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少?雀儿白他一眼:“你啊,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那些东西,一年到头,也有个两三百两银子。”杜桐没料到竟有这么多,眨眨眼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雀儿起身坐到床沿:“罢了,既是祖父定下的,他们又拿惯了那钱,若是一下收回来,不知道背后怎么怨呢。”说着就叹气,杜桐看着雀儿只扯着帐边垂下穗子,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做到她身边抚着她的背:“你也别想那么多,没有这条路,还有旁的路呢。”
雀儿直直躺了下去,扯过被子遮住脸:“巧媳妇还难做无米的粥,况且我这不巧的媳妇?”杜桐给她脱了鞋,又伸手把她鬓边的簪子拔掉,把被子拿开:“我媳妇再说不巧,天下就再没巧媳妇了,睡吧,等明儿醒了,就有主意了。”
话虽然是这样说,当雀儿一早醒来的时候,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两个法子,一是把庄上那些出息尽数收回,剩下的就只有裁人了,而能被裁掉的,就是朱愫和杜桦房里的人,怎么算都是得罪人的事。
梳洗完毕,就到杜太太房里去,杜太太虽然静养,但这礼可不能废,再说婆婆有病,本来该媳妇伺候的,自己都不能在面前伺候了,这安就更不能不请。
离杜太太房门还差一些路,就听到里面传来笑声,这倒是件稀奇事,雀儿快步走到里面。杜太太半躺在床上,瞧着精神好了一些,杜桦坐在她身边,侧着头在笑,朱愫坐在桌子边,脸上也带着笑容。
看见雀儿进来,杜桦忙起身笑道:“大嫂你来晚了,方才二嫂还讲了笑话,难得二嫂讲笑话。”朱愫也忙起身,雀儿急走一步挽住她:“二婶有了身子,就别如此拘礼。”等朱愫坐下,雀儿上前给杜太太请过安才笑着对朱愫:“二婶难得讲笑话,也不知讲了些什么?”朱愫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我没什么可帮的了忙的,古人尚且彩衣娱亲,就给婆婆讲两个笑话,解解闷,也算一件事。”
雀儿脸上也笑着,听到朱愫说没什么可帮忙的,差点冲口而出,把你房里的下人裁几个,就算帮了大忙。不过雀儿知道朱愫和自己不一样,她太过心细,真这样说了,只怕她会以为是自己当了家就拿她做伐,要想个什么法子,让她主动开口减些人才好。
说笑之间,吴妈端了药进来,雀儿和杜桦服侍杜太太喝了药,又服侍她躺下,已经有管家娘子在外面等着,雀儿这才出去见管家娘子们。
日常的事也就是这些,雀儿打发走了她们,昨日的念头又浮了上来,要不要去问问杜太太,要不要把这些银子收上来,就算不能全部,一半也是一百两银子啊。见雀儿在那里皱眉细想,吴妈已经笑道:“大奶奶是不是已经有了什么主意?”
雀儿叹一声:“昨夜我想了一夜,竟只有两条法子。”竟有两条法子?吴妈的眼一亮,走近一步:“大奶奶若有了主意,先说给小的听,若真能做,再去请太太示下。”
雀儿沉吟一下,把这两条法子说出。吴妈的眉头皱紧:“大奶奶,虽说是好法子,可是庄上的人伺候了几代,当年太老爷又开恩放话,现时没有加恩,还要收回来,只怕是不成的。”
哎,雀儿趴在桌子上叹了一口气,都这时候了,还想着加恩,等过不下去的时候,落到卖庄子过活的日子又不是没有?吴妈见雀儿这样,想了又想:“不过二奶奶屋里的人,确是多了一些,不然,等小的想个法子,吹个风声,让二奶奶主动提出裁人?”
这可好,雀儿一下坐直起来,眼亮晶晶的:“吴妈妈,若真如此,就省了不少的开销。”吴妈笑一笑,接着又道:“不过大奶奶,这当家过日子,光靠省是不成的,还是想别的法子更好些。”
这个自然,吴妈见雀儿的眉头又皱起,笑着道:“大奶奶也别太挂心,当日太太初当家时候,也是足足过了三月才全上手的,大奶奶今儿还是头一天呢。”那时和现在不一样啊,那时可没那么大的窟窿等着去补。
不过这话雀儿没说出来,除了田产,就是铺子了,铺子一年有六百两银子的出息,要是多些该多好,不过铺子一直都是杜老爷在打理,若说庄子上的出息雀儿还能打些主意,那铺子里的就打不了主意了,再说这出头露面做生意也不是女人家做的事。
雀儿还在苦恼,已经有人进来:“大奶奶,媒婆来给四爷说亲。”雀儿一下想起来,怎么还忘了这么大的一件事,四叔的婚事就要定下来,到时办婚事也要银子,银子啊,到处都要银子,这没银子的家怎么当啊?
给易收难
心里虽这样想,雀儿还是让媒婆进来,媒婆来了一双,见了雀儿,先跪下磕头,雀儿让她们起来坐在一边喝茶。苏媒婆手上接过茶,嘴里的奉承话可就开始:“小的一直听说大奶奶是个极知礼聪明的女子,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苏媒婆开口,秦媒婆就跟上:“大奶奶这样的女子,也要出色点姑娘,才能配上做妯娌。”苏媒婆听了这个,把手里的茶杯一放,起身走到雀儿跟前,凑近些道:“就是这样说,今日说的这个姑娘,论起人品相貌,再和府上四爷相配不过了。”
雀儿脸上只是带着淡淡的笑,听着两个媒婆口里说的天花乱坠,再怎么好的姑娘,现在没有银子,怎么娶亲?送走两个媒婆,雀儿看着留下的庚帖,这婚姻大事,自然不是自己这个大嫂所能主张的。
来到杜太太房外,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阳光毫不吝啬的洒在院内,冬瑞坐在门口手里虽拿着针线,但头已经往下垂。听到脚步声,冬瑞站起时候眼还有些惺忪,等看到来人是雀儿,立即精神了。
迎上前道:“太太方才歇下,奶奶是在这里等会还是奴婢去瞧瞧太太有没有醒?”雀儿微微点头:“就在这里等着吧,娘既在歇息,我等一会也没什么。”
冬瑞急忙檐下放好椅子,摆上垫子,请雀儿坐下。春日的阳光晒在人的身上,让人觉得有些发困,小冬早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见雀儿看向她,忙用袖子遮住嘴不好意思的笑了。
这样的时光,就该和女儿在一起,抱着她晒太阳,听着她咿呀学语,然后母女俩再沉沉睡去,而不是在这里心事重重的等着。这家可真不好当,雀儿用手撑住下巴,为什么许多人都想着当家呢?
帘子挑起,夏青从里面走出来:“冬瑞,快些去打水。”说完才看见雀儿坐在那里,忙上前笑道:“大奶奶来了,可巧太太醒了。”雀儿点头站起。
杜太太半靠在床上,虽小睡了会,但脸上的疲惫之色是掩盖不住的,雀儿上前行礼毕给她在背后垫了个枕头,让她坐的更舒适些才笑道:“娘今日瞧着气色好多了。”
冬瑞端着水进来,雀儿忙捞起手巾,递给杜太太,杜太太擦了把脸才笑道:“这忙惯了,一闲下来还有些不习惯。”
雀儿接过手巾放到盆里,笑着道:“婆婆看重媳妇,让媳妇学着管家,只是媳妇才能总有不足,这有好几件事不知怎么处置呢。”是吗?杜太太看向雀儿,见她有要下床的意思,夏青忙上前搀扶,杜太太在桌边坐好才开口道:“有什么事呢?”
雀儿心里一动,先把几件小事说了,这才笑着道:“方才有媒婆来给四叔说亲,说的是离城十里罗家的姑娘,这姑娘今年十四,小四叔一岁,人品相貌都是上等的,这种大事,自然是婆婆做主。”
杜太太听到是这事,笑着道:“罗家的姑娘,不知行几?”雀儿想了想才道:“行二。”杜太太偏头稍一思索:“行二?那姑娘我就见过,罗太太曾带她出来过,那时候才七岁,可伶俐的姑娘了,也不知现在过了这么些年,还是那样吗?”
说着杜太太顿了顿,看向雀儿:“你寻个人去打听打听这姑娘如何,要真好,就定了吧。”雀儿忙应是,见杜太太此时精神还算好,忙道:“不过婆婆,媳妇还有件事。”还有事?杜太太有些疑惑,雀儿咬一下唇,低低的道:“婆婆,家里的光景……”
杜太太已经止住她,用眼示意夏青她们退出去,房里就剩的她们婆媳二人,杜太太才道:“我也明白家里的光景不尽如人意,这些年,出息还是那么多的出息,但花钱的地方越来越多,再说你们也长大了,该分门立户,家里的产业只有那么些,这些年我想了多少俭省的法子,也不过杯水车薪。”
说着杜太太用手抵住头,似乎又头疼起来,看着桌上的茶壶,瓷质细腻光亮,但隐隐可以看到茶壶把那里脱了一小块釉。雀儿垂下眼眸:“娘说的是实情,只是开源节流,光节流可不成,也要开源。”
开源?杜太太笑一笑,世家子大抵如此,家里的祖业充盈,铺子田庄都是按时送上出息,再娶个能干的媳妇打理家务,一生衣食充足的过。杜家前一代还能如此,到了杜老爷这里,祖业各自分开,一年也就这些出息,杜老爷已当无限节省,哪晓得稼穑艰难这四个字。
若杜桐的学业成了,不说考中进士,就是中个举人,也能让家里多些进项,只是他虽聪明,几遍要进场,都有事耽搁,难免是时也命也。
杜太太叹口气,轻轻拍雀儿的手一下:“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也聪明,只是你我终是女人,这开源的事,还是要老爷拿主意。”
要公公拿主意?雀儿的眉微微皱一下,自己这位公公,为人温文尔雅,是个翩翩君子,但要说谋生,只怕就和自己的爹一样。
一想到此,雀儿脱口而出:“娘,其实,田庄上那些鲜藕鱼塘,还有竹林的出产都可收回来,不说拿出去买,就算自家用,也省好些银子。”
杜太太登时脸上就变了颜色,雀儿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但还是咬着唇不肯低头。杜太太看了雀儿半响才叹道:“你啊,终究是小孩子见识,这做上人的,总要给下面的人施恩,才能让他们死心塌地为你做事,杜家现在又不比以前,你太公才把田庄那些额外的利息,赏给管庄的,免得他们心生怨恨,不好好为你做事。”
雀儿还是不服:“可是娘,杜家一年也是给管庄的工钱,而且还不少,况且田庄这些额外的利息,一年也有两三百两,我们从庄上能收到的,折成银子,不过四百来两,这些并不是小数。”
杜太太见她还要争辩,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你懂些什么?哪有这样斤斤计较?”雀儿见很少发火的杜太太脸沉下来,伸手按住她的膝:“娘,媳妇这也是心疼娘在这里克扣自己的用项,管庄的那些反在那里大手大脚的花。”
听她这样说,杜太太叹了口气,摸一摸她的脸:“你还不是一样,把亲家太太那边的供养都停了,这到底是过的什么日子?”说着杜太太有些怀疑,娘一向的教导,宁愿自家省些,也别亏待了下人,这样才会得个好名声的说法到底对不对?
见杜太太提起这个,雀儿笑了:“做媳妇的不过算上行下效。”雀儿抬头见杜太太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索性道:“娘,虽说做主家的施恩是对的,不过也有句量力而行,今时比不得往日,那些店里的积欠总是越来越多,而看着白花花的银子不在自己手上吧?”
若是平时,杜太太早斥责雀儿这样说法实在太过小家子气,可当了这么多年的家,杜太太确是觉得手头是越来越紧,对下人的施恩虽依旧如此,但还是有人不满。杜太太觉得头又隐隐疼起来,用手撑住头:“你说的虽对,可是给出去容易,收回来难。”
雀儿自然是明白的,她点一点头:“娘说的我明白,这也不能操之过急,慢慢的收回来就可,眼前要紧的是四叔的婚事,若定下来,下聘这些都是要银子,这时才四月,田租要到七月才能收,铺子里的出息,不过就够日逐过活。”
杜太太叹气,看着雀儿不说话,雀儿有些明白了,这些都可以在别的店里欠的,杜棣成亲时候在那些店里的积欠差不多有七八百的银子,直到收了田租,杜棣成亲时候又收了些贺礼,这才把那些积欠还完。
可这样总不是常法,若是铺子里的利息再多些就好,雀儿还想和杜太太商量,见她又要闭眼,忙唤进夏青她们进来伺候,自己回去重新筹划。
给出去容易,这要收回来,就要好好筹划,雀儿只觉得脑子疼,猛然外面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接着有人气冲冲的掀帘子进来,小冬忙上前阻止:“这是什么地方,容你乱闯的。”进来的人把小冬推了一下,走上前也不施礼,只是气狠狠的道:“大奶奶,我倒想知道,你这当家头一天,就削了我们这房的开支为的是什么?”
雀儿听这声音有些耳熟,再一看,见是朱愫身边的刘三妈,这下就奇怪了,自己并没削了她们这房的开支?不过雀儿懒得和她说话,小冬已经站稳:“刘妈妈,你这话问的奇了,大奶奶哪里削了你们的开支?”
刘三妈的头一扭,对小冬道:“方才我去厨房,给姑娘炖燕窝粥,谁知厨房竟然说,姑娘的燕窝粥一天只有一碗了,再多的就没了,这不是削了开支是什么?”
燕窝粥,这事怎么和燕窝粥扯上了?小冬已经又开口了:“刘妈妈,二奶奶的燕窝粥,是交给厨房,厨房熬出来的,和大奶奶有什么关系?”刘三妈哼了一声并没说话,雀儿已经开口:“和她说什么,把她送去给二奶奶好好管教。”
小冬答应着刚要出去,刘三妈已经拦住她:“你算是什么人?来我面前说这些,当年我在尚书府……”不等她说完,外面已经传来说话的声音:“刘妈妈,你在家里闹的还不够,怎么又来闹大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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