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为这个。”笛哽咽道,“你们帮我跟人家打架,就像我的亲人似的,我不知道怎么报答你们才好。”
“嗐!”我笑道,“咱们本来就是亲人嘛!行啦!把眼泪擦干,别让那个混蛋搅了咱们的兴。你那个学生不来,正好咱们唱。看你,满脸泪珠儿,都快成林黛玉了。”
“那你想听什么呢?”笛用纸巾擦干眼泪,“你说个曲子,我给你唱。”
“《题帕三绝》。你现在唱这个,正合适。”
我是跟她开玩笑。没想到,话音刚落,琴声响起。“眼空蓄泪泪空垂,暗洒闲抛却为谁?”笛凄切切荡悠悠缠绵婉转的歌声,在教室里回旋跌宕。我倚着钢琴的一角,屈肘支颐,静心屏息听她唱。她微微仰着脸看着我,仿佛在向我倾诉衷肠。
“窗前亦有千竿竹,不识香痕渍也无?”唱完最后一句,她呆呆地看着我,任凭泪水一滴滴从眼眶中滚落。
“咱不唱《红楼梦》了,”我的心中也有些酸楚,“还是唱点别的吧。”
“那唱什么呢?你说。”
“唱邓丽君吧。”
“那唱哪一首呢?”
“随便。只要是邓丽君的,我都喜欢。”
笛给我唱了《但愿人长久》,唱了《独上西楼》,唱了《丝丝小雨》。我听入迷了,深深地受到了感动。这是真正女人的声音,是真正女孩的声音。她的声音足以唤醒男人心灵深处蛰伏的那个隐秘的梦,记起在那个隐秘的梦中自己是个男人。通过笛的歌声,我不但真切地意识到了我作为一个男人应当承担的责任,而且我还真切地理解了女人,理解了笛。在笛的歌声里,她寄托了多么强烈的对于爱的渴望啊!
我为笛唱了庞龙的《两只蝴蝶》。
笛为我伴奏,脸上渐渐有了笑容。我唱罢她为我鼓掌。
我问笛是不是也请岚唱一首。笛说:“好啊,我正想请岚唱呢。”岚现身,有些沮丧地看着钢琴说:“莫非轮到我就得清唱吗?我又不会弹琴。”我对岚说:“你和笛试试看,看你们两个人是否能配合一下,一个唱,一个弹琴。”岚瞪我一眼:“难道你忘了?我们俩只有一个身体,不论干什么都只能轮流着来。”我笑着说:“试一试嘛,不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岚笨拙地把手放在琴键上。奇迹真的出现了。只见岚的两只笨拙的手如灵魂附体一般,利索地弹出了上下爬音。“哇噻!”岚盯着那两只自己运动的手大叫起来,“这是我的手吗?我会弹琴了耶!”
“岚,你唱哪首歌?我来给你伴奏。”笛说。
“齐秦的《大约在冬季》吧,这首歌我熟。”
两只手熟练地弹出前奏。
“轻轻的我将离开你……”岚唱了起来。
倘若换成别人,谁也不会想到这是两个女孩的合作。弹琴的是一个,唱歌的是另一个。连我都产生了错觉,以为坐在钢琴前的岚在自弹自唱。岚唱的节奏忽快忽慢,经常自由发挥,俨然二把刀司机驾驶着一辆跑偏的汽车。那两只手或追赶或等待,始终把那辆不按分道线行驶的汽车纳于车道之内。“亲爱的你别为我哭泣,前方的路虽然太凄迷,请在笑容里为我祝福……”虽然音调飘忽,但岚唱得情真意切,“没有你的日子里,我会更加珍惜自己。没有我的岁月里,你要保重你自己……”
岚是唱给我听的,我听出了她的话外音。
我回之以《我心依旧》。虽然只会最后几句,但足以表达我的心意:“有你在我身旁,我全无畏惧,我知道我心与你相依。我们永远携手而行,在我心中你安然无恙,我心属于你。”岚笑着打了我一巴掌,笑道:“胡唱!你只有一颗心,属于我了,那笛怎么办?”还没等我回答,岚眼睛亮亮地说:“树袋熊,咱俩唱刀郎的《爱是你我》
怎么样?”
“行吗?笛。”我问笛。
笛没有回答,但那两只手已经弹出了前奏。
当岚唱到“爱是你的手,把我的伤痛抚摸”时,我感觉我的心在震颤。我和岚一起扯着嗓子喊:“这世界我来了!任凭风暴漩涡!”岚声嘶力竭地吼:“正是你爱的承诺,让我看到了阳光闪烁。爱,拥抱着我!”我俩合唱道:“我能感觉到他的抚摸,就算生活给我无尽的苦痛折磨。”岚热泪盈眶地接着唱道:“我还是觉得幸福更多!”
我泪眼模糊地把“觉得幸福更多”又重复了一遍。我和岚的泪水同时流下,为我俩共同经历的那些“苦痛折磨”,也为“幸福更多”。
“酷毙!”岚抹了一把眼泪,“痛快淋漓!”
“还是听笛唱吧,”我说,“笛,来一个。”
琴声的味道突然一变,笛弹起了《it’sabeautifulday》。我看过莎拉·布莱曼的dvd光盘,知道这首歌。从笛的喉咙里发出了悠扬、迷幻、令人震撼的声音。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看见了大海,看见大海尽头一艘缓缓驶来的轮船上升起一缕袅袅青烟。她用英文和意大利文唱,结束时变成了中文:“这是美丽明朗的一天,但却是我的最后一天。”
“唱得好,但歌词不好。”我说,“‘我的最后一天’,听着总感觉不吉利。”
“那我给你换一个吧。”笛微笑着对我说。
笛唱起《whatawonderfulworld》。我的英文有限,听不懂她唱的是什么。她微笑着看着我唱,像在和我说话,告诉我今天的天气挺好,她的心情也不错。我像是听懂了似的频频点头。我们的目光碰到一起,她没有闪避,脸上也没有羞涩,娓娓唱出我心领神会的亲切话语。
忽然,她用中文大声唱道:
天上彩虹的颜色如此漂亮,
人们的脸庞也是一样。
我看到朋友互相寒暄说,你好吗?
他们真正想说的是,我爱你!
笛的歌声在“wonderfulworld”的反复吟唱中结束。
我的耳畔“wonderfulworld”继续回荡不已。我忘记了身在何处,忘记了期待着赞美的笛,完全沉浸在了笛的歌声为我描绘的“wonderfulworld”里。
我听见有人鼓掌。那是岚。岚在为笛热烈鼓掌。
“听傻了吧?”岚冲我挤了挤眼睛,“我早就说过,听笛唱歌,能迷死你!”
“是啊,”我长长地吸了口这美妙夜晚的空气,“都忘记我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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