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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冯小姐讲故事到二十年往事 之二

那天晚上的事,对所有生还的人来说都是恶梦。

二少爷和三少爷忽然疯了,对着墙壁拼命下跪叩头求饶,嘴里喊着化做一滩水失踪的大少­奶­­奶­的名字,一会儿,竟瘫倒在地上。

和他们在一起的老爷和夫人赶快让人去扶他们起来,才发现他们从七窍里不断地涌出血来,有个丫头尖叫一声,就见两位少爷的身体从毛孔中往外喷血。

如果有人见过当初她“生病”的模样的话,必定就会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可惜,即使她生了那么长时间的病,除了身边人之外,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

接着全身喷血的是老爷,然后就是夫人……

那天晚上,好好的家里变成了血池地狱,到处都是申吟声,到处都是新鲜喷发或正逐渐­干­涸的鲜血。

不能逃,逃不掉,逃到门口就要被硬生生地抓回去,从脚开始,一点一点捏碎。只有几个胆大敏捷的,爬墙窜了出去,才算保住了命。

等到第二天日出,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偌大的院落里,只剩下了一具具皮包骨的尸首,蒙着黏糊糊的血浆,间或有老鼠在尸首中间跑来跑去。

至于大少爷和他的新妻子,谁也不知道他们哪儿去了,因为天亮以后,胆大的官差到那家看时,在大少爷房间只看到了一堆碎­肉­,谁也不知道那堆碎­肉­是谁的,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死了以后,谁都是一样的了。

这整个宅子从此就变成了鬼屋,没人敢住,没人愿意买,只要有人敢进去,那必定是活着进去死着出来,把继承那家房产的亲戚急得直跳脚。

幸亏后来来了一个法力高强的道人,让人去捞出作怪的少­奶­­奶­的骸骨,埋在地基下,又盖了一所房子,她才终于安静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压着骸骨的房子转了无数人的手,人们已经忘了它所代表的故事,只看到那骸骨上的房子。

几十年前,一场大火烧毁了那栋房子,有人在上面又盖了一座更漂亮的建筑,然后又是斗转星移,兜兜转转。

最终,那间房子变成了公寓,吸引着无数南来北往的客人进住——包括那些不是人的东西。

***

“故事讲完了?”

“讲完了。”

“真无聊。”温乐源评论。

“是啊,我死得真无聊。”

温乐源扭头看着她,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巴,“你你你你……你是说那是你吗?”

冯小姐默认。

“那你的正面呢?正面哪去了?别告诉我是变成水流­干­净了。”

“……”她的确是正想这么说,“那些无聊的事你别管……这个故事你听完了有什么感觉?嗯?”

“又不是小学生学课文,学完了还要写感想……”温乐源不满地哼哼。

冯小姐用鞋后跟踹了他一脚,“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活着的一辈子都是在等,等有人来帮我,有人来救我,有人能给我做点什么……这在这世界上谁又靠得了谁?总有谁靠谁的想法才是有问题的。”

温乐源不爽:“你难道是说我弟弟喜欢靠着我吗?”

“恰恰相反!”冯小姐­阴­沉地说,“不是他喜欢靠着你,而是你喜欢他靠着你!你喜欢当保护者的角­色­!

“你就喜欢这种变态角­色­满足你的虚荣心!”

温乐源暴跳,“谁说的!我才不是!”

“不是吗?”

冯小姐步步进逼,“难道你不是把外面所有的危险,都当成可能伤害他的东西?难道你不是把他好好藏在家里,恨不得他连门儿都不出去?

“从那时候起,你就跟个变态似的,整天追在弟弟ρi股后头,弟弟长、弟弟短,弟弟发生点什么事,你就跟天塌了一样!”

温乐源有点理不顺了:“我……我那是保护!”

“保护?你那是过度保护!就跟保姆没区别!”

冯小姐毫不留情地指出,“你还别不承认!难道你希望万一你死了以后,还有其他人像你一样保护他?

“搞清楚!他也有自己的想法!他也可以为自己的事情做决定!

“既然事情关系到他,就让他也参与,不要老是自个儿瞒着,到包不住了才抖出来,看以后没了你他还怎么活!”

“……你今天的话真多……”

“承蒙夸奖。”

“不过那个事……”温乐源叼一根菸,啪地一声点着,“我还是觉得他不知道为好,最好等我解决了……”

“因为会影响你‘好哥哥’的形象吗?”

温乐源抱头:“拜托你能不能别说得那么清楚明白啊……”

冯小姐的声音里包含了无限鄙视:“你是当好哥哥当习惯了吧,生怕在他眼里有你一点儿不好的形象……

“是不是怕被他知道真相以后,那个‘本来就有瑕疵的所谓好哥哥’就更不值钱了?嗯?也对啊,其实当时都是你的错……”

“冯!”­阴­老太太威风凛凛地站在门口,一手提着一个塑胶袋青菜。

温乐源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这么感激她的出现,简直就是解救他的天使啊——虽然皱纹多了点。

“啊,老太太……我只是跟他玩玩……”冯小姐飘到她身边一旋身,勾走了她手里的塑胶袋,穿墙钻入她房间。

­阴­老太太眯起眼睛,重重皱褶下浑浊的眼珠,微微闪着灼灼的光,“莫管她说啥!甭管啥决定也要你自己做哈,和我们莫关系。不过,不要把你弟弟当傻瓜。”

“对不起,我知道了。”

非常难得,温乐源没跟她争辩,只老老实实地说。

大概被老太太用什么办法拖住,冯小姐没有再出来。

公寓里仿佛只剩下温乐源一个人,安静得不可思议,他可以听见公寓外,很远很远地方的狗叫声,远得像另一个世界的汽车声与人类的嘈杂。

口中喷出的白烟嫋嫋上升,他几乎也能听得到它与空气摩擦时发出的点点声响。

哥!

抓住我!

哥!

拉住!拉住!

哥!

那小小的声音,怎么会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呢?那小小的身体,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呢?

到现在想起,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但他……还是没有拉住。

冯小姐所说的那个故事,意思他明白。其实他就是在把弟弟当成那个故事里的女主角,愚蠢的、依赖的,等着别人来拯救。

但其实不是,他有自己的能力,他能够对自己现在的状况做出决定,能够自己摆脱困境。

问题是,在他的眼里,弟弟仍然是那个躺在婴儿车里,一看到他就扬着四条腿……不对,是小小的四肢使劲晃,小嘴里笑得嘎嘎的那个小家伙。

这大概就是父母的心情,明知道孩子已经长大,却还是不放心他自己出去闯荡,总觉得前方到处都是陷阱,而自己的孩子仍然还是小时候的模样。

啊……这话当然不能让乐沣听见,否则岂止是死定了而已,至少也要被殴个生活不能自理吧。

不受控制地,脑子里浮现出了过去的情景,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抱着刚出生三天的新生婴儿,惶惑惊恐的自己。

小小婴儿逐渐长大,从除了吃就是睡的时代慢慢升级到会爬。

三四岁的小小男生,被哥哥取笑说曾在饭桌上替他换尿布,立时又羞又怒,居然还会跟哥哥打架……

话说回来,那时候的杀伤力真小啊……感叹……如果弟弟能一直都那么小就好了,欺负起来也更方便……咳咳……

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从楼梯上跑下来,无声地穿过温乐源的身体,消失在墙角里。

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从走廊深处跑出来,向一个虚空的位置伸出手,好像拉着一个比他高很多的人一样,消失在门外。

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从门外跑进来,奔向温乐源,他伸出手,却只接到一个像空气一样轻浮的幻影。

五岁,多可爱的年龄,为什么他就要遇到那种事?

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遇到那种事?

犯错的应该是自己才对,怎么能让他一个人承受?

身后被人捅了两下,温乐源回头,发现温乐沣一脸很不爽的样子蹲踞在身后。

“­干­嘛?想向你大哥我道歉吗?”

“做你的梦!”温乐沣毫不留情地打碎他的幻想,“愿赌服输,谁让你输了还不服输,非要­干­一架才满意!”

“我不要洗碗……”温乐源抱头呜咽。

温乐沣无声叹气。你是哥哥啊……什么时候才能拿出点哥哥的权威……

“哥……”

“­干­嘛?我是不会接受你的道歉的!”

如果是平时的温乐沣,这会儿已经忍不住踹上去了,但今天他没有,他很烦,非常烦,不想和他玩。

“我刚才,就坐在那里的时候,做梦了。”

温乐源愣住。两人许久都没有说话,一个在等待对方的反应,另一个已经忘了怎么反应。

菸头的火光慢慢向后蔓延,最终烧到了手指,温乐源被烫得全身一震,慌忙将剩下的菸头扔到地上,用脚尖狠狠踩灭。

“梦这个东西嘛,都做不了准的,”他狠狠地踩菸ρi股的灰烬,就好像它与他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似的。“要么是你自己脑袋的活动,要么就是‘其他东西’在影响你,别在意,别在意。”

“我还没说是什么梦呢。”

“……啊,是啊,不过我看你的样子好像就是做了恶梦似的嘛,别这样,大不了从今天开始我给那老太太洗碗,我再也不会有怨言了,我发誓……”

“是吗?”温乐沣抬眼看着转过身不让自己看他表情的人。

“那你在紧张什么?”

“我紧张什么?哈哈哈哈……笑话!我紧张什么……我能紧张什么!我还有事先出门,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咱再讨论……”

站起来,拍拍ρi股,做出一副潇洒的样子往外走。

温乐沣也不拉他,只低着头淡淡地说:“就像每年的这个时候一样,总是梦到我好像不是在这里,而是在一个很远的什么地方,周围又黑又小又窄。

“我呼喊,发现我没有嘴;我想去敲,却发现我没有手;我不能站,不能坐,不能躺,我甚至都是不存在的。

“我周围也不存在任何东西,可我就是被囚禁在同一个地方,哪儿也不能去。”

温乐源努力维持着脸上不自然的笑,一手去摸口袋,菸已经抽完了,只剩下一个空菸壳。他用力捏扁了那个空菸壳,又在手心将它用力揉成一个团。

“只是梦……只是梦嘛……如果你实在不舒服的话,咱们可以去找老太太,说不定她能让你别再做梦……”

“今天那个梦不太一样,”温乐沣­阴­郁地说,“今天的那个梦很舒服,我看到那个困着我的东西破了,上面有光,我可以通过光飞上去……”

温乐源的手停住了,又忽然使上了巨大的劲道,硬把空菸壳揉成的团,按成了一张扁平的纸饼。

“然后呢?你飞上去了?哈!恭喜你,羽化成仙了!好兆头啊!”他打着哈哈,说着一点也不好笑的笑话。

温乐沣冷冷地看着他,那种冰冷是在禁制情绪之外的时候,从来没有在“温乐沣”这个人脸上出现过的。

“温乐源,我都不知道你居然会这么胡编。”

温乐源笑不出来了,用力按着纸饼的手心更是加大了力度。

“我就看看你,还能编到什么时候去!”

温乐沣站起来,转身往楼上走去。

他的步子有些怪,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是蹲得时间太久的缘故,但仔细看就会发现,那根本就不是蹲得太久的问题,而是他的双腿正处于轻微的僵硬状态,弯曲以后就很难伸直,伸直以后就很难弯曲。

“乐沣!”温乐源怒吼,“你的身体怎么回事!”

“我的身体?”上了几个台阶,温乐沣困难地喘了一口气,回过头时,白净的脸已经涨得通红。

“你看我的身体怎么样了?肯定还和以前一样基本上能动吧,别担心,反正就快要羽化成仙了。”

“乐沣!”

温乐沣低头一笑,眼前忽地一片昏花,苍白的视界中,有一个人向他狂奔而来。

你不说,我也知道。

我的身体,只有我自己最了解,从一开始,我就已经非常清楚。

不要以为你骗得住我,在这件事上,你做的总是错的。你不该隐瞒我。

得了,别自作聪明。我才是最后做决定的人。

温乐沣的身体从楼梯上滚落下来,温乐源忘了自己还有特异功能,只知道向他一路狂奔。然而等他过去,却仅仅接到了一个伤痕累累的躯壳。

温乐沣的魂魄不见了。

等他去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

***

温乐沣躺在床上,­阴­老太太跪在他的床周围,一张一张贴着以黄裱纸和真正朱砂所画的符咒,符咒贴了一圈又一圈,每一圈十八道,前后加起来竟足足有百多道符。

温乐源坐在房间最­阴­暗的角落里,看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不过必定不是什么好表情。

因为整个房间里都是他负面情绪的压力,刚才还有劲玩他的冯小姐,现在已经逃得不见影子了。

贴完最后一道,­阴­老太太从地上爬起来,刚才的动作,对她九十多岁的老身体实在有点为难,刚一起来就能听得到她腰骨发出的哢哒哢哒声,好像随时都会断掉一样。

“行了,行了哈!”­阴­老太太看着温乐源死气沉沉的模样就来气,“看你一张大便脸!他又不是不回来哈!你要死到啥时候才够!”

温乐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怕……他回来就又走了……”

­阴­老太太气得真想踹他两脚,“所以这不等着封他吗?你以为我在­干­莫哈!”

“可是……”温乐源烦躁地揉着自己的头发,简直要揉掉一层头皮才算,“可是我觉得他肯定是不想看到我……”

­阴­老太太一把拎起他,开门,扔,踹!

叮铃匡啷一串巨响,温乐源从走廊这头滚到了那头。

“死老太婆你想怎样!”

很好,恢复­精­神了——虽然是暂时的。

***

天­色­越来越暗,夕阳逐渐在钢筋水泥的森林里缓缓下沉,只剩下最后一丝光线还在继续挣扎。

胡果走到公寓门前,忽然感到背后有一阵寒风掠过,­鸡­皮疙瘩唰地就集体起立了。

他抖抖瑟瑟地回头看去,身后什么也没有——没有风、没有人,什么也没有。

胡果一路惨叫着逃进公寓里去,公寓的大门在身后沉重地“砰”一声关闭。公寓外的地面上,像海波一般漾起一阵震荡的波纹。

“温大哥!温二哥!”胡果拍着自己隔壁的房门,眼泪哗哗地就下来了,“有鬼呀!有鬼呀!太阳还没下去就有鬼呀!鬼造反了呀!”

“放屁!”里面传出温乐源不耐烦的声音,“让我安静会儿!否则现在就把你从二楼扔出去!”

胡果哭得气都上不来了:“可、可是我没有在撒谎啊!这里和以前感觉不一样了啊!”

“滚!”温乐源真的发怒了。

胡果跌跌撞撞地窜回自己的房间,抱定一根笤帚作为武器,浑身抖得筛糠一样。

他觉得这不是错觉,这个绿荫公寓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虽然也总觉得­阴­,总觉得暗,觉得可怕,但从来没有真正让他恐怖到觉得恶心的东西。

今天刚到门口时他就觉得不一样,进来以后更加明显,简直就是有很黑很黑,黑到一摸就稠得黏到手上的那种东西压在头顶,让他心头像被放了什么很重的东西一样,简直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温大哥温二哥都不管?这里实在太恐怖了……他要搬走……

***

女妖­精­蜷成一团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三四床被子,把她本来就很小的身躯衬得更小。

从她在被窝缝隙中露出的圆圆小脸上,透出了一种非常病态的嫣红,王先生摸摸她的额头,明明应该是已经烧到烫手的皮肤,却冷得像冰块一样。

她已经在电褥上躺了很久,没直接接触到的部分是温热的,可她直接接触的部分却异常地冷,就像那里的电热丝集体罢工了一样。

“你怎么样?”王先生担心地低声问。

“好恶心……好恶心……”女妖­精­低声说,“我受不了了……”

“算了,我们不等了,现在就走。”王先生伸手要抱她,她把他推开。

“不要,儿子马上就到了……咱们得等儿子……”

正说话间,外面传来一串巨响,一个年轻男子冒冒失失地一头闯了进来:“爸!妈!你们怎么样!”

王先生道:“我没感觉,不过你妈可能不太好。”

男子扑到床边,将女妖­精­轻松地拎起来背在背上,“我早就说过我讨厌这种地方!你们怎么就坚持要住在这儿啊!省钱也不是这么个省法!看吧!今天恶心得我差点进不来!”

女妖­精­无力地申吟:“可是平时这里的确不错啊……别的地方哪有这里­干­净……谁知道今天怎么就变成这样……”

“得啦!别说话了!到我公司的房子去。”

“你刚工作就有房子啊……”

“我的娘啊!你现在还管这个­干­嘛!”

王先生随便取了一件衣服搭在女妖­精­身上,父子两个带着几乎奄奄一息的女妖­精­迅速向楼下转移。

冯小姐的背影站在一楼楼道里,看到他们下来,让出了一条通路。

“谢谢!”王先生匆忙地说。

“不用客气……”眼看着他们离开公寓,冯小姐转而望向了走廊深处。

那里原本看起来很正常的墙壁,透出了不太正常的颜­色­和暗光,就像不是水泥的一样——也许像玻璃,也许像陶瓷,反正就是不像水泥做的。里面有某种东西钻来钻去,透着若有若无的光,如同一场拙劣的皮影戏。

­阴­老太太弓着腰从自己的房间出来,走一步就要深深地喘一口气,从房门口到楼梯口的短短距离,那沉重的呼吸和步伐简直就要压垮了她。

“你怎么样?”冯小姐问。

“这话该我问你哈。”­阴­老太太沉沉地喘息了几声,道,“我不得已动了你的根基……”

“那不是正好吗?”冯小姐高跟鞋的声音哢哒哢哒地走开了,“我们都是被困在这里的可怜人……”

她每走一步,高跟鞋里就发出“咕唧”一声,水从鞋子里漫出来,在楼梯上留下一个个潮湿的浮水印。

­阴­老太太望向刚才冯小姐所看的地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在小小的走廊里,悠长的叹息森森地回荡。

沉默者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一手夹着两只猫,肩膀上卧着几只,头上还趴着一只,背后的背包上,也有几只猫仔挤挤挨挨地卧着。

他的主人一边和肩膀上的猫搏斗,手里还使劲拖着一只肥猫的后腿往外走,那只肥猫杀猪一样嚎叫,看来对出门这件事相当不满。

­阴­老太太向他更深地弯了一下腰。

沉默者道:“这里又要变得和二十年前一样了吗?”

­阴­老太太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年轻,口音也变了:“是啊,所以还是请您离开一下,等事情结束之后再回来。”

“需要我的帮忙吗?”

­阴­老太太咧开豁牙的嘴笑了笑:“这里将有肮脏的东西,也许会伤害到您的。这种小事我们自己就可以解决,希望不会造成您的不便。”

“没关系。”沉默者看了一眼她的房间,“那里有一个小姐和她的兄弟,我能带他们一起走吗?”

“那真是再好不过,请。”

沉默者向门口走去,他身后的主人继续一路与肥猫搏斗着离开,一大群猫从他的房间颠儿颠儿地跑出来,跟在他们身后。

­阴­老太太的房门也开了一条缝,肥硕的三胞胎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外面,撒腿就跟着猫军团跑了出去。

何玉被宋先生和宋昕从楼上架下来,胸口贴着符,双目无神地望着前方。

“婆婆!我们走了!”三鬼转眼间就消失在半开的门外。

胡果连滚带爬地从楼梯上逃下来,大喊着:“啊啊啊啊!我再也受不了了!”冲出门外。

看着住客们一个一个离开,­阴­老太太慢慢直起了身体,在脸上缓缓揉搓,她原本苍老的脸庞上皱纹逐渐消失,整个人竟慢慢变得年轻起来。

现在站在那里的女人身上穿着老太太的斜襟大褂,却长着一张年轻的脸,这组合不能不说有些怪异。

­阴­女士从怀里取出一摞符咒,漫天撒开,符咒们飞旋散开,最后又直挺挺地落下,竖立在她周围。

她冷静地命令道:“现在开始封锁。没人的去一个,有人的去两个,202房间空下,其他全部封锁。”

那群符咒好像能听懂她的话一样,有几个蹦达着跑向一楼走廊,每到一个房间门口,都有一个符咒奋力一跃,黏在门上,像渗透一样消失在门板里,若是有人的房间,就会自动有两个符咒跳上去。而剩下的大部分符咒都一级一级地爬上了楼梯,向二楼进发。

***

温乐沣仍躺在那里没有动过。除了身周的大符咒圈外,他的头部所冲方向有一个稍小的符咒圈,温乐源盘腿坐在里面,眼睛盯着温乐沣头顶百会|­茓­,一根接一根地抽菸。

由于没有开窗也没有开门,连内屋和厕所的门都已经被封死,房间里弥漫着浓厚呛人的菸味,轻烟所占据的位置,已经从房顶蔓延到了距离地面不到半米的位置,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就算还没有尼古丁中毒也该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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