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鹤庄的花园宽敞美丽,花木扶疏,浓荫密布,风景极其雅致。
但柳含蕊面对美景只感到更加孤单。
「嫂子,妳还好吧?」石天威担忧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我没事。」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失魂落魄,柳含蕊强自镇定地说,心里却苦涩地补充道:只是需要时间来适应并接受有一个风流丈夫的事实。
石天威同情地看着她苍白的脸劝道:「妳不要太在意,天雷喜欢女人并不是一件新鲜事,但他毕竟只娶了妳一人……」
可是他的话没能说完,柳含蕊已经蹲下身干呕起来。
石天威急忙轻拍她的背部,想让她好过一点。「要我去找天雷来吗?」
「不!不!你去忙,让我独处一会吧……」柳含蕊摇摇头,不好意思地说。
石天威理解地离开了。留下柳含蕊一人漫无目的地在花园内逛着,脑袋里一片混乱。她实在没想到自己竟嫁了这样一个冷酷无情的人!
不知走了多久,一堵开满鲜花的花墙挡住了她的路。她轻抚粉色花瓣,沿着它漫步,却在花墙尽头看到一道低矮的小门,门没有上锁,仅有一条横杠顶着。
看来「青鹤庄」真是威震八方,无人敢冒犯,所以才会如此疏于门户吧!
正思忖着,一声压抑的啜泣隐约传来,柳含蕊好奇地绕过去,看到那个名唤小梅的姑娘正独自蜷缩在院墙角落,将头埋在膝上哭泣。
柳含蕊被她的悲伤所感染,不由自主地朝她走去。
「啊,妳、妳是谁?」小梅听到脚步声抬起头,迷蒙的泪眼里有绝望和恐惧。
「我叫柳含蕊,是、是庄里的客人。」柳含蕊不想说自己与石天雷的关系,于是含糊带过,坐在她的身边轻声问:「妳为什么哭?我知道妳和那位瑞芳姑娘是石堡主的女人,对吗?」
小梅立即抽噎地说:「我不要做他的女人!」接着警觉而防备地看着柳含蕊。
柳含蕊安抚她。「别怕,我只是想帮助妳。」
小梅被她的温言细语和身上那种独特能安抚人心的力量说服,很快就平静了。
「唉,没人能帮得了我。」
「说说看,也许我能帮妳喔!」
「唉!」小梅紧皱秀眉。「我家是做木材生意的,为了石堡主的货,爹爹以我当作立约的交换条件……」
「他娶妳了?」既然有爹爹作主,那一定是有立定婚约的,柳含蕊痛苦地想。
「不!」小梅却惊骇地看着她。「堡主不娶妻的,他只是要女人。」
「什么意思?」柳含蕊胡涂了。
「爹爹只是把我送给他,做他的女人,不是妻子……」小梅尴尬地红了脸。
「岂有此理!妳爹爹怎么这么胡涂,而这石天雷也实在无耻!」柳含蕊忿恨地骂。
「嘘,妳小声点。」小梅惊恐地捂住她的嘴,说道:「妳不了解堡主,别看他总是笑面迎人,其实行事冷酷无情。每个人都怕他,他的武功高强,什么都敢做,大家还帮他取个外号叫『色魔堡主』……」
「什么?色、色魔?!」柳含蕊杏目圆睁,激动地抓住了小梅的手。
小梅说:「妳连这个都不知道啊?连三岁小孩都会唱--『色魔堡主入了关,不得美女终不还』呢!」
「什么意思?」柳含蕊麻木地问,她从未觉得自己有像今天这么笨过,好像除了问这句话外,她已经不会说别的了。
「意思是他喜欢女人,每次入关都会带美女回去。」小梅解释道:「几年前堡主看上了清河镇米行赵老板的女儿秋燕,可秋燕早已许配给米行管事赵长顺,但是堡主硬是掳走秋燕,还打伤赵长顺,此后『色魔堡主』的外号就这么传开了。」
「这事是真的吗?」柳含蕊心乱如麻地问,她不愿意相信自己所嫁的人会是如此邪恶的衣冠禽兽。
「自然是真的,赵长顺与我娘是同乡,是他跟我爹娘和伙计们说的。而且石堡主家里已经有了两个契丹番王送的鞑子女人了呢!」
「鞑、鞑子女人?!」柳含蕊的心再受重击,并止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小梅满脸愁容地说:「是那个瑞芳一路上告诉我的,还说她们不仅长得美,还会武功,堡主很宠爱她们的。」
「所以妳怕石天雷,不愿跟他。」这不是问句,只是柳含蕊下意识的陈述。
小梅点头,黯然道:「不光为此,我早有心上人了,可爹爹不允,还说如果我不从,他便自刎……呜,爹爹再不好,总归是爹爹,我岂可不孝?」
看到她痛苦的模样,一种同病相怜的感情在柳含蕊心中蔓延,她想要帮助她,可是除了逃走,她们似乎没有别的法子。
逃走?对,离开他!柳含蕊为突然闪现的念头而兴奋。「不如,我们一起逃走吧?」
「逃走?」小梅眼里闪着希望之光,但马上又熄灭了。「他们盯得很严。」
「总得一试吧!」柳含蕊鼓励地拍拍她的手,勇敢地对她微笑。
「谢谢妳帮助我,可是,妳为什么也要逃呢?」小梅关心地问。
「我日后再慢慢告诉妳,现在没时间了,我们得赶紧商量一下怎么逃。」
「要逃就要快,趁现在堡主正忙着安抚那只醋鸡,无暇他顾。」
「醋鸡?」
「就是瑞芳啦,刚才她一进大厅看到『囍』字,得知堡主昨天居然成亲了,就疯了似的哭闹,吵着要上吊,堡主忙着安抚她,我才得以溜到这里来。」
柳含蕊涩涩地说:「其实,她不需要吃这个醋。」
「妳……」小梅正待细问,一阵纷沓的脚步声伴着急切的呼唤传来,柳含蕊立即拉着小梅缩进花墙下的灌木丛里,示意她小心地掩藏好身子。
「蕊儿!蕊儿!」石天雷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怒气冲冲的声音里有明显的忧虑。他已经找她大半天了,他知道她在生气,但并不想对她解释什么,如此情急地找她,无非是不愿意他刚娶过门的新娘婚后第一天就养成跟他作对的习惯,更不能容忍她一不高兴就躲起来。
彷佛有所感应似的,他突然停在离她们不远处的灌木丛边。
两个女孩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小梅一手捂住嘴巴,另一只手紧拉着柳含蕊,长长的指甲掐进了柳含蕊柔嫩的肌肤。
柳含蕊轻捏她的手,示意她别怕。
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算了,天雷,我们还是快走吧,嫂子不会有事的。」
「你确定她在花园吗?」石天雷没理会天威的催促,只想找到他的新婚妻子。
「确定,而且在这里娘会照顾她,如果上货顺利的话,你最多明晚就回来了。都成亲了,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走吧!」石天威安慰着他。
终于,脚步声和话音远去,并逐渐消失。
小梅松了口气,正要开口说话,柳含蕊一把捂住她的嘴,示意她保持安静。
果然,石天雷浑厚的声音再次回响在空寂的花园,吓得小梅一颤。
「蕊儿,我知道妳躲在这里,我有急事必须赶去处理。妳乖乖留在青鹤庄等我。不要再躲了,不管妳躲到哪里,我都会把妳找出来的!记住我的话!」
花园里再次陷入寂静,这次小梅不敢再轻举妄动,只是看着柳含蕊。
柳含蕊的心却被石天雷的「隔空喊话」闹得七上八下,她不得不承认,尽管得知了他那么多恶劣的行径,但他的呼唤仍令她心潮澎湃,这让她沮丧不已。
「可以说话了吗?」见柳含蕊一直呆愣坐着,小梅忍不住悄声问。
「哦,可以,当然可以。」柳含蕊马上清醒。现在,她是非走不可了。
小梅这才放声惊呼:「原来妳就是他的新娘?」
「以后不再是了。」她冷静地制止小梅进一步的问题。「今晚打更后,我们在这里碰头,我知道花墙那头有个小门可以通往外面。」
两人商议好逃亡路线后,回到大厅。
瑞芳那个醋坛子随石天雷他们走了,二叔二婶除了关心地问候她们外也没有多说什么,这令她们着实松了一口气。
晚饭后,柳含蕊回到屋内想收拾东西,可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他送给她的。
想到那时看到他送的这些华丽精致的衣物和各种漂亮首饰时,自己曾有过的感动,柳含蕊不由心生悲伤,那时的她竟以为他是真心爱自己的,唉,多傻啊!
再看向大床,昨晚的一切又浮现眼前,令她娇躯轻颤,眼睛蒙上了一层泪雾。
不,不要再想了!柳含蕊告诫自己,推开了那些不属于她的情感和东西。
情感?东西?当世界已经整个在眼前崩溃消失时,它们又有什么意义?
脱下昨天行礼时二婶为她戴上的手镯及身上那套华丽高贵的衣服,柳含蕊换上以前穿的粗布蓝花衣裙,并庆幸昨天上花轿前没有忘记把这些旧衣物带在身边。
最后,她给天雷和二叔分别留了书信,再次环视这个让她终身难忘,充满喜庆色彩却冷清如冢的房间,吹灭了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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