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婀娜大吃一惊站起来,眼光转到陈教练身上,忽然住口。
“一样的十字韧带断裂,不同的地方在于我这个是车祸造成的。”陈教练在黑纱后幽幽地接口,“比TEN更不走运的是,我在最糟糕的时候遇到了一个错误的人,做出了错误的决定,在一个人的心上留下了无法磨灭的伤痕。”
丁丁觉得她说的是麦教练,只言片语中抖露了当初分手的真相,相爱的人竟会如此结局,她不禁心下黯然。
陈教练却慢慢转过了目光盯在婀娜身上,“如果人生能重来一遍,我希望那条韧带在遇到你父亲之前就已经断裂。你我之间有着无法割断的联系,无论你承不承认,我永远是你的母亲。”
这话听得丁丁呆住,以前那些模模糊糊的地方慢慢变得清晰。
“我不会忘记是你把我带出修女会寄宿学校的,就象我永远不会忘记本就是你把我丢弃在那里的一样。所以别想我感激,更别想阻止我爱上短道速滑,金妮?陈。”婀娜转开头,一字一句说得很慢,满是怨恨。
原来陈教练叫做金妮?陈,这是丁丁第一次听到她的名字。
陈教练面前的黑纱轻轻颤动,“那时候我才十九岁,那男人又不愿意负起责任,我经历了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时光。教练建议把你送去修女会,至少衣食无缺、有人照顾。我的经济刚一独立,立刻就把你接回家了。我从没想过要强迫你,只是……只是希望你能实现我未能完成的梦想,这是一个母亲最普通的想法啊。”
“这想法令人厌倦。跳啊,婀娜,跳啊,不,这样不对,投入一点,别让我失望……我受够了,你看过你女儿一眼吗?你记忆里女儿的童年是什么样子?你眼睛里只有花样滑冰,只有精灵杯。你甚至都不愿意拿掉面具让我看一眼,麦教练比你更象个母亲,他还亲自给我烤生日蛋糕。”婀娜不愿意看她,却又忍不住想要看着她,斥责到后来变成大声的声讨。
“你尝不出母亲的味道吗?它是我亲手做的。这些年来一直不以真面目示人,是因为那场车祸留给我无法摆脱的梦魇,它不但夺走了我的梦想,同时也夺走了我曾引以为傲的相貌。”陈教练轻描淡写地道,缓缓摘下了帽子和黑纱。露出的那张脸以鼻子为界,左半边灿若春花,右半边从下眼睑至颚骨有一条横贯脸颊的深痕,看起来奇异诡谲。
谈话到这里嘎然而止,两人对峙着,象一场持久战中对阵的双方,早都已经心神俱疲了,但是谁也不愿意首先放弃抵抗,彼此都在妥协与坚持之间痛苦地摇摆着,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这种平衡会被任何一个微小的变数打破。
毫不知情况的艾琳端着午茶点心走进来,往中间的茶几上一摆,“自己学着做的小饼干,试试看味道怎样?”
婀娜的眼泪终于夺框而出,她胡乱用手指、手心、手背、袖口狠狠地擦掉它,眼泪却总是刚被擦掉就又涌出来,她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艾琳惊慌失措,手忙脚乱,“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丁丁低声安慰母亲,说这事与她无关,让她们单独呆一会就好。
在厨房里,她和艾琳听见抽抽搭搭的哭声混在一起,想是两个人在抱头痛哭。过了好一会儿,两个人牵着手走出来,眼皮都是红红的,面颊上尚有泪痕。
婀娜感激之余有些羞涩,“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
陈教练搂紧婀娜,那情形是典型的母女姿势。“谢谢。”
“很荣幸能接待两位。”艾琳也半蹲下来搂住丁丁的肩膀,“下次来,请一起。”
离开之前陈教练对丁丁道,“关于入社的事,请不要放在心上。我不会再勉强任何人替我实现愿望,你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自由选择,不必因我的话而动摇。八五八书房花滑与任何一项运动一样,都需要天赋和热情,加上坚持和努力,就会成为她那样的杰出的选手。”
丁丁奇道,“她?”
陈教练道,“我年轻时代最好的朋友,雷痕,15岁成名,出道四年间席卷了所有的女单世界冠军。因为她的左眼角下有一颗朱砂痣,被人们戏称为‘流泪的精灵’。后来结了婚,就在世界冰坛消失了。”
丁丁想着陈教练那番话,有好一会儿神不守舍。艾琳亲昵地拍她脸颊,“还魂……婀娜母女已经走远啦。”
又来了,真不知道谁才是小孩。她拉开艾琳的手,“妈妈,成熟一点好不好。”
“我们家丁丁就是太有大人样了,”艾琳耸耸肩走开,“什么事都藏在自己心里,我可是你的母亲呢。”
艾琳更象是她的朋友,而不是母亲。她看着艾琳的背影想,如果她的亲身母亲尚在,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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