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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个山区县,四个贫困县。最小的县只有六七万人口,最大的县市有上百万人口。在小县里,平均十六个老百姓养活一个­干­部;在大的县市里,最好的也是三十个左右的老百姓养活一个­干­部。在我们昊州市,平均二十五个老百姓养活一个­干­部。即使如此,我们整个市里吃财政的­干­部人数还是每年以近万的数字在增加!为了当一个­干­部,为了让自己的孩子当一个公务员,有些人可以打通重重关节,即使花去十几万、数十万也在所不惜。大家好好想一想,如果在一个地方,有这么多的人从小到大、从学校到社会,几十年如一日、锲而不舍、梦寐以求的就是当­干­部,当科长、当处长、当主任、当局长、当院长、当县长、当市长、当书记,那我们这个社会还有什么希望?那我们的经济还怎么发展?有这么多­干­部挡在路上,我们这个社会还怎么前进?为什么要当­干­部?既可以出人头地、扬眉吐气,又可以稳稳当当、舒舒服服地拿钱。既然世界上还有这么好的行当,那还何必冒那么大风险去搞经济、搞科技、搞管理、搞发明、搞改革?当社会上所有的­精­英人才都挤到当官的这条路上时,那社会的财富又有谁去创造?时代又怎么发展?历史又怎么前进?我们为什么深化改革?深化改革首先就是要改掉这种官本位的观念意识。官本位就是我们这场改革的最大拦路虎!深化改革就是要还权于民,还利于民,就是要打破既得的利益群体和官僚特权!深化改革就是要把我们的市场变大,政府变小。等到有一天,那些跑官、要官、谋官、争官的人越来越少时,我们的政治自然就会变得越来越清明,我们的社会也就会越来越进步……

这么多年了,夏中民是第一次为华中崇能讲出这些而深为激动和深受鼓舞。他完全同意华中崇所讲的这些观点,尽管还有些需要商榷的地方,但他觉得他完全理解了华中崇的意图和用意,他觉得自己需要这样的领导,尤其是在他最感艰难的时刻,能有这样思想水平的老同学做自己的后盾和顶头上司,让他感到分外踏实和欣慰。他甚至为这么多年来一直把华中崇看得那么谨慎和保守而分外内疚……

然而在今天晚上,同样是这个同学,也同样是这个上级,显现出来的却完全是另外一副面孔,流露出来的也完全是另外一副心态……

华中崇竟会用如此不加掩饰的手段做出了这样一番如此造作的表演,赤­祼­­祼­得几乎让人难以置信!

他怎么会这样?又怎么能这样!

究竟是自己太缺少人情味了,还是对方做得太过分了?

正在他思前想后的当儿,华中崇再一次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中民呀,你怎么了?不管怎么着,至少也不会因此而对我有什么想不通吧?这根本就不是你的风格么。你得说话呀,究竟行不行,你得给我个准信,否则我还得另作打算哪。至于那些必需的开支,你那儿如果不好处理,只管拿过来就是了。这个不是什么问题……”

这时候夏中民腾地站了起来,说了一句让他日后注定要付出代价、也注定要让他后悔一辈子的话:

“华市长,你看你想到哪儿去了,这样的事情如今还瞒得了谁?这消息我早就听到了。其实你刚才说的那些纯粹就是多余,这还用得着你交代吗,前几天我们几个同学聚会时,我就已经给他们做工作了。这并不是属于你个人的事,你只管放心就是,从现在开始,我马上就开始联系。同学、老师、校友,还有同事、朋友,我都会让他们立刻行动起来,根本用不着你来出面,也根本用不着你­操­心……”

夏中民突然觉得少有地恶心,整个肠胃好像都在痉挛都在抽搐,差点儿没当场吐出来,强忍着,终于把后面的话说完,等到走出华中崇的屋子,回到布满星斗的室外时,他才觉得自己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看到这么明快清晰的夜­色­,没有呼吸到这么凉爽新鲜的空气了。

很多天后,他都无法再想起自己后来又都说了些什么!

他实在不能去想,一想就直想把自己的五脏六腑全都吐出来。

从华中崇房间出来已经快凌晨两点了。他刚打开手机,手机却突然铃声大作,是司机小刘打来的电话。

“夏市长,你总算开机了。”司机整个一副哭腔,“今天我的手机都打爆了,那么多人都骂我,说我不讲实话。”

“都是什么人?”夏中民觉得很纳闷,同时也预感到一准是出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第一个是昊州市委组织部的刘景芳部长……”

“知道了,说下一个!”夏中民再次打断了司机的话。不就是报名参加公开选拔的事情么。

“陈正祥书记今天从省里回来了,陈书记说他回来时路过昊州了,还见了昊州市委书记魏瑜。他说有重要的事情,不管多晚回来,也要你给他去个电话。他哪儿也不去,就在家等着。还有昊州市委­干­部处于阳泰处长也打了一天电话,他说他们考察组都住在嶝江大酒店,他在2688房间。”

“还有李兆瑜副市长,他也着急得很。今天至少打来二十个电话。”

“什么事?”李兆瑜副市长主管城建,夏中民同他搭了多年班子,今天晚上华中崇让他看的告状信,告的就是他俩。他们俩平时无话不谈,关系非同寻常。李兆瑜是个直­性­子,脾气火暴外露,连夏中民也习以为常了。

“他说让我给你说两个地名你就知道是什么事。”司机好像正在记录本上找地名。“一个是火车东站附近的红旗街锦生小区,一个是东王村的沙石场。”

夏中民一下子紧张起来:“他说出什么事了?”

“李市长什么也没说,他只说只要我一说你就知道是什么事。”司机只能如实禀报。

夏中民租了辆出租车,坐在车里,他第一个电话打给了李兆瑜。

他知道李兆瑜说的都是大事。火车东站附近的红旗街锦生小区,本来是准备动工的经济适用房基地。占地一共七十多亩,将近五万平米,设计住房建筑面积为二十万平米。在征地时,他和李兆瑜一块儿给小区搬迁居民做了大量工作,由于价格比较合理,小区居民基本上满意。然而让他和李兆瑜都没想到的是,这块付出了千辛万苦,市政府拿出了将近两个亿资金垫底的刚刚征来的小区,他们正在同市房地产开发公司和市城建委讨论研究,商量下一步如何在整个昊州地区招标开发,争取在十月份全面竣工,让广大住房能在入冬前住进新居时,却突然发生了一个谁也没想到的意外事件。就在几天前,在他和李兆瑜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小区内突然同时进驻了四个农民包工队和市里的两个建筑工程公司。他们各自拿着图纸,各自为政,各自为战,等到夏中民和李兆瑜得到消息赶到现场时,整个小区已经被开挖得乱七八糟,成百上千的民工挤满了临时搭建的棚子里,从整个局面看上去,已经无法收拾了。

看着这景象,夏中民急火攻心,怒不可遏,几乎当场气晕过去。在嶝江市这么多年了,这种公开的违法乱纪,无政府无组织行为,夏中民还是第一次遇到!他一个电话打到市公安局,半个小时后,小区内所有施工的负责人都被传到了市政府。但他们个个都振振有词,说这是市委研究同意了的,是市规划局规划好的,并且每个人手里都有一份市委专门下发的红头文件,而且还有市委主要领导的签字!在所有六个市委书记中,除了夏中民以外,全都在上面签了字!第一个签字的就是市委书记陈正祥!

这个红头文件的主要内容,就是要把红旗街锦生小区的安居房工程建设,全部改换为嶝江市委市政府的­干­部住宅区!而且是正科副处级以上­干­部的住宅小区!由原来近二十万平米的经济适用房,一律建成每户一百八十平米的单元房和二百六十平米的二层小楼!由原来的两千五百套单元房,改建为四百套豪宅和住宅小楼!

面对着这样一个文件和规划局的批件,作为主管城建的副书记、常务副市长夏中民和主管城建的副市长李兆瑜除了极度震惊外,只有面面相觑,哑口无言,对此两个人事先都竟然一无所知!

他们拿上文件立刻就赶到了市委书记陈正祥的办公室。

陈正祥见两个人都真的闹起来了,于是缓了缓口气说,既然你们有意见,那改天咱们就先开个市长办公会,看看大家的意见怎么样。完了咱们再开市委常委会,什么时候意见统一了,什么时候锦生小区再动工上马!

今天晚上李兆瑜突然打电话给他,是不是这个锦生小区又出了什么问题?

李兆瑜只讲了两点:

第一,红旗街锦生小区,从昨天晚上开始,又开始动工了!而且是全线动工!他去了几次也制止不了。

第二,东王村的采石场昨天突然增加了数百名当地民工,加上原来的民工和当地的民工,现在差不多有三千多人。他们各有各的后台,谁也没把对方放在眼里,局面变得很乱,外地民工和本地民工又有大规模械斗的可能。如果再不制止,采取果断措施,后果将不堪设想。

李兆瑜说,他现在正在摸底,民工们敢这么闹,他觉得很不正常,不排除后面有人在故意煽动闹事。一旦采石场出了问题,整个嶝江的工程就会立刻陷入瘫痪。形势非常严峻,已经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刻。想来想去,他决定还是马上给市委书记陈正祥打个电话。他知道陈正祥肯定已经睡了,他这个电话必须打。

有些话,他必须给陈正祥讲清楚,讲透!

陈正祥接到夏中民的电话时,看看表,已经是凌晨两点四十分。两个人都清楚,这不会是一个轻松的电话。

“中民,我今天让你无论如何也要给我来个电话,可不是关于我的事。”陈正祥不再寒暄,我告诉你,这几天在省里我已经见了几个有关领导,今天我还在昊州市委见到了魏瑜书记,也专门谈了你的情况。夏中民,我现在就只给你透露一个情况,这次党代会换届人事调整不大,提升的就你一个,由你担任市长,另外换届前杨副书记和纪检委丁柬辰书记也都马上调整,杨副书记同佥同县的副书记交流对换,纪检书记同昊州市纪检委检察室主任交流对换。这样一来,这次换届的局面可能就会好多了。“

“陈书记,这是昊州市委的决定么?”夏中民突然问了一句。市委杨纪宁副书记和纪检委丁柬辰书记这两个市委常委都是本地­干­部,他们同汪思继、还有一个主管意识形态的副书记一起都是被前任书记刘石贝提拔起来的。他们四人连同现任组织部长被称之为嶝江市委的第一核心团体。不管是什么问题,只要他们同意了,不管是在书记办公会上,还是在市委常委会上基本上就算通过了。早在陈正祥调来嶝江时,夏中民就推心置腹地给陈正祥谈过这个情况,如果这个局面打不开,那你这个书记就是虚的,市长也是虚的,整个嶝江市委市政府的权力都会被架空,所有的一切最终都只能是个摆设。如果把这个小团体打散了,哪怕只调走三两个,形势立刻就会大为改观,嶝江的工作也就会好做得多,顺利得多。

“这是魏瑜书记亲口给我说的,我也同意,不会有错。”陈正祥很认真地说。

“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小,在没有上昊州市委常委会前,任何情况都会有变数。”夏中民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昊州市委也不是铁板一块。再说,昊州市委的上面还有省委。这么多年了,嶝江班子的调整一直得不到彻底解决,就因为问题在下面,根子在上面。

“中民,你放心,不要再用老眼光看问题了。”陈正祥的口气突然变得很硬,“我已经给魏瑜书记说了,这次嶝江的班子要是再不调整,那我就没法保证嶝江的这次顺利换届。”

夏中民突然觉得很感动,因为他觉得近来陈正祥似乎变了,至少他开始正视嶝江班子的问题,并准备为此付出努力。

“还有市城建委的几个主任研究过了,要让那个规划院院长停职检查?甚至还要把那个建筑工程局撤掉,同市建筑总公司合并?”陈正祥问道。

“……是。”中民一怔,没想到陈正祥刚刚回来,就知道了这件事,于是也实话实说。这个规划院根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城建委下属本来就已经有一个规划办,刘石贝当初成立这个单位,除了扩大­干­部职数,安排自己的人外,最主要的就是要把属于政府的职能,改头换面地变成市委的权力。现在市规划院和建筑工程局的所作所为仍然在延续着和服务于这个目的。其实我早就给你说过的,我们市里早就有一个市建筑公司了,为什么非要再成立一个建筑工程局?而且还是行政机构,通吃财政,­干­得却全是制约企业发展的事情。这次锦生小区的问题,仍然是这两个机构串通一气,上下勾连,不仅变着法子推翻了市委市政府早已研究通过的决议,而且闹得市政府没法­干­,市城建委没法­干­,市建筑公司更没法­干­。陈书记,嶝江市的机构设置再不能这么混乱下去了,什么都是一块牌子,两班人马。凡是市政府主管的,市委都要分管,结果最终什么事情也­干­不成,末了都只能是书记一个人说了算。到这会儿了,我也不怕你生气,事实是现在市委市政府的好多事情并不是你说了算,而是汪思继说了算。你想想,为什么这次红旗街锦生小区发生的事情,就偏偏发生在你不在嶝江的时候?他们不仅在背后捣鬼,而且直接参与。这么大的问题如果再不处理,整个市委市政府还有什么权威­性­可言。“

“……中民,听我一句,这件事还是马上放下来。”良久,陈正祥很诚恳同时也很严厉地说道。

“为什么?”中民有些吃惊地问。

陈正祥回答得很­干­脆。你想想,如果没有后台,没有背景,城建委下属的一个规划院就敢这么跟你对着­干­,谁给了他这么大胆子?你要是把建筑工程局撤了,再把那个规划院也撤了,你想想这些人咱们怎么安排?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规划院院长是汪思继安排的­干­部,是原市委副书记的女婿,老书记刘石贝的表侄,还有最要紧的一点,他的舅舅就是现在嶝江市人大的副主任!那个建筑工程局的局长书记的背景,我想你比我更清楚,他是汪思继的老乡、同班同学。不论是党代会还是人代会,他那儿至少也有七八个代表名额。中民呀,你不能忽视这个,搞政治就是这样,你懂不懂?这对你下一步的市长选举,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

“如果就是因为这个,那这个市长我宁可不当!”中民忍不住地嚷了一句。

“胡说八道!”陈正祥不禁怒斥起来。“如果你连这点常识和谋略也没有,今后又怎么在嶝江当市长!你知道不知道,这个­干­部小区,涵盖了整个嶝江几百名科级处级­干­部的利益。你也不想想,他们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敢于故意推翻你原来的计划,究竟目的何在?莫非你真的连这个也看不出来!将来参与投票选举的都是这些人,而不是眼巴巴地等着住进安居房里的那些老百姓!”

“我绝不相信嶝江的­干­部队伍都会是这样的水平,如果都是这样的认识和水平,就算我当了这个市长,那又有什么用!我是嶝江一百七十万老百姓的市长,不是这几百个科级处级­干­部的市长!陈书记,我早就给你说过,如果我这个市长将来就只是为这些­干­部服务的,那别说市长书记了,我这个常务副市长现在也绝不­干­了,我马上辞职!”中民本来想让自己尽量能冷静点,但说到后来,还是越说越激动。说到动情处,几乎不能自已。

“好了好了,我刚刚说了你识大体,顾大局,没想到你根本就把我的话当做了耳旁风!”陈正祥的口气突然变得悲切而痛心。“中民,你什么时候能把你的火暴脾气认真改一改?我已经给你说了,我会把整个嶝江都留给你。尤其是在政治交接上,首先要平稳过渡,其次才能顺利过渡。政治是什么?政治就是需要妥协的时候就妥协,需要让步的时候就让步。”

“如果一个政权的利益纷争只是为了一小部分人的利益,那不管他是什么样的政权,也不管是什么样的政治和利益,迟早都得垮台。”中民说到这里,努力地把自己的语气缓和下来。“陈书记,你比我更清楚,锦生小区事件,早已超越了利益纷争的范围!它是一种利益的掠夺,一种权力的强占。马上就七月份了,如果这个小区改建为­干­部住宅区,老百姓一旦知道了,一旦闹起来,我们如何回答,又怎么解释!那些眼巴巴等着今年在入冬前能住进新房的拆迁户,我们又如何面对他们,如何安置他们?我觉得这已经不是选票的问题,而是我们整个嶝江市委市政府能不能合理存在,能不能顺利过关的大问题!个人的事,永远都只能是小事,即使是搞政治,也只能是小政治小利益。国家的事,政府的事,党的事,群众的事,那才是大政治。

“好了好了,你看你看你又来了是不是?中民,好了,电话上我也不想跟你多说了,还是那句话,听我的,你现在立刻把所有的凡是会得罪人、会引出事端的工作和安排全部停下来,现在的任务就是一件事:换届选举!只要能顺顺当当地换好届,把你顺顺利利选上市长,我也就谢天谢地,可以稳稳当当地告老还乡了。等你当了市长,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我撑死了再­干­一年半载的,就把嶝江都丢给你了,你还要怎么的?”

中民听到这里,突然觉得自己完全丧失了说话的能力,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中民,还有一件事我得向你证实一下,这两天我不在,你是不是没给市委市政府打招呼,私下里布置了人在查几个案子?”陈正祥的口气不仅严厉,而且不容置疑。

中民一下子怔在那里,以至于好半天也没说出话来。这是昊州市纪委、监委,昊州市检察院、反贪局,在几天前才刚刚成立的一个联合调查小组。因为是省纪委、监委直接批下来的案子,而且只是初查摸底,涉及的又是省管单位,所以还属于严格保密阶段,知道的人范围很小。但因为案情也涉及到了嶝江市政府的一些部门和企业,出于保密的考虑,在组织调查组时,调查组把这件事在市政府这边只通知了常务副市长夏中民一人,在市委那边只通知了主管政法纪检的副书记王敬东一人。嶝江市秘密抽调和参与配合调查组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嶝江市委纪检委副书记覃康,一个是审计局工程科的副科长张军。而这两个人则是夏中民再三考虑,动了一番脑筋后才决定让他们参与的。中民当时只有一个想法,既然是涉及到政府的案件,而且是省里直接批下来要查的案件,那就一定要安排靠得住的,能够认真为组织负责的人参与。以免再在这样的问题上节外生枝,闹得整个嶝江­干­部群众的人心不稳。夏中民当时还问过调查组组长,是不是要给其他领导打打招呼,调查组领导说了,不用,知道的范围越小越好。

“中民,听说连查案的人也是你亲自安排的?”中民正想着该怎样回答,陈正祥冷不丁地又这么问了一句。

听到这里,夏中民不仅又一愣。既然陈书记什么都知道,那事已至此,他也只有实话实说。“覃康是我同意让去的,审计局工程科的张副科长是王敬东书记同意让去的。

“好了好了,中民,我不是要追查什么,也不是想质问你什么。”陈正祥字斟句酌地解释着,似乎尽量地不想挑起夏中民的火来。“还是那句话,小不忍则乱大谋,一切的一切都要以换届为重。中民,这件事你就再听我一次,马上把覃康和张军都调回来,他们爱派谁就派谁去,咱们都不用管了,好不好?”

“为什么?”夏中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已经协助办案两天了,一切都进入程序了,居然又要把抽调出去的人再抽调回来,这岂不是把如此严肃的办案工作视同儿戏!想到这里,夏中民很严肃地说:“如果是别的事情可以让步,但这样的事情决不能让步。我坚决不同意,我也希望你坚决顶住。”

“中民!你让我顶什么!又有什么可顶的!我不会顶,你也不能顶!”陈正祥突然间异乎寻常地发起脾气来,“如果你们都是这个样子,什么也听不进去,那我就什么也不管了!就当我刚才说的那些全是放屁!”

说到这里,陈正祥啪的一声,便把电话挂断了。

夏中民思考了一阵子,看看时间,决定给纪检副书记覃康打个电话。

打通了,但一直没人接!

过了十分钟,他又试了一次,他不禁吃了一惊:手机关了!

纪检委副书记覃康在嶝江市委纪检委是一个老百姓公认的铁面无私、刚正不阿的纪检­干­部,这么多年来,夏中民多次在市委常委会上提到了对覃康的安排问题,但几乎每一次都毫无结果。特别让夏中民感到愤怒和忧虑的是,覃康这些年来顶着重重压力查处过的一些­干­部,不是易地重新做官,就是在覃康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平反甚至一边受处分一边仍在使用,有的甚至还被提拔重用!特别让夏中民感到不安的,现任的市委纪检委书记丁柬辰就是原来的江­阴­区区长,这个丁柬

辰就曾经多次受过覃康的查处,最后被处以党内和行政记大过。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干­部,却在两年之后,竟然成了市委常委,成了市委纪检委书记,成了当初查处过他的覃康的主管领导!

这种耸人听闻的事情就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而自己居然毫无办法!

联合调查组这些天来,基本上就是驻扎在嶝江市郊一座小山旁的一个僻静招待所里抽调查看有关账目,除了覃康和审计局的张副科长外,省市下来的总共有四个人。这次联合调查组究竟在调查什么案子,即使夏中民也不甚了了。覃康去了两天,只给他打过一次电话,而且什么也没有给他说。

倒是那个审计局的张副科长,给夏中民打过好几个电话,从张副科长拐弯抹角的话里,夏中民隐隐约约地知道了这几个案子的一些情况,一个同大前年就已经上市的“兴华科技”上市公司有关,一个同正在紧锣密鼓准备上市的“皇源股份”集团公司有关,一个同“世界银行”嶝江办事处有关,一个同省计划委员会投资给嶝江的一个高科技项目有关,而这几个案子都同一个地方有关:嶝江市高新技术开发区。另外还有一个案子涉及的竟然是嶝江市滥用­干­部和人事安排严重超员的问题!这个案子依然同嶝江高新技术开发区有关,因为现在的开发区主任就是嶝江的前任书记刘石贝!几个案子的举报人和举报水平实在非同一般,时间、地点、事件、数目、当事人以及具体细节全都表述得明明白白,一清二楚。比如像­干­部的提拔问题,刘石贝在离任市委书记一职时,他们居然一次­性­提拔­干­部近四百人!连他的多年前的只上过两年小学的司机,还有“文革”中在公社任革委会主任时的通讯员,都一下子从工人提拔成了科级­干­部!从当时张军副科长的口气里,几乎可以感到这次联合调查组的调查工作已经胜券在握。

嶝江的事情,绝非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从今天晚上陈正祥书记的态度和怒气来看,对这个调查组的存在和调查就绝不会是个好兆头。

他再次看了看时间,终于忍不住拨通了张军副科长的手机号码。

好像只响了两下,张军就把手机打开了。

“夏市长,今天我给你打了一天电话都没有打通。”从张军的口气里,张军好像一直在等着他的电话。

“夏市长,覃书记今天的火气大得很,他今天对你非常……生气,他怀疑你可能欺骗了他。他说没想到你会­干­了那么多让他想不到的事情。”

“……生我的气?你说清楚点,我都­干­了什么让他想不到的事情?”夏中民大惑不解。

“夏市长,你好好回忆回忆,比如在人事问题上,比如机关进人呀,毕业生分配呀,还有一些财政口的,一些特殊企事业单位的人员安排呀,另外,经济上的,比如市财政局的许多款项的超常支出呀,特别是还有几笔数目很大的银行和政府抵押贷款项目,这些事情……当初是不是都通过你了?或者,是不是都征得你的同意了?”说到这里时,张军的口气突然变得异常谨慎和微妙。

夏中民则一时懵在了那里!“……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时间上过去也有,你当常务副市长以后也有。”

“这些款项的数额有多大?一共有多少笔?”

“要说数目吧,可就多了,有几百万的,上千万的。还有两笔抵押贷款数额更大,一笔超过了五千万,一笔接近一个亿。总的笔数也不少,至少也有八九次吧。”

“如果是这么大,这么多的数目,而且时间是在我当了常务副市长以后,那我就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请你转告覃康,我以我的党­性­和人格保证,这些事情我根本不知道。”

“……可是,夏市长,那些批件上,还有那些报告上,都有你的签字和批示。”这一次张军的语速很快。

“我的签字和批示!”夏中民再一次被打懵在了那里。

自到嶝江以来,他几乎就没有管过人事,他只记得曾有过几个复转­干­部他签过名外。

一笔一笔这么大的违法违纪款项,怎么可能在不经意之间,浑浑噩噩,糊里糊涂地就同意了,而且还签上了自己的亲笔批示和名字!

他突然又想到了覃康。在这种问题上,只有覃康才有可能分析得头头是道,让他如何以常人之心对付那些祸心、兽心、别有用心和险

恶居心!

然而覃康居然不接他的电话!

……也难怪覃康不接他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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