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话里带有戏谑,但杜棣的声音还是压的很低,生怕杜太太听到一样,吴妈眼里露出笑意,二爷性子活泼,偏偏太太又是个严肃的,也不知道像哪个。
接着是杜二老爷的长子杜栋,他不过十四,一脸严肃的样子不似爹娘,倒有些像杜太太,行礼之后一本正经的说着吉利话,倒有点像小孩装大人。
杜栋之后是杜桐的另一个弟弟杜梁,行礼时候他有些好奇的看着雀儿,年纪还小的他还有些不大明白为什么哥哥成亲娘不大欢喜,说什么婢女不婢女,可是婢女多好,从小在杜家长大,一定会很听话。
杜梁身边是杜二老爷的二儿子杜朴,他今年不过十二岁,平时和杜梁最好,在杜梁行礼时候他也打量着雀儿,这个大嫂,看起来还没母亲身边的香儿姐姐漂亮,为什么大哥会娶她呢?
杜朴之后就是杜家的女孩了,最大的杜桦刚过十岁,一举一动都很端庄,除了年纪小些,发刚垂髫,活脱脱是杜太太的翻版,接过雀儿递上的礼物,脸上虽有笑容,雀儿却还是能看出那种礼貌而疏淡的感觉。
雀儿心里不由咯噔一下,自己的这位小姑可不像别的同年龄的小姑娘那么好相处,这么大的孩子,在乡间还真是爱玩的,可看这位小姑眼垂着,坐的端正,连笑都是那样淡淡的,这怎么相处雀儿一时都不知道。
杜三老爷的两位千金,杜杉杜杨,两人接过礼物时候脸上甜甜的笑容让雀儿心里一暖,果然杜三太太为人温柔,连生出来的女儿也不像杜太太的女儿一样严肃,虽说这两位姑娘坐的也很端正,可是杜杉的脚在裙下是交叉在那里,杜杨的手在袖子的遮掩下拿着个什么东西在玩耍。
礼行毕,杜家的主人都见过,杜桐夫妻坐到小辈们坐的最上面,吴妈这才带着家里的男女下人们来给大爷,大奶奶见礼。
院子外面跪了黑压压一院子的人,杜太太已经预备了五十两银子打赏下人,自然用的是雀儿的名义,雀儿把沉甸甸的银子交给领头的吴妈由她散去,这一早上的事这才算完,雀儿这算是正式进了杜家门,成了杜大奶奶。
今日的午饭就是在一起吃的,男人在外,女眷在内,下人们也各自有酒席,雀儿初做新妇,要伺候杜太太用饭,这种伺候人的细活,她是做不来的,不是打翻了酒杯,就是夹错了菜。
见秋红的动作是有条不紊的,雀儿越发心急,怎么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在她又把杜太太要的小炒猪肉夹成了旁边的板栗菜心的时候,杜二太太笑了:“大嫂,不是说大奶奶是庄上婢女,怎么连伺候人的小事都做不好,难道是只会烧火,不会做别的?那大嫂日后可就有口福了。”
雀儿听了这话,本就心慌的,筷子上夹着的菜心掉了下去,一颗黄澄澄的板栗掉到了杜太太的酒杯上,雀儿的脸顿时红了。
秋红已经拿起旁边小几上的酒杯给杜太太换掉,旁边的婆子也用抹布把菜心擦掉,杜太太等她们做完了才淡淡开口:“二婶说的是,杜家也不是小门小户,娶个媳妇回来就是伺候婆婆的,这些事,有丫鬟们做就成了。”
说着对吴妈吩咐:“给大奶奶安个座儿,以后没外客,大奶奶就不用过来伺候用饭了。”吴妈端个椅子过来,雀儿有些忐忑,不过这站了半日,腿总是酸的,谢过杜太太后坐了下来,杜太太这才重新拿起筷子:“吃饭。”
杜二太太嘴角扯了扯,什么都没说,杜三太太只是温柔一笑,拿起筷子夹了筷鸡肉给杜杉,一餐饭就这样静悄悄吃完,饭后,杜太太和妯娌们说笑一会,也就各自散去,雀儿这才得空告退。
出了门,雀儿长舒一口气,难怪那日娘得知自己嫁进杜家,眼里满是忧虑,富家奶奶不好做,自己还当娘是说笑话的,从昨日进杜家大宅开始到现在,好像都没松过一口气,繁多的规矩,下人们看起来谦卑无比,但眼神里总是有点别的东西。
还有那看自己眼神里面总是有些嘲讽的二婶,雀儿叹气,这可和当初在杜家庄子里面不一样,那时顶多就是庄上管事的张婶子会扯着嗓门骂自己不该又淘气上树,怎么都没个姑娘的样子,可是现在不行,没有人会骂你,但那种感觉还不如被张婶子骂自己几句来的爽快。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我不要脸的说,雀儿就是照进杜家的一缕阳光,在适应杜家的同时改变杜家,我太不要脸了,掩面下。
姐妹
雀儿进到大宅里已经有半个来月了,这半个来月,雀儿算是渐渐适应了杜家的日子,早起梳洗完,就去给杜太太请安,请完安要陪着她说说话,但杜太太对什么话头感兴趣,这是雀儿挑起几次话都没明白的,好像她对什么都感兴趣,又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杜桦活脱脱是杜太太的翻版,雀儿说话的时候她总是那样含着微笑在听,眼里也很平静,而雀儿分明感到一丝她们的不耐,每次都是提起话题,又匆匆结束。
再陪着坐一回也就各自告退回房,路上碰到的丫鬟婆子对雀儿很礼貌,可是雀儿望着天空,总是有丝不确定,自己是嫁进杜家,也被人称为大奶奶,可是又好像只是这个家的一个客人,不像是家里人。
回到房里,往往杜桐还在书房读书,他年少聪明,杜老爷盼着他能考上功名,也算是接了书香,毕竟杜家上一个当官的还是杜老爷的祖父,前明的知县,杜老爷的爹又秉承庭训,绝不在新朝出仕,连新朝赏的功名都不肯受。
杜老爷就更是只擅长做买卖,不长于读书,两个弟弟也是如此。新朝也建了五十来年,那点骨气持续两代也算不易,何不就在年轻一辈里读书出仕,继了书香?要知道杜老爷的高祖可是曾任过武英殿大学士,谥号文恪,杜家大门上曾高高悬挂学士府。
杜桐纵然还是在新婚,也要在书房用功,于是雀儿只能在房里读书习字,说来惭愧,个个女子都会的女红她是一窍不通的,一来自从雀儿的爹死后,雀儿的娘忙于生计,这些也没教导她,等到雀儿娘想起雀儿年纪渐大,怎还到处在山野疯跑时候,也来不及,这才把雀儿送到杜家庄上做事,好学学规矩。
二来到杜家庄上之后,雀儿口乖舌甜,哄得张婶子十分开心,这些衣衫鞋袜的事,就被张婶子包了,雀儿除了会缝个破口,连双鞋都不会做。
到了午饭时候,去陪着杜太太用午饭,虽说饭桌上有三个人,寝不语的规矩雀儿是不守得,但是这食不言,杜太太是着实守得,饭桌上别说谈笑,连勺子碰到碗边的声音都听不到,午饭完后小睡一会,然后又是习字,用晚饭,一天就这样完了,周而复始,雀儿每每坐在那里的时候就在走神,每日都像这样过,杜太太她们不觉得闷吗?
“闷,怎么会闷?”说话的,是雀儿的姐姐凤儿,此时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坐在雀儿对面,白皙如葱根样的手交叠着放在裙子上,指甲上涂得蔻丹红的让雀儿有些刺目。
这个比雀儿大五岁的姐姐,雀儿从三岁后就只见过两次,一次是父亲去世,另一次是凤儿出嫁,张老太太给个恩典,让雀儿的娘带着雀儿前去见凤儿。
今日门上传报说宁家的五奶奶来访,雀儿直到见到人才知道宁五奶奶才是凤儿,她脸上和煦的笑容,和杜太太对答时的恰到好处是雀儿从没在她脸上见过的,唯二的两次见面,凤儿脸上的笑容都是客气而生疏的,不像现在带着亲热。
在杜太太那里坐了会,才回到雀儿房里,虽说和姐姐一向不是很亲近,但总比陌生的人好,看着她,雀儿不由问出那话,谁知得到的是凤儿这样的回答,雀儿不由眨了眨眼。
凤儿看着妹妹一脸的稚气和天真的举动,微微一笑:“妹妹,你从小和我不一样,长在爹娘身边,娘也糊涂,你再怎么说也是张家的子孙,怎么就把你送去服侍人?还好有祖宗保佑,你被杜家看中,不然张家的列祖列宗连脸面也丢尽了。”
凤儿的话温柔和蔼,说话时候唇边一直有笑,雀儿看着姐姐说话时候一张一合的唇,心开始往下落,粉色的唇往上扬:“宁五奶奶,你在这里说娘糊涂,怎么不去问问当日把我们赶出张家的大伯他们?”凤儿一愣,这个妹妹虽是一娘所出,只是凤儿从小得到张老太太喜欢,养在张老太太身边,年纪稍大,又定给了宁家,当日张老太爷去世,大伯以父亲是庶出为名,只分了薄薄的一份产业,母亲娘家也没势力,只得带着雀儿离了张家,那时娘也曾问过自己,要不要随爹娘走了,不等自己回答,老太太身边的婆子早笑着说,三姑娘自然是跟着老太太,宁家认的,是张府的三姑娘,而不是张四爷的女儿。
那年,雀儿只有三岁,当时光过去,听的父亲不善生产,那份薄薄的产业也守不住,积劳成疾去世的时候,凤儿心里也曾有过一丝惆怅,但随即又被庆幸笼罩,若当日随了爹娘去,又怎能住在这锦绣堆里,受了丫鬟们的服侍呢?
此时听了雀儿的问话,凤儿的心微微慌乱一下,接着就道:“妹妹,那些事都是长辈们的,况且爹去世已久,祖母已过八旬,知道当日为了憋口气,赶出爹娘委实不对,但不管怎的,祖母也养育了我一场,妹妹,难道你要我指责祖母吗?”
雀儿的眼上蒙上一丝阴影,接着就又散去,只是低头不说话,凤儿握住她的手:“妹妹,那些事都过去了,大伯已经吩咐下人去把母亲接回张府,还给你备了份嫁妆,吩咐给你送过来,这富家儿媳妇,没有嫁妆,是要被人看不起的。”
雀儿抬起头,一双眼依旧清清亮亮:“五奶奶,若我没有嫁进杜家,而是嫁了个乡下穷小子,张老太太和张老爷也不会如此对我吧。”雀儿这丝毫不拐弯抹角的话让凤儿愣在那里,她原以为雀儿不过是那种乡村姑娘,有什么一眼就看到了,哪懂这深宅大院的弯弯道道?
还预备雀儿接了嫁妆,接着好好的和雀儿叙叙姐妹情,把怎么在这深宅大院过的好的法子教了,最后再把张老爷所托付的说出,谁知雀儿竟一语挑破她的来意,不过她总是经过些事的,只一瞬就笑道:“妹妹,你说什么呢?大伯他是真心的,就算你没嫁进杜家,他也早预备派人去把你和娘接回去了,只是人还没出来呢,就遇到你出嫁的大喜事,这才又赶紧预备嫁妆,好给你面上增增光。”
雀儿脸上的笑容没有变:“宁五奶奶,请您回去罢,当日张老爷既说过,分家之后就各是各,要饭也别要回到张家门上,给张家丢脸的话,爹临死前也说过,只恨自己不能干,连累妻女受苦,爹如此,我自然也会如此,既各是各家,自然就无需再说这回不回去的话。”
凤儿只是微微叹气:“妹妹,我知道你心里有怨,你和娘这些年在外面也吃了不少的苦头,可是你也是明白的,当日若娘的娘家能说上话,分家时候也不会只有薄薄那点,你认了张家,不为娘,为你也是好的,有什么事,张家能给你撑腰,好过娘只是个寡妇。”
雀儿的眼微微往上挑:“宁五奶奶,多谢你的好意,只是我虽生长乡间,也听过一句话,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着嫁时衣,若自己有了本事,赤手空拳也能打出一片天来,若自己没了本事,守着金山也会饿死,我虽没几分本事,却有那么几分骨气。”
这话是说的绝了,凤儿再没话说,她只是叹息:“罢了,你的怨气不是我能解的。”雀儿一笑:“说什么怨气不怨气,那些都是老辈子的事,今后也不过就是做个一般来往罢了。”
凤儿没有接话,话不投机的两姐妹相对无言,丫鬟请凤儿过去杜太太那里用饭,凤儿起身道:“家里还有些事情,饭就不用了,还请带我到你们太太跟前说一声。”
雀儿也不在乎她在不在这里用饭,陪着她到了杜太太跟前,凤儿辞过,杜太太也没强留,雀儿送她到二门上,凤儿看着不发一语的雀儿,临上轿的时候说了一声:“妹妹,你真信也好,假信也罢,日后有事,你遣人来说一声,我能帮的就会帮。”
雀儿的脸还是那样平静:“多谢。”看她依旧拒绝的神情,凤儿上轿而去,张家的人还在自家等着呢,娘也没有回到张家,当初若是随了爹娘去,又是怎么一种情形?凤儿看着自己身上的穿着,冷笑一声,别傻了,雀儿不过运气好,不然哪家富家会娶她?
雀儿看着凤儿的轿子远去,头微微侧一侧,有了张家的助力,自己在杜家似乎会好过一些,娘曾说过,别人的好意不要轻易去领,因为这个世间,不求回报的人太少,况且见便宜就占,那也不是好姑娘该做的,张家今日的好意,绝不是后悔,不然这十多年,自己母女衣食不周的时候,张家的人可没有接济过,要不然自己也不会被送进杜家做工。
想到这里,雀儿示意小冬她们跟着自己回去,到杜太太房里时,里面是难得的有些慌乱,雀儿还不及行礼,就听到吴妈在那里招呼:“快些寻小厮拿梯子来。”
雀儿好奇问道:“吴妈妈,这是怎么了?”吴妈指着树梢:“那个瘟猫,淘气的不行,把太太的金钗叼上树阁在那里。”说话时候,蹲在杜太太脚边的猫喵了一声,似乎带有一丝得意,杜太太已经把它抱起来:“好了,它历来爱玩这些,你快些唤小厮拿梯子来。”
雀儿看看那树,高不过两人,那金钗挂在树梢,亮晃晃的直晃人的眼睛,树下还有石凳,眉头一皱:“吴妈妈,不需拿梯子了。”吴妈还在发愣,雀儿已经爬上石凳,这个举动把还在训猫的杜太太吓到了,饶是镇静,也张嘴啊了一声。
吴妈更是夸张,回过神来叫了声:“大奶奶,这使不得。”就见雀儿已经爬到树上,用手去勾那树梢上的金钗,这个动作把吴妈的魂都快要吓飞出去,忙吩咐丫鬟去拿被子这些垫在树下。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超级郁闷啊,某人弄资料的时候,把我所有的文档全都删了,我差点吐血,三百多万字,14个完结文的东西啊,里面还有四五个没在网上发表过的开头,今天找啊找,总算在网上下了12个完结文的文档,可是我的Chu女文文和马甲文文的文档就永远找不到了,呜呜呜,我20多万字的马甲文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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