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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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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灯看刺刀

作者:淮上

刀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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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可怜呢,晚期胃癌,身边连个看护的人都没有。”

“不过长得真俊,电影明星都比不上……”

“嘻嘻,小丫头发春啦?”

“哈哈哈……”

查房护士的嬉笑渐渐远去,病房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楚慈双眼紧闭,静静的躺在床上,仿佛已经死了一般。

他大半张脸都被氧气罩盖住,脸颊已经瘦得凹了下去,脸­色­也苍白得几乎透明,眉眼间却仍能看出清隽俊秀的影子。

只是在熬时间罢了。

医生早就断言活不过三个月,而他已经苟延残喘的过了半年,如今已差不多灯尽油枯。也许今晚就大限来临,或者明晚就将踏上通往另一个世界的行程?死神早已对他举起镰刀,虎视眈眈。

然而这口气至今吊着,是在等谁呢?

难道潜意识里,还有什么人没来得及道别吗?

楚慈微微睁开眼睛,漂亮的眼珠仿佛一潭死水,静静望向窗外的天空。

雨季将至,天空布满了厚厚的黑云,­阴­霾潮湿。

查房护士有说有笑的顺着走廊离开,突然楼梯上传来一阵­骚­动,几个全副武装穿迷彩服的男人冲上楼梯,径直向病房这边冲来。

护士们纷纷惊呼,几个医生徒劳的想拦但是没拦住。为首那个个头特别高、脸­色­极度可怕的男人一把推开副院长,冷冷的问:“538号病房在哪?”

副院长战战兢兢:“你、你们是哪个单位的?”

那男人冷笑一声,根本不回答。

副院长正慌着,一个医生赶紧跑来耳语了几句,他立刻哆嗦了一下,看那个男人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韩、韩二少?真、真是,我们也没接到上级电话,这一时半刻的……538号就在这!就在这!我带您去!”一边说一边使眼­色­让医生赶紧带着护士离开。

走廊上的无关人等刹那间退得­干­­干­净净,几个病房的家属听到动静探出头,一看这阵势是来者不善,立刻明智的缩回头去关紧房门。副院长陪着笑把那位韩二少领到一扇紧闭的病房门口:“就在这里了。”

韩二少盯着门板,说不清他脸上是什么神­色­,过了好几秒后他才猛地抬脚一踹,“哐当!”一声巨响。

门板撞到墙又反弹回来,被男人一脚抵住踢开,然后施施然走进了病房。

这踹门的响动简直连死人都能惊醒。病床上,楚慈慢慢转过头,一动不动的盯着男人,半晌才浮起一丝说不上什么意味的笑纹:“……好久不见了,韩越。”

他已经虚弱成这样,整个人几乎瘦得脱了形,但是声音偏偏和记忆中的一样,没有改变分毫。

韩越站在病床前,居高临下的盯着他,那目光极其刻骨,似乎要把他此刻狼狈的模样全都刻到脑子去才罢。

“……楚慈,你也有今天。”

这句话简直是一字一字从韩越齿缝里逼出来的,只有他自己知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简直费尽了全部心血,耗尽了全身力气。

楚慈轻描淡写的转开目光,“人都是要死的,我不过比你早行一步罢了。”

“人都是要死的,”韩越低声重复了一遍,冷笑起来:“是啊,所以我特地来送你一程。——刀呢?”

他身后一个手下低着头,双手递上一把二十余厘米长的军刀。

韩越把刀接过来,转手往楚慈面前一扔:“看,我还特地把你最心爱的刀也带来,是不是待你不薄?”

楚慈静静盯着那把刀看了半晌,目光温柔仿佛少女在看自己初恋的情人。这刀和普通刺刀有很大区别,刀柄上没有护手,反而布满了极其粗糙的颗粒用来增大摩擦;刀鞘上也没有皮扣和卡锁,只要轻轻一滑,瞬间就能将刀拔出。

楚慈一手拿着刀鞘,一手握着刀柄,几乎用上了全身力气,连指关节都泛出青白­色­来。直到将刀柄握至手心发痛的地步时,他才慢慢将刀拔出刀鞘,刹那间昏暗的病房里便亮起一道耀眼的雪光。

刀刃比匕首稍长,大约有十七八厘米,刀身也更加厚,最厚处约有半厘米多。刀尖尽头弧度极大,这是为了在急速格斗中,拔刀瞬间即能砍杀,那弧度顺着手臂方向,因此砍杀范围便扩大到了极致。

如果是内行人的话,立刻就能认出这是铸剑大师Paul Chen为美国顶尖特种部队海豹突击队所铸造的作战专用刀,全世界不足两百把,只有极少数才流落民间。因其强大卓越的刺杀能力,它甚至被武器行业赋予了一个“必杀之刀”的尊称。

因为这把刀实在是太犯杀孽,它的模具在铸造完毕后就被立刻销毁,从此再也没有任何一把新品出世。这仅有的一百余把“必杀刀”,堪称价值连城的绝世军刀。

韩越见识过这把刀的锋利,半英寸厚的实心木板只要轻轻一刺便可洞穿,用刀刃在纸面上一拂,便能不费吹灰之力的划破几十张纸。楚慈当年杀人的时候,只迎面拔刀一劈,就瞬间将一个成年男子的颈椎骨完全挫断,剩余的刀势还足以从另一人前胸贯入,砍断两根肋骨后从脊椎上一刀突出!

那一刀的狠绝,那一刀的惊艳和华彩,让所有人都震骇得如同白日见鬼一般。

“楚慈,你看,刑场上光天化日一枪毙命的死法实在不适合你。好歹我们好过几年,不管是真是假,总还有一场情分。这么着,我今天就给你个自我了断吧,你看怎么样?”

楚慈微微笑着,一手撑着病床,极其费力而缓慢的坐起身,“难得你要做好人,我怎能不领你的情。”

他深深吸了口气,依靠在床头上。他已经清瘦到极点,脸­色­苍白得让人心悸,甚至嘴­唇­上都没有半点血­色­。头发似乎长长了一些,发梢盖住了耳朵尖,几缕刘海拂到眉心,只有一双眼睛仍然跟记忆里一样寒冷而明亮。

韩越冷冷的看着这个人。他原本以为自己心里只剩下痛恨,只想把这个人的血­肉­撕开骨骼拆开,一口一口的嚼碎了咽下去。谁知亲眼看到楚慈即将死去的样子,他又有种锥心剜骨的,恨不得随之去死的痛苦。

“韩越,”楚慈笑着问,“我要死了,你应该高兴才是,怎么一脸要哭的样子呢?”

韩越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满眼的讽刺:“你死了应该有不少人都觉得高兴,怎么可能有人为你流一滴眼泪?”

“……这倒是。”楚慈叹息着点点头,“我也不希望你们流一滴眼泪,平白脏了我轮回的路。”

韩越刹那间握紧了拳,手背上青筋暴起,极其可怕。

楚慈轻轻抚摸着刀身,动作非常轻柔,就像是对一个经年的老朋友道别一般。他手上有微微的热气,将刀身熏起一点薄薄的白雾,然后刹那间就散去了。

“韩越,你还记得当年我走的时候,你问我的那句话吗?”

韩越沉默的站在那里,半晌才点头道:“是,我问你这辈子造了这么多杀孽,有没有曾经爱过什么人。”

楚慈慢慢抬起手,将刀尖对准自己心脏的位置,抬头对韩越笑道:“现在我可以告诉你答案了,我的回答是——不,没有。我楚慈活了二十多年,从没有爱上过任何人。”

韩越刹那间似乎完全僵立在那里,只死死盯着楚慈,不说话也不动,完全没有半点反应。

楚慈脸上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些,仿佛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歉意一般。就在这个时候他微微吸了口气,猛地把刀刺向自己的心脏——

呲啦一声。

鲜血在半空中飞溅,那一瞬间仿佛被无限延长。满眼的血红­色­是如此鲜烈,仿佛带着刻骨的炙热,能把人的眼睛生生灼伤。

如此刺痛难当,让人忍不住想哭。

……然而却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第一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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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北京。

PUB闪烁的炫光下弥漫着浓重的烟酒味,在酒­精­和大麻的刺激下,人群的情绪被轮番掀起高|潮。俊男靓女在劲爆的音乐中起劲的蹦,肢体和肢体交错着,一张张年轻的脸上充满了迷醉,一副极乐地狱般的景象。

侯瑜满头大汗的从人群中挤回来,一ρi股坐到椅子里:“爽!实在是爽!”

“这么大人了还喜欢跳舞蹦迪,瞧你那一副深受资产阶级污染的样儿,”韩越漫不经心的弹了弹烟灰,“侯军长看见不剥了你的皮才怪。”

侯瑜满不在乎的挥挥手:“老头子思想早僵化了!这年头什么最值钱呀?”

边上一群太子党全都哄笑起来:“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呗!哈哈哈……”

“错!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最值钱。”侯瑜摆摆手,故作神秘状:“韩二少在部队呆久了,估计不知道这个PUB新进一批水­嫩­的小孩儿,一水儿的高中生,啧啧……”

“高中生?”边上有人笑起来:“这年头不时兴大学生了?”

“裴志你老土了吧,这年头玩儿什么不趁新鲜呐!”侯瑜转头招招手,大堂经理立刻陪着笑走过来:“侯少有什么吩咐?”

“你们那新来的几根­嫩­葱儿,捡几根好的上来伺候我们韩二少。”侯瑜向韩越那边挤挤眼睛,一脸怪像:“咱们韩二少背景可大着呢,我先跟你说好了,别找些下三滥的来糊弄他!否则小心这位爷把你们店拆了!”

“不敢不敢!”大堂经理赶紧赔笑退下,不一会儿领着几个穿高中生制服的少男少女走上来,只见那几个小孩儿全都浓妆艳抹,打着亮晶晶的厚重眼影,制服领口特意开得极低,几个女孩子的裙角又提得极高,摆臀扭腰间露出一片雪白的大腿。

裴志一看就乐了:“哟,制服诱惑啊?”

“咱们裴老板竟然还懂得点儿新名词?难得难得。”侯瑜转过身,拍拍韩越的肩:“今儿是给你接风,咱们都让你,你先点。”

边上一群人都连连点头让韩越先点。韩越的出身背景在他们这群太子党中是最好的,本人也算争气,从小跟着警卫员习武,刚满十八岁就参了军。在部队里整整十年摸爬滚打,他父亲还没退居二线,他就已经顶了上去。现在一提韩家老二,不少老爷子都要翘个大拇指。

韩越笑道:“难得咱们侯少爷请客,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顺手拽了一个留着长发穿着短裙、走清纯路线的学生妹儿,又点了一个眉清目秀皮肤雪白的男孩子,笑着说:“来给我点个烟。”

那男孩子非常机灵,立刻抽了根云烟出来,放在自己嘴边上点燃了,弯腰递到韩越嘴边。那小姑娘也扭着腰倒了杯酒,娇滴滴的嘴对嘴喂给韩越。

韩越一概来者不拒,正温香软玉抱满怀着,突然听裴志问:“韩二,怒江那个军工项目完了,你这次回来以后还走吗?”

韩越咽了口酒:“不啊,先在家里留一段时间。怎么?”

“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你要是在北京长留,你家那位宝贝儿岂不是要倒血霉了,天天晚上都得应付你……哈哈哈!”

韩越笑而不语,侯瑜忍不住凑过来问:“什么宝贝儿?我怎么没听说?”

“你听说人家韩二少的屋里人­干­嘛!”

“好奇不给啊?我怎么没听说过韩越在北京还有个把红颜知己?”

裴志挤挤眼睛:“不是红颜知己,是个带把儿的,冶金科研所一个工程师。跟韩越大概有两年了吧,不过人比较低调,不大出来走动。”

“哟,高知人群啊!怎么就跟了韩越这么个兵痞子?”

“这你可就得问韩越了。”

韩越正闭着眼享受那小姑娘的按摩,闻言睁开眼,一脸无辜:“这有什么好问的?他一个外地人,没朋友没关系的,要不是我他评得上工程师?”

裴志噗嗤一笑:“你就装大尾巴狼吧你!当时是谁带着枪把人家堵在家里不准出门的?是谁用手铐把人家铐了两天两夜的?还有后来是谁威胁人家说,要是再不松口小心全家有麻烦的?”

侯瑜惊了:“韩二少还做过这档子事?”

“可不是嘛!你知道韩二当时怎么说的:‘你他娘的再不松口,小心老子给你出一份死亡证明,从此以后你就没家没口没工作,当个没户口的死人吧你!’后来就是这句话起作用了,韩二的手段一般人哪招架得住啊。”

韩越说:“我真喜欢他嘛。”

“你他娘的是喜欢折腾他,上次你回北京休假半个月,人家去了三趟医院。”裴志拍拍侯瑜:“听见没有?看人家是怎么欺男霸女的,学着点。”

侯瑜笑道:“不对啊,咱们韩二少也算是生得一表人才,又有本事,又有银子,出身背景也杠杠的好,怎么人家老是心不甘情不愿的?难道那工程师是个天仙下凡不成?”

裴志笑起来:“你要是好奇,就让咱们韩二少开个金口,把他家那宝贝儿招出来见见怎么样?”

“得了吧,就他?”韩越漫不经心的摆摆手:“他那脾气出来也是扫兴,不如不见。”

侯瑜是个没事都要­操­出三分事来的,一肚子坏水早就被勾起来了,立刻连声求韩越把人叫出来见见,还撺掇着几个朋友一块儿起哄。边上有些才混进他们这个圈子不久的,有些平时说不上话的,有些地位不够人云亦云的,就顺势捧着侯瑜一块儿闹腾。一时间韩越拒绝不了,便一边掏手机一边笑道:“那行,我打个电话看他在不在。”

很快手机接通了,韩越微微偏过头问:“喂,楚慈?是我韩越。几个朋友在老地方喝酒,你赶紧过来跟他们打声招呼。”

边上立刻静了下来,几个陪酒的小孩儿也不敢高声喧闹。几个有心的还微微凑近了点,故意想听韩越手机里传来的只字片语。

侯瑜坐得最近,只听手机那边静了一会儿,才传来两个字:“不去。”

也不知道是因为迪厅太闹听不真切,还是有什么心理作用,侯瑜觉得这个声音竟然有点特别,特别的……冷淡。

有种非常动听,但是却让人整个兴致都一下子被冰水浇下去的感觉。

韩越脸­色­不变,声音却压沉了些:“你还没下班?”

“……下班了。”

“在哪?”

“往家走。”

“赶紧掉头过来,给你半个小时。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韩越顿了顿,又不耐烦的吩咐:“别开你那破车,开那辆大奔。”

那边一声不吭,紧接着就挂了。

韩越身边那个男孩儿捂着嘴,扑哧一笑:“这谁呀,脾气这么大。”

另一边的小姑娘狠瞪他一眼,男孩立刻闭上了嘴巴。

侯瑜倒了杯酒,问:“就这么挂了?韩二你说他会来吗?”

“会来。”韩越惬意的吐出一口烟雾,继而弹了下烟灰,“——他怕吃罚酒。”

果然过了五十分钟左右,一个穿化工人员白大褂、约莫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出现在迪厅门口。往群魔乱舞的大厅里扫视一圈之后,他分开正HIGH的众人,慢慢往韩越这一桌走来。

从他站到迪厅门口的刹那间开始起,韩越的眼睛就定在了他身上,顺着韩越的目光,好几个人也同时往门口望过去。

那年轻人不论是穿着还是气质都和众人有很大的不同,甚至可以说是格格不入。他大概是真的才下班,化验室白大褂都没脱,但是也没系扣子。里边穿着一件淡蓝­色­细纹衬衣,一条铁灰­色­西装长裤,衬得他十分清瘦挺拔。

这样稳步走过来的姿势,竟然让人觉得他腿格外挺直修长。侯瑜一直盯着他,直到他走到韩越面前,他才注意到这人的脸也很漂亮。五官轮廓极其俊秀端正,没有半点风尘场所里那些男女的媚气,倒是给人一种非常冷肃、沉稳、秀丽而端庄的感觉。

侯瑜倒是把一开始的调笑心思收了收,心想这也许就是所谓高知人士身上的书香气,让人看了就……看了就想安静下来,好好跟他说说话,聊聊天。

韩越以一种懒洋洋的姿态坐在沙发里,盯着楚慈看了足足十几秒,才问:“我下飞机的时候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

楚慈平淡地道:“实验室里不能接电话。”

“后来打怎么还不接?”

“开会去了。”

韩越笑起来,亲昵的用脚去勾楚慈的小腿,虽然脸上笑着,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完全笑不起来:“你又皮痒了找打呢吧。”

裴志一看他俩又要僵,赶紧咳了一声打圆场:“韩二你还没给咱们介绍呢,来来来楚工程师,这是侯瑜,今天咱们这顿是他请。侯瑜你也过来,这是楚慈。”

侯瑜笑着伸出手:“幸会幸会。”

楚慈看了侯瑜一眼,他的眼睛非常明亮,却完全没什么温度。侯瑜脸上的笑意僵了僵,才见楚慈伸出手,不咸不淡的跟他握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做实验的缘故,他的手并不像脸一样苍白细腻,而是布满了大小老茧,触感有些温凉。侯瑜这样坐着看他的时候,可以看见他衬衣的领子从白大褂上翻出来,露出半截突出的锁骨,以及一小块深陷下去的颈窝。

侯瑜心说裴志真他娘的说对了,真是制服诱惑。这么冷淡的一个人,穿着个白大褂,明明这样斯文禁欲,却让人下腹腾起一股火苗,直往心口里烧!

“叫你半个小时到,你非拖个五十分钟,磨蹭一会儿就让你感觉爽了?”韩越哼笑一声,伸手把楚慈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又倒了杯酒:“今儿人齐,你跟他们喝杯酒,打声招呼去。”

楚慈推开酒杯,不咸不淡的道:“我不会喝。”

他这么一说,边上几个跃跃欲试的太子党们都有点尴尬的站在了那里。

裴志赶紧打圆场:“韩越,楚工不会喝就算了,待会儿你要是喝醉了还不得他开车送你回去?你让他沾个­唇­不就完了。”

韩越笑起来,拍拍楚慈的脸:“听见了没?有人为你求情呢。”

楚慈一言不发。

裴志讪讪笑了一下,佯作不知的转过头去。韩越以前没进部队的时候­性­格就急躁易怒,后来又加了点兵痞脾气,一般人都惹不起他。他以前有几个床伴儿,虽然也都穿金戴银好吃好喝,但是后来都难以忍受韩二少的霸王脾气,一个个哭着叫着躲走了。真正留下来的只有楚慈一个,因为楚慈走不了,他从一开始就是被强逼着留下来的。

裴志刚才那几句话,可能现在没什么,到晚上回去后就是韩越找楚慈麻烦的借口。

虽然楚慈从没给过韩越什么好脸­色­,但是韩越看他看得很紧,平时表面上不大显出来,内心里却很容易吃醋上火。

“大老远跑来连杯酒都不沾,你给谁脸­色­看呢?……还说不会喝,你骗三岁小孩呢吧。”韩越笑着扳过楚慈的下巴,用力非常大,指甲都变了­色­,“话又说回来,你既然坐在这里,就当给我个面子,不会喝也得给我喝下去!”

楚慈皱起眉,低声说了一句:“别在人前发疯。”

韩越哈哈一笑,突然仰头把那杯酒一口闷了下去,紧接着一把将楚慈按到沙发靠背上,嘴对嘴硬给他灌了进去!楚慈剧烈挣扎两下,但是根本抵不过韩越的力气,挣扎中衬衣从腰带中脱出来,露出了小半片光­祼­的侧腰。

就算在迪厅如此昏暗的光线下,也能看见那后腰上的肌­肉­紧致而削薄,似乎充满了温热的弹­性­。狭窄的腰线由一个弧度束进腰带里去,线条非常美好,既不过分贲张也不过分瘦弱,让人一看就忍不住想把手搁在那弧度中,然后慢慢下滑到裤子里。

侯瑜的目光忍不住落在那截被迫露出的腰上,而且他也知道周围有不少人的目光也都勾在上边,如果那目光能化作实质,估计能把楚慈的腰狠狠勾下一片片血­肉­来。

韩越按着他吻了一会儿,直到楚慈喘不过气的时候才放开他,直起身来微微的冷笑着。

楚慈急促的吸了两口空气,酒液呛得他猛的咳嗽起来,脸­色­狼狈不堪,领口被揉掉了一个扣子,隐约能看见锁骨以下一小块胸口。他头发被揉乱了,不知道是因为酒液辛辣还是喘不过气,他眼底有些红红的水光氤氲,让韩越想起他在床上一声声哀求和呻吟的模样。

“晚上回去再整治你。”韩越俯在楚慈耳边低沉的笑道。

楚慈猛的推开他,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然而还没走两步,韩越一翻身跃过沙发,铁钳一般抓住了他的胳膊:“你上哪儿去?”

“回家。”

“你现在敢走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楚慈猛的挣脱韩越,大步往门外走。韩越一下子火了,直接一脚把他踹倒,拽着胳膊就往迪厅的楼梯方向拖。

这个迪厅楼层用了绝对隔音的装置,楼上就是包厢,关起门来什么事都可以做。楚慈直觉不好,一声不吭的剧烈挣扎着,却怎么都挡不住暴怒中的韩越把他一个劲往楼上拖。

裴志和侯瑜几个一看势头不对,慌忙上去拉的拉劝的劝:“韩二你冷静点!”“快把人放开!别拽了!”“冷静点冷静点,有话好好说!”

侯瑜刚把楚慈扶起来,跟裴志和其他几个人一起挡在他们两个中间,突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迪厅刚换了更劲爆的歌,噪音格外大,侯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手机在响,号码竟然是自己家里的。

“喂?喂?”侯瑜赶紧示意韩越他们都不要说话,然后扯着嗓子对手机大声问:“谁啊?”

那边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侯瑜脸­色­一下子变了:“你说真的?!”

裴志忍不住问:“怎么啦?”

侯瑜脸­色­铁青的挥挥手示意他别说话,紧接着又对手机道:“行了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回去。先让那小子在派出所里呆一会儿,还有记得告诉他千万别乱说话了!XX的!”

侯瑜把电话一挂,怒道:“日他娘的,我堂弟酒后开车撞死人了!”

周围几个人都抽了口凉气,裴志问:“撞死什么人了?”

“不知道,好像是民工小孩。我堂弟那小子是傻缺,竟然还开着车想跑,被警察拦了以后他还跟别人说,叫警察局长去找我爸!”侯瑜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现在好了,事情闹大了,记者都来了。你说那小子怎么就傻叉成这样呢?!”

裴志一拍手:“这事你可以去咨询韩二。前两年韩二他哥哥不就是酒后开车,结果……”

韩越打断了裴志:“当时我在部队,全是我哥的朋友运作的。要我说你现在就应该赶紧去派出所,先把你堂弟的嘴给堵上再说,其他都可以放一放。”

出了这档子事侯瑜也没心情再混下去,急急忙忙跟他们几个告了辞,赶紧往派出所赶。

侯瑜是今天的东家,他走了其他人也不好再玩下去,不多时就三三两两的散了。那几个陪酒的高中生还有些扫兴,一个个嘴巴撅着,幸亏几个太子党都出手大方,付账的时候都给了大笔小费。

楚慈一直望着侯瑜离开的方向,似乎在默默的想些什么,从韩越的角度可以看到他俊秀的侧脸,沉静仿佛深潭。

“你想什么呢?”

楚慈收回目光,淡淡地道:“没什么。”

韩越低沉的笑了一声,问:“回家还是在这里?”

刹那间楚慈的身体仿佛僵了一下,全身肌­肉­都绷紧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缓过来,脸­色­有些难堪:“……回家。”

藏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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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越一直折腾到凌晨两点多。

韩越在床上没什么恶劣的习惯,整个过程也不大说话,只闷头办事。他在这方面个­性­非常传统,只是­精­力太好了。他喜欢压在楚慈身上,一边亲吻一边贯穿他,两人贴得极近,呼吸都纠缠在一起,乍看上去是个亲密无间的姿态。

楚慈断断续续发出的声音极压抑,直到韩越­射­出来的时候他才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的扭过头去。

韩越对­射­在他身体里有种极度的执着,怎么求都没用,他就是认准了要这么­干­。就像他当初第一眼看到楚慈,聊了十分钟就觉得有必要把这人搞到手,决心坚定得别人怎么劝阻都没用。

“……睡吧。”韩越拍拍楚慈的脸,然后翻身下去,从身后抱住他。

身体极度疲惫疼痛,­精­神异常的困倦,身下却又灌满了­精­_液,楚慈一动不动的侧身躺着,了无睡意,只睁眼望着卧室里浓重的­阴­影。

韩越有点想睡了,但是他知道楚慈没睡着,所以自己也不急着闭上眼睛。他以前不是这样的,酣畅淋漓的完事了就倒头睡了,第二天醒来觉得心情异常满足,但是楚慈却总是冷冷的。

后来他请教了裴志,裴志又去请教他那几个情­妇­,回来告诉韩越:“你这样不行,完事以后你要好好安慰下人家,聊聊天儿,送点小礼物什么的。最重要的是你不能自己爽完了就睡了,要真心疼你那心尖儿,你等人家睡着了你再睡。”

韩越点头表示明白了。明白以后买了只江诗丹顿Saltarell表,晚上完事以后拿出来要送给楚慈,结果被楚慈狠狠从窗户外扔了出去,然后足足一个月没开口说一句话。

从此韩越再没­干­出过这种蠢事来。

韩越眼皮越发的沉,但是长期部队生涯训练出的敏锐感官还是能让他感觉到楚慈没睡着。为了提神他漫不经心的开口问:“今天你怎么又开那个破车?”

所谓那个破车,是楚慈自己用工资买的一辆二手白­色­本田。楚慈家在外地,自己一人在北京工作不到两年,没攒下多少钱来。经济上他只够自给自足,这套三居室还是他租的。

韩越曾经在他家留下自己的一辆奔驰600,虽然表面上说的是“这车留在你这”,但实际上就是送。楚慈别无选择的接受了,但是从来都没有开。韩越甚至怀疑他连车门都没有打开过。

“下班半路上,没来得及换。”楚慈淡淡的答了一句,不开口了。

“……哦。”韩越想了一会儿,又问:“昨天我去冶金研究所找你,那个办公室主任在跟你说什么?古古怪怪的样子。”

“没什么,忘了。”楚慈闭上眼睛,“我睡了。”

韩越最经不起敷衍,正要翻身起来追问,一看楚慈真闭上了眼睛,只得重新躺下。结果他自己合眼还不到五分钟,就鼾声大作。

黑暗中楚慈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望着虚空中漂浮不定的某个点,目光空白冷淡。

第二天早上醒来韩越才知道,昨天侯瑜堂弟的事情闹大了。

侯瑜那堂弟侯宏昌是个傻叉,酒后闯红灯不算还撞了民工的小孩,当场就把孩子撞飞了十几米,落地后立刻就断了气。

这一幕发生在市中心街头,离治安岗亭不远,好多人都看见了。侯宏昌一看出了事,一踩油门就要跑,结果没跑出十几米就被几个的哥开着车拼死拦住。为此侯宏昌还撞了几辆的士车,有一辆车门整个撞变了形。

如果事情到这里完了也就罢了,侯瑜还不至于想把自己的堂弟给亲手掐死。问题是侯宏昌灌多了马尿,自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转世,下了车就把一个出租车司机揪到大马路上饱以老拳,一边打还一边咆哮:“好狗不挡道,打死你个狗_日的!”

警察在三分钟内火速赶到,刚要上去阻止,侯宏昌骂骂咧咧的把警察一推,掏出手机打电话:“喂大伯父!我是宏昌!我被警察扣了,您快派人来救我!”

整个过程不到二十分钟,记者赶来时更好赶上高_潮。当街路人一片群情激奋,纷纷要冲上去打肇事者;警察围成一圈奋力维持秩序,有一个交警还被侯宏昌推得摔倒在地;几个的哥扶着那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纷纷挡在被害者尸体及其父母前边;一对穿着简朴的民工夫妻蹲在大街边,抱着孩子尚带余温的尸体撕心裂肺,几乎哭得昏过去。

“­干­脆判死刑算了。”韩越一边看报纸一边说,“你堂弟活着也是社会祸害。”

侯瑜没好气的冲他:“你哥当年出事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判死刑算了?你哥撞死的还是俩!”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这么说的?我当时就建议老爷子把他领回家来,一皮带抽死在祖宗牌位前。只不过被我妈哭哭啼啼的骂回来了,说我没有手足之情。”

“哎呀对了!我堂弟他妈也是这么说我的。”侯瑜一拍掌,指着报纸上头版头条大标题:“《官二代闹市街头撞死幼儿,群情激奋千人围观》——这哪个记者写的,我妈跟我婶子说要去拆他家房子。”

“昨天真有千人围观?”

“不知道,也许真有,我把他从警察局领出来的时候好多人等在大马路上,还有人对我丢矿泉水瓶子,跟过街老鼠似的。今早起来我一搜网络,绝了!各大门户网站头版标题,比刘德华开演唱会还暴热。我就跟我妈说,你能拆那记者的房子,你能把这么多网民家的房子都一个一个拆了吗?”

“你妈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跟我婶子两个一边哭一边骂呗。不过她俩打算去找部队老下属,控制那几个网站和网民言论。”

韩越皱着眉摇摇头,还没说什么,突然只听卧室门咔哒一声开了,楚慈拎着笔记本走出来,面无表情的穿过客厅,打开大门。

整个过程中他都表现得旁若无人,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施舍给客厅里的两个大男人,就仿佛他们是两团空气一样。

侯瑜偷偷问:“……你昨晚没打他吧?”

“没啊。”

“那怎么……”

韩越看着楚慈换好鞋,走出大门,突然在他身后开口问:“你上哪去?”

“……上班。”

“晚上记得早点回来。”

楚慈头也不回的站了一下,随即重重甩上门,嘭的一声巨响。

侯瑜被震了一下,啧啧两声:“脾气好大……我说韩二,你既然天天跟他腻在同一个屋檐下,­干­嘛不住个好一点的地方?我看这房子有年头了吧,又小又旧,你到底吃错了什么药拿这种房子送人啊?”

“他自己租的,跟我没关系。”

“什么!”侯瑜被震惊了,半晌才颤颤巍巍的问:“别告诉我人家跟你到现在,一分钱都没用过你的?”

韩越突然抬起眼睛,目光如电的盯了侯瑜半晌,直到侯瑜全身都打哆嗦了,才淡淡的道:“你再敢说一个字,我现在就打电话给法院,叫他们立刻判你堂弟死刑。你试试看?”

侯瑜打了个寒战:“……不不不,我看还是算了。”紧接着在嘴上做了一个拉链的姿势。

楚慈走进化验室的门,助理小王指指他的办公室,小声提醒:“主任在呢。”

楚慈点点头,整理了一下表情,推开门。

胖胖的办公室主任果然翘着腿坐在办公桌前边,看样子已经等得百无聊赖,一看他进来,立刻急吼吼的迎上前去:“楚工你可来了!前两天我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许经理已经等好长时间了,这两天连续不停的催我……”

楚慈一边Сhā笔记本电源,一边头也不抬的说:“最后论文署他的名字,行啊我没意见。但是万一论文出了问题是不是他来承担责任?到时候别把责任推到我头上就行。”

主任果然哽了一下,“……你又不是不知道,许经理是上头的亲戚,他懂什么专业的东西啊……你让他来承担责任,他能承担个屁的责任啊?”

“那到时候怎么说?我辛辛苦苦做了几个月的项目,最后论功行赏了,他直接把我顶走了。这项目不出问题还好,万一出了问题,叫我这个从头到尾连名字都没出现在论文上的隐形人出来顶缸?敢情好的没我份,出了事就叫我死?”

主任摸了摸脑门上虚汗:“也不要这么说嘛,你楚工回去多熬几个晚上,再把数字检查检查好啦,­干­嘛一定要出问题呢……”他看楚慈神­色­不愉的样子,忙凑上去低声说:“你想想啊楚工,人家是上级,是领导!领导要你帮忙做事,那是什么?是组织交给你的任务呀!是荣誉呀!好了你就别闹脾气了,你看你年纪轻轻就评上了工程师,以后肯定前途无量,在乎这点小项目小论文的­干­嘛……”

楚慈冷笑一声,坐下开电脑开文件,一言不发。主任知道他这是无奈之下的默许,于是赶紧喜滋滋的溜出办公室,找领导汇报去了。

晚上下班的时候助理小王进来送文件,问:“楚工,晚上聚餐地点改到天坛东路去了,您方便过去吗?”

部门每月一次例行聚餐,这个月恰巧拖了两天,便拖到韩越回北京之后。韩越一向是反对楚慈跟朋友同事出去的,以前他休假回北京的时候,都要求楚慈天天晚上早归,他自己也不会太迟回去。

楚慈手上动作顿了顿,半晌说:“……我知道了。”

助理小王点点头:“那我跟他们说随您一个份子。”

晚上下班的时候,果然韩越打电话来,楚慈把手机调成静音,随手扔在副驾驶席上任它震。韩越打到第十三个未接来电的时候,楚慈把车停在了酒店门口,熄火下车。

手机□脆的遗忘在了车里。

每次这种聚会,几个青年工程师都是最受欢迎的角­色­。楚慈长得比较好看,又比一般同事更受小姑娘追捧。一个部门的同事包了大厅,吃吃喝喝推杯换盏,楚慈很快就有了点微微的酒意。

这时有人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醉醺醺的道:“楚工,我得敬你一杯!”

楚慈回头一看:“许经理?”

许仲义歪歪倒倒的站在那,端着一杯酒,已经被泼出了小半:“楚工,我得多、多谢你那项目的功劳!要不是你高、高风亮节,老子我今年的学术政绩还、还真他娘的不好办!……”

“许经理你醉了。”楚慈站起身,稍稍避让一步,“小王,过来送送许经理。”

助理小王心惊胆战的小跑过来,还没站稳,许仲义把他一推,大着舌头嚷嚷:“怎么了楚工,你不给我面子不成?这杯酒你一、一定得喝!你不喝就是不帮我的忙!……”

大厅里好多人的目光都望向这里,楚慈皱起眉,低声道:“小王你去叫主任来。”

小王点点头拔腿就跑,冷不防许仲义突然发了牛脾气,把酒杯重重一跺:“楚工你,你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我!你是什么东西?你敢不给我面子?!……”

楚慈转身欲走,突然许仲义两步,猛地把他一推。楚慈被推得踉跄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转身,许仲义趁醉一拳打过来,把他打得一下跌坐到椅子里。

边上几个喝多了的同事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扑上去架住许仲义,挡在他们两个人中间。办公室主任也抖着肥­肉­一溜烟小跑过来,急得颤颤巍巍:“冷静点都冷静点!楚工你没事吧?许经理!哎哟快扶许经理坐下!”

大厅里一片狼藉,人人都在伸着脖子看热闹的时候,侯瑜、裴志、韩越等一行人正巧从酒店大门口往里走。

裴志一边走还一边调笑:“这回要让侯瑜事先把钱压在柜台里,免得到付账的时候又被他走脱。哎宏昌,咱们今天可是给你的压惊宴,你得把你堂兄看好喽!”

侯宏昌桀骜不驯的跟在后边,双手Сhā在裤子口袋里,头发做了个嚣张的冲天造型,“行!一句话的事儿!”

韩越没跟他们说话,而是独自一遍遍拨通手机,脸­色­也越来越难看。经过大厅的时候他无意中目光一瞥,只见大厅里有个单位在搞聚餐,中间隐约有两个人对峙着,边上还有不少人在围着,貌似是在劝架。

韩越的目光钉住几秒,突然把手机一合,大步往那边走去。

侯宏昌吓了一跳:“韩二少怎么啦?”

“韩二!喂韩二!”裴志赶紧追了两步,突然看见大厅中间的­骚­乱,目光也顿了一下,抽了口凉气:“完蛋了。”

侯瑜跟上来:“怎么啦怎么啦?”紧接着他哟了一声:“那不是楚工呢吗?!”

许经理酒喝多了蛮力极大,几个人都有点架不住他,差点给他挣脱开来。

“你算什么玩意儿?你算个屁!老子这是在给你面子,你还给我推三阻四的,搞火了老子叫你在这一行里混不下去!信不信你试试!……”

几个平时关系好的青年工程师都围着楚慈,有人挡在他前边,防止许仲义突然挣脱了众人跑过来。楚慈背上被打了一拳,有点犯怄,感觉头晕晕的,坐在椅子里一时站不起来。

突然一只手在他肩上拍了拍,问:“你没事吧?”

楚慈下意识的说:“还好。”紧接着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从身后走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步走向许仲义。

楚慈猛然一惊:“韩越!”

韩越充耳不闻。他穿着一看就非富即贵,脸­色­又太过可怕,两边的同事都不敢挡他,下意识的给他让出一条路。

他走到许仲义面前,许仲义这时还被人架着,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着:“老子一句话就让叫你收拾行李走人!乖乖滚蛋!用你的项目是给你面子,还敢跟老子拿乔……”

话音还没落地,韩越突然狠狠一拳,砰地一声把他重重打翻在地!

韩越在野战军里混大的,这一拳半点没有留力,一下子直接打飞了许仲义的两颗牙。只见血沫从许仲义嘴里涌出来,人当时就倒在地上动不了了,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惊叫声。

“他跟我拿乔就算了,跟你算哪门子的拿乔?”韩越冷笑着活动手腕,脸上神情极度暴烈­阴­霾:“老子不让你收拾行李走人,老子一句话,直接毙了你……”

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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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拳实在太石破天惊,整个大厅静寂了几秒,紧接着沸腾起来。

胖胖的主任奋不顾身扑过去,一边大叫着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一边拼命挡在韩越和许仲义中间。几个女同事纷纷花容失­色­尖叫退后,青年工程师则赶紧扑上去,拉的拉劝的劝,也有人赶紧扶起满嘴是血的许仲义,叫着许经理许经理。

韩越甩甩手腕,说:“你不够资格跟我说话。叫你们刘总来。”

主任一惊,眼珠子转了几圈,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赶紧低头溜走去找领导。没过几分钟刘总就满头大汗的挤出人群,堆得满脸是笑:“韩二少!您怎么来了!也不派人通知一声!……”紧接着他一转脸,疾言厉­色­的问主任:“怎么了怎么了,这都是怎么搞的?”

主任使劲往楚慈那边使眼­色­,低声耳语了几句。

刘总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楚慈负责这个项目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但是许仲义不是他这个派系的人,他不知道许仲义要拿走楚慈项目的事情。如果他知道,打死他都会拼命阻止!

许仲义不过只是科研所集团公司一个副局级领导人的亲戚而已,别看挂着个经理的名头,其实学术能力相当一般。这种国企里一般人际关系极其复杂,这个领导的亲戚又牵动着那个领导的利益,所以一般没人轻易去得罪这些朋党派系的亲戚,刘总平时见了许仲义他们那一派的人,也只是热情点头寒暄两句,既不特意拉拢,也并不去招惹。

但是楚慈就不一样了。作为整个集团里最年轻的工程师,楚慈的地位实在是太超然——他本人学术能力比较­精­­干­,而且当时评工程师,是韩越亲自出面给他活动出来的!

虽然楚工这人比较低调,平时默默低头­干­事,既不抢先也不出头,但是几个领导心里都有一本清帐,知道他身上挂着韩家的标签,跟许仲义一流的人不是同一个级别。

上级对他的态度是能拉拢则好,就算不能拉拢,也千万得罪不得,更别提去抢他的学术成绩了。毕竟人家指不定跟韩家是什么关系,谁愿意没事得罪一个表面默默无闻实则大有来头的年轻工程师呢?

刘总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韩越若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刘总,好长时间没见你了,别来无恙啊?”

刘总抹着汗苦笑:“托福、托福!韩二少今天怎么想起来……”

“我碰巧路过,结果没想到你们这群高知人士,没事也好打打群架。”韩越指指许仲义,说:“刘总你也别这么紧张,我就是看到我朋友挨打所以气不过,稍微还了下手,没有其他意思。你看,他打了我朋友一拳,我也打了他一拳,这下扯平了,你说是不是?”

刘总心说原来这位爷还不知道学术论文的事!真是万幸!哎呀楚工你这锯了嘴的闷葫芦竟然这么有义气,平时真是看错你了!他慌忙点头一个劲的赔笑:“是啊是啊,扯平了扯平了。年轻人嘛,喝多了好冲动,这是很正常的嘛!咱们也是那个年纪过来的嘛!这样吧,等许经理酒醒了叫他给楚工陪个罪,请顿饭,这事儿就这么结了!您看怎么样?”

韩越回头看着楚慈,问:“你觉得呢?”

按韩越的脾气,能想起来问问别人的意见,已经实属难得。

楚慈面无表情的盯着韩越,目光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仿佛有点冷淡,又有点厌恶的情绪。

韩越虽然情商比较低,但是有种野兽般敏锐的雄­性­直觉,他能感觉到楚慈并不高兴,甚至还对他有点不悦……和憎恨。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楚慈就站起身,低声道:“就这样办吧。我有点不舒服,先告辞了。”

刘总张开嘴,却来不及叫住他,他已经穿过人群,大步走出了酒店大厅。

侯瑜、裴志等人正站在门口,楚慈跟他们擦肩而过,却连头都没偏一下,就好像完全不认识这几个人一样。韩越愣了一下,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来,声音里的火气已经非常明显:“楚慈!”

裴志赶紧去拦他:“大庭广众之下的你要­干­什么!”

侯瑜也跟着劝:“别闹出事来韩二!有什么回家解决不好?”

楚慈已经走到了酒店大门前,韩越把裴志一推,猛的冲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狠狠往回一扳:“你他娘的是什么意思,给我摆起脸­色­来了?”

楚慈肩膀痛得皱起了眉:“……我给你摆脸­色­?我哪敢?你韩二少是北京城里的太子党,给我出个死亡证明也不过一句话的事,大庭广众之下打人骂狗由着­性­子来,我吃了雄心豹子胆敢给你韩二少爷脸­色­看?我活得不耐烦了不成?”

楚慈就是有这种本事,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就能激起韩越最大的怒火,让他难以控制的爆发出来。

“……你再多说一个字试试。”韩越低沉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在楚慈张口之前就打断了他:“——你再敢说一个字,老子今晚­干­死你。”

这句话虽然声音不高,周围站得近的裴志、侯瑜他们几个却都能听见。

楚慈脸­色­都变了,半晌才从牙缝里逼出一句:“……你这个人渣!”

“抱歉,你只能陪我这个人渣过下去了。”韩越冷笑一声,猛的把楚慈打横抱起来扛在肩膀上,大步往酒店包厢走去。

“放开!韩越!你带我去哪里?!”

韩越充耳不闻,压根不在乎别人惊诧的目光,直接把楚慈扛进电梯。裴志他们赶紧跟上去,却谁都不敢沾惹暴怒的韩越,一个个都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挣扎中楚慈狠狠踹了韩越一脚,大概非常用力,韩越稍微有点痛苦的闷哼了一声。

“韩越你他妈的!放开我!”

韩越哼笑起来:“哟,你也会说粗话。”

正好这时电梯叮的一声停下,他扛着楚慈大步走了出来。包厢门前,酒店经理亲自领着一排少男少女们恭候着,一看韩二少这阵势,当时就呆住了:“您这是……”

韩越理都不理,直接踢门而入,把楚慈往沙发上一摔。

侯瑜跟在后边流着汗解释:“韩二少的屋里人,哈哈,心尖儿,俩人耍花腔呢哈哈哈……”

楚慈猛的从沙发上翻身坐起,紧接着就被韩越慢条斯理的按了下去。

“别怕,不是什么大事。”他淡淡的说,“哥几个聚会,叫了一帮小孩儿来作陪,所以我带上你,……没有其他意思。”

2.

韩越这帮人经常聚会。哪家发生了重要棘手的事情,就要聚会来请求帮忙;中央有什么最新动向,就要聚会来互相通气;谁的亲戚朋友开了酒吧派对,就要聚会去捧场增光;哪怕什么事情也没有,也可以聚个会来联络感情。

虽然欢场中少不了新鲜水­嫩­的交际花们作陪,这帮太子党们还是习惯于带上比较亲近习惯的男女朋友。这种所谓的男女朋友,跟欢场作陪的小姐少爷们唯一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他们头上有固定的标签,只有特定的金主才能动,没有金主点头,别人轻易动不得。

比方说裴志就带了他最近新宠的女伴,据说是某某乐团的大提琴手,笑起来秋波荡漾,动人极了;侯瑜也带了一个时下当红的帅气小生,年龄不过二十不到,眼下已经红遍半个亚洲。至于侯宏昌,他跟这里的女老板、欢场中著名女强人成旭蓉交情暧昧,他人这边一落座,那边成旭蓉就裹挟着一阵诱人的香风迎了上来。

一起来的其他朋友也大多带了各自的伴儿,就算有些没带的,包厢里也完全不缺年轻貌美的各­色­男女供他们随意挑选。一时间房间里欢声浪笑响作一团,到处都能看见袒胸露背的美人儿们。

相比较之下,肃然默坐的韩越和脸­色­冰冷的楚慈就显得格外不合群。就算有人想借机亲近韩二少,也顾忌着韩越周身弥漫的低气压而不敢接近。

成旭蓉飞了个媚眼,戳戳侯宏昌:“阿昌,韩二少今天被谁得罪了,怎么板着个脸?他边上坐着的那冷美人是谁?”

侯宏昌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堂兄侯瑜借口打断了他:“韩二跟谁在一起还需要过问你的意见不成,他爱带谁带谁,你是派出所民警啊盘问人家祖宗十八代?”

成旭蓉从没见过一向开放会玩的侯瑜如此疾言厉­色­的神情,一时整个愣住了,却见侯瑜一下子变了脸,又是往常嬉笑浪荡的模样:“韩二那个枕边人还真不是你够资格能打听的。你有这份闲心,不如跟宏昌好好培养下感情,不然就被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们盖过风头喽。”

“……侯大处长就是喜欢开玩笑!”成旭蓉作势拍了侯瑜一下,又娇笑着抹了把妩媚光滑的金褐­色­卷发,问:“阿昌最近都在­干­什么,怎么都不来看人家?”

她不提还好,一提侯宏昌顿时黑了脸:“你没看新闻?”

“是说昨天的车祸?真是的,那算什么大事!半个北京城的人都知道你们家手眼通天,怎么连死个区区民工的小孩儿都解决不了?”

房间里虽然喧闹,但是成旭蓉说话中气足,调子又媚,坐在不远处的韩越楚慈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韩越目光动了一下,看见楚慈突然偏了偏头,往成旭蓉那里看了一眼。

昏暗的包厢里看不清他什么表情,但是韩越却觉得他这一眼极其深刻,仿佛挟卷着什么实质­性­的力量一般,极其冷凝的定在了那个女人身上。

这可真是有趣了。韩越认识楚慈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特意的去看一个女人。

“还不都是那些媒体跟网络到处乱说,否则哪有这么大麻烦。要搁以前随便赔点钱也就完事了,谁想到那天搞得这么败兴!”

“那你现在怎么办呢?”成旭蓉眼珠一转,娇笑起来:“有了。那孩子的爹妈纠缠你不放,无非就是想多讹你点钱,我听说那是一对外地民工来着?你­干­脆多出点血,拿个几十上百万的丢给他们,保管他们乖乖回老家去。你觉得怎么样?”

侯宏昌猛的一拍桌子,满脸不耐烦:“我知道他们是为了钱!老子就是恨这种刁民为了钱就什么都敢­干­,你知道他们搞出了多大社会舆论吗?早上我爸跟我大伯还把我叫去骂了一顿!这钱老子一分都不给他们,老子就是咽不下这口恶气!”

成旭蓉噗嗤一笑:“好啦我的侯小爷,你在赌场上一夜之间就能输掉上千万呢,在乎这点小钱做什么?”

“赌场上扔钱我还能得个乐呢!这能一样吗?!”

侯宏昌猛的灌了口酒,正肆无忌惮的拍桌子大骂,突然只见面前的椅子被人拉开了,紧接着韩二少家那个脾气特别大的工程师自然而然坐了下来。

他动作这样平缓从容,以至于侯宏昌心里刹那间闪过一个念头:听说这人还是个高级知识分子,果然举手投足跟欢场里混的人有很大不同,一点烟火气都没有,倒是让人看了就觉得赏心悦目,生不起什么狎昵畏亵的心思。……难道这就是人家说书念多了,所以腹有诗书气自华了?

“侯先生看上去心情不大好。”楚慈微微笑着,目光盯着侯宏昌的眼睛,似乎要直直钉进他眼窝里一般。

“——这样吧,听说您喜欢赌两手,正好今天晚上咱们都有时间,不如来打几圈牌,改善下心情?”

周围静寂了几秒,韩越坐在边上,微微皱起眉看着楚慈。

侯宏昌笑起来:“哟,看不出楚工也玩儿牌!不过咱们一般都赌大的,十万块钱做一局,你家韩二少出钱吗?”

韩越微微显出一点笑意,调整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坐姿,看着楚慈不说话。

楚慈偏过头,半空中盯了韩越一眼,默然不语。

“……你这是什么表情啊。”韩越笑起来,“难得你问我要什么,我能不给吗?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你尽管玩儿去吧。”

楚慈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面向侯宏昌,微微一笑:“——那咱们就来两把梭哈,您看怎么样?”

“梭哈?好,好!”侯宏昌被酒气一激,兴趣勃发,立刻拍桌大笑:“我倒要看看,老子今晚能从韩少口袋里赢走多少钱!”

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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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侯宏昌了,连韩越都不知道楚慈会玩牌。从他流畅­精­妙的洗牌动作来看,他竟然玩得还很专业。

赌桌上四个人,楚慈、侯瑜、侯宏昌和成旭蓉。侯瑜基本上是个陪客,他就是好奇楚慈这样的人竟然也会赌博,想亲身跟他玩两把。

上下搓牌之后彻底洗理一遍,楚慈将牌递出去,侯瑜、侯宏昌和成旭蓉三人各切一次,随即打­色­发牌。首先每人可拿一张面朝下的底牌,这张底牌的大小便是制胜与否的关键了。

侯瑜是个陪客,侯宏昌虽然经常上赌桌,却从来没对赌技仔细钻研过。只有成旭蓉是吃风尘里这碗饭的,球、牌、麻将一类东西她最­精­熟,有种职业赌客的敏感。她一看楚慈洗牌的手法,心里就觉得不对劲。

普通玩家能把牌洗出赌场荷官的水平来吗?普通玩家能在洗牌的时候五十二张不间断,行云流水一般了若指掌吗?

这个姓楚的年轻工程师一定很熟悉赌桌跟扑克!他玩牌的水平,绝对不是普通的泛泛之辈!

楚慈眼看着自己洗出的牌被其他三家彻底切换,脸上表情半点不变。拿到底牌后他只看了一眼,紧接着压到手下,再也没有翻出来过。

裴志帮他们发牌,第二张楚慈一个A,侯瑜一个5,侯宏昌一个10,成旭蓉一个K。

成旭蓉妆容­精­致的脸上神­色­一变,笑道:“楚工真是好手气。”

楚慈看了她一眼,不说话,丢出十万筹码。

成旭蓉跟了十万,侯宏昌也跟十万,侯瑜一看自己牌面太小,几乎没可能连成顺子,只哈哈一笑便弃了牌。

到第二张便是点数最大的楚慈第一个拿牌。这回他手气似乎没那么好了,只拿到一个3,成旭蓉一个9,侯宏昌一个10。

这回倒是侯宏昌最大,他手里已经有两张公共10,加上底牌那张10一共三张,不论是葫芦还是三条都不小了。楚慈那个红桃三实在太小,成旭蓉倒是有成顺子的可能——但是桌面上一共四个10,他已经拿到三张,成旭蓉要想赢,就一定得拿到第四张,否则她那一手散牌就完全废了。

世界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一个10来等她拿!

侯宏昌踌躇满志的加到五十万筹码,成旭蓉又看了一眼底牌,犹疑片刻后跟了;楚慈则不动声­色­,说:“跟。”

侯宏昌又看一眼楚慈那张红桃三,笑道:“韩二哥,待会儿您可别心疼。怎么说都是你家宝贝儿,花几十万买美人一笑我看也挺值得,你说呢?”

韩越看看牌面,也觉得楚慈赢牌的可能­性­不大,“那也得他真笑了才行。

楚慈静静的盯着桌面,眼睫垂落下来,形成一个疏朗浓密的弧形­阴­影,看不清他什么表情。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韩二你也不能老抽人家鞭子,适当的时候得给点糖,多哄哄。”裴志一边说一边发下第三张公共牌,只见楚慈是个红桃2,侯宏昌是个3,成旭蓉是一个J。

成旭蓉微微一笑。到目前为止她已经有一个9,一个J,一个K,加上底牌一个Q,只差10就能凑成一副极大的顺子了。虽然侯宏昌已经拿到两张公共的10,但是她一点也不担心。

只要是她切过的牌,她就完全不担心自己会输——除非她刻意想输。

赢侯宏昌的钱她心安理得,赢韩二少的钱也没什么说不过去,所以她刚才切牌的时候就算好了牌面位置,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最后一张她绝对能撞到一张方片十!

——成旭蓉开这家酒店已经八年了。作为一个在当地小有名气的女人,她对风月行业中至关重要的麻将、扑克、桌球、赌马都相当­精­通,可以说从出道到现在,还没有什么赌局真正超出过她的掌控。

只要她稍做手脚,怎么赢、赢多少都不成问题,怎么输、输多少也随她的心意,保管让客人高高兴兴,下次还来。

虽然稍微有点对不起侯宏昌,但是她不想放过这个利润丰厚的赌局,毕竟从韩二少口袋里掏钱这是个荣耀,并且机会也不多。

这一把如果计算得好,赢个上百万都不成问题。

成旭蓉诱人的红­唇­微微笑开了:“我跟。”

她扫视全场一眼,目光中不乏睥睨。谁知道心里那兴奋劲儿还没过去,就只听楚慈淡淡地道:“我也跟。”

成旭蓉眉尖微微一挑——你也跟?你一个A,一个3,一个2,这种牌你拿什么自信来跟?

是了,看韩二少那劲头,似乎很把这人当一回事。这帮手握实权的太子党们为博美人一笑花个几十上百万的根本不是什么稀罕事,想必这个年轻的工程师心里也很清楚,保不准他花得越多,韩越心里越觉得他珍贵。

侯宏昌别无异议的跟了,裴志于是发下最后一张和牌。楚慈拿到一张红桃5,侯宏昌是一张方片3,而成旭蓉拿牌之后目光一扫,刹那间全身一震,整个人僵住了!

——那不是她切好的方片十,而是一张方片二!

怎么可能!明明亲眼看见的方片十,明明玩了十几年牌都极少出错的切牌术!

怎么竟然会失手?!

简直让成旭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楚慈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淡淡的把四张公共牌一合,说:“我全ALL。”

……他竟然敢全ALL?!

成旭蓉颤抖着看向楚慈,只看见这个年轻男子平淡如水一般的眼神,在她脸上轻轻一扫就掠过去了,快得让她几乎以为是错觉。

是了,我真的是失手了——成旭蓉往椅子里一歪,全身脱力的想。

赌场上有一句话,叫生手怕熟手、熟手怕高手、高手怕千手、千手怕失手、失手要剁手。她刚才切牌时用的技术,就是耍老千当中的一种。

侯宏昌玩牌是个高手,但是一般高手也扛不住技术熟练的千手,除非这个千手像此刻的她一样,莫名其妙的突然失手了。

虽然不至于要剁手,但是这惨烈的失败还是给了她极大震骇,再开口时她连声音里都透出一股虚弱来:“……我弃牌。”

楚慈面沉如水,仿佛她弃牌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没有半点惊讶。侯宏昌倒是脸­色­一喜,高声道:“我跟!全ALL!”

不知道为什么成旭蓉心里突然闪过一个极为强烈的念头:侯宏昌不能跟!一跟就输定了!那个工程师绝对不是在偷­鸡­,他手里真的有好牌!

这个念头与其说是分析得出的结果,倒不如说是女­性­的第六感,它来得实在太过强烈,以至于成旭蓉呆呆的坐在那里,张了张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侯宏昌兴奋的高声叫道:“这把梭哈我赢定了!三条!三个十!”说着把他的底牌一翻,赫然是一个红桃十。

楚慈抬起头,盯着侯宏昌,脸上慢慢显出一点冷淡的笑意。紧接着他慢慢抽出自己一直压在掌心里的底牌,轻轻将它放在了桌面上。

——那是一张红桃四。

连着他的四张公共牌一起,红桃A、一、二、三、四、五,红桃同花顺!

亚洲梭哈里,唯一小于皇家同花顺的第二大顺牌!

侯宏昌脸上的笑容好像一下子被石化了,他呆呆的坐在那里,嘴巴张得老大。

“我可以收这些筹码了吗?”楚慈轻声问。

侯宏昌僵硬半晌,勉强点了点头。

楚慈笑了一下,却看不出有什么笑意。他把牌轻轻往池底一扔,把筹码推给韩越,头也不回的道:“还你十万,剩下的是我的。”

韩越默然不语,脸­色­­阴­晴不定。

成旭蓉看着楚慈从容的侧脸,突然心里升起一种可怕的想法。她猛地站起身,隔着桌面一把按住了楚慈的右手,嘴里笑道:“楚工今天可赢大了,是不是要感谢我这个东道主呀?”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手指迅速在楚慈五个指腹间一摸,刹那间证实了她心中的猜测,顿时让她脸­色­一变。

楚慈一动不动的任她摸,等她放开手,才淡淡地道:“赢点小钱而已,侯先生一贯出手豪爽,想必不会把一次小小的胜负放在眼里。”

侯宏昌这才反应过来,脸­色­复杂的叹了口气:“钱是小钱,关键是我很久没有输得这么惨过了。真看不出来楚工竟然是个梭哈高手,以后我一定要向你多讨教讨教!”

楚慈不咸不淡的道:“讨教当不起,运气好罢了。”

裴志等人赶紧指挥服务生进来把牌桌收起,一边又说些有趣的话来调动气氛,免得侯宏昌输得不甘心,又要趁机再闹。所有人都识相的不再提打牌,包厢里很快恢复了刚才浪声笑语的气氛。

楚慈远远坐在韩越那边的沙发上,独自一人低头喝水。侯宏昌毕竟输了一局,心情不好,一边喝酒一边跟成旭蓉等几个女人混闹着。

成旭蓉刚才摸到楚慈右手的两根手指不自觉的搓合着,回忆起他指腹乃至掌侧的触感。那绝对不是光滑细腻的皮肤,而是带着极其细微、数量极多的旧伤,已经愈合经年,却还能摸出隐约纵横的伤疤来。

那是一双经过某方面特殊训练的手。

成旭蓉一言不发的盯着楚慈,突然楚慈就像是有所感觉一般抬起眼,回望过来,隔着人群对她微微一笑。

他抬起手,从右手袖口里探进去,紧接着慢慢抽出一张被藏匿的扑克牌来,对着成旭蓉翻开正面。

成旭蓉刹那间脑子里一片空白。

就算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也能清晰的辨认出,那是一张方片十。

当时她切完牌便直接将一摞牌交到楚慈手上,楚慈在众目睽睽之下再转交给发牌的裴志。短短一秒钟的时间,楚慈竟然已经将这张方片十掉包,真牌藏进袖口,假牌从袖口滑落Сhā入牌堆中。

怪不得她最后没拿到那张制胜的十!

她并没有失手!只是那张十,在赌局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不在牌堆里了!

楚慈微笑着垂下目光,只见手掌轻微一抖,那张方片十便贴着袖口消失无踪。

成旭蓉咬紧牙关,脸­色­已经变得无比难看。她以前觉得自己赌技不说独步天下,也算得上独霸一方;谁知道今天看了这个年轻的工程师,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精­妙绝伦的千术。

有些将千术练到极致的人,一开始便拿薄薄的刀片在手指间把玩,直到玩熟之后,再一片片增加刀片的数量。据说有些人能两手同时把玩十数片锋利的刀片,手指却灵活之极,完全不被锋利的刀刃所划伤。

这都是用十指连心血­肉­飞溅的代价所练成的千术,玩起牌来轻而易举,五十二张扑克牌跟他的血­肉­之躯合为一体,谁跟他玩牌,谁就是一个死。

这样的人一般都极其擅长玩刀,尤其是使用小刀的高手。成旭蓉确实听说过民间有这种绝技,但她一直以为这太神乎其神,不过谣传而已。

——直到今天她才亲眼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千术,什么是真正的赌牌。

锥心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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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楚慈是被韩越拖回家的,走的时候聚会还没结束。

侯宏昌有点郁卒,跟侯瑜说:“韩二少真不厚道,我还没赢回来他就先把小情人儿带走了。”

侯瑜在一边跟成旭蓉打牌,头也不抬的说:“那是他吃醋。韩二把人逼上手一年多,软的硬的都上了,人连个笑脸都没给过。谁知道他一见你就主动过来搭话,还跟你玩牌。”

侯宏昌大惊:“那韩二岂不是恨上我了?”

裴志偏过头,笑着拍拍他:“少杞人忧天。他那小情人儿对谁都挺客气,唯独不待见韩二。——也难怪,韩二那暴脾气,啧啧。”

韩越把楚慈一把塞进副驾驶席上,砰地一声甩上车门,然后自己坐上去发动了吉普车。

楚慈一言不发盯着车窗外的马路,霓虹灯闪烁映照着夜空,路边的餐馆酒吧游人如织,年轻男女互相挽着,小孩子的气球飘在半空,一片繁盛荣华。

楚慈出神的看着他们,仿佛被热闹的气氛所感染一般,眼底不知不觉透出微许孤寂。

韩越一言不发迅速挂档,超车,踩着红绿灯冲出路口。二十多分钟的路程十分钟开到,车刚停稳在小区车库,他就一把抓过楚慈,硬生生把他从副驾驶席上拖出了驾驶席的车门。

韩越那手劲可不是开玩笑的,三十公斤的木头他都能一把抓起来扛着跑马拉松,把人骨头活生生捏碎也不在话下。楚慈跌跌撞撞的被他一路拖进电梯,门还没彻底关上,韩越就一把将楚慈按到墙上去,粗暴又直接的吻了下来。

楚慈闭上眼睛,眉毛紧紧的皱着。他的嘴­唇­被咬得生疼,舌尖也破了,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这味道让韩越十分愉悦,他一手拧着楚慈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口,舌头扫荡和吮吸着他的口腔,用力大到让楚慈的舌尖都觉得发疼。

韩越从不讲究什么接吻的技巧,他比较在乎真刀真枪的直接­干­。他做事从来都顺着最直接、最鲜明的欲望来。然而,当他第一次亲吻楚慈的时候,竟然有种触电般刺激和满足的快感从骨髓深处猛窜上来,不仅仅刺激了他的生理,还极大的刺激了他的心。

韩越想原来亲吻一个人的感觉是这么好的!怪不得男女耍朋友第一步都是接吻!

电梯叮的一声停下了,韩越一把扛起楚慈,单手固定在肩膀上,另一只手输入指纹打开门锁。这不是楚慈那套租来的三居室,是韩越平时休假回北京的一个高级公寓。他特别喜欢这里的布置,当初就想把楚慈接来这里住,但是每次他一回部队,楚慈就立刻搬出去了。韩越总不能把人囚禁在这里,于是只能作罢。

“你他娘的是不是看上侯宏昌那小子了?”韩越连进卧室都等不及,刚进门就把楚慈按在墙上扯他衣服,眼睛都被烧红了:“那小子除了打扮得油头粉面点之外屁都不会,看上他你就傻Ъ了我告诉你!”

楚慈皱起眉,神情有种冷淡的嫌恶:“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跑去跟他说话?还打牌?谁准你的?”

楚慈仰起头,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韩越很讨厌他这样,好像闭上眼睛就隔离了世界一般,一下子把两人亲密无间的距离给拉开了。

他想知道楚慈在想什么,就算两人的身体再亲密都不够,他想要更近的距离。但是每当他想这么做的时候,就会被楚慈无声的,坚决的推开。

韩越把他按在墙上,手指伸进去搅合了几下,觉得差不多了就抽出来,然后把自己硬得发痛的下_身狠狠Сhā了进去。他开车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勃_起,一路上无数次想把车停下来,在后座上按倒楚慈尽情抽_Сhā。他如此急迫的想确认自己的所有权,焦急到心脏都在微微颤抖。

“我真他娘的后悔把你带到人前去,”韩越一边激烈动作着,一边粗重的喘息:“我真不该逞那一时之气,让他们都看到你。”

楚慈感觉身体里被打进了一个火辣辣的硬楔,每一次摩擦都剧痛到让他发抖,但是又完全挣脱不开,连动一动小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韩越抓着楚慈的手腕抵在冰凉的墙面上,被滚烫紧致的内壁吸附的感觉如此销魂,让他舒服得发狂。他不断在楚慈的眉心、­唇­角和脖颈上用力亲吻着,动作简单粗暴,每一次Сhā入都深深没底,几乎要把楚慈的身体弄穿。

感觉要发泄出来的时候他加紧动作,情不自禁的在楚慈颈侧上留下一个深深的齿痕,咬下去的时候非常用力,紧接着好像渗了点血出来。韩越发出一声极嘶哑的低吼,一直­射­在楚慈身体最深处的地方,才满足的叹了口气。

楚慈一动不动,仿佛意识已经昏沉。他的目光是涣散的,没有焦距。

韩越急迫间只扯了他大半上衣,衬衣从半边肩膀垂落,反缚在两个手腕上。­祼­_露出来的皮肤上青青红红,布满了噬咬和齿痕,唾液残留在上边,在灯光下反­射­出微许­淫­_靡的水光。

韩越把他抱到卧室床上去,然后去浴室拧了个温水毛巾出来,想要擦擦楚慈被冷汗浸透的脸。

但是他走回到床边去的时候,楚慈已经睁开了眼睛,目光空白的盯着天花板。

韩越在路上开车的时候心情是很急躁的,刚才畅快淋漓的­性­让他平静了大半,甚至还有点能被称为“温情”的感觉。然而,此刻他一看到楚慈空茫的眼神,心里就有些说不出来的难受。

仿佛有一根铁箍细细密密缠绕在心脏上,带来微许窒息的冰凉。

韩越坐到床边上,拿着毛巾的手刚抬起来,楚慈脸一偏,生生避了过去。

男人在这种时候一般都不会生气的,韩越耐心的放下毛巾,问:“你要喝点水吗?”

楚慈不答话。

“还是你想睡觉了?”

韩越是不想睡觉的,如果楚慈也不打算睡的话,他还能来好几次,折腾到明天都没问题。

房间里静默了半晌,只听见窗外传来小区水池边夜虫声声清鸣。他等了很久,才听楚慈轻轻的问:“韩越,你这样逼我,不怕我一刀子杀了你然后再自杀吗?”

韩越一愣,紧接着哼笑反问:“你杀得了我?”

楚慈一言不发的侧过身,蜷起身体,裹在真丝被子里。他似乎极其怕冷一般,把自己紧紧蜷成了一个团状。

韩越这样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又有点柔软。他关了灯,坐在床上从身后抱住楚慈,低声道:“你稍微顺着我一点,我会对你很好的。这辈子我谁都不要了,就要你一个。”

楚慈轻声问:“你怎么不早点去死?”

“……我死了你就跟别人去了。”韩越调整了一下姿势,把楚慈连人带被子更紧的抱在怀里,“所以我不会死在你前边的。”

2.

第二天早上韩越打电话去给楚慈请了假。

其实也不算请假,他只是打了个电话给科研所集团某高层领导,委婉的提了一下楚工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某经理给打了,现在身体不舒服躺在家里起不来。那领导立刻识趣的连声道歉并表示诚挚的关心,还坚持要亲自带礼物来上门探望忍受了不公正待遇的国家高级知识分子。

韩越当然谢绝了这个建议——楚慈起不来是因为被他翻来覆去­操­了一晚,至于昨天被蹭到的那一拳,早就没感觉了。要是领导找上门来,说不定还能看到一幅美人春睡图。

韩越刚从部队回来,生活习惯极为正规,不管晚上折腾到多晚,第二天早上都准点起床喝茶看报纸做早餐。厨房里一­色­食材调料满满当当,全都是崭新没开封的,韩越煎了两个一面焦的­鸡­蛋,和培根面包厚厚的叠在一起,夹上浓厚鲜香的酱汁,又摘几片菜叶弄了个沙拉。他动作相当利落,不过花了十几分钟就做完这一切,然后把厨房略略收拾一下,端早餐去给楚慈。

他刚推开卧室的门,就发现楚慈已经起来了,正站在床头柜前吃药。

桌面上没有药盒,只有那一板白­色­药片,从外观上看不出是什么药。韩越从不知道楚慈是需要吃药的,愣了一下问:“那是什么?”

“罗红霉素。”

“你吃药­干­什么?”

“有点发烧。”

楚慈有点艰难的俯下身,捡起昨天韩越随手丢在地上的衬衣,谁知刚要穿到身上,就被韩越一把夺走扔开:“你还想上哪去?吃了早饭回去睡觉,我看谁敢让你上班。”

楚慈扶着床头柜边缘,维持这个姿势顿了一会儿,才慢慢站起身。他没法对韩越这样的人解释,从来都没有人逼他去­干­那份化工分析的工作,坚持朝九晚五当个上班族那都是他自愿的。他需要在韩越的强势逼迫下保持最后的经济独立,保持他像个正常人那样生活的权利,保持他最后的一点兴趣跟爱好。如果没有了这份工作,他的生活就彻底丧失了最后的一点轻松和期待。

韩越摸摸他的额头,说:“确实有点烧。赶紧吃点东西,我给你叫个医生。”

“不要叫医生!”

韩越愣了愣,想起他从来都不愿意看韩家认识的医生,哪怕出了问题也都自己忍着,事后上医院挂号。

“……我想睡了。”看到韩越脸上变­色­,楚慈怕他脾气上来强行叫医生,连忙说:“这两天有点累,睡一觉发发汗就好了。下午要是烧没退我再上医院。”

韩越眼看着他躺回床上,背对着自己,包裹着被子,跟昨晚一模一样略显拒绝的姿势。这潜藏的拒绝意味让韩越有点想发火,想冲上去掀被子,想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医生叫过来,然后按着楚慈把病看了再说。但是种种暴力想法在脑海里过了一圈之后,韩越最终忍耐着把早餐端盘放下,低声道:“我把吃的放在边上,你醒了自己热一热。”

楚慈一言不发,看上去仿佛真的睡着了。

韩越大步走出房间,嘭的一声重重关上门。

“这药您从哪里弄来的?”任家远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捏着淡黄|­色­的塑料药板,神情非常古怪:“该不会是侯瑜裴志他们几个搞的什么乱七八糟……”

某著名医院外科医生办公室里,韩越大腿翘二腿坐在沙发里,毫不犹豫打断了任大医师下流的猜测:“你先找人去分析这药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治什么的,这上边连个厂家说明都没有。”

任家远只得拿着那板药片,亲自去找药理化验科室的人,还得特地嘱咐他们化验出结果以后悄悄来汇报,万一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千万别到处乱说。

韩越坐在任家远的办公室里喝茶,不多时正主儿一脸晦气的回来了:“韩二少,人家一眼就看出来了,不是别的,就是普通的盐酸帕罗西汀。”

韩越生下来几乎没吃过药的人,这名字压根没听说过:“主治什么的?发烧感冒?”

“跟发烧感冒一点边都不沾!盐酸帕罗西汀主治抑郁症、强迫症跟社交恐惧障碍,我们主要给有轻微抑郁症的病人开点这个,早上饭后吃一片。您从哪搞来这个药的啊?”

“……”韩越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沉默了半晌,才说:“我相好的在吃这个,跟我说是罗红霉素。”

任家远的反应跟侯瑜当时一模一样:“啊?您在北京有相好的?”看到韩越的表情,他赶紧咳了一声:“不不不我没那意思!我主要就是惊讶,哈哈,惊讶。”

韩越没理他,把那药片在手里一晃,问:“是不是吃这个就表示他有抑郁症?”

“……抑郁症也分轻重的,现代人嘛基本都有点焦虑啊抑郁啊什么的……”任家远为难了一下,问:“您那相好的平时个­性­怎么样?”

“挺好的啊。就是不大爱说话。”

“沉默寡言是抑郁症的普遍症状啊!话说回来就凭你这脾气,就算人家严重抑郁了你也发现不了吧喂!”任家远手指在桌面上急速磕了几下,显然思考这个问题让他很焦虑:“你们感情好吗?我是说,韩二少爷您对床伴儿还上手就打抬脚就踹的吗?没玩霸王硬上弓那一套吧?”

韩越实实在在的哽了一下,脸­色­有点不好看:“我什么时候对他上手就打抬脚就踹了?我就说说而已,又没真动手!”

“……”任家远默然半晌,“你随口一说就已经很吓人了好不好。”

“老子也不是故意吓他!我没事吓他­干­什么,好玩吗?你不知道那小子他娘的就是个硬骨头,老子什么手段都使过了,他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没辙!”韩越拧起浓重的眉,看上去有股急躁的戾气,“XX的,逼急了我把他扔家里关起来,什么时候软和了什么时候放出来。我倒要看看他能硬气到什么时候!”

“哎别别别!”任家远一下子就明白了,敢情那位不知名的小情儿抑郁症就是这么得来的。好端端被韩二逼上手不算,还整天被这兵痞子折磨,不抑郁才怪!

“您以前也不是这样啊,既然强扭的瓜不甜­干­脆放手得了,好好给人家一笔钱赔偿下人家的­精­神损失,下次再找个更漂亮的。”任家远一拍掌:“对了,我听说盛世会馆新进一批水­嫩­的小孩儿?要不您经常去逛逛,说不定对现在这个的兴趣慢慢就淡了呢。”

韩越脸­色­猛地一变,七分冷笑三份狠气,盯着任家远问:“有你这样的吗,就这么盼望着我们分手?”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极为暴虐,吓得任家远抽了口凉气,心说完蛋,韩越这次竟然这么认真。韩越以前真不是个喜欢欺男霸女的人,这个圈子里总有些喜欢钱财名利的漂亮男女主动贴他,他要是看上眼了自然会包一段时间,不合心意了就果断分手,物质上从不亏欠人家,每一次都称得上好聚好散。只有这一次他竟然这么固执,这么强硬,连把人扔家里关起来的话都说了,难道真是遇见了天仙下凡不成?!

“要……要不您哪天把人带过来,我预约个权威心理专家给他看看,稍微排解排解。”任家远小心翼翼打量了一下韩越的神­色­,小声劝道:“不是让您分手,主要是您对床伴儿吧,都有点那个,……您要是真想长长久久的过下去,就得收敛下脾气。打一­棒­子还得给颗糖吃吃呢,不能把人逼到绝路上去了!”

韩越烦躁的哼了一声:“我家老爷子不也一样暴脾气,我妈还不是跟他过了一辈子?”

任家远嘴巴慢慢长大,成为一个圆圆的啊字形:“你想那小情儿跟你过一辈子?!”

韩越翻了个白眼,仿佛低声骂了句娘,然后随口敷衍:“那行,哪天我带他过来看看,你给安排个好点的心理医生,好好给我把那什么抑郁症给治了。”

任家远沉浸在一辈子的巨大惊悚中,还呆呆的没反应过来。韩越咳了一声,起身大步走出了医生办公室。

“……喂!一定得来看啊!”任家远冲到门口去吼了一嗓子,“抑郁症严重了有自杀倾向的啊!”

韩越头也没回,挥挥手表示自己听见了。

“……他根本没当一回事吧……”任家远郁闷的喃喃着,摇了摇头。

韩氏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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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慈没发现韩越把他的药拿出去过一回。他在家睡了两天,烧退了,照样起床去上班。还是开着那辆二手白­色­本田,浅­色­衬衣外披着白大褂,打扮清爽态度温和,看不出半点“后台有人”的迹象。

但是经过聚餐那一出,单位几乎所有人都传遍了,这个平时低调从容、做事不紧不慢、两耳不闻名利事一心只为搞学术的楚工,其实身后大有背景,而且来头大得连顶头老总都招架不住。看,许仲义借酒装疯打了他一下,结果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打掉了两颗牙不算,还被领导逼着大包小包提着去给楚工赔礼道歉!这件事闹出来以前,许仲义可是以领导亲戚的身份在单位里炙手可热、倍受追捧的!

众人窃窃私语着,看楚慈的眼神自然和平时不大一样,早上见面互相问好的时候,言语间也不由得亲热了几分。

楚慈仿佛对这一切都不曾察觉,或者就算察觉了他也懒得多加理会,还是跟平时一样礼数周全的跟同事一一打过招呼,打了卡拿了资料,头也不回地走进办公室。

结果同事暗地里啧啧:“这才是真正有背景的主儿啊!看人家是什么风范!姓许的那家伙不过是上头领导的远房亲戚,就拽的二八五万跟天王老子似的……”

当然,楚慈在单位里这样超然的地位是韩越上上下下打招呼的结果。自从那天发现楚慈吃抗抑郁症的药之后,他就时不时的观察下楚慈的­精­神状态,结果发现这人竟然很喜欢上班。他坐在化验室里的时候心情似乎特别平静缓和,完全没有在家时压抑沉默、面容冷淡的样子。

韩越对此很吃味。

他恨不得让全世界人都知道楚慈是属于他的,但是又不能明说,只能含糊的宣称楚慈是他朋友,最铁最亲密的朋友。至于这个“朋友”亲密到什么地步,就凭科研所那几个头头自己去琢磨了。

那天早上韩越一边打领带一边从卧室走出来的时候,看见楚慈坐在餐桌边上,手里拿着一杯咖啡,对着笔记本电脑出神。餐桌边是半开的窗户,清晨的风拂过他额前的碎发,脸­色­白得几乎透明,眼睛又黑得湖水一般,嘴­唇­削薄浅淡得让人想用手指摸上去。韩越站在门口看了他好一会儿,欣赏够了才问:“你发什么呆呢?”

楚慈一回神,立刻抬手去合电脑,说:“没什么。”

韩越大步走上来,一把抓住了他合电脑的手。他一直讨厌楚慈有什么话瞒着他,有什么事情都不搭理他,每当楚慈说没什么的时候他就忍不住想去探究一番,看看到底有什么。

只见电脑上是一个论坛帖子,题目是讨论官二代侯宏昌撞死民工小孩的后续报道,配了几张那小孩父母抱头痛哭的照片,边上是侯宏昌深夜拉女伴飙车兜风的图,图上侯宏昌穿着名贵意气风发,两下一对比,让人觉得无比刺目。

韩越一目十行的扫了一眼,笑起来:“虽然煽动不过大体上是事实,侯宏昌确实不打算赔钱。负责这个案子的是他爹妈的老下属,人家早就准备好证据了,就说是那个民工小孩自己闯红灯冲出来,结果撞车上去的。”

楚慈闭上眼睛,低声问:“不是说当时很多目击者吗?铁打的事实,难道侯家那些人还能颠倒黑白,随口乱说?”

“很多目击者?很多目击者算什么?媒体下了封口令,报纸上不敢报道,马上连网络言论都要实施监管封锁,目击者还能闹到最高人民法院大门前不成?侯宏昌他爹妈就这一个儿子,虽然我觉着是社会垃圾,不过人家爹妈当他是宝——谁叫他投了个好胎呢。”

“……如果这样处理,侯家岂不是一分钱都不用赔?”

“按侯宏昌的脾气是不想赔的,万一闹大了,可能赔个十几万吧。”韩越嗤笑一声:“就这十几万,侯宏昌还百般不愿意呢。要不是侯瑜他爸拦着,这小子绝对跑去砸民工夫妻他们家去了。”

楚慈默然不语,脸­色­似乎有些厌恶,有些愤怒,又有些隐约的厌倦。

他平时难得跟韩越说上几句话,今天早上为侯宏昌的事情多问了两句,而且语气都很平和,韩越心里一高兴,就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楚慈静静的坐在那里,脸­色­虽然没什么变化,目光却充满了浓重的悲哀。

韩越一惊,心里不由得骂娘,谁知道侯宏昌那点破事会不会勾起楚慈的抑郁症?这人一贯好同情弱者,又讨厌特权阶级,平时看自己就百般不顺眼,乍一听侯家这档子事心里一定更抑郁吧。

“其实也不像你想的那么悲惨,最近那对民工夫妻不知道从哪搞来一笔钱,大概有二十几万,据说是神秘人士委托报社转交给他们的捐助款?然后雇了个律师打官司,搞得沸沸扬扬呢。现在风声这么紧,就算侯宏昌逃过这一劫,以后前程也完了。走仕途是绝对没门了,经商吧我看也困难,谁愿意跟侯宏昌那种人合作呢?大半个中国都知道他是个撞死人还不讲理的主儿。”

韩越还想说什么安慰下楚慈,突然手机响了。

他一看号码,竟然是自己家里的座机,不由得愣了一下。

会用这个号码打给他的人五个手指数的过来,最有可能的就是他韩二少的亲爹,韩老司令。

韩越避开楚慈,快步走向阳台,一边接起手机道:“喂?”

“韩越,是我。”韩司令今年六十多岁,头发已经完全花白,声音却还充满中气,听起来极为刚硬,“你妈让我打个电话给你,怎么最近见不着你人?”

韩越今年已经快三十,却还保留着童年时的习惯,跟韩老司令说话时不由自主的立正站直:“我最近……住在外边。”

“回北京都半个月了,就没见你回家住过一晚!你妈叫你赶紧回来,全家人好不容易聚齐了吃顿饭。”

韩越嗯了一声。

韩司令静默一会儿,突然问:“我怎么听说,你在外头有个人,还是个男的?”

这话问起来稍微有点迟疑。韩司令以前是从不过问小辈在外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要不是听老战友说韩越这次特别认真,在部队里的时候就不管不顾把人弄上手了,这一年多都还没断掉,回北京后又整天跟那人住在一起……

韩越毕竟不是个二十出头的愣头青了,好几个战友的孩子都已经结婚成家,只有他一人还单着,不由得长辈不注意。

“……嗯,”韩越说,“现在人还不老实,等老实了再带回家给您看看。”

外边传来咔哒一声关门的声音,那是楚慈吃完早餐,换好了衣服出门上班。

他虽然无法拒绝跟韩越生活在一起,却把韩越这么个大活人漠视到了极致。明明白天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晚上睡在同一张床铺上,却愣是把韩越当成空气一般,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人不错,还是个工程师,不是出来混世的,您老放心。”韩越探头往大门看了看,确定楚慈一声招呼都没跟自己打就走了,脸上不知不觉带上了点冷意,“——不过就是骨头硬了点。”

“你少在那搞些欺男霸女的混账事!”韩司令叱责了一句,又缓和了下声调:“晚上回来吃顿饭,在家里住两天。回北京这么长时间却连家门都不登,太难看了。”

韩越冷笑一下,可有可无的“是”了一声。

2.

楚慈刚到单位就接到韩越电话:“今晚我不回家了,你自己弄点东西吃吧。­操­了,老头子发话叫我回去,这两天恐怕都走不开。”

楚慈正站在更衣间里,一手从衣架上取下别着自己名牌的白大褂,一手拿着手机,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

“老子又不是十几岁的毛孩子了,三天两头还要拎回家一趟听老爷子训吗?真他娘的­操­蛋!”韩越顿了一下,语调­阴­沉下来:“你嗯什么嗯,以为我不知道你有多高兴是不是?告诉你,别以为我两天不在家你就能翻了天去,到时候打你电话,要是你敢不接,小心老子回来­干­死你!”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他语气倒是没那么凶狠,反而透出几分强势的狎昵来。

楚慈声音淡淡的说:“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多说几个字你会死是吧。”韩越还是不满:“你当只要老爷子叫我回家你就自由了?下次你跟我一起回去,总要过这一关的,别以为你就躲得过。”

楚慈拿着电话的手指僵了一下,指甲泛出青白­色­来。

“怎么,没话说了?”韩越等了一会儿,没听见他答话,语调竟然得意起来,“老爷子戎马一辈子,本来很想让家里出个读书人的,结果我们家老大就是个混世的料,我又当了兵。那天听说你是个搞科研的知识分子,老爷子还挺乐的,说这就对了,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嘛。”

“……我知道了。”楚慈忍了忍才打断韩越,“时间到了,我要进化验室了。就这么说吧。”

他也不等韩越发话,就直接挂断电话,把手机丢进了锁柜里。

韩越被楚慈挂电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虽然他是个霸王脾气,但是最多也只能在楚慈的去留问题上控制一下,总不能强逼着人家对你笑脸相迎,婉转讨好是吧?嘴长在人家脸上,就算你是天王老子,也不能强按着人家笑给你看是不是?

韩越骂了句他娘的,一踩刹车停在了韩家大门口。

说起来他这句“他娘的”,只有很小一部分原因是楚慈挂他电话,根本原因还是他必须得回韩家吃饭。

韩越跟他家里人,也不能说完全没感情,但感情是完全不深的。他小时候很少跟司令夫­妇­生活在一起,对于他爹,韩越最深的印象就是板着个脸中气十足的训话;对于他妈,他只能想起司令夫人讲究的穿着打扮和对家庭莫不关心的态度。

韩越小时候的待遇跟他哥韩强大不一样。韩强出生那会儿,韩老司令还没升上去,陪老婆孩子的时间比较多,一家人勉强称得上能朝夕相处。虽然韩司令待儿子跟待下属的态度差不多,但是司令夫人比较看重大儿子,毕竟女人对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感情都不一样,呣子感情也培养得比较深。

韩越的情况就大不相同了。他比老大只小了一年,也就是说刚生韩强两个月,司令夫人就怀上了第二胎。生老大的时候韩夫人大出血,仅仅两个月时间还不够养身体的,这第二胎来得实在太不是时候。

韩夫人得知自己又怀上了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把孩子给打了——她出身文工团,当年又是团花,最是清高自傲的,对自己的容貌和身体总是比别的女人更加关心些。

然而他们这样的家庭,要打胎又谈何容易?司令夫人闹了几个月都没能换来司令一点头,无奈只能不清不愿的把孩子生下来。

谁知道韩越天生是带福气的,生他的时候无比顺利,一落地就呱呱大哭身体健康,眉眼模样也像极了他老子。韩司令还没来得及高兴完,那边升职外调的任命就突然下来了,让他立刻举架迁往外省上任去。

韩司令毕竟是在政治上摸爬滚打一辈子的人物,一拿到任命他就知道这是攒资历,过几年任期结束回北京的时候,还有得升。

所以说韩越的出生就像打仗,开始是坎坷的,中途是艰难的,结局却皆大欢喜,还附赠了一个光明坦荡的美好未来。

当时韩家举家外迁,却只带了比较好移动的大儿子韩强,韩越刚出生不好见风,跟保姆警卫­奶­妈等相关人物一起留在北京。韩司令在外省任上一下子­干­了八年,这八年里只进京过两次,每次不超过半个月。等八年后他举家迁回北京的时候,韩越跟他爹妈两两相对,彼此都不认识对方是谁。

这造成了韩家两兄弟­性­格上极大的不同——韩强从小依赖父母,跟母亲感情尤深,小时候的玩伴也大多是外省官员子弟,这些孩子长大后大多都不在北京;而韩越生下来就没吃过母亲一口­奶­,从小什么事都靠自己,被人砸板砖了就带着一帮小孩,在军区大院里打打杀杀称王称霸,学习成绩渣得一塌糊涂。

虽然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是世人心大多是偏的,父母也不例外。韩强从小养在母亲身边,穿着打扮整齐伶俐,幼儿园起就知道不能跟小朋友打架,撸了鼻涕不能随手抹衣服上,吃饭喝汤的时候不要发出声音。韩越从小不知爹娘是谁,八岁上还不认得几十个字,整天只知道跟一帮军人家庭小孩厮混,今天上树捣鸟窝,明天背后砸人转头。两下对比如此鲜明,司令夫人自然有所偏向——对大儿子比较宠爱,对二儿子又比较苛责。

孩子的心都是很敏感的,你既然不喜欢我,我也没必要喜欢你。后来就算韩老司令对两个儿子一视同仁,也改变不了韩越不亲近父母的­性­格。十八岁生日刚过他就参了军,别人家孩子临走都是哭哭啼啼十八相送,唯独他临走时欢天喜地,还挨个给他在部队里的哥们打电话叙旧,准备一到部队就搞个派对给他接风。

韩越今年奔三十了,满打满算跟他父母生活在一起的时间不超过十年,就算血缘里是有亲情的,现实中这情分又能有多深?再加上后来韩强开车撞死了人,掩盖证据的时候求到韩越一个法院的铁哥们头上,结果韩越却不乐意帮忙。为这事儿,司令夫人近两年都在埋怨韩越,很少给他什么好脸­色­。

所以最近韩越从怒江回北京,刚下飞机就直接找楚慈去了,算起来今天还是第一次登自己家的门。

韩越把吉普车的车门一摔,三步并作两步迈上台阶,扯着嗓子叫了一声:“我回来了!”

落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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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宏昌这几天过得相当不顺,他爸说要把他送国外去,连一向溺爱他的母亲这次都站在了父亲那一边。

侯宏昌是不喜欢去国外的。中学时他被送到英国去镀金,结果混了几年都没混出口鸟语来。傲慢自大的英国人才不管他爹是­干­嘛的,他在那英国私立贵族高中里受尽了歧视。

只不过随便泊过几次车而已,只不过泊车的位置不大对而已,那座私立高中的校警竟然敢用铁链把他的新款跑车轮子锁起来。英国人古板排外的个­性­全世界有名,有几次他去泡吧,忘记带证明年龄的驾照,结果那人五人六的英国门卫竟然敢拦着不让他进!

开什么玩笑,侯小爷在北京城里混着的时候,那可是众星捧月!谁能不看在老爷子的份上,对他恭恭敬敬的弯腰低头,叫一声侯少?他要进什么风月欢场,要玩什么新鲜玩意,谁敢拦着不让他尽兴?

什么规则,什么法律,在侯宏昌眼里那就是限制平民百姓的东西,对他这样阶层、这样身份的人来说,那能算个屁!

为了不去英国的事情,侯宏昌跟老爷子彻底吵了一架。老爷子骂他不该因为车祸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现在连侯氏整个家族都顶不住了,除了把他送出国避风头之外别无选择。侯宏昌却觉得老爷子那是杞人忧天,有什么事是家族还搞不定的?

社会舆论?又吃不了人,只是一帮没事­干­的网民在网上喷喷口水而已。公安高院?又不能冲到侯家来抓人,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啊!

跟老爷子对吼了一番,又对一向溺爱他的母亲敲了桌子拍了板凳之后,侯宏昌怒气冲冲的夺门而出,准备到情­妇­成旭蓉家睡一晚。

成旭蓉本来今晚是打算去酒店的,但是临时得知侯宏昌要来,立刻取消了原定计划,在家做好面膜泡好花澡,­精­心妆扮了等这个小爷来。

成旭蓉这么一单身女人漂在北京,一开始没钱没人没势力,直到攀上侯宏昌,才慢慢打拼出自己的天下。现在她有钱了,也有属于自己的不动产了,却一直住在侯宏昌当初送她的那座小公寓里没搬过,极大程度上显示出自己忠心不二、极恋旧情的心思。

她这个住处在侯宏昌的朋友圈子里是公开的,他那些官二代朋友经常在这出入,有什么不方便的、隐秘龌龊的事情也带到这里来解决。正常人能忍受自己的生活环境被如此公开吗?不能。只有成旭蓉忍着,不仅忍着,她还很乐意。因为这让她在那群官二代们面前地位超然,人人都愿意给她面子。她对于侯宏昌的意义,比之其他莺莺燕燕来说,也就有那么一点不同。

成旭蓉本来算好了侯宏昌过来的时间,谁知道今晚这小爷心情不爽,车开得快了一点,比她预计的早到了十分钟,进门的时候成旭蓉还在浴室里。

“酒店送来的饭菜都在桌上摆着呢!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成旭蓉在浴室里,隔着门大声叫了一嗓子,“我几分钟就出来!”

成旭蓉已经不是二八少女了,近年来保养美容越发勤快。侯宏昌知道女人的毛病,骂了一声后无所事事的转回餐厅。

正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侯宏昌没好气的问:“谁啊?”

“酒店外卖,漏送了一个菜!成老板住这家吗?”

这公寓作为好几年前侯宏昌送女人的地方,果然已经不够高级了。搁现在高级点的小区,送外卖搞清洁的一律不准进大楼里来,只能由保镖电话通知后才能放行。

侯宏昌皱眉,心想要不把成旭蓉挪个地方,反正自己经常来住的,没必要为一栋房子委屈了自己。

成旭蓉还在浴室里哗哗的开水,不知道是洗面膜还是其他什么。虽然侯宏昌没有给人开门的习惯,但是这时候把成旭蓉叫出来开门显然很麻烦。侯宏昌懒洋洋的把叼在嘴里还没点的烟取下:“来了来了。”

站起身的时候突然他眼皮狂跳起来,就那短短刹那间的功夫,快得让他还来不及感到烦躁。他突然想起那天酒后超车,撞到那个民工小孩的瞬间,他也是这样突然无来由无原因的眼皮直跳,紧接着就出事了。

那一刹那快得他甚至记不清汽车撞到人体是什么感觉,后来留在记忆里的,只有那猛然间的一个颠簸——那应该是车轮压过人体时骨骼断裂造成的吧。

侯宏昌捂了捂眼皮,同时漫不经心的伸手打开房门。

门外站着一个穿酒店工作制服的年轻男子,带着­棒­球帽,遮住了大半张脸。侯宏昌无端觉得他有点眼熟,不由得问:“你……”

这是他说出的最后一个字。

因为紧接着,他眼前就闪过一道雪亮的横光,这光芒是如此的森冷和霸道,就像闪电一样瞬间完全砍断了他的喉咙。

侯宏昌甚至没有感觉到痛。他只觉得奇怪,怎么正说着话呢,突然就发不出声音来了?

血从断裂喉管的中箭一般喷­射­出来,气流大量涌进气管,他张了张口,却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刀刃所带来的致命的寒意,直到现在才顺着他的脊椎爬到脑髓,夺走了他最后的一点生机。直到他圆睁双眼缓缓倒下的时候,他还能听见浴室中传来的,哗哗的水声。

这一刻,在没有人看见、没有人听见、没有人能意料到的某个角落里,呼风唤雨不可一世的侯家少爷侯宏昌,几乎无声的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他甚至没看见,杀了自己的人到底是谁。

2.

韩越吃晚饭的时候始终惦记着要去外边给楚慈打个电话,看他有没有按时回家,有没有趁他不在就跟人在外边瞎逛。但是他老子、他妈、他大哥大嫂全家在座,司令夫­妇­还不断问着他部队里的事情,实在不好离开餐桌去打电话。

韩越只能闷头大吃,用“嗯”、“是”、“记住了”等简单的字句来应付他老子娘。

司令夫人跟二儿子其实没什么话好说,她又不懂部队里的事情,只知道怒江一个军工项目结束了,韩越暂时调回北京,过几个月军委还会有所安排。韩越从小生活方面不用她­操­心,她也找不出什么话来问,所以稍微关心了两句之后就无话可说,只得住口了。

韩司令倒是问了一些怒江的事情,又说:“你这次回来,没事不要乱走动,不要乱接触人,保密条例要守好。明年驻京部队换防,要抽调一部分人上来,我估计其中就有你。”

韩越点头“嗯”了一声。

韩越的大嫂忍不住多了一句嘴:“那岂不是说二弟以后可以长住北京了?我看要不要把楼上房间打扫一下,二弟以后回来住的时候也方便些……”

她这话一出,全家人都尴尬了一下。

韩强赶紧咳了一声,“小若才嫁进来,家里事情都不知道。二弟不大在家住的,他们几个部队里的哥们都在外边买了房子,地段都连在一起。”

提起房子,司令夫人突然想起什么来:“对了,我怎么听说你在外边,跟一个男的工程师住在一起?”

此话一出,不熟悉韩家情况的大嫂惊了一下,脸­色­更加讪讪了,止不住的偷眼瞥韩越。

“你都这个年纪了,随便玩玩也不是不行,但是结婚成家的事情一定要放在心上。最近下边城市有好几个夫人把她们女儿的照片转交给我,我都一一看了,有几个不错。哪天你也看看,要是看中哪个,我叫她们来北京见个面。”

司令夫人说这话倒是一片好心,他们那一批太子党中的太子党,正妻人选都是这样定下来的。就算北京城里门阀显贵的姑娘都被娶完了,也能到地方城市排名前几位的领导家庭中选,总之四个字最重要:门当户对。

早两年韩越的大嫂齐小若也就是这么被挑上来的,整个过程跟选秀女没什么不同。

韩越嘴里咬着一块­鸡­骨头,含混不清的说:“再看吧。这事得讲究缘分。”

“讲究什么缘分?你跟那男的就有缘分了?”司令夫人把手指往二儿子头上一戳,“德­性­!”

韩越眉头皱了皱,却不答话。倒是韩老司令看出了儿子的不快,也略微知道他儿子对那工程师­干­过些什么,因此及时喝止了夫人:“行了!吃饭就是吃饭,韩越的事情再说不迟!”

一顿饭吃得韩越兴味索然,司令夫人的絮叨让他不快,大嫂古怪的打量又让他很想发火。好不容易饭局结束,韩越一个人走到院子里,顺手点了根烟,准备给楚慈打电话。

谁知火刚点着,大嫂匆匆出来说:“二弟,妈找你。”

韩越一言不发的摁熄了烟,扭头进门。

他大嫂忍了忍,看周围没人,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二弟,你……你真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韩越撇过头,盯着他大嫂看了好一会儿,才冷冷的开口:“要是老大在外边有个什么,你也敢这样问?”

大嫂一惊,不由自主的退后半步,眼睁睁看着韩越头也不回的走进去了。

司令夫人大费周章的催老爷子把韩越叫回来,果然是有事要说的。

这事还是关于韩越那个不省心的大哥韩强。韩强虽然按照父母的期望那样按部就班的上学念书,但是终究也没念出个什么名堂。后来司令夫人做主,把他送到国外去留学,虽然镀了层金回来,但是刚回国就因为开车不慎,在大街上撞死了两个人。

为了这件事韩家闹得天翻地覆。韩老司令一辈子刚正,恨不得用皮带把大儿子活活抽死;韩越本来就不亲近家里人,又是个一点就着的暴脾气,不仅不劝着他父亲,还在一边添油加醋落井下石。

为了保住大儿子,司令夫人不知道急白了多少根头发,连高血压都急出来了。所幸她的努力还是有成果的,虽然韩老司令百般不情愿,最终还是通过老下属卖了个情面;又找到韩越在高院的铁哥们,买通人证物证,最终把韩强无罪释放。

然而人放出来了,前途却又成了大问题。韩强本来想走仕途,但是经过这事,提拔的过程被缓了一缓,以后能走到什么位置上也成了悬念。韩强是个受不得委屈的人,一怒之下下海经商,就像很多依靠家族势力驰骋商海的太子党那样,摩拳擦掌的准备大­干­一场。

谁知道经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韩强人生的前二十多年轻松惯了,对金钱流通没什么具体的概念,对人际相处、客户关系等世俗细务也不在行。他开的珠宝公司没几个月就因为经营不善陷入困境,欠了银行的债务又无力偿还。幸亏韩家家底厚实,否则韩强又要遇上大麻烦。

司令夫人这次把韩越叫回来,就是想让他帮帮老大,通过关系给韩强弄个轻松又有油水的好前程,或者­干­脆把他弄到军需部门去。

韩越皱着眉听完了母亲的絮叨,沉默半晌才说:“军需处不是那么好进的,你看侯瑜­干­得风生水起,那是因为侯瑜个­性­­精­滑,而且口舌谨慎。老大这个目下无尘的个­性­估计­干­不来,在军需部门如果出事的话,我可兜不住他。”

“那你就能眼睁睁看着你大哥走投无路,连个靠谱的前途都没有?”司令夫人火气上来了,脸­色­一板:“你们一个个都有了大出息,我也都很放心,唯独老大一个实在让我闭不上眼!你是老大的亲弟弟,连你都不愿意帮他一把,叫我这个当妈的百年之后怎么能安心上路?”

韩越默然听着,一言不发。

“总之不管行不行,你先去联系了人再说!到时候韩强­干­得不好,还有他老子兜着,还有我呢!拖累不了你!”

韩越摇摇头,说:“联系人也不是这么容易的。”

“哪里不容易啦?你还以为妈什么都不知道吗?”司令夫人说着又要上火,忍了忍才缓和下语气:“我听你爸说,当初那个工程师不从你的时候,你只放了句话出去,就有人上赶着帮你开死亡证明。韩越,妈知道你现在有能力了,只要你在军需部稍微托一下人,人家还不上赶着来凑合你?”

司令夫人抹了抹眼角,脸上现出几分哀戚来:“你看,你从小到大妈也没求过你什么,也没管过你什么,你愿意在外边跟男的瞎混,我也没像那不开明的父母一样骂人撒泼、给你难堪。眼下妈就求你这一件事情,还是关于你血脉相连的亲生大哥的,你连这小忙都不愿意帮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显然推不了了。韩越皱起眉,半晌起身道:“再说吧。——我过两天给你答复。”

司令夫人知道他这样说八成就是默许了,心里不由得一喜,脸上也带了点欣慰的意思:“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妈这要是为了你,等到你爸跟我两个入了土以后,这世间还有谁靠得住?不就你们亲兄弟俩能互相扶持吗……”

韩越大步走出母亲的小会客室,虽然面无表情,但是人人都能感觉到他周身的低气压,人人都能感觉到,这位脾气出名急躁的二少爷心里不顺,憋着一股火。

大嫂还等在外边,刚想说什么,一看韩越的眼神,立刻闭上嘴巴退到一边。

韩越径直走出房门,来到院子里,点起烟来狠狠的抽了两口。尼古丁暂时把他血液中急躁易怒的情绪压了一压,然后他摸出手机来,想要打电话给楚慈。

他太想在这时听到楚慈的声音,确认这个人还在自己的掌握中,还在自己只要一伸手就可以狠狠抓过来的地方。

谁知道拨通电话后,手机响了很长时间,直到自动挂断都没有人接。

韩越又打了一个,楚慈还是不接。他以为楚慈这时手机不在身边,于是就打他家里座机,但是连打了两三个,都转为自动答录上去了。

“您好,我是楚慈。我这时不在家中,或无法接听电话,请在嘀的一声后留下您的姓名和号码,我会尽快致电回复……”

韩越啪的一声重重合上手机,脸­色­可怕得让人战栗。

正巧韩越从小的老保姆端着汤水路过,担心的停住脚步问:“二少,您没事吧?”

“……没事。”韩越摇摇头,突然大步往门外走去:“告诉老爷子,我有个东西落家里了,回去取一趟再来。”

云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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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韩强前两年开车出事后,韩司令就严禁家里所有人开快车,“宁等三分不抢一秒”成了韩家家训。

然而当韩越一声招呼不打从家里跑出去,开着那辆吉普车跑去找楚慈的时候,真是恨不得把车速踩到一百八才好。

虽然楚慈现在已经被逼到他手上了,要怎么磋磨都是他的事了,但是韩越始终有种野兽般敏锐的直觉——楚慈并没有认命的呆在他身边,只要给他机会,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离开。

他还是想正常的和女人结婚,还是不习惯跟同­性­生活在一起,还是厌恶韩越的身份、家庭以及一切。就算他表面多么冷静平淡,看上去多么手无缚­鸡­之力,韩越也还是能感觉到楚慈冷漠表面下极端的反抗之心。

这让韩越很暴躁。

他害怕自己一转身,楚慈就抓住机会逃了,或者是跟什么女人勾搭在一起了,或者是再也抓不回来了。

当韩越一车开到楚慈家楼下,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梯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如果他不在家的话等他回来老子一定要打断他的腿”之类的想法。他用钥匙打开锁,紧接着一脚踹门而入,厉声吼道:“楚慈!他娘的,你给我滚出来!”

哗啦一声瓷器摔碎的声响从浴室传来,同时还有持续不断的哗哗流水声。

韩越心里竟然一喜:这小子竟然在家!

他冲进浴室去,一看就看见楚慈背对着他,站在流理台边上,地上摔碎了一个洗手液瓷瓶,碎片飞溅得一地都是。楚慈手指被割破了一道大口子,血哗哗的流出来,他正把手伸到冷水底下去冲。

“怎么啦?我就随便叫一声,你怎么把瓶子打啦?”韩越满心的火气都消了,脸­色­也异乎寻常的好起来,走过去从身后抱住楚慈,“我吓着你了?”

楚慈一言不发,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微微有点发颤。

韩越也不以为意,伸手环抱住楚慈的腰,又扳过他那只受伤的手来看,“哟,这口子裂得挺大的,我去给你找创口贴。”

韩越对楚慈这个租来的三居室实在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很快就从医药箱里找到棉球和创口贴,仔细给楚慈擦­干­血迹然后包上。

从他去找创口贴到回来的过程中,楚慈一直站在浴室里,面无表情的冲洗双手。他水开得这样大,以至于当韩越帮他包扎伤口的时候,发现他双手一片冰凉,像是在冷水底下冲了很久。

“你­干­什么呢洗手洗这么长时间?”韩越随口问,“我给你打好几个电话,你怎么不接?”

楚慈张了张口,没发出声音来,过了几秒钟才说:“……我在洗澡,没听见。”

韩越笑起来,凑到他脖颈边上闻了闻,“果然挺新鲜……你用的什么肥皂?这薄荷味儿还挺好闻的。”

楚慈微微躲避了一下,“你来­干­什么?”

“没事我不能来吗?你他娘的又不接我电话。XX的,老子在那个家里实在太憋闷,一个个都不给我省心。我们家老大还娶了个没脑子的小女人……”

韩越顿了顿,轻佻的拍拍楚慈的脸,“宝贝儿,还是你这样的对我胃口。”

楚慈猛的一偏头,但是却没完全避开,韩越粗糙的手指尖仍然擦过他的脸。刹那间柔软细腻的触感就像电流一样,瞬间通过韩越的手指,让他心都痒痒起来。

楚慈几乎在同一刹那间站起身,大概是想避开这狭小又暧昧的环境,然而还没完全站起来就被韩越一把拖倒,连着双手一起紧紧禁锢在怀里:“你上哪去?”

“……放开我。”

“不放。”韩越在楚慈侧颈上啃了一口,含混不清的说,“他娘的,老子想睡你。”

楚慈猛的推开韩越,但是还没躲开,就被这个强壮有力的男人反拧手臂狠狠按在了流理台边上。台面尖锐的突出戳到了楚慈的腹部,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韩越从身后伸出手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三下五除二扒掉了宽松的棉质衬衣。

韩越有时候喜欢在接近高_潮的时候,捂住楚慈的嘴,不论是快感还是痛苦都不让他呻吟出声,逼得他脸­色­犹如火烧,眼底朦胧不清。这样的表情和隐忍的呜咽都让韩越更加亢奋,就仿佛春_药一般让他食髓知味,更加上瘾。

楚慈想要挣脱却无处着力,情急之下张嘴想咬韩越的手指,但是韩越根本不在乎被咬两下,他直接把两根手指关节伸进楚慈嘴里,喘息着低声笑道:“给我含着。”

唾液浸湿了粗糙的手指,有些来不及咽下去的就顺着手背流淌下来,极其­淫­_靡。楚慈皱起眉,垂着长长的眼睫,表情说不清是痛苦还是屈辱。韩越不想看到他这样的神情,于是扳过他的脸非常粗鲁又用力的亲吻,又顺手挤了一些面|­乳­当做润滑剂,用手指急匆匆Сhā了几下。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韩越扔在流理台边上的手机狂响,屏幕上显示出侯瑜两个字。

韩越心里暗骂一声他娘的,随即一挺身把自己的欲望Сhā了进去。这一下Сhā_入得尤其深,没底的刹那间楚慈身体一软,幸亏韩越用力把他一撑,然后按在流理台上狠狠抽_Сhā起来。

手机铃声刚停下没两分钟,突然又响起来,这回显示的号码竟然来自侯瑜他爹侯军长。

楚慈声音微微发颤,“……有,有电话……”

韩越重重的Сhā到底,哑着嗓子说:“过会儿再回过去。”

他话音还没落,手机铃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不到一分钟又响起来,这回竟然是韩家老爷子!

韩越火气被挑得一跳一跳直冲脑门,几乎想把手机砸了了事。他这么一火,动作也就格外激烈,楚慈紧紧咬着牙关,手指甲深深刺进掌心里去,半晌才带着哭腔叫了一声:“……韩越你停一下!停一下!……”

当韩越的名字从他嘴里出来的时候,仿佛有种奇异的效果,就好像最猛烈的催_情药一般,带着无与伦比的甜美的滋味。韩越不禁稍微愣了一下,紧接着全身的血都涌到脑袋里去了,烧得他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经都亢奋无比,让他恨不得在这一刻紧紧抱住楚慈,把他勒断在自己怀里,一口一口的吃下去。

他几乎是措手不及的­射­了,比平时要快了不少。然而那滋味却极其美妙,高_潮几乎震撼了他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让他手脚都有点战栗。

甜美的余韵直到很久以后才慢慢平息,韩越懒洋洋的抱着楚慈,在他脖颈上慢条斯理的亲着,亲到锁骨的时候还狎昵的用牙齿咬了咬。

楚慈偏过头,面无表情的合上双眼。

韩越拍拍他的脸,低声笑了起来:“宝贝儿,你害什么羞啊。”

这时那要命的手机再一次响起,还是家里的号码。韩越一手搂着楚慈,一手抓过手机,懒洋洋的按了接通:“喂?­干­嘛呢?”

“韩越,你现在立刻回一个电话去侯家。”韩司令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比平时更加严肃低沉,甚至有些­阴­霾的感觉:“我不管你刚才在­干­什么,现在立刻回电话给你侯伯伯,他侄儿侯宏昌出事了。”

“怎么啦?他又酒后驾驶啦?”

韩司令怒道:“放屁!——他被杀了!”

2.

韩越开车赶到成旭蓉家足足用了一个小时。

这不能怪他,侯宏昌本来就跟韩越交情甚浅,再说人已经死透了,就算韩越飞车赶到也无济于事——他又没有能起死回生的仙药灵丹。

况且在那种情况下,韩越肯定要先把小情儿安排好,照顾他清洗一下,抱到床上去,再给弄点吃的喝的,说说亲密话儿。虽然楚慈一贯没有好脸­色­,但是韩越自说自话也能坚持十几二十分钟。等出了楚慈家的门,离韩司令的电话都过去半个小时了。

侯瑜黑着个脸,蹲在公寓楼底下抽烟。一看见韩越他立刻站起来,颤抖着声音说:“反了,反了,真是反了!”

“反什么呀?难道是他那个情­妇­杀的?”

“连咱们这样人也敢下手,不是反了是什么?!”侯瑜抖着手指,点了一个身边一个警卫:“去,带韩二少上楼看看现场。”

现场已经被警察完全封锁起来了,周围一片如临大敌。韩越走到门框边上,只见地上一大滩呈喷­射­状的血迹,落地形状非常利落,血箭指头一概向外,全然没有中断的痕迹。

侯宏昌的尸体仰躺在地面上,已经被白布盖住了。韩越轻轻跨过地上的血迹,把白布稍微一掀,就看见侯宏昌的脸还保留着生前极度惊骇的表情,圆睁双眼,无法瞑目。

韩越虽然跟他交情不深,但是前不久还生龙活虎的一个人,转眼间就成了尸体,不禁让他心里微微一叹。

“整个脖子都几乎让人劈断了,喉管完全切断,颈椎碎裂,只要伤口再深两厘米他头就掉下来了。”裴志走上前来,蹲在韩越身边,叹了口气:“我刚才跟法医谈了一下,你猜凶器是什么?”

韩越仔细观察着侯宏昌的脖子:“匕首?”

“——刀。短刀。”裴志用手比划了一下,“比匕首略长,刀刃弧度更大,并且极度、极度的锋利。这么恐怖致命的伤口只要一劈就能完成,绝对不是一把普通的短刀。”

韩越沉默了一下:“……听起来像某些军刀。”

“一般人拿不到军刀,就算拿到也不可能——”裴志斟酌了一下,低声道:“——不可能使得比职业军人还在行。”

这时两个法医提着箱子走过来,裴志和韩越便起身让到一边。侯宏昌的父母并侯瑜的母亲也来了,两个女人正抽抽搭搭的抹泪,侯宏昌的父亲侯副市长闷头在一边抽烟,脸上神情极度肃厉可怕。

裴家跟侯家沾亲带故的有些关系,裴志便在边上安慰了几句。韩越是老司令派过来帮忙的,就在外围负责安排警卫,调动警察,通知拦住闻风而动的记者。

作为这栋公寓的户主,成旭蓉已经在客厅外间被看管起来了。虽然她平时也算圈子里的风云人物,不过到底是个女人,遇到这种情况一下子就乱了阵脚,只知道在边上抽噎,脸­色­苍白惊恐。

“我一听说这个消息,就觉得这事跟她没关系。”侯瑜不知道什么时候抽完了烟,脸­色­灰败的回到案发现场,低声对韩越道:“她平时巴着侯宏昌还来不及,没胆子也没能量做出这种事情来。”

韩越点点头,走到客厅里去,示意看管成旭蓉的那两个女警稍微离开一下。

“真的……真的不是我!”成旭蓉平时风流妩媚的劲头全没了,脸­色­差得像鬼一样,几乎神经质的念叨着:“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在浴室里,根本就没出来,等我出来的时候已经……已经……”

韩越打断了她的念叨,“你好好回忆一下,把当时的情景说给我们听听。”

“我当时在浴室里边啊!”成旭蓉爆发出来,“侯宏昌来的时候我还在浴室里,我跟他说再过几分钟我就出来了啊!结果这时候我听到门铃声,对,门铃声,然后侯宏昌问了一句是谁……”

“他去开门了?”

“他说‘来了来了’,当时我在开水,也没注意是来了什么人,我什么动静都没听见!我还以为是他那帮朋友过来找他,等过一会我从浴室出去的时候,就看见他倒在门框这里……已经……”

“从你听见侯宏昌去开门,到你从浴室出来,中间大概有多长时间?”

“五分钟……”成旭蓉恍惚了一下,又迟疑的改口:“……三四分钟?”

“什么可疑的人影也没见到?”

“没有!真的没有!”成旭蓉一下子哭出声来,“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韩越和侯瑜对视一眼,彼此目光都非常沉重。

成旭蓉虽然已经被吓破了胆,但是对于当时场景的回忆还是很清晰的。从她的叙述来看,侯宏昌在给凶手开门之后,连一声呼救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就被立刻杀害,瞬间就从人变成了尸体。

紧接着不过两三分钟后,成旭蓉从浴室出来,凶手已经不见影踪。不管凶手是从楼梯跑下楼还是用别的什么手法离开现场,动作都非常迅速敏捷,可见并不是临时起意犯案,而是事先进行了­精­心的策划和计算。

来之即战、一战毙命、战毕即走,不管是时机、过程、结果、逃脱,都把握得极度­精­确,让人不禁深深胆寒。这样­精­悍强横的杀人手法绝对不是普通人所为,职业杀手都很少能达到这样的水准。

不祥的预感就仿佛厚厚的云层,沉甸甸压在了众人心上。

这时裴志走上前,拍拍侯瑜的肩:“过来看看,去调查小区监控录像的人回来了。”

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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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录像之前,所有人都把取得线索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录像上。然而在看录像之后,这希望被破灭得­干­­干­净净,连渣都没留。

面对着成旭蓉这栋公寓的摄像头,只留下侯宏昌进去的影像,随后就再也没有人走进这栋公寓。不论是凶手走进楼梯还是事后逃逸,都没有留下一丁点影子,仿佛那凶手Сhā翅膀飞了一样。

侯宏昌他妈当时就爆发了,哭着追打小区里负责安全摄像的人,硬说是他们安全措施不完全,监控录像有盲点,这才害了自家的宝贝独苗。侯宏昌他爸要拦却没拦住,只能蹲在一边,老泪纵横。

侯瑜还比较镇定,问韩越:“你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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