐在那里,等灵姗。他弯腰打开手边儿的旅行箱,从中还拿出一个出差装洗漱用品的小包,从中拿出一面小镜子来照一下自己,往头发上抹了点摩丝。
半小时后,在火车站候车室的陆涛想到夏琳。忽然,一滴眼泪滴落在他正看的杂志上,他站起来,擦去眼泪,头晕晕的,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自己正陷入深深的焦虑之中。
另一个不知道自己焦虑的人是向南,此刻,他再次站起来,跑到电梯边,他犹豫了一下,上了电梯,等楼层到了,他便冲出去,一直沿着走廊小跑儿,来到灵姗的房间前,站稳,深吸一口气,然后敲灵姗的房门。
没有人回应。
向南往回跑。
向南一直跑到大堂服务台:“1215房间的门打不开,我们一块儿来的,您能不能打电话叫一声。”
服务台小姐看了他一眼:“1215,等一下,是方灵姗小姐吗?”
向南:“是。”
“对不起,方小姐二十分钟前就退房了。”
“她向哪里走了?”
“就从这里出去了。”
沿着小姐手指的方向,向南看到了饭店门口,他拿起电话,拨号,手机却没电了,向南急了,“对不起小姐,请借我电话用一下,我的没电了。”说罢,抓起电话打。
此刻,陆涛已站到检票的队伍当中,他接了电话,向南焦虑的声音传来:“哎,陆涛,你在哪儿呢?”
“正检票呢。”
“看见灵姗了吗?”
“她不是跟你在一起呢吗?”
“她让我在楼下餐厅等她。”
“那就再等等。”
“她退了房,走了。”
“她逗你呢吧。”
“她凭什么呀?”
“你再找找,回头电话我。”
向南挂了电话,脸色完全变了。
向南滑着步冲到饭店餐厅,没人,他提起行李,冲出餐厅,跑到大堂,没有灵姗。他冲出大堂,接着冲到停车场,车还在那里,好好的,只是边儿上没有灵姗,他放好行李,上了车,开走了。
向南一开出饭店,便进入潍坊街道堵车的海洋,他打电话,但电话却没电了,忽然,他感到自己哭了:灵姗呢?
向南在泪眼朦胧中超车,先找到陆涛吧。
此时,陆涛已上了火车,他把行李放好,然后坐到窗口,点燃一支烟,看着窗外。
陆涛看到旅客们在窗口和亲人告别,这也像给了他致命的一击。他看不了人们动感情,因为他正被感情燃烧着。一辆卖杂志的手推车被推过来,陆涛买了一本杂志,想转移注意力,此刻,离开朋友,他再不也不用绷着了,他感一种失控,他被脆弱袭击着,晕头胀脑,精疲力尽。
此刻,向南已赶到火车站,他买了张站台票,冲进站台。
陆涛听到广播里传出声音:“开往北京的第XX次列车马上就要出发了——”
接着,他感到列车晃动,他抬头向看,在车厢尽头,灵姗出现了,正笑眯眯地向陆涛走过来。
陆涛大吃一惊。
灵姗几步就走到了,她拍了一下陆涛:“HI!”
“灵姗!你怎么在这里!”
“我跟你一起回北京啊。”
“那向南呢?”
“我叫他在饭店等呢。这个臭男人,结了婚还那么花心!活该!”
陆涛一下子愣了,喃喃自语:“啊?这叫什么事啊,这下向南惨了!”
我们还去青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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