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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黑白道 > 18

18

这是宁静地声音,李斌良听得心里热流涌动。

屋里一下静下来,片刻,高苹的怪笑声传出来:“哟,听你说的,对他还挺有好感呢?行了,今后我们可不敢再说这些了,你不会把我们的话告诉他吧……”

李斌良听到这儿就离开了,可心里十分感激。后来见到宁静,对她表示感谢。她却淡淡地一笑:“没什么,我只是听他们说得太不象话了,顶他们几句……你也不要往心里去,走自己的路……真的,象你这种人现在太少了,特别是男同志里边更少,不为官,不为权,只想­干­事……”

这种评价使李斌良更感动,而且对她产生了强烈的好感,不由用半开玩笑的口吻问她:“难得你能这么看我,太谢谢了,可是,你自己呢?你想不想当官?当初,你爸爸可是市长啊!”

她又淡淡地一笑:“那有什么了不起?我爸爸活着的时候就没把官当回事,还总对我们姐弟说,做人比做官重要,要先做人后做官,一个人的价值也不是由官的大小来决定的,关键在这个人的自身,在他的心灵,在他的品质和才能……我是一个平凡的女人,只是想过一种平凡的生活,把自己的工作做好,不让人说出话来,同时,把家照顾好,把儿子培养好就得了,没什么大的理想……可这不影响我对人的评价!”

李斌良知道,宁静说的是真话,而且她是按着自己说的话去做的。她到公安局也快十年了,工作踏实,作风严谨,很受好评,可提了好几回女­干­部也没有他,连新来不久的高苹都提成股级侦查员,她还是一般民警。对此她无动于衷,照样埋头工作,这使李斌良看到了她的内心世界,看到了她那颗平淡而真诚的心,更增强了对她的好感……他又想到自己的妻子王淑芬,她满脑子是官、官、官,回家谈的也总是这些,今儿个他提起来了,明天他调到有权单位了,后天又是哪位领导要安排谁了,还经常埋怨自己不会­干­,提得慢,恨不得一下子让自己上去……

从那件事以后,他对她从前的好感演变成了一种特殊的感情,他觉得自己和她的心是相通的,闲下来总想和她靠近,说几句话,一见到她就感到特别的高兴。但终因男女有别,自己还是队领导,让别的同志看见过份接近她,恐怕会产生议论。特别是高苹和她同屋,他就更注意控制自己。

想着她,想着她明亮的眼睛,他果然心情高兴起来。可很快又清醒过来,在心里告诫自己:“李斌良,你这是怎么了,想她­干­什么……”又强制自己转移思绪,可再也想不出高兴的事来,只好转移到案件上,想到几乎遇害的夜晚,于是,他又看到那飞驶而来的吉普车,看到门打开,一个瘦削的身影跳下车,向自己奔来,手中还有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好久好久,他才慢慢入睡。

13

第二天早晨起来,李斌良感觉身体好了一点。上班前又去了医院一趟,医生检查后感到很奇怪,他出院后好象比在医院里康复得还快,身体有点问题已经不大,头上的一圈绷带也扯了下去,换成一块纱布粘在撞伤的部位。身体的康复使他受到鼓舞,心情很好地回到队里上班,电话铃声响起,又接到一个令他心情更好的电话。

电话是政工科打来的:“李教导员,有件事通知你,局里要举办新警培训班,凡新录入和调入的民警都到政工科报到,参加培训。时间半个月。”

也许是错觉。李斌良觉得,这是自己和蔡局长的谈话发挥了作用,心情更舒畅了。他又拿起电话让铁忠到自己办公室来。

铁忠来了,穿的好象比昨天朴素了一些,但他那气质和作风可不象衣服改得那么快:进屋后关上门,走到李斌良写字台前,手就往怀里掏:“李哥,你受伤住院,我也没去看,不好意思,这点钱你买点啥补养身体吧!”说着手中出现几张百元面值的钞票,就往李斌良的抽屉里塞。

李斌良吃了一惊,他还真没经过这种事,吓得一把抓住铁忠手腕:“你­干­什么你,快拿走……”硬把钱从抽屉里拿出来,塞回铁忠手中,连急带气,脸都红了。

铁忠不屈不挠:“李哥,你是不是嫌少哇……这是兄弟的一点意思,快收下吧……”

李斌良急了,猛地把铁忠一推,“啪”的一拍桌子,几步走到门口,打开屋门,手向外一指:“铁忠,你给我出去!”

铁忠这才收回钱,可没有丝毫尴尬的意思,只是嘿嘿笑着:“李哥,你可真是的……您别生气,这是我大哥让我这么办的,今后再也不敢了……李哥,你叫我来­干­啥?是不是抽我参加培训的事,这你放心,老弟一定好好学习,给李哥你争光!”

原来,他已经知道参加培训的事了?谁告诉他的?

没等问,铁忠自己说了出来:“昨晚蔡局长给我大哥打了电话,我大哥说完全同意局里的安排,还嘱咐我好好学习,学点真本事!”

蔡局长给铁昆打了电话?看来,他们的关系真的不一般……李斌良心里生出一团­阴­云。他努力把它排开,对铁忠道:“你既然知道了更好,就去政工科报到吧,告诉你,今后不许再跟我再这一套了……”想训他一顿,转念又想,不管怎么说,他现在也是队里的一员,是自己的下属,也还年轻,不能太过份,就换了一种较为温和的口气道:“铁忠,你刚来,不了解我的为人。你既然叫我哥哥,一定没把我当外人,我也就跟你有话直说:我对人,一贯看品德看工作,别的什么也不看。你对我再好,给我送座金山来,无德无才,工作不好好­干­,我也不会有好感。我跟你说,现在有些年轻人爱当警察,可他不知道,当个合格的警察并不容易,不严格要求,违法乱纪受处分非常容易,特别是咱们刑警,直接和刑事犯罪做斗争,非常容易受不良风气腐蚀,咱们一定要严格要求自己,站稳立场,钻研业务,不断提高自身素质。总之,做个合格的刑警是很难的!我把丑话说到前面,谁要不好好工作,给我惹事,我绝不护短。我这人就这脾气,不管是谁,不管你有什么后台,在我手下不好好­干­就不行!”

在李斌良说话时,铁忠做出认真听的表情,但眼睛却不停地转,可以看出他并没听进去。等李斌良一住口,他马上接口说:“李哥你说得对,我一定好好­干­,我大哥跟我说了,你是个好人,有水平,让我跟你好好学。李哥,今后你打我骂我随便,我保证不说一个不字。我知道,打是亲骂是爱吗,你是对我好。对不?!”

李斌良哭笑不得,不知还咋往下说。

铁忠站起来走到门口,向外探探头又返回来,走到李斌良面前悄声说:“李哥,我大哥说了,你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他一定全力帮忙。他还要帮你做做工作,早点把教导员改成大队长!”

这……怒火升上李斌良的胸膛:他铁昆居然想掌握自己的命运?我李斌良难道会和你为伍?也太狂了吧……

李斌良想发火又隐住了,他知道,铁昆说得并不过份,他真能办成这事,在政府办时就听说过,哪个局的局长是铁昆给活动当上的,听说,有的市领导提拔还要靠他呢!这不是,连蔡局长都给他打了电话,比起来,自己又算什么?没准儿在铁昆看来,传给你这话还是瞧得起你高抬你了呢!

李斌良的情绪又低落下来。

接下来的事情让李斌良情绪更低了。刚把铁忠打发走,吴志深又走进来。李斌良对他说了铁忠的事,他冷笑一声:“斌良啊,你可真是……你不想想,如果蔡局长不同意,他铁忠能调进来吗?有人说,蔡局长最近买了高档住宅楼,都是铁昆出的钱!”

这……这是真的?能这样吗?李斌良想起蔡局长刚才的表情和反应:“……调你们队里一个人有啥大惊小怪的……铁昆的弟弟怎么了?铁昆又怎么了?有哪条规定,铁昆弟弟不能当警察?哪条规定,铁昆的弟弟不能当刑警……”

看来,自己实在是不识时务,实在不该问那些话。

李斌良的心里­阴­­阴­的,好象压了块重石。见他这样,吴志深又改了口:“不过,你也别太当真,这时候人们的嘴不可信,有一能给你说出百来,蔡局长刚来,怎么也不能一下子就跟铁昆搅到一起吧……今后注意点就行了……对了,还有些话也不知该不该对你说,可看你这实在劲,要不说没准啥时叫人玩喽……要注意他点,咬人的狗不露齿,那人,别看不爱说话,有劲都在心里呢,你要不来,刑警大队就是他主持工作,将来就会当上大队长,现在你顶了他,心里头劲儿着呢。哼,我就看不上这种人,成天跟在秦局后边,象条狗似的……”

听了这话,李斌良没有表态,可他知道,这话是真的。胡学正和秦副局长的关系他也看出来了……他想起雷副局长说的话,看来,不但要对付外部犯罪,还要拿出不少­精­力来理顺内部啊,但愿能在今后的工作中逐步解决,别发生大的冲突。可是,如果解决不了呢?发生大的冲突呢?到那时怎么办……此时,李斌良才感到,做为教导员主持工作和刑警大队长相比,还是不一样啊,最起码名不正言不顺,也不可能有长远打算,另外,对自己到底将来能不能当上刑警大队,也心中没底。但是,只要­干­一天,就得好好­干­,尽最大的努力­干­好。

这时,电话又响了,是秦副局长打来的,他的话很短:“你们三个到我办公室来!”

李斌良和吴志深推开秦副局长的门,看到秦副局长正仰着脖子吃药,看到二人进来,急忙放下杯子,把桌上的药瓶收进抽屉。

李斌良随便问了一句:“秦局长,哪儿不舒服?”

秦副局长好象有点尴尬:“啊……这……没什么,是胃,胃有毛病,当刑警饥一顿饱一顿落下的,你等着吧,真要是常当刑警,将来也得这样……”好象还怕李斌良不信,把一个药瓶拿出来给他看了一下,果然是瓶胃药。

这时候,胡学正也走进来,看看李斌良和吴志深,坐到秦副局长身后的床上。

李斌良看看秦副局长,又看看胡学正,觉得两人的神情与往常有点不同,秦副局长­阴­沉的脸好象晴了一些,黄黄的脸上也透出点红­色­,李斌良还闻到一点酒味。胡学正也显得­精­神很振奋。有什么高兴的事吗?啊,是受到昨天会议的鼓舞了吧!

李斌良刚刚平复的心又暗下来。

秦副局长开门见山:“找你们来,是开个小会,研究一下这三起案子。昨天听了市领导的讲话,我很受启发,很受鼓舞。特别是魏市长的指示,很有针对­性­。魏市长对我的批评,我完全接受。我认真思考了一下,觉得领导批评得真对,这段时间,我对刑警大队工作抓得不够,从现在起,我要坐在刑警这边来,集中搞这三起案子。”

李斌良心里划个混儿:这可跟昨晚蔡局长说的不一样啊?好象还话里有话……

果然,秦副局长说出了主题:“根据魏市长的指示,,我们要扩大侦查范围,不能怕­干­笨活儿。我决定,刑警大队从今天起,对全市进行地毯式排查,凡十八岁以上到五十岁以下的男­性­,全部纳入排查范围。逐人比对指纹,排查发案时的活动情况,从中选出一批重点,逐个过筛子。你们看怎么样?”

你是局领导,是主管副局长,你已经说过“我决定”,别人还能说什么呢?李斌良虽然这么想,也知道提反对意见不合适,可还是把疑问提了出来:“秦局长,这……这工作量太大,时间太长了,咱们在扩大排查的同时,也要有重点啊,比如,林平安的社会关系,还有……”他忍了忍,没有直接提铁昆的名字:“还有黄|­色­一条街的事儿,还有疑点没排除呢?不能扔下不管哪!”

秦副局长胸有成竹:“当然不能忽视重点。大面积排查由几个中队的弟兄们负责,蔡局长已经指示辖区派出所全力配合。重点方面由领导亲自查,咱们四人,我和吴志深一组,查黄|­色­一条街,你和胡学正一组,查林平安的关系。这样,有点有面,你们看怎么样?”

没等李斌良表态,可胡学正微笑着先开腔了:“我完全同意!”

李斌良想,比自己开会研究问题时表态痛快多了。

吴志深哼了一声没表态,只是看着李斌良。李斌良想了想,虽然感到摊子铺得太大,效果不会好,可又觉得重点也没放过,还可以接受。只是对秦副局长的分组有点想法,因为,他更愿意和吴志深在一组,既投脾气又合手,而胡学正与他秦副局长的关系更密切些,可不知他为什么要这样分。然而,不能斤斤计较,就没再说什么。

秦副局长站起来:“既然都没意见,那就马上行动,咱们先开个大会,把几个中队的工作部署一下,然后咱们就都下去!”

会议很快开完,刑警大队都动了起来,李斌良也和胡学正也不迟疑,来到林平安家。

14

李斌良和胡学正出师不顺,到林家扑了个空。

林平安家住在一条小巷里,是一个不大的小院和一幢陈旧的小屋,砖脸,后面和两边却是土墙,房盖是油毡纸的,上边压着横七竖八的木杆。李斌良和胡学正来到院门外时,发现门上上着锁,家里没有人。

向院里看看,房门也上着锁,小院十分零乱,给人已几天没收拾过的感觉。显然,突如其来的灾难使这家人失去了生活的情趣。

林平安的尸体检验后已经火化。那么,现在这一家人去哪里了呢?

两边的邻居有人向这边探头探脑,是警惕、戒备的目光,当他们看清李斌良时,目光都改变了,变成了好奇,互相说着什么。一个老太太慢慢走过来,上下打量李斌良片刻,嘻嘻笑了:“象,真象。你们是公安局的吧,你姓李,是……是队长,对不对?!”

李斌良明白这好奇的老太太什么意思,肯定是他们听说过自己长得象林平安,也知道自己是公安局刑警大队的领导。对老太太叫自己队长,有几分得意,也有几分遗憾,可身边有胡学正,又感到几分尴尬,急忙解释道:“大娘,我不是队长,我是公安局刑警大队教导员!”

老太太豁牙的嘴嘿嘿地笑着:“我不懂你们那些官名,反正我知道,你是破案的官,你说了算,对不对?”

这老太太,就好象有意是的,忌讳啥她说啥,李斌良更加尴尬。扭头看胡学正,他已经把头扭向一边,看不到表情,但肯定不好看。可以预料,老太太的话对自己和他的关系有百害而无一利。

还好,老太太转了话题。“哎,队长,咱们市社会治安也太不象样了,在家门口杀人,你们又不破案,可让老百姓咋过日子呀?听说,还杀到你们头上去了?你们拿着国家工资不破案,­干­啥吃的呀……”

老太太这么一说,旁边看热闹的几个邻居都凑上来,七嘴八舌的添油加醋:“谁说不是,往后,谁夜间还敢出门哪?这么大的案子都破不了,公安局有啥用啊……”

这回,李斌良和胡学正都尴尬了,可胡学正把脸转向李斌良,那意思分明是:他是刑警大队领导,你们有话冲他说吧!李斌良只好抢过话头,对为首的老太太道:“大娘,我们就是来破案的,我们得找林平安的家人调查一下,他们去哪里了?”。

还是那个老太太止住众人的吵嚷,用凄惨的声音告诉李斌良和胡学正:“咳,别提了,这家可太惨了,儿子被杀,当妈的咋受得了哇,今儿早一起来就晕过去,送医院了……”

这是一个有八张病床的大病房,住院的患者再加上护理人员,满屋子都是人,打开门,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

李斌良想,在这样的病房住院,病不加重就算万幸了,还想治好?可他也知道,目前在我国基层市县,多数群众住院就是这样的待遇。条件优良的病房也有,可那需要钱或者是权。

病房人多,一时看不出哪个是林平安母亲的病床,哪个是林平安的妻子。正在寻觅,忽然听病房角落有人抽泣,李斌良举目望去,正是林平安的妻子。

李斌良知道,自己的到来触痛了她的心,她身旁床上那昏迷的老太太,显然就是林平安的母亲了,床边还有一个中年男子,约四十多岁,脸­色­黛黑,一副农民面孔,一双木然的眼睛向这边望着。只有那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还不知道失去父亲意味着什么,在床头攀上攀下的,见到李斌良停下来,把好奇的目光盯向他。

李斌良和胡学正躲闪着一张张病床和人的身体,终于走到林平安母亲的床前。他们先看了一下睡着的老太太。林平安妻子止住泪水,把一旁的中年男子介绍给他们,李斌良已经认识他,是林平安的哥哥,勉强向李斌良笑笑,露出非常明显的豁牙。

病房太不方便,李斌良把林平安的妻子请到走廊里,坐到一张长条木椅上。

林平安妻子好不容易才止住抽泣,但,对李斌良的提问还是一问三不知,跟第一次询问说得差不多:林平安是好人,没有仇人,不应该发生这种事……谈了十来分钟都是这些话。李斌良倒没说啥,胡学正在旁用不大的声音开口了:“这可怪了,他没有仇人,那是谁杀了他?!”

林平安妻子冲胡学正抬起泪眼,哭出声来。“你咋这么说话呀?难道我不想抓住杀人犯,给平安报仇,可我真的啥也不知道啊,平安真的没有仇人哪!”

胡学正还想说什么,被李斌良摇头制止,然后用更缓和的声音问:“您别着急,我们都是为了破案,为了给林平安报仇才这么问您的。您再想一想,既然他没有仇人,能不能是出差时在外边得罪了人?被人……害了!”

对这一点,李斌良自己也觉得可能­性­太小,因为早在林平安回来之前,本市已经发生两起同类案件。然而,这句无意中说出的话也触动了他自己的一根神经:三天前杀手袭击自己前,好象听到火车到站的气笛声,后来林平安被杀也是那个时间。这显然不是巧合。

既然不是巧合,那么,杀手就是知道林平安那个时间回来,预先埋伏在那里的。只不过第一次碰上了自已,但在第二次,非常准确地等到了林平安,把他杀掉了。

这也就是说,凶手知道林平安在那个时间必然经过那条便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天哪!

他的呼吸急促进来:“您再想一想,林平安出差后,跟你说过啥时回来吗?”

林妻一愣:“没有哇,他每次出门没有准儿,说不定啥时回来,不过……”她停了停,犹豫地说:“他往家打过电话,说他这次出去挺顺的,签了份3万条麻袋的合同,能挣几千块钱的奖金……对了,我们家虽然穷,可为了平安联系业务,还是安了电话。他在电话里说,第二天夜里回来,可不知为啥没按时回来,直到三天后,才……”

林平安的妻子说不下去了。李斌良的心突突跳起来:“你是说,林平安跟你说过,他在打电话的第二天回来,那是哪一天?”

林平安妻子:“我不是说了吗?是他被害前三天……”

怪不得……看来,林平安两次归来的时间杀手都掌握,这……

李斌良强制着自己镇定下来,继续用和缓的声调问:“他后来给你打电话了吗?说没说为啥没按时回来?”

林平安的妻子摇摇头:“没有,他没按时回来,我也有点着急,可他经常这样,也知道他这人省细,没什么特别的事舍不得花钱打长途,也就没放到心上,谁想到会出这种事啊!”

胡学正头脑反应很快,在旁听出门道,上前一步问:“那么,你接电话时有别人在场吗?接完电话你跟外人说过吗?”

林妻摇摇头。“是晚上接的电话,只有家里人,跟别人说这个­干­啥呀?”

那么,杀手是怎么知道林平安返回时间的?

李斌良和胡学正互视了一眼,李斌良听到,胡学正的呼吸有点急促起来。

这时,林平安的哥哥从病房里走出来,告诉林妻,老太太醒过来了,林妻急忙返回病室,病房里传来老太太凄惨的哭叫声:“平安,我的儿啊,你咋把妈扔下不管了……”

一听到这声音,李斌良的心紧紧揪到一起,再也不敢进病房了,转身和胡学正向医院外面走去,可林平安的哥哥却拦住了他,用悲愤和哀求的声音道:“同志,您们一定要破案哪,一定要把那杀人犯抓住,给俺弟弟报仇啊。俺们哥们都穷,没钱给报答,只有求你们了,给俺兄弟报了仇,俺们忘不了你们哪……”

这个汉子说着也呜呜哭起来。

走出医院大门,李斌良发现胡学正忽然不见了,急忙回身寻找,却发现他躲在门柱子旁打手机。“……具体情况回去再跟您汇报吧……”见到李斌良有点尴尬,急忙关了手机,勉强镇静道:“秦局让咱俩马上回去汇报!”

李斌良很不高兴:这胡学正,怪不得吴志深对他有看法,看来,今后真得小心他点……这汇报也太急点了吧,应该再查一查啊,消化一下呀,现在能有什么汇报的?不就这点事吗?

李斌良在大学里养成的习惯,发生什么问题,总是在已知情况的基础上进行分析概括,得出一个初步结论来。因此,在回局的路上,他经过紧张地思索,概括出一个结论来:既然这个杀手知道林平安的准确返回时间,就应该是林平安身边的人。然而,既然自己被袭是杀手弄错了,那又说明,杀手又不掌握林平安推迟的返回时间,或者说,他是后来才知道林平安的准确归期,因此他又不可能是林平安身边的人。这就产生了矛盾:杀手不会分身法,不可能既在林平安身边,又不在林平安身边。

那么,再进行一下推论呢?对,杀手不是一个人,最少是两个人甚至更多。

天哪,一个杀手就够了,难道还有两个、三个……虽然是初夏时节,得出这个结论后,李斌良却感到一阵寒意向自己的身心袭来。

15

走到秦副局长办公室时,李斌良一拉门的把手,发现门是锁着的,敲了下门,有脚步声走过来推开门,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黝黑的脸膛,原来是吴志深。他开门后对李斌良笑笑,把二人让进屋。屋内烟气腾腾,秦副局长正在和吴志深都在叼着烟大吸特吸,看到他们,二人都露出紧张期盼的目光。秦副局长把烟掐灭,用一种怪怪的声调道:“快……谈谈吧,到底怎么回事?”

李斌良犹豫了一下:“这……应该报告蔡局长吧,让他也听听!”

秦副局长:“等一会儿,你们先说说,咱们研究出个意见再跟他汇报。快说吧!”

李斌良看一眼胡学正:“你说吧!”

胡学正轻声一笑:“我可知道自己是打啥家伙的,有你教导员在,能轮到我说话吗?!”

这个难听劲儿!李斌良横了胡学正一眼,没有跟他一般见,就把经过简单汇报了一遍。秦副局长听后,舒了口长气,有些不满足地:“就这些?没别的了?”

吴志深也出了长气说:“我还以为发现什么大不了的,原来就这些!”

胡学正斜了吴志深一眼,哼了声鼻子,忍不住开口道:“我们这是没啥大不了,可真希望有人拿出来一个大不了的来!我们觉得,那个杀手应该在林平安身边寻找,否则,他不可能知道林平安回家的时间和路线。难道这不是一个突破吗?!”

秦副局长哼了一声鼻子:“是吗?那我问你,毛沧海被杀怎么解释?李斌良遇险怎么解释?杀手既然在林平安身边,他难道会分身法,能两边兼顾?”

胡学正一下被问住了。

不愧是老刑侦,一下就说到要害处。李斌良不由暗暗佩服,也不再隐瞒自己的思考,一一向秦副局长做了汇报。

当李斌良说完“杀手不是一个人,最少有两个,或者更多,甚至有可能是个团伙!”这最后一句话后,无论是秦副局长、还是吴志深及胡学正,都怔住了。从来不动声­色­的秦副局长也现出震惊的表情,许久说不出话来,脸­色­严峻得在黄中都透出青来了。他的这种表情,使李斌良心中生出几分得意:怎么样,你不是总以老刑侦自居吗?看来,你还没想到这些吧!再看吴志深,同样是震惊不已的表情,胡学正的脸则有点发红,他是为汇报着急而后悔或是吃醋吧。

室内一片寂静,忽然电话铃响了,把四人都吓了一跳,秦副局长惊得身子一闪,急忙又伸手抓起电话:“是我……啊,有点收获,不过还说不准……我们准备研究一下再向您汇报……好,我们马上过去!”

秦副局长放下电话,脸上­阴­晴不定,沉吟片刻对三人说:“蔡局让我们马上向他汇报!”

在去蔡局长办公室的路上,吴志深拉李斌良一把低声说:“看见没有?一有线索,就把咱们撇到一边去了!”

李斌良也感觉到这一点,但没以为意,只要破案,谁愿往前抢就抢吧。他问吴志深去黄|­色­一条街调查的情况,吴志深摇摇头:“白扯,能查出啥来,这案子就是真和铁昆有关,也用不着他亲自动手……还真见着他了,不过我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一看他就来气,他也不把我放在眼里,问了一会儿话不投机,我就找他几个手下去了,谁知道秦局和他嘀咕些啥……后来秦局接到胡学正的电话,我们就急忙赶回来了……哎,见到蔡局长你一定要抢着汇报!”

吴志深的话还应验了,向蔡局长汇报的时候,全是秦副局长一个人说,他连眼睛都不向李斌良看一眼,胡学正间或在旁边帮一句腔。两人把查到的情况及李斌良的分析都详细地谈了一遍,听上去,一切就象是他们两人得来的一样。

蔡局长听完汇报吃惊不小,经短暂研究,迅速决定下步工作重点是寻找林平安身边的人。

李斌良和胡学正不得不再见林家人,再次赶到医院。

这回,秦副局长和吴志深也一起来了。

胡学正把林妻找出病房,指着秦副局长给林妻介绍说:“对你丈夫被害一案,我们局领导非常重视。这位是秦局长,他来向你了解一下有关情况!”

秦副局长开门见山:“我想了解一下,你丈夫平日和谁关系比较好?”

李斌良听了秦副局长的话,一种羞愧的感觉从心中生起。是啊,自己只顾打听林平安与谁有隙了,却没有往他的友好这方面想。知人知面不知心,表面友好不等于不是仇人哪,这个世界上口蜜腹剑的人还少吗?有的人,明明恨死一个人,可表面却一副友好姿态,趁人不备突然下手,置人于死地。今后,对人还真得注意点……这起案件从种种迹象上看,一定是了解林平安情况的人­干­的,极有可能是关系密切之人。

秦副局长果然问对了。林平安妻子稍一思索:“你们问这­干­啥……平安他不是那种好交好为的人,要说朋友……也算不上朋友,不过,他和吴军平时倒挺好的……”

吴军?!吴军是谁……

林平安妻子说:“他也是麻纺厂的推销员!”

李斌良听得心又咚咚跳起来,听着秦副局长继续问道:“林平安这次外出,他们是一起走的吗?”

林妻摇摇头:“不知道,我没问过,他们推销员多数都是自己跑自己的,好象很少两人一起出去!”

秦副局长不再往下问,说了声谢谢,掉头向医院外面走去。

林妻扯住李斌良:“同志,这……怎么回事?你们可别怀疑吴军,他跟平安可好了,跟亲兄弟似的……”

李斌良勉强一笑:“你放心,我们不会冤枉好人的!”

走在路上,李斌良从吴志深口中知道一个重要信息。原来,这个吴军过去是有名的混混儿,爱打架,还爱动刀子,被拘留过两回,有一回把人家打成轻伤,还被劳教过一年。说完后,吴志深用很肯定的口气对李斌良说:“这小子可是个狠角,啥事都­干­得出来,没准这案子还真是他做下的!”

李斌良感到自己的心咚咚跳得格外地快起来,难道这回真的查到了……可他又有些怀疑,因为他觉得,这样的大案不象是小混混能­干­得出来的。 麻纺厂一位副厂长接待了四人,他有三十六七岁的样子,油头粉面的。一听问吴军的情况,长满酒刺脸现出一种不太自在又很关心的表情:“啊……这……你们问吴军……这……对,他是和林平安一起出去的,这我知道,我能证明!”

四人­精­神一振。秦副局长问:“你怎么知道的?”

副厂长表情恢复了正常:“很简单,吴军给厂里拿来一份签好的购销合同,那上边有他和林平安两人的签字。对,他还跟我说了,过两天去青原县,他已经和那里的一个粮库联系过了,还可以签一笔大合同!”停了停,面现不安之­色­:“怎么,你们怀疑他?这……”

从副厂长的口中了解到,原来,吴军从前是林平安的徒弟,劳教出来后是林平安苦口婆心劝导,他才慢慢改了,知道好歹了,因此很感激林平安,两人就越处越好。

副厂长不是傻子,尽管四人回避着他的问询,还是猜出了什么,眼睛闪着复杂的光,想说不说地:“……你们……怀疑他……这小子……不能吧……”

秦副局长瞪起眼睛:“啥意思?把话说明白!”

“这……”副厂长想了想,下了决心似地问:“你们是不是怀疑吴军杀的林平安?”

秦副局长:“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这……”副厂长说:“我……我不能瞎说,不过我不说你们也能知道,吴军那小子当年可狠着呢,谁要惹急了他,敢要你的命。知人知面不知心,他虽然表面上对林平安挺好,可谁敢保证他们之间没有矛盾,这次一起外出,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当然,我这是怀疑,是瞎说,只供你们参考!”

几个人交换一下目光。李斌良想再问一问,秦副局长却着急离开,换了话题问副厂长:“吴军家在哪儿?”

副厂长:“啊,好找,是新建那片居民小区,五号楼三单元六层1号,要不,我送你们去吧!”

秦副局长眼睛闪了一下:“不用,谢谢你了!”又瞪起眼睛,用一种威胁的口气道:“你的话我们都记住了,感谢你。可今天的话就到这儿为止,你不许对别人说,如果从你嘴泄了密,出了问题,我饶不了你!”说完扭头就走。

李斌良和吴志深、胡学正也跟着秦副局长走去。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见副厂长正张着大嘴,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他们。

按照副厂长所说,很容易找到了吴军的家。

吴军家的住宅可比林平安强多了,是一幢新建不久的住宅楼,两室一厅,八十多平方,内部还进行了装璜。

吴军妻子是个很漂亮的女人。现在的女人都年轻,再加上化妆品的帮助,一时猜不出真实年纪。冷眼看也就二十四五岁,再一看又二十七八岁,唠了一会喀之后又感到她三十来岁甚至也许还大一些,因为她有个五六岁的儿子。虽然在自己家中,她也是浓妆艳抹,额前还有一绺染成黄|­色­的头发。对几名刑警登门,她有点不安,但没有隐瞒情况,对吴军与林平安一起外出之事直言相告。可是,当秦副局长紧接着问吴军此刻在哪里时,她的回答却让人在失望中又有些惊慌:

“他又出门了,今天早晨刚走,上了火车!”

胡学正急问:“他去了哪里?”

吴妻:“这……他总出门,我也不打听了,不过听他念叨过,好象是青原吧!”

秦副局长:“你能说得具体一点吗?把他外出回来的情况跟我们说一说。比如,他是哪天到家的?是几点,乘的哪趟车?到家这两天都­干­了些什么?”

“这……”吴妻疑虑地:“你们是不是怀疑吴军杀了林大哥呀?可别瞎猜,根本没那事,吴军虽然平时­性­子狗,爱跟人­干­仗,可他不会杀人。再说,­干­仗都是前些年的事了,他早改了,就因为这,吴军可感激林大哥了,常跟我说,要不是林大哥象亲哥哥似的帮助他,没准他早进笆篱子了。他哪能杀他呀,为啥杀他呀?”

秦副局长不动声­色­。胡学正在旁道:“我们没有怀疑他,只是找他核实点事。快说吧,吴军什么时候外出回来的,在家这两天都­干­什么了?”

吴妻:“这……他回来,好象有四五天了吧……是半夜……我看看日历,那天到底是几号……”

当吴军的妻子从日历上查出吴军到家的准确日期后,李斌良的心跳得更厉害了:对,正是那天,自己险些遇刺那天,时间也对,正是那趟火车?这……不对,暗算自己的不应该是他,因为,他和林平安既然在一起,就应该知道那天林平安没回来,也不应该找错对象啊?可是……对了,已经分析过了,作案可能是两个人或更多,吴军是提供信息的人,动手的是应该另一个人。也可能,吴军在事前提供的信息,等发现出错,已经来不及通知更正了……

多少有点牵强。

胡学正继续问吴妻,吴军在家这几天都­干­什么了?吴妻回忆道:“也没­干­啥,主要是帮着忙林大哥的后事了……他说,和青原那边已经定好了日期,去晚了怕签不上合同,要不,应该在家多帮林大嫂­干­点啥!”

好象不需要再问了,秦副局长掉头又往外走,胡学正和吴志深都跟在后边。李斌良也要走,可心一动又留下来,多问了吴军妻子一个问题:“吴军和林平安一起外出是什么时候?”

吴军妻子又查日历。原来,她有个习惯,家里发生什么事都记在日历上,这真帮了大忙了。那上面记得很清楚,吴军和林平安出差是在毛沧海被杀之前,这……

这也就意味着,毛沧海被杀的时候,他没在家里,他和林平安一起出差了。那么,杀毛沧海的就不应该是他,是另有其人;可是,他和林平安一起出差后,却只有他一个人先回来了,也就在他回来那天的夜里,发生了袭击自己的案件;在他到家三天后,林平安才回来,被人杀死在那条便道上:林平安死后刚刚两天,算今天才第三天,他又急急的外出了。

这一切,都怎么解释呢?如果杀手只有一个人,那肯定不是他,但是,种种迹象已经证明杀手有同伙,那么,这个同伙是他吗?

吴军的妻子显然对丈夫很担心,她拉着李斌良问:“怎么了,俺家吴军出啥事了吗……”李斌良只好骗她说没什么大事,只是想通过吴军了解一下林平安的情况。

从吴妻担忧的目光中可以看出,她不相信这种解释。

16

下午,蔡局长听过汇报,又研究一番,同意了秦副局长的意见,组织力量赴青原,抓捕吴军。可虽然着急,蔡局长说,“也不必太着急,虽然从种种迹象看,吴军有重大嫌疑,可只是嫌疑,最起码,他的作案动机就无法确定。如果他是杀手,咱们更不能打无准备之仗。我看你们先休息一下,我安排驾驶员给车加油,再让治安大队给你们准备枪支子弹。可惜没有防刺背心,要不给你们穿上,听说以前跟市里请示过经费,市里说财经紧张无法解决……咳,让你们担险了,今后一定得想办法解决这事……对了,是不是还应该带一个熟悉吴军的人”

秦副局长:“不用了,前几年和他打过交道,能认出他来。再说,这事应该保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蔡局长想了想:“也好,不过,还是弄张他的近照带着吧。好,两个小时后到局里集合,我给你们送行!”

赶赴青原抓捕的有李斌良、胡学正,另外抽了两名刑警。吴志深留在家里主持刑警大队的工作。

抽调的两名刑警是熊跃中和沈军,两人各有本事,熊跃中三十出头,大个子,人称大熊。为人憨厚,力大如牛;沈军更能,散打擒拿样样在行,在省里散打比赛还拿过名次。这两个人挺有趣,谁也不服谁,大熊说沈兵花拳绣腿,沈兵说大熊是庄稼把式,经常说着说着动起手来,如果抓到一起,往往大熊占上风,但只要他稍一分神,就会被沈兵摔倒。

带他们俩的意义很明显。

按照蔡局长的吩咐,几人暂时解散,各回各家。李斌良看看表,妻子也快下班了。这一去,不知会遇到什么事,啥时回来,也别赌气了,还是看老婆孩子一眼吧!

当李斌良走出公安局办公楼的时候,见一台轿车正在启动,看到他之后,把车门打开,露出个寸头圆脸:“李哥,回家吗?我送你呀……”

原来是铁忠。他有一台丰田轿车,天天开着上下班。据说,警察自己购车在广州、深圳等地已经是寻常现象,可这是北方,普通民警连工资还保证不了,买一台自行车都不容易,他开车上下班就显得扎眼了。可李斌良虽然看不惯,却没有哪条规定不许警察开车上班,没法管,只能听之任之。不过,铁忠自调刑警大队之后,倒没惹什么事。也许时间短,还没有暴露出来,也许是吸取了教训,也有意改变自己。如果那样就太好了。

李斌良不想坐他的车,但吴志深走了过来,拉他一把说:“不坐白不坐,坐一会儿又有啥!”李斌良一想也对,不管怎么说,他是队里人,是自己的弟兄,老这么厌而远之也不是应有的态度,就跟吴志深走向车门。可走近一看,高苹也在车内,心里就犯了腻。可这时候要是不坐就不好了,只得和吴志深上车。高苹看到李斌良,假装着把前排座让给他,李斌良坚决拒绝,拉开车门坐到后排。

高苹见二人上了车,又尖又沙的嗓子就响上了:“李教,这几天累坏了吧。伤没好就出院了,可小心别得破伤风啊,对你的工作­精­神,大伙都非常佩服,咱们公安局要都象你这样,工作早就上去了……”

为了回避高苹,李斌良主动跟铁忠搭话:“铁忠,在培训班学得咋样?有收获吧!”

铁忠:“有,有,通过学习培训,我知道不少事……对了李哥,原来,赌博也能判刑啊,象赵老五开着娱乐厅,里边赌博机成天转着,该不该判哪?”

李斌良问:“哪个赵老五?”

铁忠:“这你还不知道?新开业的一家娱乐厅,这小子胆子可大了,利用这娱乐厅啥事都­干­,我看咱们应该管一管!”

李斌良知道,这个赵老五肯定是跟他们弟兄尿不到一壶里去的,想除掉异已,心里有气,就没有说话。

铁忠看不清李斌良的脸­色­继续说道:“李哥,咱刑警管破案不假,可也不能不抓钱,我听说,现在队里弟兄出差都报销不了,起早贪黑­干­活也没有补助,还不是没钱吗?为啥不抓俩钱?在这方面我有线儿,只要行动,一把保证能弄上几万,几回就一台轿车,把队里那台破吉普也换换……”

话不投机。可是,没等李斌良反驳,高苹又开口了:“李教,铁忠说得有理,这年头没钱啥事也办不了。你确实应该带大伙抓俩钱,手头宽绰了还能搞点福利,大伙跟着你­干­也有劲。象你这样,成天就是工作破案,学习训练,大伙明着不说,心里可有想法呀。不能让马儿跑得好,又不让马儿吃草啊!”

“是啊,”铁忠与高苹一唱一和:“高姐说得对,这年头没钱­干­啥也不行……对了李哥,有个事儿我一直想问你,象我这人没啥本事,当了警察没啥说的,象你这样的,又能说又能写,放着政府办的工作不­干­,来当这警察­干­啥呀?”

李斌良听得更来气:妈的,难道警察都应该象你们这样吗?那这支队伍就完了!忍不住用讽刺的口吻说:“我是来跟你们掺和的,咱警察队伍都是你们这样不是太纯了吗?”

铁忠好象听出了好歹,不再吱声。高苹却又开口了:“铁忠你知道啥?政府办表面上看好象衙门口挺大,可李教是在那当秘书,侍候人,有啥意思?就是当上主任又能咋的?没有实权。咱们公安局虽然没有市政府大,可管着法,管着人,特别是咱刑警大队,是咱公安局最有权的部门,谁不求咱们,我看比政府办强多了!”

又是这套喀。这肯定就是她当警察的目的,听他的话就知道她心中想着什么,公安机关真要这样的人多了,或者让他们掌了权,会­干­出什么事来呢?

这车坐的,闹了一肚子气。高苹还想说什么,吴志深开口了,大声道:“铁忠,别光顾唠喀,快点开车,我们还有事!”

铁忠随口问了句:“什么事这么着急?对了,杀手那起案件有线索了吗?你们这两天忙啥呢?”

吴志深和李斌良交换了一下眼­色­,没有说话。高苹用不高兴的声调对铁忠道:“你别打听了,人家跟咱保密哪!”

这车实在坐不下去了,好在自家那幢住宅楼在前面出现了。没等车停稳,李斌良就开门下车,把吴志深一个人扔在车内,真不知他怎么应付这两个人。

17

李斌良用钥匙刚一打开门,就听到屋里女儿欢快的笑声传过来,接着又听到,在女儿的笑声中还有另一个人的笑声,这笑声虽然已经显得苍老,但,是那么亲切,那么动人,他的心忽地热了,一边换拖鞋,一边大声叫起来:“妈——妈,你啥时来的……”

“­奶­­奶­,我爸爸回来了,爸爸回来了……”

女儿欢叫着跑过来,扑到他的怀里。李斌良抱起女儿,眼睛却向她的身后看着,看到了母亲那亲切的笑脸,那尘霜染白的头发。不知为什么,一种酸溜溜的感情从心头生起,喉咙堵塞了,眼睛也湿了。他急忙把脸伏在女儿的胸前,假做与女儿亲近,擦去泪水。

想不到,竟在这时见到了母亲。一时,他好象回到了儿时,在外面受了苦或受人欺负后回到家里,看到母亲的笑脸,满腹委屈一下涌上来,扑到母亲怀里哭上一场。可现在不能,自己是大人了,应该抚慰母亲的心灵,而不应向母亲倾诉,让她老人家担惊受怕了。想到这,他又觉得对不起母亲。算起来,到刑警大队三个多月了,只顾忙工作,一次也没有回去看她老人家。现在,母亲来了,看她的儿子来了。他忍住泪水笑对母亲,问她是怎么来的。

母亲没有回答,而是急急地把他拉到客厅,借着窗子的亮光反复端详他头上已经拆了绷带的伤口,眼里渐渐有了泪光,见没有大碍,才舒一口气忿忿骂道:“该死的恶贼……别的地方没事吧……”当他确认儿子真的一切还好,才身子一软坐在沙发上,擦起眼睛。“这两夜竟做恶梦……村里不少人都说,市里出了个大恶贼,专门杀人,已经杀好几个了,杀人时,一刀捅进心口窝……还有人说,你们刑警大队有个领导差点被车撞死,还说姓李……问你哥哥他们,说不是你。不是你这头咋整的?我知道他们骗我,说啥也要来……”母亲说着说着,擦起了眼睛。

母亲的泪水使李斌良心里很难受。一方面,是母亲惦念儿子那颗心让他感动,也难以承受,另一方面,他也意识到,如果那天夜里自己真的倒地不起,对母亲的打击将有多大,也更加痛切地感到林平安一家人的痛苦。同时,从母亲的话中他也意识到,这三起案件已经在社会上造成极大的影响,直接影响了群众的安全感。他又在心里暗暗发誓:案件一定要破,凶手一定要抓获。不破案我就不是母亲的儿子!

母亲擦着眼泪,双手抖抖簌簌地打开一个小包,从中拿出一块红布做成的东西,李斌良一时认不出是什么:一块红布,裁剪成不规则形,上边还用黄线绣出个图案,缝着几根布带。母亲双手擎在手中递给李斌良:“给,把它穿上,贴身穿上!”

李斌良终于猜出了这是什么,在自己很小的时候曾经穿过,是一种叫“兜肚”的东西,穿在胸前,免得肚子受凉。可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母亲固执地说:“快,穿上啊,看合适不?”

李斌良只好接过来,他猜不出母亲的用心,只是拿到手里观看着,见“兜肚”前面还绣着一个“佛”字。他尴尬地看着母亲:“妈,这……”

母亲并不解释:“快,穿上,穿上我看看!”

母意难违。李斌良只好脱掉外衣,贴身穿好。看着镜子中自己的形象,他有点哭笑不得。女儿却在旁高兴得大叫起来:“嗷,爸爸变哪吒喽,爸爸变哪吒喽……”接着又抱住­奶­­奶­央求起来:“­奶­­奶­,我也要,我也要,我也要当哪吒,我也要当哪吒……”

母亲一边安抚孙女,一边看着儿子,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见李斌良要往下脱,急忙止住,“别,别……”她凑到儿子耳旁,有几分神秘、又有几分不好意思地说:“李瞎子说,把它穿身上,那恶贼就伤不了你……妈还求李瞎子往‘兜肚’上喷佛水了呢!”

“这……”李斌良真是哭笑不得,同时也深为母亲的心而感动。“妈,你真是……花了多少钱?”

母亲脸有点红了:“没……没花钱,只是……把那只芦花­鸡­杀了……”

李斌良的喉咙一下堵了,他猛地把头扭到一旁,走出客厅。他知道那只芦花­鸡­在母亲心中的份量,对母亲来说,那不止是一只下蛋的­鸡­,还是一个朋友,一个孩子,那次回家,他曾亲眼看母亲和芦花­鸡­说话的样子。可现在,母亲为了自己,把它舍出去了……是的,在母亲的心中,没有任何东西能超过儿子。

他没再说什么,默默擦­干­眼泪走回客厅,穿上外衣。

母亲放心地笑了。

这时,房门有开锁的声音。女儿又欢呼着迎上去:“妈妈回来了,妈妈回来了……”

妻子回来了。

妻子一进门,女儿就报喜般大叫着:“妈妈,妈妈,我­奶­­奶­来了,爸爸回来了!”

没听到妻子说话的声音,母亲要迎出去,李斌良拦住了她。

妻子好一会儿才走进客厅,漂亮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对母亲淡淡说了句:“妈来了”,又瞥李斌良一眼,就转过苗条的腰肢向厨房走去。

母亲忍不住站起来,跟在妻子后边往厨房里走去:“做什么饭,我帮你整!”

妻子没有回头:“不用,你歇着吧!”

李斌良心中升起怒火,妻子用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对待母亲,他无法忍受,腾地站起来要发作,可一想马上就要出发,吵起来会使母亲尴尬,就忍住了。

片刻,母亲从厨房回到客厅,轻声问李斌良:“怎么了,你是不是惹你媳­妇­生气了?”

李斌良勉强笑着回答:“没有……没事,你别惦着!”

母亲生气地:“你别瞒着我,我看得出来。你呀,就是脾气不好,跟媳­妇­吵什么?少说两句不就行了?等一会儿给她赔个不是,啊,听妈的……”

母亲就是这样,她爱儿子,可每当儿子与儿媳发生矛盾,她总是无条件站在媳­妇­一边,帮媳­妇­说话,而且无论当面还是背后都这样。李斌良年纪小时不理解,后来看见一些人家婆媳不合、视若仇寇的情形,他就明白了自己的母亲是多么通情达理。正由于她总是这样,两个嫂子对她都很好,从来没吵过嘴。李斌良有一次目睹了二哥和二嫂­干­仗,母亲劝不听,气得抡起烧火棍打二哥,后来又掉了泪,说:“只要你们两口子好好的,让妈怎么都行啊!”从那以后,二哥再也不敢跟二嫂­干­仗了。

这就是母亲,只要儿子高兴,只要儿子与儿媳合合美美的生活,自己怎么受委屈都行。现在,她又开始这样做了,厨房里,她的声音隐隐传过来:“淑芬,你别跟他一般见,他就那样,好话不好好话,刚才我骂他了……”

母亲替儿子向儿媳说小话,而媳­妇­却不予理睬,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使李斌良心里又难受又乱,也无法容忍。瞧,这就是她,还劳动局副局长呢,她就这德行!李斌良,你能长时间这么忍受下去吗……

女儿的欢笑声从厨房传过来。

李斌良强制自己摆脱不快,从腰中解下手枪擦起来。虽然到刑警大队三个多月了,可除了几次­射­击练习,还真没开过枪,或许这回要破例开斋了。

可是,他擦了不大一会儿,母亲就走进来,看见手枪害怕地问:“斌良,要吃饭了,你这是­干­啥?”

李斌良不得告诉母亲,自己要出差,一会儿就走。母亲听了更急了:“出差擦枪­干­啥?是不是抓那杀人的恶贼?”

母亲真猜对了,可李斌良害怕她惦念,就没有承认,只是含糊的应着,把她劝回厨房。

可是,母亲进了厨房,妻子又走进来。她的神情明显地改变了,缓和了:“你……你到底­干­什么去?”

他本不想告诉她,可看到她眼中的担忧神情,心中暗暗受了感动,同时也觉得,她做为一个劳动局副局长,应具备一定的承受能力,就低声告诉了他大概的情况。

妻子听后,迟疑片刻,什么也没说又出去了。

听上去,厨房里­干­活的节奏明显加快了。李斌良手枪刚刚擦好,桌子就摆上来,四个菜也端上来,还摆了几罐啤酒,一家人围到饭桌前。妻子虽然没说什么,但直劲地让母亲挟菜,女儿很少跟­奶­­奶­和爸爸一起吃饭,乐得不知怎么才好。这一切,使李斌良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晚饭吃完,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李斌良向母亲和女儿告别,也向妻子打了招呼,然后离开了家。

暮­色­降临的时候,蔡局长把四个人送出大楼,临别时,有点担心地说:“真是,没有防刺背心……过几天还得给政府打报告要钱……”一一与他们握手,祝他们胜利归来。此行任务非同一般,蔡局长把自己平时乘坐的六缸“三菱”派给了他们。

上车后,秦副局长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李斌良:“你还没见过他吧,好好看看,到时别抓错了人!”

是吴军的头像。看上去,也就三十左右的样子,一副玩世不恭的笑容。李斌良怎么也看不出杀手的样子。

胡学正对大熊道:“哎?你跟他打过交道没有?瞧仔细了,到时就看你的了!”

大熊没接照片,大声地:“不用。你忘了,他劳教还是我办的案子呢!”

沈军看了照片后提出:“秦局,如果他真是杀手,一定非常凶残,不计后果,咱们得研究一个抓捕方案!”

大熊也说:“对,是得研究研究,这小子身上有刀,要抓活的不成,他动刀怎么办?我看咱们得做好开枪的准备!”

……

虽然几人都有驾驶执照,可上路后,秦副局长说什么也要亲自驾车。青原离本市一千多公里,他把车开得飞快,想争取在天亮前赶到。然而,车跑到半路就抛了两次锚,好不容易修好。后半程是沈兵开,总算再没出毛病,但已经耽误了时间,直到次日中午才赶到青原。

李斌良虽然不动声­色­,但心中十分焦急。因为,一旦吴军真是杀手,得到信息,就会逃之夭夭,再抓就难了。调查时虽然没惊动吴军的老婆,可她不是傻子,还有麻袋厂那副厂长,虽然再三嘱咐他保密,可谁能保证他能会严格照办呢?现在通讯这么发达,一个电话就什么都解决了。

18

青原县城虽然不大,但给人印象很好,街道笔直,环境整洁,人车虽多,却秩序井然。车驶入县城时,已经下中班了。打听了一下道路后,直接驶向县粮库。吴军既然推销麻袋,理应与粮库联系。

按理,应该先与当地公安机关联系,取得他们的协助。可是,此案非同一般,如果走漏风声,后果难料,再加上兵贵神速,又是五对一,还有两个武把子,对付一个吴军还是有把握的。

为免打草惊蛇,车上的警灯警牌已经换了,看上去与其他民用车辆没有什么区别。他们又把车停在距粮库大门一段距离的路旁,步行走向粮库大门。

在大门口,四人被一个正在吃饭的警卫拦住:“你们­干­什么的?”

秦副局长说:“我们是外地粮库的,找你们领导联系点业务!”

警卫:“正吃午饭的时候,找领导到粮库来­干­啥呀?”

胡学正:“那上哪儿去找?”

警卫:“你这人,脑瓜咋这么笨,你说上哪儿?上饭店呗!”

吴志深上前一步要发火,被秦副局长止住:“对不起,请问他们在哪个饭店?”

警卫看一眼秦副局长:“看你态度还好,就告诉你们吧,午间一下班,主任和两个副主任就坐车拉着客人出去了,现在恐怕正喝得高兴呢!”

秦副局长:“我们有急事,能告诉我们在哪个饭店吗?”

警卫:“蓬莱阁。你们去吧,准在那儿!”

胡学正:“你怎么这么有把握?”

警卫:“让你去你就去得了,问这么多­干­什么?我在粮库­干­了这么多年,主任爱哪口还不知道?蓬莱阁是他的 窝子,哪年不吃进几十万!?”

……

看见前面写着“蓬莱阁大酒店”的大招牌,李斌良心里不由一阵紧张。看其他人,胡学正、沈军、熊大中脸­色­都很凝重,肯定心里也不轻松。秦副局长更是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车开到饭店不远处停下,下车前,秦副局长神情严峻地做了部署:“一定要高度警惕,做好应付各种局面的准备……这么办,咱们装成吃饭的顾客,分两拨进去,先看准吴军在哪儿,然后再动手!”又对沈军和熊大中:“到时就看你们俩的了!”

沈军一甩头:“局座您就上眼吧!”

熊大中却只哼了一声。

秦副局长带着沈军和熊大中先进了饭店,李斌良和胡学正留在外面。这时,李斌良忽然想到不对,秦副局长是公安局的老人,认识他的人也多,那吴军既然处过劳教,一定也认识秦副局长……这,他怎么没考虑这一点,先进去了……此时,想招呼也来不及了,他忐忑不安地等在外面,看一眼胡学正,见他脸颊的肌­肉­在颤抖,看来很紧张,甚至很害怕。这使他对他生出几分蔑视,可再一想,也难怪,如果吴军真是一刀毙命的冷血杀手,真要搏斗起来,想不流血太难了……

片刻,李斌良和胡学正也走进去,见饭店很大,客人也很多,出出入入的不停。秦副局长正在柜台前看一份菜谱,沈军和熊大中站在两边,眼睛在四下寻觅着。

秦副局长看到李斌良和胡学正走进来,眼睛离开菜谱,对服务小姐道:“这菜倒好点,不过,我们还有几个人,要一起吃,不知他们到没有?”

服务小姐:“是谁呀?几个人哪?”

秦副局长:“是我们粮库主任,四五个人吧!”

“啊,是他们哪,”服务小姐说:“来好一会儿了,都喝上了,在二楼,218包房!”

几人互望一眼,向二楼的楼梯走去。

顺着楼梯向上走的时候,李斌良再次感到自己的紧张。他注意一下,走在最前面的居然还是秦副局长,他想超过去,可秦副局长坚决不让,而后边的胡学正却也赶上来,也想超到前面。看来,他已经忘记了恐惧,想表现一番……

上了二楼,是一溜雅间。一位服务小姐迎上来:“请问几位先生找谁?吃饭吗?”

秦副局长点点头:“我们找218房!”

服务小姐:“啊,你们找粮库的方主任吧?在那边,过去第五个门就是!”

秦副局长扭头一句:“胡学正,你守着楼梯口!”

胡学正却没有听命令:“这……大熊,你守着楼梯口!”说完紧跟在秦副局长后边向前奔去。

看他们的架式,已经阻拦不住,李斌良也就算了,只能紧紧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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