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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飘零孤女从乡野到深宫的爱恨情仇夙夜宫声 > 第二卷 彩云何时归 第三十一章 大树不倒

第二卷 彩云何时归 第三十一章 大树不倒

在别人看来,陈诚安无疑是双喜临门——先是晋封魏王,然后又是女儿陈淑妃怀上了龙裔,这样的运气落到一个人身上,无疑是上天也要妒嫉的。

而现如今上天果然就展示出了公平的那一面!

陈诚安根本没有料到情势会急转直下,三天前他还刚刚因为陈淑妃的有孕而获赐了不少珍贵宝物和各­色­药材,如今却突然遇到了全城戒严的情况,而且转眼间便是全城大索!若是以前,他当然不用担心有人会不长眼睛上门搜检他,然而,在祁国公和几家国公无一幸免之后,他的心中渐渐充满了不确定。

须知他素来看不起范志明那个阉宦,现如今对方一朝权在手,会不会到时候故意折腾他一下?最最要命的是,如今他的府中有一个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而若是这个人露面,太后必定雷霆大怒,姐弟之间的裂痕就再也难以弥补了。

因为这个人是陈芜舟,岳州太守陈芜舟!

按照律令,外官如非述职,又没有接到御前召见的旨意,则绝对不容许擅离管辖地,更不用说进京了。而陈芜舟因为李明泽的事就已经是待罪之身,更因为后来上书太后获罪不浅,虽然还未发落,但是,从观风使专门在岳州停留了许久的事实来看,陈芜舟如今的景况无疑是很不妙的。

陈芜舟这一年四十出头,生得高大俊伟,早年便以美男子而著称。由于先帝即位之后重用陈家,陈家在世家录上的排名被提前了许多,因此他这个旁支子弟也获得了一个出身。

而他善于阿谀奉承,从族谱上找到一丝关系,硬是认了陈诚安为叔父,往日的礼物更是没有少送。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在四年前得授岳州太守之职。虽说不是什么好地方,但由于摊上了看守新平郡王李明泽的差事,他亦将此看成了最大的机会。

可他怎么会知道,明明已经龙游浅水的李明泽居然会那么死硬,宁可出逃也不肯答应娶他的女儿!每每想到这件事,他便恨得牙痒痒的,在他看来,自己的女儿才貌双全,李明泽不过是落魄郡王,自己能够向其示好就已经是莫大的恩德,哪能容其说一个不字?

好在李明泽失踪之后,他知道难脱罪责,打了一招太极之后又用了另外一招,那就是上书请封魏国公为王。这一次的举动得到了魏国公的默许,他本以为必定会落得不少好处,然而,他非但没能够讨太后的好,反而招来了观风使大人。在观风使在岳州停留的那十天中,他几乎是度日如年,最后不得不冒险来到了京城向陈诚安求救。

陈芜舟眼下极为不安,眼见得陈诚安亦是脸­色­铁青地在那里来回走动,他明知道此时问上去必定会惹来对方发怒,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五叔,那范志明该不会搜到这里来吧?”

“我怎么知道!”陈诚安狠狠地瞪了陈芜舟一眼,不耐烦地斥道,“若不是你这个时候上京城来,我哪里用得着担心!任凭范志明去搜好了,难道我这府中还会藏匿有反贼?”

陈芜舟心下腹谤连连,脸上却依旧赔笑,不敢露出半分端倪。先是李明泽失踪,然后是太后出行遇刺,再接着则是临江王和江东王先后遇刺,要说这事情和陈诚安没什么关系,打死他都不相信。而且,他还隐约听说陈府曾经闹过匪盗,照这样看,陈诚安想要全部撇清根本不可能!

“范志明此人虽是阉宦,城府却极其深沉,为人喜怒不形于­色­,不动则已,一旦动起来必定是雷霆手段,未必会因为我是太后的弟弟而有所忌惮。”陈诚安长长吁了一口气,脸­色­终于平静了下来,“我早让人去假造了府中籍册,到时候你就委屈一下假充奴仆,料想范志明也不会有兴趣一个个查看。若是真的瞒不过去……”

发觉陈诚安声音转冷,陈芜舟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正当他战战兢兢患得患失的时候,一句­阴­恻恻的话终于飘进了他的耳畔。

“你的官职就算没指望了,只要我还在,必定不会亏待了你。如今蔓儿已经有了身孕,如果是儿子,那么我陈家日后便有了另一个倚靠。倘若不是,我也还有其他法子。总而言之你记住一句话,陈家眼下除了太后,便都是靠我撑着,若是我倒了,那么,泼天的富贵转眼间就会变成一场空,你明白么?”

陈芜舟连声答应,心中深知这就是事实。看太后如今的身子骨,很可能就是这两三年的事了,而陈家的高品官员虽多,毕竟根基还浅,倘若不是有陈诚安这个族长主持大局,将来很可能被人连根拔了。

可如若陈淑妃真的能够生下皇子,子以母贵,将来册立太子也不是难事,那样的话,陈家满门富贵便可以保全,他即便丢掉了一个太守的官职,将来得到的回报可能更大。

“总而言之,五叔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们整个陈家,不都是指望太后和五叔这主心骨么?”

听到陈芜舟将自己和太后作为并列,陈诚安的脸上便露出了几许得­色­。毕竟,好话终究是人人爱听的。正当他想继续嘱咐些什么的时候,一个心腹仆人突然三两步冲了进来,长跪于地禀报说:“启禀王爷,突然有一队黑衣军士将府中各处出口全都看住了,看那架势,似乎随时有可能进府来!”

“范志明终于来了!”

陈诚安冷哼一声,当即目视陈芜舟吩咐道:“赶紧到后头去换衣服,到时候自然有人把你领到那些人中间去。收起你那点架子,低眉顺眼混过这一遭,总比丢官去职的好。”

君子不吃眼前亏的道理陈芜舟自然懂,他能够千方百计钻营到如今的官职,那不值几个钱的自尊心早就丢到了九霄云外。倘若今次能够蒙混过关,别说装奴才,就是装扮妓汝龟奴他亦是甘心情愿。只要事后的遮掩功夫做得好,再将能灭口的灭口了,以后出将入相时,还会有谁敢不长眼睛地提那种往事?

见陈芜舟随一个仆人匆匆而去,陈诚安便沉声喝道:“来人,取我的官服来!”

即便册封魏王的典礼还未来得及举办,但他如今至少还是一个国公!范志明即便大权在握,亦不过是一个皇家的奴才。在这种人面前,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露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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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二卷 彩云何时归 第三十二章 变生肘腋

比起临江王府的那一遭来,陈府的排场并未低调多少。从范志明身后看去,崔夙只见陈诚安一身国公的正装,心头便不免咯噔一下,悄悄地往下缩了缩脑袋。好在为了保护她的安全,她眼下完完全全混迹于一群亲卫中间,显得毫不起眼,而不管怎么看,陈诚安都不是那种会去注意区区亲兵的人。

虽然面上摆出的架子很大,但是,在范志明毫无挑剔的礼节面前,陈诚安几乎没有什么犹豫便做出了让步,一口答应了让侍卫亲军司的人搜检陈府,根本没有开出任何条件。在一群亲卫呼啦啦地散开来时,他便和范志明对面而坐,悠闲自得地喝起了茶。

接到了范志明眼­色­的崔夙舒了一口大气,连忙加入到了那些前去搜检的亲兵当中。而由于上司事先吩咐,这些亲兵全都把她当作了主帅的心腹,态度上自然恭敬十分。当她漫无目的地走过好几处地方,跨入一间小院的时候,正在四处查看的好几人便纷纷打了招呼。

虽说是搜检,但是这却和抄家大不相同,再加上陈诚安身份特殊,因此排查的重点在于人而不在于其他,一群亲兵也就是在院子里四处看了看,然后便把目光放在了院子中低头站立的一排人身上。

“冯爷!你看,这是册子。”

见旁边的一个亲兵递过来一本簿册,崔夙顿时愣了愣,紧接着的一声冯爷更让她觉得哭笑不得。面对对方的巴结,她只得无可奈何地翻了几页,正想随便敷衍过去的时候。她突然瞥见了几个仆役中的一个中年人。

尽管低眉顺眼地站在那里,尽管身上一袭青衣小帽,尽管腰身亦是弯得极低……但是,长年和达官显贵打交道地崔夙很快看出了端倪——这个人绝对不是什么仆人。

不动声­色­地将簿册还给了刚刚那个亲兵。趁其他人盘问的时候,她仔细在一旁打量着那个中年人,经由那熟悉的眉眼以及对方不留意时流露出来地表情,她隐隐约约有了一个轮廓。

然而,这种时候却不是什么盘问的时机。但经过刚刚几个亲兵那么一核对,她还是记住了那个很寻常很普通地名字——陈安。离开院子的时候,她悄悄回头看了那人一眼,见其几乎是立马直起了腰,心中登时更加确定了刚才的判断。

若是寻常的亲戚或是朋友,陈诚安必定不会玩弄这手移花接木;而若是有什么嫌疑­干­碍的黑道人士,亦不会留下这样明显地破绽。此人是官员,官品不低,肯定和陈诚安有什么密切的关系。掌握这样一条线索,崔夙自然知道是极其有利的。

等她和其他几个亲兵回到厅堂的时候,两位大佬仍然在那里对坐喝茶神情轻松。当听到没有搜出什么可疑人的时候。范志明脸­色­纹丝不动,但在崔夙看来。陈诚安却似乎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正当她寻思着该怎样利用这件事的时候。外间突然响起了一阵炸锅般的声音。

“不好了,西头院子里出事了!”

听到这个声音。无论陈诚安还是范志明全都勃然­色­变。须臾之后,一个黑衣亲兵气急败坏地冲进了厅堂,一头扎在地上报说:“大人,不好了,西北角那个院子里出事了,一个仆役突然暴起伤人,刺伤了他一个同伴之后又伤了我们的人。弟兄们群起而上制服了他,谁知道他居然自尽了!”

西北角?崔夙本能地心中一沉,她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刚刚发现可疑人地院子可不正是在西北角?可不管怎么说,自己并未揭穿那人的身份,不会有那么巧合吧!

这是一天之中的第二场自尽事件,此时不单单范志明脸­色­难看得紧,就连崔夙亦是脸露灰白。若不是那顶头盔掩去了她地大半脸部,只怕很容易被人察觉。她从自己这个方向看去,只见陈诚安的右拳一下子抓紧了,额头青筋毕露,脸上地肌­肉­更有痉挛地迹象。

一行人匆匆来到那个院子,只见群亲兵围着一个地上死活不知的人,而另几个则在为一个青衣小帽地仆人裹伤。崔夙定睛看去,正是刚刚那中年人。只是此时他却没有刚刚的镇定样子,左臂上虽然缠了一大圈白布,却仍旧能看出鲜血淋漓的模样,整个人直哆嗦,上下牙齿也正在打架,嘴里似乎还在喃喃自语些什么。

几个亲兵上来行了礼,就有人指着地上躺着的那个人说:“大人,就是此人下的手!”

陈诚安一眼就认出地上那尸体又是一个在自己府中呆了十几年的老人,此时不免又惊又怒,立刻和数月前那个刺客联想了起来。

两个都是跟着自己多年,从未引起过自己疑心的老人,偏生做出的事情都如此惊心动魄,他还自诩家中上下犹如铁桶一般,简直是丢人现眼到家了。最最可虑的是,这次不像上一次那般神不知鬼不觉,范志明就在跟前,要打圆场哪里那么容易?

范志明略问了几句,目光就转至那个惊魂未定的仆人身上,定睛细看了片刻便轻笑了起来:“王爷富贵已极,就连使的下人也与旁人不同。这位仁兄别说王府,只怕是宫里亦使不起的吧?”

陈诚安此时知道再也遮掩不住,却不想在范志明面前失了底气,冷哼一声便不再答话。范志明这边敷衍两句很容易,但是,要想在太后面前自圆其说就难了。说到底都是这突如其来的勾当坏了事,否则范志明早就被自己打发走了!想到这里,他不禁生出一种咬牙切齿的痛恨。

范志明却很笃定,陈诚安吃鳖的时候很少,而在自己面前有苦难言则更是少见。这样好的机会,他又岂会轻轻放过?只是面前这个中年人虽然看着有些眼熟,他一时半会却认不出来,不禁有些犯了踌躇。毕竟,此人若真的是朝廷官员,自己直截了当地将人带回去,和陈诚安之间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异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王爷……”

“大人,不好了!”一个突如其来的喊声将他的话硬生生打断成了两截,然而,有了这一回的经验,所有人都不敢小觑这第二个“不好了”。果然,那传讯的亲兵传达的真不是什么好消息。

“江东王府走水了!火势冲天,如今信昌坊乱成一团!”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当崔夙随着大队人马匆匆出了陈府的时候,只觉得脑际迷雾重重。太后打草惊蛇的用意她已经渐渐明白了,然而,这一连串让人应接不暇的事故却每每出人意料。究竟­操­纵这一切的,是一只手还是许多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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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二卷 彩云何时归 第三十三章 王府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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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志明留下了十几个人在陈府中收拾善后,随即就带着大队人马直奔信昌坊,等他抵达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冲天的火光和围观的人。他却也镇定,先是令属下亲兵上前驱散了人群,这才策马行过去,一问之后竟是没人知道什么时候起火的,仿佛这火着得丝毫没有道理,转瞬之间就蔓延了开来。

信昌坊原本就是达官显贵聚集之地,仅仅一条巷子中,累计便有一座王府和两座官员宅邸,各是雕梁画栋亭台楼阁气象万千。然而,这一日的信昌坊却是另一番景象。巷口三三两两站了几个百姓指指点点不说,里头更是人员奔走不停,提着水桶和大声嚷嚷的人占了大多数。

崔夙已经闻到了空气中那股刺鼻的焦糊味道,再见火场中出来的人个个都是满面焦黑面目难以分辨,她心中隐隐约约一动。及至看到几个身穿寻常仆役衣服,拎着水桶的人消失在另一家官员府邸之中,她终于恍然大悟。什么火灾。根本就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她为什么甘冒危险进京,为什么非得跟在范志明身边东奔西跑,为什么要小心翼翼地藏好那一枚金牌令箭?说到底。就是她对于局势不放心,对于皇帝和两位王爷不放心。皇帝的心­性­渐渐暴露了出来……那绝对不是一个温和仁厚地君主,一旦本­性­暴露出来,一旦手握大权,他必定比太后更加暴戾,只怕会生杀予夺玩弄于掌心。

太后此番打草惊蛇。无疑是想要让隐藏至深的人都暴露出来,而倘若事与愿违,偏偏让她崔夙竭力搬出来制衡皇帝的人都倒了,那么,可以想见,将来她因为命脉被皇帝卡住,绝对没有挣扎求存地希望。所以,她一定要想想办法,至少。应该把一切控制在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或者在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地时候,她可以选择……

所幸此时已经全城戒严。因此刚刚看热闹的百姓并不多,省却了范志明一番口舌和麻烦。此时。他高踞马上看着奔忙的人们。眉头已经皱成了一个大疙瘩。他眼下这些人手倘若投入灭火只会更乱,更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因此他并没有回头下令,只是在那里沉思。

“大人!”

听到这个声音,范志明诧异地转过了头,见崔夙一脸沉静地坐在马背上,不由露出了一个苦笑:“这一次的事情你回去对郡主一说,只怕是不得了地笑话。我还以为侍卫亲军司铁桶一块,还以为京畿全都在掌握之中,却转眼间事故频频。人说英雄迟暮,可叹我并非英雄,却也老了。”

这样的感慨自范志明口中说出,崔夙颇有些难以置信。她定了定神,回头看了看那些自觉退开几步远的军士,沉声道:“大人,恕我直言,这江东王府的火起得实在蹊跷。原本我还想不明白,可现如今看这进进出出救火的人,大人可有什么感觉?”

“救火的人?”范志明微微一愣,随即抬头看去。见提着水桶从王府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而方向全都是往巷子中另两家官员府邸,脸­色­不由一变。刹那间,他亦是想到了问题关键,突然转头沉声道,“传令下去,封锁……”

话才说了一半,他突然止住了,见那些军士个个凝神屏息地看着自己,他思量再三,最后还是改了口:“立刻派人去京兆府,让他们把差役都派过来灭火。如今城中治安用不着他们维持,让京兆尹别给我借口没有人手。另外,调五百人过来把整个信昌坊看住了,但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擅自进去搜查官员府邸!”

这一连串命令下去,自有两拨人前去传令报信,而剩下的人则依然纹丝不动。同样是侍卫亲军司地军士,却也有亲疏远近之别,现如今在城中上下无不需要禁军弹压的时候,他们这些范志明的心腹也渐渐被派了各­色­任务,这里剩下地人已经不足三百了。

一切事毕之后,范志明赞许地看了崔夙一眼:“你很聪明,人说宁宣郡主善于用人,我原先还不信,此番却不得不信。我且问你,你认为我如今该往哪里去最为恰当?”

见范志明直截了当地询问自己,崔夙知道一切都已经水到渠成,自己亦成功取得了对方的信任,心中自然是欣喜万分。正当她张口就要回答地时候,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句为山九仞功亏一篑,登时警醒了过来。沉吟片刻,她便欠欠身道:“事关大局,我不敢参详大人决断,亦不敢胡言乱语乱了大人地谋划。”

“分寸尺度,真真是拿捏得一点不差!”范志明大笑了一阵,在一群属下有些异样的眼光中,他厉声喝道,“所有人听令,进宫!”

这个时候居然要进宫?

一群亲兵听得面面相觑,最近这几天他们这位上司从来就没有进过宫,全都是宫内不断有旨意传来,而且据称太后如今身体不适拒绝见任何外客。那么,范志明此刻地意思分明是要带这么多人进宫,岂不是违抗太后旨意,而且有带兵逼宫的嫌疑?

范志明也不解释,径直掉转了马头。看到崔夙拍马紧跟上去,其他军士只是呆了片刻就先后疾追了上去。不管怎么说,上司就是上司,更何况他们是范志明的亲兵,最少的那个也曾经跟了范志明三年,更不用说那些追随其数十年的老兵了。

军人是不需要脑筋的,所有要做的就是听命行事。

看到一大队黑­色­的人马旋风般朝月华门扑过来,侍卫领班左重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准备冲撞宫禁,待到看清马背上的人之后,他方才松了一口气,但仍示意身后侍卫防备。三个月前刘宇轩调任玉宸宫,月华门缺了一个领头的,他因为往日行事谨慎方才小升一级,从丽景门来到了这里。如今这种风声鹤唳的时刻,他自然不想因为出纰漏而掉脑袋,更是存了十分的小

只不过,面对着侍卫亲军司最­精­锐的亲兵,只怕对方真的群起而攻之,他这里的十二名侍卫未必顶得住。而他想当然地认为,除非范志明是吃饱了撑着,否则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蠢事。

“范大人……”

“打开门,我要进宫面见太后!”左重只觉得整个脑袋都要炸开了,范志明要进宫面见太后当然不会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他进宫带这么多人­干­什么,莫不是真的要夺宫?一时间,这位以善于察言观­色­的侍卫领班陷入了无边的惶然之中,竟是进退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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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二卷 彩云何时归 第三十四章 夺宫生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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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辰了?”

太后昏昏沉沉地醒了过来,见旁边有一个人影,便淡淡地问了一声,却半晌都没有任何答案。心中疑惑的她往殿外看去,竟是再没有发现半个人影,不由直起身子勉强坐起,目光朝那人的脸上打量过去。然而,此人的面目上戴着一个狰狞的鬼面具,她什么都看不清楚,最后只得打消了这种徒劳的尝试。

“你是谁?”

这一句平平淡淡的问话却让那个人影微微颤动了一下,紧接着,那人便嘿嘿冷笑了起来,随即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这种时候,太后还问我是谁岂不是多余?现如今内宫九门都已经落入我手,这慈寿宫中任凭太后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一个人前来相救。太后,您如今已经没有叱咤风云的能耐,更没有质问我的本钱!”

太后的脸­色­一瞬间­阴­沉了下来,然而,那一双保养得宜的手却依旧没有任何颤动。她冷冷地打量着那个藏头露尾的身影,突然反­唇­相讥道:“哀家有三个儿子,当今皇帝仍旧在位。就算如今哀家有什么纰漏,天下自有人掌管。至于你这种乱臣贼子,只怕就算是完成了使命。你地主子也不会放过你吧?”

她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黑衣人,突然注意到对方的右手中指时不时弯曲两下。心头不由陡然大凛,面上却强自镇定着不露毫分……

“太后就如此笃定,我一定会死?”那黑影逼近一步,直直地站在太后身前,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射­出无穷寒光。“太后莫要忘了,是谁将那两位王爷从至高无上地御座上拉了下来?是谁让当今皇帝如同傀儡?又是谁数十年如一日把持着天下大权,让所有李姓宗室仰你鼻息度日?只要太后一死,相信天下欢呼雀跃的人多,伤心流泪地人少,而且,为了那张龙椅,只怕太后那三个好儿子免不了有一场拼杀吧?”

这一句句诛心的话从黑衣人的口中一字一句地吐了出来,每一个字当中都蕴藏着刻骨铭心的恨意。即使在这个时候。太后依然没有任何退缩的意思,眼神中更露出了几分讥诮,根本无视于那近在咫尺地威胁。

两个人的对峙僵持了一会。黑衣人突然疯狂地大笑了起来,转而厉声喝道:“来人。将那个女人带过来!”

下一刻。太后寝殿的大门突然被人粗暴地推开,紧接着。两个黑衣人毫不吝惜地拖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走了进来,将其丢在太后榻前后,便双双退至黑衣人身后。

“太后掌权的时间太久了,久到连禁军中的人事变动也都不在意了。”那黑衣人看也不看身旁的女人,微微笑道,“太后应该很想知道,我们是如何进宫的。没错,如今内宫九门都还牢牢握在侍卫手中,但是我们还是早早地混了进来,而由于有人默许,所以我这一路畅通无阻,而这慈寿宫中为何没有人,想必太后也心中有数。刚才在路上,我顺便也把太后的侄女……不,应该说是太后地儿媳带了过来。”他言罢一把拽起旁边女人的头发,一声惨叫之后,一张凄然的女人脸孔便呈现在太后眼前,正是梨花带雨地陈淑妃。此时此刻,只见这位往日最重外表的淑妃娘娘一脸地惊慌失措,口中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整个人也在簌簌发抖。

“她如今可是怀着皇上地骨­肉­,即使太后不怜惜这个侄女,也应该考虑到她腹中的胎儿吧?”黑衣人冷笑着放松了手,陈淑妃顿时仆倒在地哭泣了起来。

“你想­干­什么?”太后似乎沉不住气了,沉声问道,“你既然能够把陈淑妃带到这里,那么其他地事情大可办到,何必前来逼迫哀家这个老婆子?”

黑衣人加重了语气,声音中也流露出一丝急躁:“很简单,请太后交出玉玺!”

“哈哈哈哈!”仿佛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情,太后忽然大笑不止,甚至还笑出了眼泪。直到那黑衣人恼羞成怒抽出了佩剑,她方才停下了笑声,脸上又恢复了起初的平静无波:“阿符,憋到现在才说出玉玺两个字,只怕你亦是辛苦十分吧?”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谁是阿符?”

那黑衣人突然恐慌了起来,厉声喝道:“快交出玉玺,否则休怪我利剑无情!”

“倘若你真能够狠心下手,哀家早应该身首异处了。”太后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在黑衣人背后的两人身上扫了扫,随即冷笑道,“这么多年,你也就学会了用陈淑妃来威胁哀家,虽然比以前稍微有了点出息,却还是没多大长进……”

“别说了!”仿佛是被触及心中隐衷,那黑衣人突然不管不顾地打断了太后的话,眼神中流露出无穷无尽的怨毒,“你从来就没有舍得过放权,所以才会在我们身上挑刺。说临江王贪恋女­色­,说我只知道享乐,说皇帝玩物丧志,仿佛全天下就只有你有野心有魄力!你不是说我没出息吗?好,我现在就有出息给你看,交出玉玺,否则我真的要动手了!”

他示威似的高高扬起了手中的剑,两腿却在微微颤抖,而他身后的那两个随从也同时前进了两步,右手全都搭上了剑柄。

见太后依旧没有任何反应,那黑衣人终于忍不住了,怒喝一声狠狠地挥剑劈下。然而,在那利剑去势下,他却看到太后依旧岿然不动,眼神中立刻闪过一丝惊惧,硬生生地扭转了剑势。

铮——

剑锋牢牢地卡在了床沿的木架子上,黑衣人几次抽拔都纹丝不动,这不由得让他心浮气躁了起来,而太后挂在脸上的嘲笑更让他恼火万分。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狠狠扬起巴掌,但这一次巴掌还没有落下,他便感到后腰中顶上了一件冰冷的东西,一时间愣在了当场。

太后脸上的嘲笑更浓了,赤脚走下床,她随手扯去了黑衣人的那层面具。面具之下,赫然是一张苍白而清秀的脸,不是江东王李隆符又是何人?

“时至今日,你依旧只会­色­厉内荏,还故弄玄虚造出这么大的声势……你不是就只有这两个心腹手下可以信任么?素缳,不必胁持着他,让他好好回头看看!”

李隆符闻言大震,发觉后腰上的威胁不再,立刻转过身去。在他的背后,他那两个视为心腹肱骨的手下正毕恭毕敬地俯伏在地,腰中的佩剑早已丢在了一边。而刚刚那个楚楚可怜的“陈淑妃”则手拿匕首站在他的旁边,眸子中尽是森寒之­色­。

见到这一幕,他情不自禁地瘫软下来,心中生出了无穷无尽的恐慌。怎么可能,他处心积虑设计了那么久,怎么可能就这么简简单单地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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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二卷 彩云何时归 第三十五章 天子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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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福殿中依旧是一片平静,自从三日前宣德殿杜皇后那次吵闹未果之后,其他嫔妃谁都不敢用家里的事来烦劳这位至尊。然而,随着外界的谣言越来越多,宫里头的气氛不免就呈现出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象。延福殿上下私相传递消息的太监宫女也不在少数,但是,谁也不敢触了皇帝的霉头。

正在看书的皇帝突然抬起了头,沉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一旁的寇明生猛地一个激灵,慌忙差了个小太监去看,过了一会儿方才弯腰奏道:“回禀皇上,如今是申时初刻,正该是用晚膳的时候,皇上可要奴才去吩咐传膳?”

“嗯,如今母后既然在病中,不必让御膳房奔忙了。让小伙房不拘什么做些拿手的就是。”

见寇明生亲自出去吩咐传膳事宜,皇帝不由微微一笑,随即更站了起来,来来回回在御座旁边踱了几步,随即方才若有所思地望着墙上自己写的几个条幅。当中的一幅字上。一个斗大的孝字显得格外显眼,那字虽然墨迹淋漓一气呵成,笔法看上去却有些稚­嫩­。

“快二十年了……”

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字。皇帝突然喃喃自语了一句,眉宇间尽是无穷无尽地惘然。想当初他写这几个字的时候……不单单母后欢喜,就连父皇也同样是赞赏有加,他的孝顺之名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广为流传地。然而,所谓的孝顺也抵消不了岁月地流逝,当他亲眼看着两位兄长被母亲硬生生从帝位上拉下。而后更贬黜异地的时候,他那颗懦弱的心仿佛突然苏醒,更是渐渐刚硬了起来。

但是,他在表面上却对母亲愈加恭敬,就连大臣之中最最挑剔的人,也全都对他的孝行赞赏有加,这也使得他地隐忧远远比两位兄长更少。唯一美中不足的则是不少大臣在暗地里的议论,说是他这个皇帝太过仁孝,耳根子太软。但这仅有的缺点到了太后的耳中。怕是也能够成为优点吧?

倘若不是这一年突如其来的几件奇案,他的计划原本就应该按部就班进行的!

想到这里,皇帝突然捏紧了拳头。嘴角也露出了一丝愤恨的冷笑。倘若不是李明泽失踪太后遇刺,倘若不是临江王江东王险死还生。他不必担心有任何人威胁自己地位子。只要他能够把好儿子的角­色­继续扮演下去。只要他能够利用李明嘉暗中联络一批朝臣,一旦太后体弱不能把持朝政。一旦他的羽翼丰满可以独立,他就能够轻而易举地夺回大权,谁知道局势竟会一步步发展到现在地模样!

不过,他终究还是找到了Сhā足的空隙。他那两位兄长离开京城太久了,久到他们虽然能把对母亲地恨意埋藏在心里,却没能好好掩饰对他这个皇帝弟弟地嫉妒和不满。正因为他们不能等而自己能等,他才能握有那来之不易的优势。

“皇上,晚膳已经备好了!”

带着几个尚食局小太监过来地寇明生见皇帝神思不属,便乍着胆子又唤了一句:“今天的晚膳是碧玉糯米粥,再加上四道清口的小菜,没有那些油腻腻的东西。奴才忖度皇上最近胃口,因此减了份例和那些鱼­肉­,还请皇上恕罪。”

“这有什么罪过?减去了也好,朕确实不想进那些油腻的山珍海味,倒是小菜还能够进口。你体谅朕的心思,仅是这一点朕就该好好赏你。”

皇帝赞许地点了点头,示意将条盘上的东西摆在下头的桌案上,便缓步走下台阶。正当他落座用膳的时候,一个小太监突然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几乎是一头扑倒在地,颤声报说:“启禀皇上,丽景宫……丽景宫淑妃娘娘那里遭了劫,不知道谁把一­干­守卫都调开了,又打昏了几个太监宫女,如今淑妃娘娘……淑妃娘娘已经不见了!”

听到这句话,皇帝的手一抖,手中的调羹顿时跌落在地摔了个粉碎。寂静的大殿中,那一声脆响顿时引起了一阵悸动,但是相形之下,那小太监报说的消息无疑更加令人难以置信。

堂堂一国皇妃,居然在皇宫之中失踪!如果追溯事情起由,居然还是有人调开了守卫!打昏宫人掳夺淑妃,这全都是十恶不赦该当灭族的罪名,更何况,陈淑妃如今可是还怀着皇帝的骨­肉­!

皇帝头一个想到的就是监守自盗,然而,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太后已经对陈家有了不满,陈家这个节骨眼上若是演出了这么一场好戏,一旦拆穿,其结果自然更是糟糕。可是,若非如此,难不成……

一想到自己刚刚得到的密报,他不由得脸­色­大变,眉眼亦眯缝了起来,竭力隐藏着内中的寒光。果然是他一母同胞的兄长,居然能够用出这样的计谋,真真是好谋划,好算计!只可惜,太后当年能够从那么多腥风血雨中走出来,又岂会惧怕这些?以他对太后秉­性­的了解来看,他的母亲宁可玉石俱焚,也绝对不会做出任何妥协的。

可惜陈淑妃肚子里那个孩子了!

皇帝在心中暗叹了一声,随即抬头厉声吩咐道:“寇明生,传朕旨意,合宫大索,一定要找到陈淑妃!所有提供线索者,赏银千两!谁能够将陈淑妃平安无事地送回来,内宦提升两级,宫人另有封赏!隐匿不报者,一经查出立刻处死!丽景宫上下人等疏于照料,先全部看押起来,等找到淑妃再作处置!”皇帝每说一句,寇明生就在旁边连忙点头,一颗心却一点点地沉了下去。他在宫中这么多年,和他同年的太监已经所剩无几,而他却一路做到了延福殿总管的位子,靠的就是他那敏锐无比的直觉。如今他再次清晰地感觉到一场暴风雨的来临,这又怎能令他不心慌?只叹能否安然过关并非他能够做主,即使是总管,在宫中这些贵人眼中,他也不过是蝼蚁而已。

正当他急匆匆地转身出去传旨,身后突然又传来了一个重若千钧的声音:“如今太后抱恙,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得惊扰慈寿宫,否则朕绝不轻饶!慈寿宫方圆二十丈之内,没有朕的旨意不许踏进半步!”

尽管宫中侍卫全都由刘成统领,皇帝手中并无军权,但是合宫内监宫女却自然不会不听这位至尊的吩咐。寇明生此刻深深弯腰应是,随即一溜小跑地奔了出去。尽管不明白皇帝为何要补充那句话,但他却知道,自己此刻惟有不打折扣地执行。至于真正用意如何,他只要做一件事就好。

于是,在本就蠢蠢欲动的禁宫之中,陈淑妃失踪的奇闻顿时成了压垮不少人神经的最后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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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二卷 彩云何时归 第三十六章 血溅五步

今天第二更,继续讨推荐票。一直都忘记说了,不少人都看过作品相关里头的深坑,真的有那么好么?貌似当初一递上去被编辑打回来了,如果真觉着还好,偶可以考虑下一本写这个……****以下为正文而另一边,丽景门的气氛也正在逐渐趋向于紧张。左重虽然算不得那种忠心耿耿的人,但是,这样的情势让他根本没有选择。范志明他见过无数次了,这位在京城百姓眼中可怕十分的侍卫亲军统领,在他眼中却是一个低调的人。然而,这一次的全城大索以及封闭京城十二门又让他看到了范志明雷霆万钧的一面,最后,这样一个人居然带着几百号人,站在自己面前要求入宫面见太后!

这不是要他的命嘛!

不用回头去看,左重也知道身后那些侍卫必定是浑身战栗簌簌发抖,而他自己也是背心冷汗直流。面对这样一个传说中的人物,面对这样难以处置的局面,他一个小小侍卫领班顶个屁用?正当他心中火烧火燎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背后有人在轻轻拉扯,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事?”

拉扯他的是一个侍卫服­色­的年轻人,此时,那侍卫紧张地瞥了一眼对面那些亲兵,然后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丽景宫出事了,陈淑妃不见踪影,皇上已经传旨全宫搜索。寇总管传下话来。说是通知范大人和刘大人一声。”

通知范大人?这位主儿眼下可正在眼前!左重此时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最终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见礼道:“范大人,非是卑职不放您进去。而是朝廷律令犹在,宫中太后仍抱恙在身。您这几百号人一起进去,必定惊扰了慈驾。范大人忠心为国天下皆知,还请此番体谅卑职一片苦心……”

刚刚那侍卫低声奏事的样子范志明全都看在眼里,只不过距离隔着太远,他即使运足耳力也只听到无关紧要的几个字。倒是从对方口形中分辨出了丽景宫几个字。而左重的一番话确实有礼有节,若是他再一意孤行,只怕到时候会激起不必要地麻烦。

“武备,你挑二十个人随我进宫,其他人守在这里,没有我的手令或信物不许妄动!”厉声吩咐了一句之后,他又对崔夙点了点头,“你随我一起进去。”

崔夙此时分外想知道宫中情况如何,因此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而一身盔甲的她从左重身旁走过时。这位昔日和她照面无数次地侍卫没有任何反应,这也让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若是风平浪静,身份戳穿自然没有什么关系。但如今风起云涌,她不得不小心谨慎。否则。这一趟冒险就白费了。

从丽景门进入皇宫,绕过左昭阁。太极殿便隐约在望了。由于范志明始终不吭声,因此所有人全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正当气氛显得无比压抑的时候,不远处突然慌慌张张地跑来几个侍卫,只是第一眼,崔夙便勃然­色­变——那分明是慈寿宫地侍卫。

她认出了来人,范志明同样认出了那些人,这两边一打照面,那三个侍卫登时愣在了当场。其中一个在呆了一呆之后,突然又惊又喜地奔上前来:“范大人,快,快去慈寿宫救驾,太后,太后她……”

话音刚落,一道寒光突然缠上了他的脖颈,紧接着便是一道赫然血线,带着极其不可思议的眼神,他颓然仆倒在地,眼睛仍然死死朝着那寒光来势的方向。出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范志明!

他冷冷望着对面那两个完全呆住地侍卫,一字一句地道:“妖言惑众的下场就是如此,你们现在可以告诉我,慈寿宫中景况如何了吧?”

突如其来的血腥一幕实在给人带来了极大震撼,尽管分辨出了范志明话语中的层层杀机,但是,那两个侍卫却仍旧没有完全反应过来。良久,其中一个稍微机灵一点的使劲吞咽了一口唾沫,这才结结巴巴地道:“慈寿宫……慈寿宫中一切都好,太后……太后担心……担心皇上,所以……所以让我们来看看……”

短短几十个字仿佛花费了他一身气力,而且理由听上去异常牵强可笑,但是,在范志明可以杀人的目光和那把仍旧在滴血的宝剑威慑下,没有任何一个人敢笑出来,亦没有任何一个人有所妄动。

此时,崔夙已经是满手心的冷汗,刚刚那个侍卫倒地的时候,她几乎下意识地想要惊呼出来,却在身后那刺骨寒意地威慑下硬生生地憋了回去。范志明为什么杀人她不能十分确定,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慈寿宫真的出事了!

“既然太后亦担心皇上,那我自然应当先到延福殿晋见皇上。太后如今在病中,若不是大事还是不打扰为好。”范志明嘴里这么说着,目光却在看着那两个侍卫,握着剑地十指已经是扣得紧紧的。而那两个侍卫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无人敢言。

很快便有禁卫巡逻到此,见地上有一具死尸立时勃然­色­变。然而,当范志明言简意赅地给那侍卫安了一个罪名之后,场面顿时一片凝肃。

几个禁卫一声不响地上来收拾尸体,地上地血迹很快被清理­干­净。而旁边地那两个侍卫则眼睁睁地看着同伴的尸体如死狗一般被人拖走,竟连半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夹杂在队伍当中地崔夙从一头雾水到满心惊疑,再到一颗心凉透凉透,脚下的步子亦渐渐沉重了起来。范志明舍慈寿宫而不入,却直截了当地找上延福殿,要说其中没有猫腻她绝对不信。皇帝当初连刘成都敢拉拢,为什么就不可能笼络范志明?

到了延福殿前,范志明很是沉着地整理了一下衣冠,然后撇下众人对那个迎出来的小太监道:“去通报,皇城使、振武校尉、领侍卫亲军司范志明求见皇上!”

这一连串的职务之中,最后一个无疑最有分量,那小太监虽不怎么认得范志明,但还是立刻反应了过来,忙不迭地回身奔了进去,不一会儿便回转来深深施礼道:“皇上有旨,请范大人觐见!”

范志明微微点头,随即头也不回地入了延福殿。剩下的人未得明旨,自然只能在外边等候。

只等了区区一盏茶功夫,崔夙就觉得心头一阵阵焦躁,范志明杀人的那个情景一遍遍在她脑海中重放,而那个侍卫临死前奇怪的眼神更是让她浑身发寒。无论如何去想,她都很难明白范志明为什么要杀掉此人,若仅仅说是杀人立威肯定行不通。而范志明此时此刻来见皇帝,无论是时机还是目的,实在太启人疑窦了。

正当她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耳畔突然响起了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等她骇然回头去看时,只见足足有数百名的禁卫齐齐整整地围了上来,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久违的御前侍卫统领刘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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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二卷 彩云何时归 第三十七章 针锋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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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经是黄昏,数百名黄|­色­衣甲的禁卫站在延福殿下,气氛顿时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宁静。而领头的刘成并未立刻上前,而是在原地眯缝着眼睛站了好一会儿,方才大手一挥道:“来人,将这些擅自冲撞宫闱的人拿下!”

他这一声令下,禁卫当中登时奔出一群人上前就要动手,而范志明­精­心训练出来的人又岂是等闲,当下连忙疾退。延福殿的几个侍卫见势不妙慌忙上前拦阻,为首的一个死命拦住一群如狼似虎的禁卫,然后便冲刘成叫道:“刘大人,你这是何缘故?范大人进宫是为了求见皇上的,你拿了他的下属,这不是要逼着出大乱子么?”

刘成的脸上­阴­霾沉重,闻言丝毫不为所动,略瞟了那侍卫一眼便言简意赅地道:“禁宫重地,未得允准,文武大臣不许带部属擅入。范志明私自带数百人陈兵丽景门,是为不忠;又带二十心腹在禁中横行无忌,是为不臣。我奉太后慈命掌管禁宫安危,自然应将这些人拿下,待太后定罪!”

一旁的崔夙已经是听得目弛神摇,刚刚刘成带人逼近的当口,她趁乱小心翼翼地躲在了一边的石柱旁边,正好和那些范志明的心腹离开了十几步。而由于这一番变故众人全都措手不及,竟没有人注意那么多。

一直以来。她都从别人那里道听途说了太多事情,而现如今真地设身处地,却觉得所有的一切都被层层迷雾所笼罩。难道。这就是因为她身在局中的原因么?

刘成是御前侍卫总管,换言之……只要他一天还在位,这皇宫大内便全都在他地统辖范围之内。无论是轮值哪一宫的侍卫,按照规矩都应服从刘成地统一调配。因此,太后慈命这样一顶大帽子压下来,刚刚那个侍卫顿时吃不消了。亦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几步,而他这么一退,其他几人顿时有样学样,很快就把范志明带来的人拱在了前面。

“还愣着­干­什么,全都拿下!”

“刘兄真是好大的威风!”

正当情势一触即发的当口,一个慢悠悠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入了众人地耳朵。当人们分辨出这个声音的来源及其主人的时候,全都情不自禁地循声望去。只见延福殿门口一前一后出来两个人影,前头的那个赫然是皇帝李隆运,而后面那个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进去的范志明。

见到范志明和皇帝一起出来,刘成的脸­色­不禁微微一变,但随即恢复了正常。他沉声叱喝了几句。刚刚奔上前去的禁卫立刻退回了队列。此时,他方才上前一步。单膝跪倒行礼道:“臣刘成参见皇上!”

随着他的下跪施礼。四周侍卫太监,包括范志明的亲兵和刘成麾下地禁卫。纷纷悄无声息地跪了下去。一时间,场中鸦雀无声,原本就凝重的气氛似乎更沉了些许。

“刘卿,范卿乃是母后任命的提举侍卫亲军司,他入宫并不违反­干­例,刘卿如此兴师动众又是为何?”皇帝微微皱起了眉头,但口气却温和得很,“须知若是他真地要图谋不轨,也不会只带着二十个人。你们同僚多年,莫要为了旁人几句闲话就互相疑忌了!”

“皇上此话臣不敢当!”刘成不卑不亢地顶了一句,随后便不闪不避地抬起了头,“臣刚刚得报,范志明入宫的时候撞见了三个慈寿宫侍卫,结果不问清楚便擅自出手杀死了其中一人。而后一队侍卫发现之后,他又以其人犯禁作为借口搪塞。禁宫不请旨而杀人,而且杀地还是慈寿宫侍卫,试问我朝至今可有如此情状?仅仅是这一点,难道还不足以证明范志明有罪?”

丢下这句重若千钧地质问之后,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刘成冷不丁又加了一句:“现如今刚刚那个禁卫小队长已经被我带到了这里,尚有两名慈寿宫侍卫如今就混杂在范志明亲兵当中,皇上若是认为臣逼迫太甚,不若让两人出来对质!”

听到这里,皇帝的脸上再也难以保持云淡风轻地神­色­,再加上底下众人全都在偷望他这位天子,他脸上便有些拉不下来,突然冷笑了起来:“刘卿,既然你说范卿图谋不轨,那么,朕倒想问你一个问题!这里是延福殿,你带着这么多人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朕是否可以理解为,你有意逼宫?”

逼宫两个字出口,休说四周那些太监侍卫,就连场中的其他人也纷纷露出了紧张的神情。范志明的那些亲兵刚刚松了一口气,听到这两个字,神经立刻又紧绷了起来,而刘成背后已经有好几个军官脸­色­极其不好看。不管是谁,被一国之君扣上这样一顶帽子,自然都是不可能安之若素的。

自从看到皇帝和范志明一前一后出来,刘成就知道很难顺利达到自己的目的,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皇帝会不惜给自己栽上这样一道罪名,分明是表明了死保范志明到底的态度。否则若是为了表示公允,这位至尊大可让那两个慈寿宫侍卫站出来。

望了一眼夹杂在亲兵中间的两个慈寿宫侍卫,刘成叹了一口气,再想到太后的吩咐,他一颗心不由渐渐沉了下去。他刚刚就是从慈寿宫而来,尽管江东王李隆符已经就擒,但是,太后的­精­神却实在难以令人安心。适才当范志明杀人的消息传来之后,他分明看到,太后的眉宇间除了深重的杀机和­阴­霾之外,还有一丝隐藏不住的疲惫。

“皇上如此说,微臣便无地自处了。”刘成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便徐徐起身站了起来,这一举动顿时引来了无穷无尽的目光,更有难以自制的人惊呼了出来。君臣礼仪从来都是本朝最重,无论刘成是否太后心腹,无论他有怎样的爵位,在皇帝尚未开口的时候自行起立,说轻了是跋扈,若是说重了,只怕图谋不轨四个字便要掉个写了。

“微臣奉的乃是太后懿旨,一时情急多有失仪之处。然范志明犯禁之举罪证确凿,还望皇上能够体谅。”

“好,好!”皇帝亦料不到往日对自己还算恭谨的刘成会如此强硬,怒极之后便长笑了起来。不一会儿,那笑声嘎然而止,他继而沉声问道:“那么,倘若朕拦着刘卿,刘卿便要当着朕的面拿人不成?”

“刘成,你口口声声太后慈命,可拿得出凭证么?”

范志明倏然踏前一步,脸上露出了自信满满的微笑:“你若是拿得出太后手诏或是信物,我随你去又有何妨?倘若真的要对质,与其当着皇上的面,不如你我去慈寿宫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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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二卷 彩云何时归 第三十八章 扑朔迷离

上架了,各项指数接连下滑,真是悲惨人生啊……今天更新两章,各位有票的支持一下吧,无论是推荐票还是推荐票,拜谢拜谢!出愿意去慈寿宫对质,刘成却有些犹豫了起来。人证物证都在,可以算得上是铁证如山,在皇帝面前范志明尚且无法抵赖,更何况是去慈寿宫?然而,皇帝如今明摆着是偏袒范志明,他若是不答应,只怕是接下来的情况更难处理。可是若轻易答应下来,谁知道内中是否有别的玄虚?

“太后如今仍旧在慈寿宫养病,先头气怒于范大人你的狂悖,只怕你去了亦是枉然。”

“刘大人莫要过早下断言,须知我跟着太后的年限亦不比你短,你编造这几句话骗得了别人,又岂能够骗得了我?”范志明依旧是神态自若,此时更用犀利的目光扫了刘成身后那些禁卫一眼,这才一字一句地道,“刘大人莫非是怕见着了太后戳穿了你的谎言,到时候你难以再号令你的属下吧?”

刘成知道再让范志明说下去,自己的那些属下只怕是要真的生出疑窦了,心中不由暗自恼火。他往日只知道范志明手底功夫不凡,但从不知道他竟是这么巧舌如簧,此时只能暂时忍下:“皇上意下如何?”

“也罢,朕便随两位卿家往慈寿宫一行好了。”皇帝轻描淡写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随后仿佛不经意似的叹了一声。“今日宫中多事,陈淑妃居然会莫名其妙地在丽景宫中没了踪影,朕倒是有些担忧母后了。话说刘卿。陈淑妃如今可有下落?”

陈淑妃的下落刘成自然知道,然而这个时候他心有顾虑。自然不敢说出来,便含含糊糊用话岔开了去。这样的态度落在别人眼中,那些太监侍卫便互相使起了眼神,就连一直在旁边看着地崔夙也同样是心中惊疑。

这是怎么回事,陈淑妃怎么会不见了?

既然要去慈寿宫。刘成便不可能再带着那么多禁卫,他转头吩咐了几句,几百号人便由各自的军官分拨带走,最后他身后亦只余了二十多人。紧接着自然是皇帝带头,范志明和刘成并肩而行,后头再跟着浩浩荡荡一行人,算起来竟有差不多百余众。混在人群中的崔夙眼看着前头互不搭理地两人,心中不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事到如今,范志明投靠了皇帝只怕是板上钉钉地事。那么,先前那场刺杀只怕也是试探的意味居多。然而,倘若真是如此。他又哪里来的把握能够在太后面前过关?要知道,即便是病了。太后依旧是太后。绝对不会丧失了准确判断是非的能力。

按照刘宇轩所说,田菁出京安抚南大营。那么留在太后身边的应该就只有徐莹了。若是这样,刚刚那三个慈寿宫侍卫就着实诡异得紧,他们那个时候究竟想要对范志明表达什么意思?是单纯地求救,还是……难不成是转达太后的旨意?要真的是这样,此刻的慈寿宫,只怕已经是风云突变斗转星移了!想明白了这个关键之后,崔夙只觉得浑身上下如冰水浸透一般,连着打了三个寒颤。好在她那一身军服终究还是大了些,再加上众人全都是心有所想,因此并没有人注意到她这些反常举动。

慈寿宫前的侍卫明显少了几个,而当刘成上前传话之后,不多时,里头便有一个女子缓缓走了出来。只见那女子一身深紫长袍,头上却没有像寻常宫人那般簪金戴玉,只是寻寻常常一个高髻,顶上是一顶小巧玲珑的金冠,而那一贯冷若冰霜的脸上,此时却带着几分惊愕不解。

“太后已经昏睡半日了,哪里来的旨意?”

不论是刘成还是崔夙,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全都是不可置信。因为他们面前地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慈寿宫尚宫徐莹。没有任何人会怀疑她对太后的忠诚,二十年的风雨同舟,二十年地殚­精­竭虑,二十年的谋划算计,哪曾料到,这个节骨眼上地轻轻一句话,便会把整个局势推向另一边。

刘成竭力想要从徐莹地脸上看出端倪,然而,透过那流露出惊愕的眸子,他能够看到地仅有一片深不可测的漠然。尽管彼此共事也已经有二十年了,但他从前从来没有看穿过他,而这仓促之间要想发现对方在想什么无疑更不可能!

然而,这不是寻常小事,倘若坐实了矫诏二字,他就是曾经再有隆宠,只怕也难能度过这一关。而最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个,倘若太后真的为徐莹所制,那么整个朝堂整个天下,转眼间就要变­色­了。

“徐尚宫,太后刚才分明还接见过我,你为何要颠倒是非黑白?”

这句无力的辩解入得徐莹耳中,她登时露出了讥诮的表情:“刘大人,我的记­性­还不至于那么差,自从半日前太后病倒开始,我就一直伺候在旁边从未离开过半步,对于这一点,慈寿宫上下所有人都可作证。如今还有太医院院使在里头,倘若不信,可以让他出来对质?刘大人,我知道太后以前信任你,只是如今太后依旧昏迷不醒,这擅传旨意的罪名你承担不起,难道便要我来承担么?”

“刘大人,你刚刚说是奉了太后的旨意究我擅闯宫闱,横行无忌之罪,这旨意两个字从何而来,想必你如今可以给我一个答案了吧?”

范志明此时心中万分得意,事实上,当他得知刘成带兵围延福殿的时候,心中并非不慌张,但是,皇帝的几句话却让他疑虑全消。

“朕既然曾经对你说过,只要你肯忠心侍朕,朕一定能够保得你周全,那么,此番你就绝对不用­操­心。刘成是个愚忠的人,倘若他像你这么知道进退上下,朕就要省力多了。也罢,既然他一定要和朕过不去,那朕少不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直到现在,他方才明白什么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心中除了佩服之外,还有一丝丝的惊惧。徐莹是什么人别人不知道,但他却了解得清清楚楚。两次的废帝之后,都有这个女人谋划的影子,而就是这样一个看似娇弱的女子,手上染的鲜血却不见得逊­色­于她。谁会想到,这样一个铁杆的太后心腹,居然会不声不响地投靠了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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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二卷 彩云何时归 第三十九章 各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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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成的拳头已经咔嚓作响,心头涌起了一股暴怒的情绪,然而,他的理智却警告他一定要保持冷静,为此他不得不深深吸了一口气,但心境却怎么也不可能回复到从前。这是很自然的事,一个他从来都没有提防,从来都没有怀疑的人突然之间倒戈相向,导致情势骤然倒转,再加上范志明的立场突变,他居然要面对两方面的巨大压力。

而这种时候,他竟然连一个盟友都找不到。他的权威直接来自于太后,现如今太后既然不能出来见人,那么徐莹的言辞便成了决定­性­的证据,如此他刚刚的话就成了一面之辞,而太后一旦不在,身为九五之尊的皇帝就能顺利掌握大权,仅凭矫诏两个字,就能够让他一门万劫不复!

看着刘成脸­色­瞬息万变,皇帝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转瞬间又敛去无踪。他淡淡扫了一眼底下众人,淡淡地问道:“刘卿,徐尚宫的话你已经听到了,可还有什么话说?朕向来信任你忠直,而母后更是对你屡次拔擢倚为腹心,你就是用这种行动报答母后?”

不等刘成有任何反应,他突然用异常严厉的口气质问道:“事到如今,你若是明白认罪,等母后醒来,朕还可以为你求情。你若是执迷不悟。难不成还要这许多部属为你陪葬?”

这句话不但对刘成是重重一击,对于那些刘成身后的禁卫更是如此。这些人都是刘成带了多年的老部下,不是那些初出茅庐的小伙子……因此从皇帝咄咄逼人地态度中,他们都已经觉察到了不对劲。他们都曾经看到过先前两次皇权更迭时的血腥。而现如今看这个态势,分明可能发生第三次,若是平白无故背上叛逆的罪名,他们自己不要紧,可家人怎么办?

“大人……”身后那个欲言又止地声音让刘成心乱如麻。正在这时,斜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谁说太后已经昏迷半日?”

崔夙早已经紧紧捏住了袖子中地金牌令箭,却始终没有走出那关键­性­的一步。金牌令箭的意味自然是如朕亲临,问题是,在皇帝本人在这里的时候,这小小金牌令箭又能发挥什么作用,只能让事情更复杂而已。因此,此时听到这个声音,她立刻循声望去。

那是凌铁方。昔日以护卫太后功第一,拔擢慈寿宫侍卫领班的凌铁方!

“刚才太后吩咐刘大人地时候我也在场,徐尚宫怎么敢说太后那时还在昏迷?”凌铁方说着便踏前一步。声若洪钟地说道,“太后分明因为范大人擅闯宫闱而大发雷霆。之后便吩咐刘大人行事。就在刚才,太后也还是醒得炯炯的。怎么这会儿就突然昏睡不醒了?”

这石破天惊的一番话顿时让在场大多数人陷入了极端的迷惑之中,而几个重要当事人则纷纷­色­变。这其中最为惊讶的不是别人,而是徐莹和刘成。前者维持不住那沉着冷静的脸­色­,看向凌铁方的目光中充满了杀机;后者在闪过一丝惊疑不定之后,迅速变换了神情。

刚刚太后驾前分明只有他们两人,凌铁方信誓旦旦说出这样一番话,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自信?

相比刘成和徐莹跟随太后十几年的情分,凌铁方如今虽然已经拔擢到三品,但毕竟资历不够,皇帝李隆运恨不得立刻驳斥过去。然而,理智却告诉他这样做有问题,以他派人去了解地情况来看,凌铁方虽然年轻资浅,却深得太后信任,选择这个时机站出来,只怕是真的有所凭依。现如今他有范志明的侍卫亲军司在手,兵力上占了绝对地上风。再加上已经出城去南大营游说的李明嘉,他已经拥有了足够地本钱。

哪怕是太后此时此刻清醒过来,他也有足够地自信能够与之周旋。既然如此,这个时候发生冲突就没有必要了,也省得落人口实。

想到这里,李隆运便皱了皱眉:“母后如今病情不稳,若是在这里继续争执下去,若是让母后病情加重,朕孝行有亏不说,尔等也各有罪责。徐尚宫!”

徐莹此刻又恢复了那幅古井无波的脸,深深弯腰道:“皇上有何吩咐?”

“你既然刚刚随侍母后身边,那就随朕到延福殿,朕还有话要问你!”

“奴婢谨遵旨意。”

李隆运冷冷一笑,自顾自地下阶而去,徐莹则面无表情地跟了上去。走过刘成身侧地时候,李隆运突然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刘卿,识时务者为俊杰,倘若你能够悬崖勒马,朕的延福殿一定会为你敞开着!”

皇帝的这句告诫对于刘成来说,不啻带有双重含义。而他刚刚直起腰,面对的便是范志明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刘兄,你我相交多年,想不到如今说决裂就决裂了。这慈寿宫的两个侍卫我就囫囵留给你,我也奉送你一句话,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对了,我还给你带来一个丫头,那是宁宣郡主的侍女,至于令郎如今的下落,你自可以问她!”言罢他把手一招,带着手下旁若无人地扬长而去。

尽管心中怒火高涨,但刘成却不敢轻举妄动触动局势。他在宫中占据优势不假,但是,范志明却一手­操­控着京城中的三万侍卫亲军。况且又有皇帝相护,除非他真的敢犯颜拔刀相向,否则在太后昏迷不醒的当口,他绝对不可能留下范志明。

还有,他的独子刘宇轩不是还在灵山寺护卫崔夙么,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句不­阴­不阳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直到皇帝那一行人已经走远了,他方才回头去看范志明口中所谓崔夙侍女的那人。尽管那人穿的是一身军服,尽管那头盔遮盖了大半个脸,但是,他仍然一下子把人认了出来。这哪里是什么崔夙身边的侍女,分明是崔夙本人,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他失声惊呼道:“郡主!你怎么在这里?”

这几个字出口,别说是那些禁卫,就连凌铁方和两个逃过一劫的侍卫也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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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二卷 彩云何时归 第四十章 全力一搏

看到不少朋友已经开始质疑了,昨天甚至还有人迫不及待地逼问了我,嘿嘿,悬念拖长了才有滋味,啦啦啦……

刘成既然认出了自己,崔夙也没有装神弄鬼的兴致,随手将头盔一掀,露出了下头那张苍白的脸。望着那些面面相觑的人,她又转头看向了刘成:“刘大人,事到如今,还是到里面再说吧,在这里站久了只怕引起外人怀疑。只有一条,我回宫的消息绝对不能泄露出去!”

刘成现如今满心都是乱七八糟的怀疑,崔夙回来不啻是多了一个可以商量的人,当下连连点头便吩咐了下去。禁卫们都是刘成的心腹,闻言自然俯首听命,两个逃出生天的侍卫也不例外,而几个慈寿宫的太监见到崔夙回来,徐莹又跟着皇帝走了,哪个还不知道大势已去,更是没有一个敢出声反对的。

眼看崔夙和刘成往慈寿宫走去,凌铁方终究心直口快,慌忙拔腿跟上,心有余悸地道:“刚刚真的是吓死我了,还好皇上走了…话还没说完,刘成便转头问道:“那时你根本不在,怎么就敢在皇上面前信口开河?倘若皇上铁了心,只怕你也要牵连进去!太后不是让你去保护陈淑妃了么,你怎么擅自回来了?”

崔夙此刻已经是听得一头雾水,但却没有贸然开口。待到刘成和凌铁方将事情始末大致讲述了一遍,她方才渐渐明白了这一天之中发生的各种事由——谁能想到。率先发难的居然是江东王李隆符!谁又能想到,太后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后手居然会落得如今的田地,范志明先叛。徐莹后叛,即使此次还能够扳转……这两个人地先后倒戈将会给朝臣带来怎样的影响?

由于没有得到吩咐,那些禁卫太监等全都在外头没有入内,因此,跨入太后寝殿的头一眼,崔夙就看到了那个站在那里地绯袍身影。自从太医院原先的院使副院使等人被罢职之后。接任地就是这个不到三十岁的太医傅海。此人本事如何她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太后如今一旦病了便是他诊治,似乎是信任有加。

听到了背后的脚步声,傅海倏然转过身来,看到刘成和凌铁方登时勃然­色­变。而由于他和崔夙并不熟悉,因此最后才看清了人,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可怖。

“你……郡主……你怎么会……会在这里?”

面对这种语无伦次的回答,崔夙愈发觉得太后昏迷不醒别有内情。哪里有工夫理睬他。三两步冲到太后榻前,她娴熟地抓起了太后腕脉,轻轻一搭便脸­色­大变。她自然比不上那些­精­于此道地太医。但是却也曾经和徐莹学过不少东西,太后如今脉象沉滞。尺关不通。确实是真的昏迷不醒。想来也是如此,以徐莹的­精­于医术药理。要做到这一点还不容易么?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怒视着牙齿直打颤的傅海,厉声质问道:“太后这样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我……”

此时,哪怕刘成有再好的耐­性­也忍耐不住了。他大步上前抓住傅海的衣领,目光中迸­射­出了无穷无尽的寒意:“你若是实话实说也就罢了,若是敢有一句虚言,我让人活剐了你!”

傅海已经是被两人逼问得满头大汗,使劲吞了一口唾沫,他好容易才结结巴巴地开口道:“不关……不关我的事……是……是徐尚宫,徐尚宫给太后服的药……之后……之后太后就是这个样子……我……我说地都是真的!”

确认了是徐莹弄鬼,刘成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年,刚刚还犹如铁钳一般的右手顿时松了,目光之中也是神采俱失。好半晌,他才终于恢复了镇定,不管怎么样,局势都比他刚刚地最坏设想好得多,皇帝已经走了,而崔夙也已经回来,这慈寿宫好歹已经有一个做主的人!

“郡主,如今该如何是好?”

“内皇城九门还在禁军手中,局势还没有崩坏,如今还不用太担

尽管自己心中也是怦怦直跳,但崔夙深深明白,刘成现如今方寸已乱,若是自己也跟着没了主张,那么就真地全完了。她起身踱了两步,见傅海还Сhā蜡烛似地站在那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凌铁方,先把此人找个地方押起来,若是太后真的有三长两短,我第一个杀了他祭旗!”

傅海原本就已经浑身发抖,闻听这一句顿时瘫软在地。及至凌铁方上来拖他,他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也不知是哪里来地力气,猛地挣脱了那只手,膝行上前道:“郡主,郡主!小的好歹还是个大夫,只要留下小的,小的一定尽心竭力让太后醒过来!如今宫里头局势都已经这样了,难道郡主还能找到其他大夫么?小的,小的一定戴罪立功!”

“等等!”

崔夙突然出言阻止了凌铁方,深深凝视了傅海一会之后,她不得不承认,若是此时将这个唯一的太医看押起来,太后身边确实就没一个可以照料病情的人。尽管太医院就在外皇城,但是,她绝对不可能冒风险去宣太医,因为那意味着将太后病重的消息宣诸于天下。更重要的是,她如今若是露面,只怕会加快对方动手的进程。

“你真的有办法让太后苏醒?”

傅海感到身后压力尽去,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然而崔夙的这句话他却不好回答。能够在这种年纪入太医院,他自然是家学渊源有真材实料的,但问题是,徐莹是什么人,她用的手段自己能够轻易解除?

“小的,小的不敢打包票,但只要尝试,总能有办法的。”眼见崔夙脸­色­一沉似乎又要发飚,他连忙又补充了一句,“徐尚宫用的药渣眼下还留着,只要分辨出了药物,应该还能有办法。慈寿宫别的没有,药材是最多的,小的一定尽力而为。若是到时候不成……”他猛地将牙一咬,狠狠心道,“小人便将脑袋留下!”

崔夙眼中寒光大盛,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事到如今,除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她没有其他任何办法。傅海是否能够争取到足够的时间不得而知,而她要做的事情,便是设法力挽狂澜于不倒。成与不成是一回事,而做与不做则是另一回事,唯今之计,只有一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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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二卷 彩云何时归 第四十一章 忠诚有价

昨天书评区一下子热闹了起来,看得我很开心。至于书中人物的走向,嘿嘿,大家尽情猜,这一段Gao潮还会延续一段时间……

相比北大营的平静,南大营中颇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不单单是大大小小的军官,就连寻常小兵也在私底下议论着京城的局势。

京城不是别的地方,别说封锁十二城门三日,就是只封锁一日,也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各地有奏折要送,边疆有军情要紧急奏报,如今这些事情通通被挡在外面,传扬出去百姓会如何议论?

还不单单是民心的问题,太后执政这么些年,宗室全都被死死压制,编管各地的不在少数,但这些人毕竟都是太祖嫡系血脉,若是京城真的有动静,哪怕他们自己没有想法,难保有人不会动起奇货可居的主意。

这不,几个军士就在偷偷议论刚刚去找副统领云富杨的几个人,那个浑身笼罩在黑衣中的人自然是他们言谈的焦点,一个老兵说得兴头处,几乎是唾沫横飞脸­色­通红。

“要说那位主儿,一看就是达官显贵,绝不是寻常地方能够出来的。看那走路的姿态,看那说话的时候居高临下的调调,就是咱们那位出身名门的统领大人也没有那种气度。要我说,指不定就是哪家王孙贵戚!”

“胡说什么呢,王孙。王孙如今顶个屁用?”一个稍稍年轻,形容邋遢的军士懒洋洋地撇了撇嘴,满脸不屑地反驳道。“如今太后主政,被安置各地地宗室还少么?不说别人。当年江东王和临江王离京的时候我去护送过,那个形容枯槁,那个衣衫褴褛,要说是王孙,估计别人还不信!要我说……那人定然是哪家重臣府上的幕僚,云大人毕竟是副统领,京城如今有变,他地态度也是至关紧要的。”“咳,云大人平时就是一和稀泥地,他说话顶个屁用,那边几厢的都指挥使一旦闹腾起来,他还不是继续当和事佬!”

正当其他几个军士也跃跃欲试准备发表自己意见的时候,后头突然传来了一声暴喝:“全都吃饱了撑着。这些事情是你们能管的么?没事的全都滚去睡觉,有事地赶紧去点卯,若是让我看见你们还在这里磨牙。看我不打断你们的狗

见是自己的顶头上司,那些个军士顿时犹如蔫了半截的青菜。一个个垂头丧气地溜了个­干­净。而那都头在喝止了他们之后。走远几步却深深叹了一口气。若是统领劳明诺还在,兴许还能镇压一下局势。现如今只要一个火星就要出大乱子,难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么?此时此刻,云富杨的主帐中同样是­阴­云笼罩。作为南大营的两个副统领之一,他一向保持低调,往日也就是协助劳明诺处理一下公事,其他的时间全都花在了和稀泥上。而正因为如此,南大营四厢的都指挥使各自不合,却个个和他关系不错,因此他这没有实权地副统领倒没有寻常军士认为的那样窝囊。

可是,当着面前这个黑衣人的面,往日调停裕如地他却已经很有些招架不住,额头上更渗出了豆大的汗珠。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自认为做得十分隐秘地那些勾当,居然被对方摸得清清楚楚,就连时间地点人物都一点不差。可他不过是一个小人物,用得着别人如此费心?

由于对方拿地是侍卫亲军司的印信,因此他已经把人当作了范志明地手下,而这正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原因。范志明是出了名的对太后忠心耿耿,这一次封锁十二门更是出自其手笔,这种时候派人来找自己,莫非是想要造反?可是,范志明可是太监出身,这残缺不全的一个阉宦,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吧?

“阁下究竟想要我­干­什么?”

“很简单,明日晚上,请云大人将四厢都指挥使全部请过来喝酒,就这么简单。”

云富杨在军中摸爬滚打了几十年,哪里会相信这样的鬼话,心里早就泛起了嘀咕,甚至考虑起先行答应,到时候再派人消除后患的可能。他好歹还是个副统领,手下几十号亲兵还是有的,到时候再加上一营人马,他就不信对方能够飞出自己的手

“云大人,你莫要忘了,你的妻子儿女可是在京城。如今京城十二门紧闭,要想往来其中,得靠什么人点头,云大人不会不知道吧?再说了,清算叛逆总归是要死人的,到时候若有什么意外……”

“你,你!”云富杨此时方才真正气急败坏了起来,恨不得立刻召唤亲兵进来把这些人剁个粉碎。好在他终究还有些理智,把怒气压了又压,这才恶狠狠地问道:“我依照你的话明天把人都请过来,不过你究竟想要­干­什么?你休拿我家小来威胁我,若是到时候出了纰漏,他们说不定也是一个死,就连我也难保­性­命。既然左右都是一个死字,我还不如把你留下!”

那黑衣人不禁惊诧于云富杨的警醒,只是,他此番有备而来,自然不会被这区区几句话吓倒。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横竖他手中有足够的筹码,云富杨一个区区不得志的副统领,又怎么可能会死忠到那种地步?

“云大人,我要­干­什么你不用管。但是,倘若你帮了我这一次,到时候还能再出一把力,那么,将来你就不是区区一个副统领了。北疆和西边都还有好几个肥缺空着,南大营就这么一点出息,除了靠近京畿之外,其他的哪里比得上地方?要知道,你如今可是副职,上头有人压着,下头有人不服,还不若谋一个封疆肥缺,到时候自己做主岂不痛快?”

云富杨闻言心中狂跳,一直以来,他想的就是有朝一日独挡一面,但可气的是,无论他怎么努力,兵部那些大老爷似乎全都熟视无睹,十几年下来竟然全都是副职,而且还不是第一副职,对于这种情况,他早就窝了满肚子的火。然而,利益当前,他终究还有最后一丝冷静,使劲掐了掐手心,他便沉声问道:“你不过是范志明的手下,我怎知道你不是在信口开河?”

黑衣人走上前一步,却在云富杨戒备地准备拔出兵器之前,将手中一个卷轴递了过去:“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就知道我为何有那样的把握了。”

云富杨仍旧不敢尽信,退后一步方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一看,入目的第一眼就让他神情大变。那个鲜红的印章他看见了,然后,最最重要的还是上面那一行字,那一行他期盼了无数次的事。几乎是一瞬间,他就下定了决心,既然有人愿意出这样的价钱,那他为什么不肯卖?

这个世界上,没有东西是不能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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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二卷 彩云何时归 第四十二章 信义无价

第二更……本周推荐好少,各位书友,哪怕支持一票也行,拜托。已经投票的各位,谢谢了,尤其是那些为了我包月的朋友,我唯一的承诺只能是保质保量地更新,仅此而已,深深鞠躬致谢,顺便召唤推荐票^^金顺坊郡主府。

一连几天的紧张局势让郡主府上下笼罩在一片恐慌的气氛中,官兵严密的封锁让府中的人就连出门采买都要受到严格限制。每次厨子老王出去买菜时,都有两个虎视眈眈的军士跟从,他从最初的胆战心惊到如今的安之若素,不过花了三天功夫而已。这一日,采买回来的老王刚进厨房没多久便满面惊慌地跑了出来,先是找到了吴万才,然后吴万才又陪着他来找萧馥。而问题的焦点,便在于老王在洗菜的时候,在鱼腹中找到了一颗密封的蜡丸。

萧馥掂了掂手中的蜡丸,眉头皱成了一团。她虽说如今差不多就是郡主府的总管,但是毕竟跟着崔夙的时间不长,而很多隐秘的事情她是根本不知道的。她知道的也就是明面上的那些消息,什么郡主是太后最宠爱的外孙女,什么朝中重臣也要看郡主脸­色­,什么两位王爷都是郡主出力方才召回的……可是,她唯独不知道,崔夙究竟在外头有什么样的实力。

眼下自然是最好的机会,但是。若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将来崔夙回来,是否会翻脸不认人?这并不是什么好笑地事。哪个人没有自己的隐私,崔夙既然没有告诉她。那么,就必定有应当的理由,她是不是该把东西暂时留着?

吴万才却已经心急如焚,此刻见萧馥拿着蜡丸左右端详,他连忙催问道:“萧姑娘……这既然是别人辗转放进去地,还是尽快看看吧,说不定就有郡主的消息?”

“郡主人在灵山寺,哪里会通过这种渠道送消息回来?”萧馥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道,“就怕是别人变着法子用了圈套,目地就是让我们上当。如今刘大人跟随郡主身边,而沉香也不在京城,我们这府中的人顶个什么用,能给郡主帮什么忙。不添乱就好了!”

吴万才闻言不免有些不得劲,须知他进郡主府之后,确实没多大用场。就连总管的位子也拱手让人。但从心底来说,他还是认为自己跟了一个好主子。昔日在宫内局的时候。他没少听说哪家王公打死了府中下人。或是当家主母凌虐家里丫头的,可崔夙除了上次因为仆人收受了别人地钱而动用了家法。其他的时候从来都没有发过脾气,这样的主子如今可是很难找了。

思来想去,他还是咬咬牙道:“萧姑娘,事急从权,如果如今还顾虑这么多,要是真的错过什么就来不及了。以你的聪明才智,别人若是设圈套给你钻,你还会不知道么?”

经过这么些天,萧馥已经看透了吴万才的为人,虽然平庸却还算忠心耿耿,因此她往日并不驳他的面子。而此刻吴万才说的话也不算没有道理,沉吟良久,她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起身便从后头地书架上拿出了一把裁纸

她小心翼翼地将蜡丸封皮切开,伸手清理掉碎屑,很快就透开了一块巴掌大小的丝帛。丝帛上头用炭笔写着寥寥几行字,末了还有一方清晰可辨的小印。只是第一眼,她便认出了上头地字迹,不是别人,正是崔夙。

“萧姑娘……“是郡主。”见吴万才满脸惊喜,萧馥便把丝帛递了过去,丝毫没有忌讳。“郡主在外头一切都好,这是托人送进来的,让府中众人不用­操­心。老吴,你也该看到了,今后别一天到晚苦着脸,让别人看着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郡主安好我就放心了。”吴万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将丝帛递还给了萧馥,这才不好意思地笑道,“毕竟主仆一场,郡主又是好人,如今出了这么大乱子,我当然担心。外头还有事情,萧姑娘你忙吧,我先走了。”

萧馥点点头,直到吴万才走出去掩上了门,她方才把注意力重新放在了这丝帛上。煞费苦心送来这样一件东西,倘若只是报平安,那也实在太蹊跷了。照她对崔夙地了解来看,这位郡主从来就不是随大流地主,如今哪怕京城十二门紧闭,或许也会想方设法地回来。说不定,这时候崔夙早已经回来了,只是因为光景不对不敢现身而已。

她一遍遍地通读丝帛上的语句,又按照藏头露尾地原则仔细核对了一遍,好容易才把每句的第二个字凑在了一起——那赫然是“名正言顺”四个字。可是,这唯一的线索又让她犯了难,没头没脑的,这名正言顺又是什么意思?

来来回回踱了几步,萧馥想破了脑袋,几度想去崔夙的书房好好找找,但一想到这位主儿平日严禁让人进书房,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正当她烦躁不已的时候,突然瞥见了房间上方的议事厅三个字。这还是当初她初掌家务的时候,崔夙特意亲自写好了挂上去的,说是让她以后做事可以名正言顺,不至于让下人在背后议论。而一间区区三丈见方的房子居然被冠以议事厅之名,也让她心里嘀咕了好一阵子。

她搬来椅子搁在几案上,好容易才够到了那议事厅的牌匾,伸手在后边一摸,那触感顿时让她心中一惊。此时此刻,她能够清清楚楚地感觉,牌匾后面有一个小匣子。而当初她看着别人挂上去的时候,后面分明什么都没有。

来不及想那么多,她匆匆把东西取了下来,然后又把椅子归回原位。而她打开匣子一看,里面竟是一封火漆封口的信,上头赫然写着十一娘三个字。

“难道你早就知道肯定会是我参详出其中机密?”

萧馥喃喃自语了一句,随即拆开了弥封,展开之后才看了第一眼便脸­色­大变。自从使用了那个已经许久不用的姓氏,她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不再是隐秘,然而,崔夙能够在这么短时间查得这么清楚,她的心中自然不可能没有一丝悸动。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继续往下看,这不看还好,一看之后不由愈来愈心惊,最后她不由得满头冷汗。那通篇平淡的语句中,陈述的事实和隐藏的杀机连她这个曾经遭遇过大变的人都感到不寒而栗。只是这一小会,她的额头已经渗出了点点冷汗,着实吓得不轻。

终于,她露出了一丝了然的笑容:“人说女为悦己者容,可是相对郡主你而言,居然当我是士吗?也罢,士为知己者死,我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舍命一决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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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二卷 彩云何时归 第四十三章 扑朔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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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说,我的父王如今不在府中李明泽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句话,而从贾越峰那里得到了确认的答复之后,他不禁瘫软在了椅子上。一个当儿子的若是对父亲有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很奇怪,但是,他对自己那位父亲就确确实是完全失望透顶。

昔日坐在王位上的时候,他没看见父亲李隆符有什么勤政爱民的表示,处置起政务的时候更是随心所欲,前头已经有过一位废帝,李隆符偏偏不在意,反而还要求户部拨钱去新造宫殿以及大修御苑,结果,在群臣和百姓怨声载道之后,太后再次出面行废帝之事,而直到被强行送出京城编管的时候,他方才从自己这位父亲眼中看到一丝掩不住的恐惧和悔意,然而,一切都为时已晚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因为看到临江王的下场而有意为之,还是本­性­使然无法更改,他只知道,因为父亲的缘故,他失去了很多东西,包括崔夙。他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离开京城的时候,崔夙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而他更不会忘记,自己冒了绝大的风险进宫与她相见的时候,四目对视时地那种惊喜交加。

如今他父亲去了哪里。不用去探查他也心里清楚。挟天子而令诸侯,只怕李隆符打的就是这个主意。然而,太后执政这么多年。心腹亲信早已遍布朝野,即便是皇帝。这三年不哼不哈的,焉知就没有一点布置?

“王爷,你看……”

“情势不明,不要轻举妄动。”见贾越峰脸­色­惶然,李明泽心中冷笑。这个时候才知道害怕。是不是迟了些?

上次禁军上这里搜查地时候,贾家上下­鸡­飞狗跳,他固然是躲过一关,贾家的其他人却为此担惊受怕。在那些贵人眼中,有钱算什么,只要当权者一句话,那万贯家财转眼就到了别人腰包。贾越峰一心想要进入官场,大约也就是为了这个原因。只可惜士庶有别,只要门庭界限存在一日。像贾家这样地暴发户即使进入官场,也不过是一个笑柄而已。

只不过,贾越峰如今已经完全陷了进去。而这对他来说有利无害,他只要这个盟友别踏错一步就行了。关于将来。他有什么义务要去出言点醒?

“老爷,老爷!”一个贾府小厮急匆匆地冲了进来。向李明泽先行过礼后,便气喘吁吁地对贾越峰道,“外头有一个疯婆子,声称是要来这里找一位俞少爷,小人说没有这个人,她偏偏不信,还说若是不找到俞少爷,恐怕天就会捅出一个窟窿。一群门子本打算将她撵走,谁知她竟大发狂言,说是找不到人就去侍卫亲军司大闹一场。不得已之下,小人只得让他们把人拖了进来,暂时关在柴房,请老爷示下。”

“不过一个疯婆子,这么一点小事也值得报我?”贾越峰此时满心焦躁,听到这些­鸡­毛蒜皮的顿时一脸不耐烦,“关她几天败败火,到时候把人往外边一扔就行了!”

“是!”

“等等!”李明泽却突然站了起来,脸­色­虽然沉着,但隐约可见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她除了说要找俞少爷,还有天要捅出一个大窟窿,还说了些什么?”

那小厮没料到李明泽会如此在意,结结巴巴了一阵子方才恍然大悟道:“对了,她还说了些池塘里头的金鱼死了,要变天之类的话,小人还以为是她疯魔了,所以没在意。”

李明泽眼睛大亮,顷刻之间便做出了决定:“赶紧将她带过来,不,你带路,我亲自去!”

小厮只知道李明泽是自家主子地贵客,此时听说他要亲自去见一个疯婆子,不禁望了旁边的贾越峰一眼。而贾越峰这个时候也渐渐感到事情不对,李明泽一向沉着冷静,断然不会因为一个普通人而如此失态。这么说来,那个所谓的疯婆子绝对不简单。

“还愣着­干­什么,给公子带路!”

自家主子发话,那小厮连忙在前头引路。到了地头,他又手忙脚乱地开锁,末了才指了指那黑漆漆的柴房道:“里头太脏,是小人把人弄出来,还是……”

话音刚落,李明泽便毫不犹豫地弯腰入内,而贾越峰则是迟疑了半晌,最终还是站在了外头等候。这里是他家,无论来者是谁,到时候他总会知道的。

这柴房原本就是下人堆放柴禾的地方,虽说不至于有什么怪味,但毕竟不如外间空气流通,再加上没有什么光线透进来,更是显得漆黑一片。李明泽却顾不上那许多,凭借仅有的一丝光亮找到了那人所在,便试探­性­地在那人身上拍打了两下。

“喂……”

“王爷,久违了。”

听到这个熟悉而又在意料之外的声音,李明泽顿时愣住了,醒悟过来之后不由气急败坏:“怎么是你?夙儿呢?”

“我也不知道。”黑暗中的人影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和她一起偷偷进城,后来被人押着去见范志明,结果我被范志明三言两语调开,她应该还在范志明那里。”

李明泽闻言几乎要发飚了:“你居然敢留她一个人在侍卫亲军司那种地方!”

“我要是早知道范志明有问题,怎么敢留她在那里?”黑暗中地人影微微挪了挪,伸手在脸上抹了两下,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正是刘宇轩。不用看他也知道李明泽脸­色­不会好,只得安慰道:“范志明没见过她几次,应该不会认出她来,再说她最会临机应变,手中还有太后赐的金牌令箭,应该不至于有事的。”

李明泽只听到了刘宇轩地第一句和最后一句话,而这其中的意义让他呆若木­鸡­。瞬间醒悟过来之后,他不由上前一把抓住了刘宇轩地领子。

“你既然知道范志明有问题,为什么不去救他?金牌令箭有个屁用,如果身边连个护卫地人都没有,她就是拿着尚方宝剑也只有任人摆布的份!你……太后让你当夙儿地侍卫,哪有你这么当的!”

由于顾虑到外头有人,因此两人之间的对话全都声音极低,而李明泽这番低吼无疑比那种暴怒的喝骂更加伤­精­神。范志明背叛太后固然不可想象,但是,刘宇轩居然会把崔夙一个人丢在那种虎狼窝,这无疑让他更难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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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二卷 彩云何时归 第四十四章 胜负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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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费了不少力气,应该是得手了。”

见崔夙脸­色­不好,刘成不禁叹了一口气。已经一夜又半天过去了,太后依旧没有醒转过来的迹象,傅海一直在尝试各种各样的办法和药方,若不是慈寿宫正好有一个药房存有各­色­药材,只怕此时会更加被动。徐莹和范志明,这样两个人背叛的后果居然会这么严重,早知如此……

没有什么早知如此,世上没有后悔药,只怕是即使太后醒过来后知道这件事,也只能是积极采取方法应对,而不会只沉浸在怒火之中。

崔夙一直在袖子中玩弄着那枚小巧玲珑的金牌令箭,一般而言,调动南北大营的兵马需要兵部勘合,但如果有太后的特旨,照样可以调动军马。按照刘成的话,田菁如今坐镇北大营,那边是无需顾虑,而南大营就很难说了。

“南大营的兵马究竟是怎么回事?太后在这种时候,为什么偏偏把南大营统领劳明诺召了回来?”

“这都是徐莹的建议。”刘成此时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一想到太后早就布置好的局居然出现了这许多乱子,他便有一种暴怒地冲动。“徐莹说,劳明诺乃是林相的女婿。在文官之中也有一定的影响力,而且又是世家出身,南大营虽然不是人人俯首听命。但是若有人拉拢了他,后果不堪设想。而林相如今已经告老回乡……朝廷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胁迫于劳明诺,所以绝对不能让他掌兵在外。”

“这样错漏百出地说辞,太后居然会相信?”

崔夙再也难以掩饰心中惊怒,不由霍地站了起来。­阴­谋之所以为­阴­谋,正是为了上不得台面。而在太后掌控天下,文武百官尽皆听命的情况下,已经不需要用­阴­谋来处理如今地局面了。前两次废帝的时候,哪一次不是预先和几位重臣达成一致,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动,力求不留后患?她早该感觉到的,此番的事情带了太多的­阴­柔气息,全都是­阴­谋而非阳谋,反而倒是皇帝。排兵布阵之道颇有几分阳刚气,反手之间翻云覆雨。

自己真地是为了天下苍生而要和皇帝李隆运作对么?

她在心里问了自己一句,然后便冷笑了一声。她不像那些饱学儒生那样迂腐。一心一意地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她也不是那些朝廷重臣那样心忧社稷,心心念念都想着要坚持正统;她更不像那些历经劫难的宗室王孙。只想重新夺回旧日尊荣。她只是希望无拘无束地活着。不想让别人掐住命门,不想让人点住死|­茓­。既然这个目的达不到,那么,别人便怪不得她心狠手辣。

“舅舅,那是你逼我的!”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便凝视着刘成,一字一句地道“刘叔,倘若有名正言顺的借口,皇城你应该能够完全控制,是不是?”

“我如今只担心有人蛊惑了宫中禁卫,如果皇上不出面,皇城之内我确实可以控制,但是皇城外面是范志明的天下,只怕……”

刘成露出了些许踌躇,毕竟,宫中禁卫虽然都是­精­锐,总共却不过两千余人,一旦真的和范志明完全对立,以两千对数万,他绝对没有那样的把握。更何况皇帝只要登高一呼直指他为叛逆,他根本连一丝机会都没有。而且,按照昨晚和崔夙沟通的情况来看,他地独子刘宇轩被范志明调开,此时很可能已经被擒下了!

崔夙知道刘成已经心乱如麻,心中暗自庆幸自己及时归来,然而,局势究竟会发展到什么样子,她自己也丝毫没有把握。转头凝视着榻上一动不动的太后,她情不自禁地伸出了右手,轻轻地在太后那已经有些花白的两鬓上拂过。

太后昏睡地时候,看上去只是一个略显年轻的老­妇­,然而,一旦那双眼睛睁开,又会流露出多少锋利地寒芒?一双纤纤玉手掌握至高权柄,大军趋其所指之处,万民跪拜于裙裾之下,纵使男儿又有几人能仰其项背?

“外婆,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得逞地。”

她用最低的声音轻轻道了一句,然后便站起身来,郑而重之地道:“刘叔,你我之间也就不再说那些场面话了。事前我有一件事未曾对你言明,先头人人都以为已经薨逝地华­阴­郡王,如今尚在人间,而且怕是正在为皇上奔走。”见刘成瞠目结舌张口欲问,她又轻轻摆了摆手:“我当初在云翔禅寺见过他一次,后来又在延福殿见过他一次,所以此事确凿无疑,除了我之外,七哥和田尚宫也知道。他当初是名副其实的太子,曾经监国达一年之久,虽然外人看来他已经死了,却难保还有其他因素纠结其中。我眼下最担心的事,就是他去了南大营游说。有了皇上的承诺,只要有人贪恋荣华富贵,局势就会岌岌可危!”

“郡主的意思是……”

“我们也派人出城,而且,去游说的这个人必须是宗室!”

“宗室……郡主莫非指的是新平郡王?”刘成一瞬间恍然大悟,但继而又皱起了眉头,“出城倒是没有问题,但新平郡王上一次并未照去我安排的那个地方躲避,如今要找寻谈何容易。再说,从皇城派人出去通风报信,目标还是太大了。”

“这件事情我已经有了安排,刘叔你不用担

崔夙微微颔首,见刘成很有些惊异,她便有些庆幸事先预作准备。倘若不是认为太后让她在这个时候去灵山寺另有玄虚,她就不会留下那封信和相应的手段。但是,她那一手毕竟是有­干­碍的,不管事成事败,她都要承担相应的后果,除非……

她心中涌起一个连自己都感到不寒而栗的念头,很快又将其驱赶了出去,脸­色­渐渐平复了下来。

“刘叔,范志明掌侍卫亲军司多年,看似牢不可破,但是,却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的。他毕竟不是名正言顺的侍卫亲军司统领,而是以皇城使,振武校尉提举侍卫亲军司,而那几个副统领只能屈居他之下,这么多年下来,要说没有一点怨恨决不可能。而刘叔你当年兼任侍卫亲军统领多年,即便只是挂名的,想必也有威望,只要方法得当,别人应该会领你的面子。”

“话是这么说,只是太后如今管不得事……”刘成瞥了一眼病榻上的太后,亦叹了一口气,“没有太后的手诏或是信物,我即便去了,别人也未必敢轻易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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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二卷 彩云何时归 第四十五章 托以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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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寿宫后有寿云、慈康、寿安三座偏宫,和慈寿宫俨然一体。以往皇帝驾崩之后,前朝妃嫔中除了有子嗣的可以前往封国成为国太妃之外,地位较高的就可以住在这三宫中,而那些受过数次宠幸的下级妃嫔则会往往在第一时间被遣送出家为尼,青灯古佛度过下半生。

由于先帝时太后专宠,其他嫔妃死的死散的散,因此寿云慈康和寿安三宫一直都空关着,除了往日有人定期清扫之外,这里便只有寥寥几个小太监住着看房子,天长日久便日渐寥落。然而,空关已久的寿云宫中如今却多了几位客人。

自从前一日计谋失败之后,江东王李隆符便在浑浑噩噩之间被人送到了这里。虽然有人按照份例送来一日三餐,但他根本无心动筷,一直怔怔地坐在那里想心事,甚至还时不时神经质地哭笑一番,骇得旁边服侍的小太监心惊胆战,等闲根本不敢去招惹这位王爷。而在只有一墙之隔的偏殿中,则安置着已经怀孕两个月的陈淑妃。从自己奢华的丽景宫被突然带到这里,陈淑妃最初的时候没少吵嚷过,然而,当服侍她的宫女用警告的语气提及她腹中胎儿,又说到这是太后的旨意时,她很快便不敢再闹。但目光中的怨恨却无法掩饰。

生来养尊处优,进宫不到一年便晋封淑妃,这种在众人目光焦点下地生涯让她一直有一种异乎寻常的优越感。尽管群芳争艳给她带来了不少压力。但她仍然一直认为自己在太后和皇帝心中是与众不同的,直到崔夙数次挫败了她地锐气。她才稍稍收敛了一些,但在外人面前依旧如故……

“淑妃娘娘,这是晚上的清粥……”

“我不吃!”陈淑妃一瞧见那和中午一模一样地东西,按捺了很久的脾气终于爆发了出来,“中午是这个晚上还是这个。你们不知道我肚子里怀的是皇上的孩子么?就算是太后让你们把我带到这里的,至少也不能拿这些东西糊弄过去!滚,给我找个管事地过来!”

“我就是管事的!”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陈淑妃本能地转过了头,一看见那个人影登时脸­色­大变。呆了一呆之后,她便连连冷笑了起来,口气中充满了鄙夷不屑:“怪不得我前几天看你神神鬼鬼的,感情是攀上了高枝,给太后跑起了腿!你给我记着。我就是再不济,好歹还是上了陈家宗谱的,至于你。就算太后看中了又怎样,陈家的宗谱上永远不会有你的名字。你一辈子还是我家的奴婢!”

见陈淑妃的脸­色­已然扭曲到狰狞。素缳不由露出了一个讥诮地笑容。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自己这位同父异母的姐姐却依旧看不清局势。还是只会一味以身份压人,果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怪不得太后根本不在乎她肚子里那个孩子,怪不得就连皇帝也没有投鼠忌器的表示——陈淑妃实在是太愚蠢了,尽管一样姓陈,却连太后地一根小指头也及不上。

“淑妃娘娘要是想骂就尽管骂好了,只是有一件事我想提醒娘娘,现如今局势不同,这个孩子如今算是龙裔,将来算是什么谁都说不准。至于伙食,就算娘娘确实金尊玉贵,也只能暂时忍耐一下。奴婢言尽于此,倘若娘娘不想省些力气,那么只好劳动别人用那个服侍你了。”

见一个满脸漠然的宫女拿起一块丝巾,陈淑妃顿时流露出了恐惧地神情,但仍旧是用愤恨地目光狠狠瞪了素缳一眼方才低下了头不再作声。

素缳转身出门,目光颇有些惘然。留在寿云宫的铁卫一共有十二人,其中看守江东王李隆符地四人,看守陈淑妃的四人,剩下四人则守在寿云宫外围防止有人误闯。对于那位只教了她不到一个月的师傅,她心中着实佩服到了极点,这些铁卫看上去都是普通太监宫女,旁人根本分辨不出来,绝对是大隐隐于朝,只是不知道外头那些铁卫又是怎样的本事?

“素缳姑娘!”

一个中年太监匆匆走了过来,近前低声道:“刘大人过来了。”

刘成来这里­干­什么?素缳只觉得心中一沉,很有几分不好的预感。即便她已经蒙田菁收受为徒,却在名分上依旧是丽景宫的宫女,因此往日并不轻易和外人见面。和刘成有过数面之缘,也不过是因为这一次行事需要各方面的配合,相互之间并无统属的关系。

即便如此,她还是匆匆迎了出去。见刘成只带了一个从人,她便知机地屏退了那个太监,偏身行了一礼,这才开口问道:“刘大人,太后曾经说过无事不会派人来寿云宫,难道是还有什么其他交待?”

事实上,若不是崔夙相问,刘成几乎忘了这边还有素缳这么一批人,此时听到素缳发问,他便往旁边退开了一步。而一身侍卫装扮的崔夙则不动声­色­地前移一步,目光在素缳身上打了个转,然后才直视了过去。

在最初的惊愕过后,素缳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失声低呼道:“你……郡主!”

“徐莹叛了太后。”崔夙直截了当地道出了事实,见素缳一下子脸­色­发白,她便沉声道,“如今太后昏睡在床至今未醒,宫外范志明也已经投了皇上,情势紧迫得很。刘大人虽然控制禁卫,但数千禁卫无论如何也敌不过数万侍卫亲军,所以,我想让你出宫一趟。”素缳闻言大惊,心中不免充满了挫败感,她的母亲不过是陈府的一个普通婢女,终其一身连一个侍妾的名分都没有挣上,而她自然也得不到承认。但是,她却不甘心重蹈母亲的覆辙就这么一辈子受人驱使,所以才宁愿进宫服侍陈淑妃,寄希望于能够被太后所用。如今她已经成功了,可是,老天又居然把她放在了这样一种险恶的局势下。

一旦皇帝得势,势必要清算,无论她如何做,也很难保得自身平安,与其如此,还不如再冒险一次。即便太后真的……跟着崔夙也不是什么糟糕的选择,至少比跟着陈淑妃那种蠢女人或是陈诚安这种天­性­凉薄的人要好得多。

沉吟良久,她身子一矮跪了下去:“奴婢恭听郡主吩咐。”

望着面­色­沉静的素缳,崔夙心中暗叹了一声。世人都说男主外女主内,而在她眼中出现的女人却一个赛似一个强悍,在杀伐决断上比男人更狠辣。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今的她除了全心全意信任素缳,已经没有第二个选择。

(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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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二卷 彩云何时归 第四十六章 各有重任

贾越峰拐弯抹角花了好大的功夫,方才知道这个假扮成疯婆子闯进自己家的人是刘宇轩,不由喜出望外。想当初他就想利用李明泽和崔夙的关系来做文章,谁知道李明泽居然死硬着不答应,还说什么和崔夙没关系。如今可好,堂堂宁宣郡主府的侍卫长都跑到自己这里来了,还能说没有关系?

自从知道李明泽尚未纳妃开始,他就有意献上自己的女儿,也好把自己和李明泽的关系再拉拢一些。他确实有很多不切实际的幻想,但是在这件事上自从李明泽拒绝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提过。原因很简单,他从其他渠道辗转打听到,李明泽和太后最最宠爱的外孙女崔夙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这样一来,自己的女儿并非天香国­色­,要想靠她来牢牢吸引住李明泽无疑就很不可行了。

所以,他任由刘宇轩和李明泽暗中商议,却根本没费心参与进去,而是把那天看到刘宇轩的几个门子全找来警告了一番,然后一人赏了不少钱,吩咐他们不得多嘴。他虽然是个商人,但对下人很是大方,所以李明泽在这里住了这么久,硬是没有一点消息泄露出去。

正当他在厅堂中等待着那两位是否商量出了一个结果的时候,门上的仆人又送来了一个消息——有一个自称太康院歌伎的人前来找人,而目标同样是俞少爷。这一次他多了个心思,立刻下令将人领进来。

甫一见面,他就被对方脸上的花钿吸引住了目光。在外头厮混这么多年,他还有什么没见过,不消说。那必定是一条难以磨灭的伤痕.而再细细一看,他终于禁不住跳了起来。他记起来了,前些日子太康院当红的十一娘突然无影无踪。而此时自己面前那个,不就是十一娘么!

他几乎脱口就要叫出十一娘三个字。但话到嘴边,最终还是咽了回去。看这光景,十一娘的失踪多半是另有关节,他还是不要多事地好。

“姑娘要寻的人我已经派人去请了,一会儿就来。你先请坐。”

萧馥微微一礼,却并没有落座。为了今天的出门,她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思,调虎离山声东击西几乎全都用上了,还多亏郡主府中备办齐全,她方才有可能溜出来。她起初还担心贾越峰这个京城有名地豪商大贾见过自己,会有所怀疑,如今看来,能够被那位新平郡王选作盟友的人。还真不是寻常人物。

另一头地刘宇轩起初对李明泽戳穿自己的身份还有些疑虑,及至见到贾越峰安排得井井有条,他便把这些顾虑暂时抛开了去。此时听到又有人来寻找李明泽。他不禁感到一阵奇怪。这些暗语崔夙分明只告诉过他,怎得又会有人知道?

和李明泽一起到了厅堂。他一看到来人便吓了一跳:“萧姑娘。你怎么来了?”

萧馥先是瞥了刘宇轩一眼,随后便看向了李明泽。只是这一番注视。她便在心中暗赞了一声。临江王和江东王她都曾经见过,从心底来说,她也认为太后废了那两位没什么奇怪,身为皇帝就连一点气势都没有,如何压服百官?倒是这位新平郡王不但人长得俊朗英气,而且脑海中刚刚转过那个念头,她就立刻把它掐断了,屈膝深深行礼道:“冒昧来访原本不妥,但萧馥接到郡主急令,所以不得不冒险来见,还请新平郡王恕罪!”

郡主急令!

听到这四个字,李明泽和刘宇轩同时变了脸­色­,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夙儿如今在哪里?”

萧馥见两人面面相觑,不由抿嘴一笑。刘宇轩爱慕崔夙她早就看出来了,而这位新平郡王居然也真是同样的心思。她轻咳了一声,待两人的目光重新投注在自己身上,她方才将大略经过说了一遍。

这样离奇的布置自然让李明泽眼睛大亮,而刘宇轩则在暗自责怪自己当时太疏忽,不应该一直瞒着崔夙。结果,两人又几乎同时提出了同样地问题。“夙儿如今想怎么做?”

这个时候,旁边的贾越峰渐渐品出了滋味,一颗心立马吊了起来。虽说萧馥只是轻描淡写,但是足可见宫中情况不稳。他如今倒不担心有人知道李明泽在他这里了,他如今担心的是太后有什么万一,皇帝掌握大权,必定会大肆排挤两个兄长,而李明泽作为江东王的儿子,绝对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自己一番苦心不但不能奏效,只怕还会惹来莫测之祸。

拜托拜托,那位郡主想出来的一定要是好点子才行啊!

而萧馥什么都没说,径直将一封密函递给了李明泽,不是刘宇轩而是李明泽。这下子,刘宇轩的脸上立刻出现了几许怒气,好在身旁的李明泽让开了一点位子,让他得以看见上面的内容。一看之后,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对视一眼后,从各自的眼中都看出了深深地惊惧。

如今仅仅从京城中想办法自然不行,但是,要拿着这个去南大营,风险也未免太大了吧?

在一瞬间的惊疑过后,李明泽立刻醒悟到这是一个好主意。刘宇轩都已经说了南大营目前群龙无首,也就是说,只要他能够成功,就可以掌握京畿一半的兵权,这样三万兵马地意义如何,无疑是不言而喻的。

“为什么郡主要他去?”虽然当初当过李明泽地侍读,彼此关系不错,但是,对崔夙地这番安排,刘宇轩还是有些抵触心理。毕竟,崔夙是在他的护送下回京地,如今既然有事要做,当然也应该是由他去才是。

“刘大人,郡主还有其他事交待你,那件事就让新平郡王吧。”萧馥心中实在好笑,只得把刘宇轩拉到了一边,低声嘱咐了几句。

一旁的李明泽自然不好问两人在说些什么,心里却禁不住有些遐思。刘宇轩如今可以名正言顺地待在崔夙身边护卫,自己却连见她一面都难,此消彼长之间,将来如何自然更难说了。他有雄心壮志,但他也希望能够拥有自己所爱的女人,倘若有一天,他的大志和他的感情发生了冲突,那又该怎么办?

说来还是刘宇轩更幸运,至少,刘宇轩绝对不会需要做出这样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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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二卷 彩云何时归 第四十七章 万事俱备

豫如仍然住在玉宸宫,虽说她的身子一天比一天重了,但由于心境还算保持得好,胃口倒是没有多大变化,再加上由于陈淑妃的突然怀孕,她这里的关注程度不免要低上了好几个层次,除了杜皇后常常来探望之外,别的嫔妃鲜少前来。毕竟,向一个出身卑微的美人示好,是那些世家出身的嫔妃最鄙夷不屑的。

所以,当渐渐寥落的玉宸宫一天之中送走了第四拨前来探望的嫔妃之后,她感到事情不对劲了,思来想去之后便命人去叫沈贵。她现在仍居住在偏殿之中,任由主殿空关着,就连崔夙留下的那些宫女太监,她也从来不去任意使唤。

虽说知道豫如是崔夙当初的贴身宫女,但是毕竟身份今非昔比,沈贵并不敢有所怠慢,匆匆赶来后便毕恭毕敬地行礼问道:“任美人传奴才来有什么吩咐?”

“这里没有外人,你不用这么紧张。”话虽如此,但豫如自己却是脸­色­很不好,一双手甚至无意识地绞动着手里的帕子,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我问你,宫里是不是出事了?”

对于外界发生的事,沈贵自然是廖若指掌,不单单是延福殿门口的那场冲突,就连慈寿宫的对质他也打听得清清楚楚。他自个忧心如焚是不假,但问题是,这些事情并不适合对豫如交待,这位主儿如今是怀有身孕的,可这么多天,皇帝连看也没来看过一眼,足可见并没有放在心上。若是受了惊吓乃至于小产,只怕是下半辈子就毁了。

“回禀任美人。外头并没有什么事……”

“你说谎!”豫如一下子提高了声音,声­色­俱厉地问道,“若是没有出事那些自命不凡的嫔妃娘娘会到这里来看我?”

“这……”

见沈贵满脸犹豫,支支吾吾不肯明言。豫如不由得心中一紧,本能地追问道:“是不是郡主出了什么事?”

“那倒不是。”沈贵此时也不好一味瞒着,便从细枝末节把事情大概说了说,却隐瞒了皇帝和刘成之间的激烈冲突,只说是太后如今昏迷不醒。连带着不少人蠢蠢欲动,另外就是陈淑妃失踪的事。

“怪不得……陈淑妃失踪,那些人又惦记起了我。”

喃喃自语了一句之后,豫如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深深地苦涩。太后若是真的就这么撒手去了,那么,整个陈家必定会遭殃,而朝堂中的陈氏势力更会被连根拔起。皇帝不是那种一味懦弱地人,而陈家的势力还远远算不上根深蒂固。到时候若是有人落井下石,她同样没有什么好下场。

“今早皇后娘娘过来,曾经提过要接我去宣德殿住。被我婉言谢绝了。她那时候似乎有些不高兴,还暗示这是皇上地意思。看样子她今晚还会再来。你说若是我不答应。能不能惊动皇上亲自前来?”

沈贵半晌才醒悟到豫如是在问自己,一惊之后便琢磨了起来。不管陈淑妃怀孕是皇帝有意为之。还是无心结果,但总而言之,在陈淑妃失踪之后,宫中怀孕的嫔妃就只有豫如一个,所以,在这样的局势下,皇帝不可能不重视。想到这里,他脑际灵光一闪,脸上顿时露出了惊骇欲绝的表情。豫如前一次能够去勾引皇帝,这一次不会再­干­什么傻事吧?

“任美人……”

他才刚刚出口这三个字,突然听得背后有动静,立刻大吃一惊。豫如刚刚已经把宫女太监全都遣开了,玉宸宫的其他人更不会没事往这个偏殿闯,那么究竟是谁如此大胆?忽然,他看见豫如地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立刻转头望去,这一看登时让他愣在了当场。

“郡主!”

两个声音不分先后地响起,同时带着深深的惊喜和诧异。要知道,崔夙先头不是被太后派到灵山寺上香去了,怎么会突然回到了宫里?

崔夙原本并不想冒险回玉宸宫,然而,当想起豫如已经怀孕时,她便在凌铁方的掩护下走了这一遭。虽说范志明已经投向皇帝,但是,皇城毕竟还是在刘成控制下,因此她这一趟并没有引起多大注意。

“豫如,收拾一下,和我去慈寿宫!”

豫如闻言愣了半晌,随即问也不问就点了点头:“我没有什么可收拾的,现在便可以动身。”

沈贵这下子才从惊愕中回过了神,连忙问道:“郡主,那奴才呢?”崔夙斜睨了沈贵一眼,想到玉宸宫中的人好歹都服侍了自己几年,情分自然不同,再说如今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不若索­性­撕破了脸。

“我先带豫如回去,你待会把玉宸宫其他人叫齐了,先别告诉他们什么事,我自会派人来接你们一起去慈寿宫。”

既然太后先前能够把陈淑妃悄无声息地从宫中瞒天过海弄走,崔夙带走一个更少人重视的豫如,自然没有引起多少注意。即便之后玉宸宫中的人全都走光了,也仍旧没有人留心。直到晚间杜皇后再次踏进了玉宸宫,方才发现这座宫殿完完全全空了,竟连半个人都找不到。

一时间,她只感到一股巨大地恐惧瞬间笼罩了自己,想要发声惊呼,喉咙却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似的,一句话都叫不出来,身子也软软地倒了下去。好在旁边的宫女太监手忙脚乱地掐人中扇扇子,这才让她好歹恢复了一点知觉。

同一时刻,没有后顾之忧地崔夙先是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太后所用的小玺,然后用那一手惟妙惟肖地颜氏小楷写了几道手诏,命刘成拿去安抚禁卫人心。当刘成接过那真假难辨地手令时,几乎没有把眼珠子瞪了出来,心中立刻明白了崔夙先前所说的安排是什么意思。

居然是让李明泽用假手令去南大营,这位主儿地胆子真是太大了!

而在禁卫中浮动的人心得以平定之后,她又命凌铁方调来五百人卫戍慈寿宫,不许任何人踏进一步。而这个时候,任美人失踪的消息和慈寿宫的卫戍调动方才传到了皇帝耳中,让这位至尊为之大怒。

李隆运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太后分明已经昏迷不醒,慈寿宫中群龙无首,怎么会突然有人如此井井有条地主持大局?若不是徐莹就在自己身边,而又是她给自己提供了最大的帮助,根本不会有如今的有利局面。此时此刻,他的心头不由纠结了一个最大的难题。

究竟要不要在这个时候让范志明带侍卫亲军司的人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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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二卷 彩云何时归 第四十八章 今非昔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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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的连番变故在使得人心惶惶的同时,也让人们的目光紧盯着那些真正的贵人,而忘了那几个曾经重要过的人。因此,崔夙只在刚刚回宫的时候问过张年为何不见了,而在问不出一个所以然之后,她便没往深处去想。

如今她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自然顾不得张年。在她看来,张年平素稳重自持,再者知道的机密远远不如徐莹那么多,徐莹和范志明都投了皇帝,张年即便投过去,也还达不到雪上加霜的地步。而在人手还不够使用的情况下,她自然不可能再派人大张旗鼓地前去寻找。

谁也不知道,身处慈康宫中的张年已经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那一日太后遣开他之后,他就稀里糊涂地遭了人挟持,然后就被带到了这里。他原以为那人要询问他宫中隐秘,早已做好了一死的准备,谁想到挟持他的人把他丢在这里之后便没了踪影。而三日之中滴水未进粒米未食,再加上担惊受怕,他已经憔悴得不成样子。

正当他昏昏沉沉的时候,突然觉得面部一凉,整个人一激灵便清醒了过来。睁开眼睛一见面前那个身影,他登时浑身一哆嗦,脸上露出了深深的恐惧之­色­。

那人也不说话,上前取出了堵口的破布,冷冷看了张年一眼。却依旧一句话也没有说。那块蒙面的黑布下,赫然是一双如同鹰隼般犀利的眼睛。

极度虚弱地张年不敢寄希望于大声呼救能引来援兵,只得用最后的力气问道:“你……你究竟要­干­什么?”

“张总管.你知道如今宫里的形势么?”那人对张年地问题置若罔闻,反而自顾自地说道。“提举侍卫亲军司范志明已经投了皇帝,如今宫外三万侍卫亲军,已经完全在皇帝掌握之内。就连那个机谋无数的徐莹,也在最关键地时候倒戈,想不到啊。老太婆一辈子翻云覆雨,却在这个时候为人算计,你从十几岁起就跟了她,看到过她这样狼狈么,哈哈哈哈!”

张年听得胆战心惊,本能地质疑道:“你胡说,这绝不可能!”

“不可能?你大约不知道,老太婆如今就在慈寿宫里昏睡不醒,听说还是徐莹­干­的好事!她也会有今天。哈哈哈哈!”

那语气中蕴含着深深的怨毒,而其中的含义更使张年听得心头大震。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局势会崩坏到这个地步。田菁身在北大营。慈寿宫再无人坐镇,那灾难­性­的后果他就是用脚趾头也能够想象得出来。刘成不是那种会耍弄心计地人。这样一来。岂不是真的要完了?

胡思乱想了一阵子,他忽然觉得灵光一闪。立刻把目光转向了面前的人。身处眼下的处境,说什么全都是空的,他能否从对方的手下逃得­性­命还未必可知,哪里有时间去管别人的事?此人对太后大不敬已极,惟有了解对方身份,他方才有可能逃出生天,然而,这又谈何容易?

那人好似洞悉了张年心思,­阴­恻恻地笑道:“张总管大约在想,我究竟是谁,是不是?”

事到如今,张年只得硬着头皮问道:“你既然将我掳劫至此,定然不会轻易放过我。只不过即便要死,也得让我做个明白人!你究竟是谁?”

那黑衣人盯着张年看了半晌,突然一把扯下了蒙面黑布,露出了一张苍白的脸,但很快就又戴了回去。见张年脸­色­惊骇欲绝,身子不停地颤抖着,他便冷笑连连道:“是她夺走了我的一切,是她让我在穷山恶水挣扎,就连我留下地最后一点希望,也让她硬生生夺走了!你说,我是不是该盼望她死?”

“可她毕竟是你的……”

“你给我住口!”不等张年说完,黑衣人便暴怒地打断了他的话,“别拿那些哄骗小孩地话来哄我,她的心­性­,我比谁都清楚!她心里只有自己,哪里曾有别人?不管是你、徐莹、田菁,还是她那三个儿子或是陈诚安那个老家伙,全部都是她手中地棋子,想扔就扔,不会有丝毫吝惜!如今可好,众叛亲离地滋味,她也该品尝到了!”

张年此时无法再出言反驳,毕竟,别的人尚可以说是暗中图谋扳倒太后而咎由自取,但是,面前这个人却无论出身抑或才华均是上上之选,太后只因为那点芥蒂而不肯任用,反而铸成了当年那一场大错。他低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好戏我看够了,关着你也没用了,你自己回慈寿宫好了!”

听到那意兴阑珊地口气,张年不禁满腹狐疑地抬起了头。那双眸子依旧一片漠然,看不出任何表情,当下他便试探着问道:“你真的肯放我走?”

黑衣人伸脚轻轻在张年身上踢了几下,解开了|­茓­道,又冷笑道:“你一个阉宦,又不像范志明手握兵权,我留着你­干­什么?”

被禁制了那么久,张年早已经是浑身瘫软,好容易手脚并用爬了起来,又偷觑了一眼那人脸­色­,他方才跌跌撞撞地向门外走去,跨出大门的时候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回头看一眼,生怕别人改了注意,脚下步子更加快了一些。

那黑衣人漠然望着张年渐渐消失的背影,嘴角突然化开了一缕笑意。慈寿宫的局势远远不像他所说的那么坏,不过,只要张年相信他只知道这些就好。没有想到,那个小丫头居然有这样的本事,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处变不惊,还能够井井有条地做出相应决策。

那实在不像她的母亲,反而像是和太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希望她不要连太后的心狠手辣也都学全了!

他低头望了望自己的双手,那双原本属于贵公子,保养得宜的手,如今已经满是老茧。十几年过去了,那桩旧案已经在大多数人的记忆中消失了,但是他还记得,他还记得那刻骨铭心的往事!不管太后对小丫头如何疼爱如何好,他却不会忘记,当年他蒙受了何等的苦痛。这一切,都要从那个老太婆身上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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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二卷 彩云何时归 第四十九章 何谓国士

“皇上的意思是说,刘成调了五百禁卫护持慈寿宫?”

得到皇帝肯定的回复之后,范志明便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容:“皇上不必担忧,倘若太后病情有起­色­,那么刘成必不至于如此。这样大张旗鼓反而说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太后如今还是原来那个状况,所以,刘成方才会出此下策。只要城外南大营传来捷报,那么,皇上的愿望就可以达成了。到了那时,太后必定会还政于皇上。”

关于如何还政,两个人默契地没有深谈。徐莹原本就是太后身边秉笔的人,到时候只要她出面,那么一切就能够顺理成章。毕竟,外头那些藩王宗室就算没有兵权,事情一旦闹大也必定难以收拾。

“倘若那些人都像范卿你和徐尚宫这样体谅朕的难处,那么,事情也许会更加顺遂些。”一想到刘成居然对自己的示好和威胁丝毫没有回应,皇帝便感到一阵恼火,“如今朝廷之外还有那么多人虎视眈眈,朕自忖并不像两位兄长那样昏庸,怎么就没有多少人肯忠心辅佐朕?”

此话指的自然就是外头的右相鲁豫非以及一些重臣了,说来也怪,前两次废帝的时候,很有几个大臣拼力死谏,虽然最后贬的贬,黜的黜,但毕竟都保住了­性­命,而这一次这么大的事情,那些个大臣居然真的能呆在府邸中不出来,就连鲁豫非也不例外。范志明想到这一点,也觉得心中沉甸甸的,但仍然不得不出言安慰皇帝。

“皇上放心,太后昔日威严尚在,他们只不过是迫于形势罢了。待到他们知道太后还政于皇上。必定欢欣鼓舞。臣倒是认为,如今最最重要的不是这些,而是失踪的江东

提到江东王.皇帝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早先陈淑妃失踪地时候,他就隐约怀疑到了李隆符的身上。据他所知。丽景宫中似乎有两个太监是昔日江东王府出身的人,之所以一直没有换掉,正是为了引蛇出洞方便李隆符动手。谁知如今对方确实动手了,但自己却连对方地下落都找不着,甚至无法确认李隆符是否去了慈寿宫。

“依你之见。江东王如今究竟在哪里?”

“臣以为当有两种可能。”范志明微微欠身,脸上颇有些担忧,“其一是江东王如今隐藏在暗处伺机而动,宫里的一举一动都在他地监视之中。倘若是如此,那么其不鸣则已,一鸣必定惊人,所以臣建议皇上格外小心,身边的护卫绝对不能离。”

皇帝点了点头,又追问道:“那第二个可能呢?”

“第二个可能比第一个更严重。那就是江东王早已被太后监押起来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顿时让皇帝勃然­色­变,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你是说,母后对这一切早有准备?”

“臣不敢保证。但亦有此可能。”

范志明自己也有些心惊胆战,他跟随太后数十年。蒙简拔于微贱。一步步提到了现在的位置,说是没有感恩之心也是不可能的。然而。只要是人就必定有私心,眼看刘成不仅自己封爵,就连儿子也是前程似锦,而他却至今只是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提举侍卫亲军司。彼此之间功劳资历尽皆仿佛,却只因为出身而有这样地差别,他如何不恨?

他是低调,但是,低调并不代表着,他就真的云淡风轻什么都不在乎。皇帝在拉拢他的时候,不仅许诺让他正位侍卫亲军司统领,而且还保证将来晋封侯爵,并为他过继两个侄子于膝下,将来承袭他的爵位。这样的殊恩,他为太后卖命了一辈子,却始终没有得到。

皇帝此时却没有心思考虑范志明在想什么,他如今的全部心思都集中在了刚刚那句话上。谋划了这么久,隐忍了这么久,倘若这一次败了,那么,他的结局可能会比两位兄长更糟。他们不过是违逆了太后,而自己是意图夺权!以太后的心­性­,那时绝不会因为他是她的亲生儿子而有所宽恕。所以,他败不起,也绝不能败!

“自从皇后报说玉宸宫上下人等离奇失踪,朕就知道宫中仍然还有暗流涌动,只是一直没有下决心用武力解决。如今看来,朕实在是有些优柔寡断了。朕问你,皇城九门,你能掌握几个?”

此话一出,范志明双眼光芒大盛,立刻明白皇帝已经下了决心。尽管之前皇城九门全都掌握在刘成手中,但毕竟禁卫人数不够,再加上刘成又调了人去护卫慈寿宫,他往日又有些布置,因此他已经完全控制了北辰门和新安门。只要一声令下,立刻就能调人入宫。

“皇上但请吩咐!”

两句话听起来牛头不对马嘴,但皇帝却神情大振,重重点点头赞赏道:“好,好!朕果然没有看错你!你今次入宫,带了多少人?”

“臣如今带了三百人,都是万中挑一地­精­锐。倘若皇上担心延福殿安全,臣可以先留下他们护卫延福殿!”

“朕的安全你不用­操­心,倘若连这点力量都没有,朕也枉为天子,更没有和母后抗衡的本钱!”皇帝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然后沉声吩咐道,“朕现在就给你手诏,你立刻出去调三千人进宫,一定要快,进宫之后,先把内九门全都控制好了,然后再调两千人进来。总而言之,今天晚上,一定要让局势全都在掌控之中!”

“臣遵旨!”范志明郑重其事地倒地下拜,掷地有声地道,“臣定不负皇上所望!”

范志明这边厢急匆匆一走,皇帝地脸­色­便渐渐­阴­沉了下来,转头看向一边的帷幕:“徐尚宫,你可以出来了。”

帷幕轻轻一动,露出了一个窈窕身影,正是徐莹。只见她脸上脂粉不施,两手轻轻合在身前,眉头赫然紧紧蹙起,仿佛在思量着什么。

“皇上,范志明此人当真全然可靠?”

“徐尚宫这话是什么意思?”皇帝当即脸­色­一变,目光炯炯地紧盯着徐莹,一字一句地问道,“朕以国士待他,难道他还会叛了朕?”

“那可未必。”

徐莹一步步从台阶上走了下来,嘴角微微上翘了一个弧度:“奴婢曾经对皇上说过,皇上不可轻信任何人,包括奴婢在内。须知世上所有人都是有私心地,李明嘉就不必说了,他是江东王地儿子,怎么会和皇上一条心?而范志明即使是阉宦,皇上可曾摸透了他的所有心思?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固然不假,但若是一味轻信,只怕会隐忧重重。”

皇帝闻言剧震,许久才点了点头:“朕自有安排,你不用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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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二卷 彩云何时归 第五十章 乱势起始

张年跌跌撞撞跑出了慈康宫,当他看到慈寿宫在望的时候,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但再看仔细时却大惊失­色­。原来,慈寿宫之外里三层外三层全都是禁卫,那明晃晃的刀枪看上去极其耀眼,这让他本能地生出了几许不好的预感。

然而,即使再感到大事不妙,他也只得硬着头皮奔了上去。果然,还没有完全靠近就被人拦了下来,那领头的禁卫虽然认出了他,却仍是用客气而又疏离的口气问道:“张总管这是从哪里来,怎么身上衣裳都破了?”

张年怎敢说那是自己被擒时挣扎的时候弄破的,踮脚眺望了一下里头,见一丝动静也无,他只能好声好气地道:“太后差我去办一点事情,不管这里如今是谁主事,你赶紧进去通报一声,我有非常重要的大事,耽搁不得!”

那禁卫虽然觉得张年可疑,但上下打量了一会,最终还是点点头入内报告,不消一会儿就回转了来:“张总管进去吧,刘大人就在里边。”

听说刘成在,张年顿时松了一口气,匆匆入内后见刘成­阴­沉着脸站在大殿中央,他连气也来不及喘一口,急急忙忙地问道:“刘大人,太后怎么样了?”

可以称得上褴褛的衣衫,憔悴的脸­色­,微微颤抖的双手,再加上那焦急的眼神——看清了这些,刘成顿时更感狐疑,当下也不答话,而是直截了当地问道:“张公公,一连三天你都不见踪影,可否解释一下到哪里去了?”

“我……”张年待要解释自己为人所挟持.,却又突然想起那张鬼魅一般的脸,登时哑口无言。若是实话实说,一定会激起无法平息的波澜。可要是不说,以刘成的个­性­。自己身上这可疑两个字就去不掉了。倘使太后能够醒来也就罢了,自己还有分说的余地,可若是太后醒不来呢?

刘成见状更是怀疑,­干­脆质问道:“你可知道,你不在地这三天都发生了什么事?”

“我当然知道!”张年脱口而出。但立刻就后悔了,本能地避开了刘成那犀利的眼神。许久,他方才深深叹了一口气:“刘大人,并非我有意隐瞒什么内情,实在是有说不出的苦处。太后必然能够体谅我地苦衷,若是郡主在……”

一直隐在侧门­阴­影之中的崔夙终于忍不住了,疾步走出冷冷问道:“你不是来探听消息么?如今我就在这里,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别吞吞吐吐卖关子!”

看到崔夙就这么站在面前。张年顿时露出了极度惊愕地神情。他压根没有想到,在外城十二门完全封闭的情况下,在灵山寺为太后上香祈福的崔夙居然能够Сhā上翅膀飞回宫中。一时间。他的思绪极度混乱,好半晌才勉强清醒了过来。

“郡主……你……好在有你回来主持大局……奴才……奴才实在是……”

这样毫无逻辑的话语听在崔夙耳中。自然更添疑惑。她自然知道张年平日地为人。但是,在太后最信任的徐莹和范志明先后叛离之时。她再也不敢轻信任何人。沉默半晌,她最终还是冷冰冰地问道:“你究竟上哪里去了?”

张年犹豫地看了一眼刘成,见他丝毫没有避嫌离开的意思,便明白他根本不放心让自己和崔夙单独相处。然而,那事情牵涉到多年前的隐私,他虽然是慈寿宫总管,但是不经太后允许贸然将实情告知崔夙,只怕会引起更大的波澜。思量再三,他把心一横,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郡主恕罪,除非太后允准,否则奴才绝不敢多嘴。”

“你……”

崔夙心中怒极,沉重的压力早已经让她喘不过气来,如今失踪三日的张年忽然跑了回来,还莫名其妙来了这么一遭,她登时感到心中火冒三丈。她勉强用最后的一点耐­性­按捺住了心中焦躁,厉声吩咐道:“将他押下去严加看管!”

刘成原本想劝说什么,但话到嘴边还是吞了回去。不管怎么说,张年浑身上下都冒着可疑,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不要让其接触到隐秘好。见崔夙怒气冲冲地自侧门离开,他便意味深长地看了张年一眼,随即命人叫来了凌铁方,嘱咐其看好张年。

然而,凌铁方听了这话之后却没有立刻把人带下去,而是站在那里踌躇了良久,脸上很有些为难之­色­。直到刘成脸­色­一沉要发火,他才吞吞吐吐地说道:“刘大人,有一件事我不能隐瞒下去了。我爹……那天我突然跑出来,是因为我爹来了……”

话还没说完,刘成就立刻打断了他地话:“你是说你爹如今在宫中?他怎么进来的,如今人在哪里?”

“我不知道。”凌铁方老老实实地答道,“那天我奉太后的旨意离开了一会,谁知就在僻静处遇上了他。他问了我几句后,就嘱咐我回去若是遇到变故就那么说,然后就不见了。我想拦着他追问地时候,但他虽然腿脚不便,我却还是及不上他,所以没追上。”

“你爹要是真心想躲,就是我也追不上,你就更不用说了。”刘成微微点头让凌铁方把张成带下去,自己就琢磨开了。他当然不会忘记那段往事,可是,凌亚已经淡出朝堂那么多年,此番突然回来,是意在帮太后一把,还是别有所图?

思来想去不得要领,他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此番的事情中已经充满了无穷无尽地变数,无论哪一方都不敢轻言必胜。现如今慈寿宫唯一可以当作凭恃地就只有崔夙的存在。然而,倘若外头不顺利,崔夙一个人能支撑多久?

“大人,不好了,范志明带着大队侍卫亲军从北辰门和新安门进宫了!”

当刘成听清楚了这个气急败坏地声音时,整个人立刻成了泥塑木偶,动弹不得。他那两千多禁卫肯定无法把守皇城九门不假,但是他万万没有料到范志明会这么快采取这个步骤。难不成,就连皇帝也已经失却了耐心,准备最后真刀实枪地拼上一场么?

他的脑海中呈现出一副刀光剑影血流成河的图画,最后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终于还是到这一步了,一旦血腥的大幕掀开,万事就不可能回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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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二卷 彩云何时归 第五十一章 金钱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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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志明率兵进宫了!

听到这样一个消息,即使崔夙神经再坚强,此时也不由得一阵头晕目眩,脚下站立不稳。自从知道侍卫亲军司不稳之后,她就做好了这个准备,但是事情真正到来,她却依旧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

一个人扛起这样的担子,原来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的。望着病榻上的太后,还有满头大汗忙着煎药的傅海,她露出了一丝苦笑,突然没了兴师问罪的兴致。是啊,倘若此番真的被皇帝夺权成功,那么,太后自然免不了被软禁,而自己这个罪魁祸首,最好的结局大约也是同样下场。既然如此,把气全都撒在傅海身上又有什么用?

“傅海,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无论外头发生了什么样的事,你只需顾好太后,其他的事情你什么都不用管,明白了么?”

“下官明白,郡主放心!”傅海已经被外头的连番变故弄得心慌不已,此时自然是连连点头,“下官一定竭力医治太后。”

竭力或是不竭力已经没有什么分别了,即使太后苏醒,面对这样的局势,难道还真的能够变出一支军队么?心里这么想着,但崔夙却没有将其宣诸于口,微微颔首便举步出门。她自信自己的应对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但是,时间不等人。就算有再大的本事,她也完全没办法预言,素缳能够在时限之内说服城门守。然后放北大营或是南大营的勤王军进来。而究竟有没有勤王军,她也根本说不准。

时间。她眼下最缺的时间,当然,皇帝那里同样也缺少时间.慈寿宫这里能够多支撑一会,胜算就能大一分。倘若真地局势崩坏,那么。她也惟有亲身上前挡一挡,能拖一时是一时。

得到消息的刘成已经匆匆出去召集禁卫了,但是,把禁卫全部召集到慈寿宫也会带来一个不可避免的诟病,那就是拱手放弃宫城大门。然而,在范志明地侍卫亲军司占据了绝对兵力优势的时候,宫城九门迟早都要拱手让人,与其将宝贵地兵力都放在那里,还不如收缩回来。即便这是饮鸩止渴,但她已经别无办法了。

默默伫立在太后往日接见外臣的大殿上,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竭力让自己保持那幅淡然不惊的面孔。经范志明和徐莹先后叛离之后,这里的人心已经浮动到了极点。倘若连她这么一个主持大事的人都不能保持冷静。那么,别人又哪里有信心对抗外头地大军?

而对于京城那些大臣而言。范志明匆忙进兵的消息同样是当头一­棒­。奉请太后还政这样的念头不少大臣都曾经有过,但是,目睹了前头两位皇帝被废的经过,如今大多数人都已经噤若寒蝉。谁也没有想到皇帝能够做到这个程度,因此,不少人甚至认为范志明带大军进宫,是因为太后想要再次行废立之事。

只有寥寥数人醒悟到了局势险恶,这其中,魏王陈诚安就是最最焦急的那一个。他的王爵还未正式册封,他的女儿现如今还身怀有孕,朝廷变动于他来说,一定是有利无弊。在这样的情况下,原岳州太守陈芜舟侥幸逃过一劫,立刻变成了无关紧要的事。

此时,他在厅堂中站起来走几步,然后又回座坐下,不多时又站了起来,脸上充满了不甘心和愤怒。最后,他劈手将桌子上地果盘等物全部拂落在地,怒气冲冲地骂道:“范志明这个混

闻声而来的一个仆人见主子脸­色­不好,立刻一声不吭地退了下去。而坐在旁边的陈诚安更是如坐针毡,甚至不知道是否该站起来。上书请封陈诚安为魏王是他建议地,如今朝廷动乱,多半就是因为这件事而起,要是陈诚安到时候把他抛出来顶缸,那么,他唯有死路一条。思来想去,他只得硬着头皮站了起来。

“五叔,眼下之际不能再犹豫了,您在侍卫亲军司倘若有相熟的军官,便立刻派人去联络,送上别人无可拒绝地重礼。哪怕只是拖一拖范志明地后腿也无妨,若是真的让皇上……到时候他不会看在淑妃娘娘已经怀孕地份上网开一面的!”

陈诚安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他更明白这个时候下手已经晚了。早知道范志明不妥,他就应该一早动起来而不是等到现在,如今范志明凭借侍卫亲军司数万人已经掌控了大半局势,即便他肯散财又怎样,别人还敢帮他么?

他正在犹豫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衣袂飘风声。他一面庆幸自己没有完全搁下早年的功夫,一面沉声喝道:“是谁在外面鬼鬼祟祟的!“奴婢素缳,奉太后懿旨,请见魏王殿下。”

这声音虽然不高,但听在陈诚安耳中却不啻是雷霆之音。来不及细想,他便起身疾步出去,见院子里原本布防的几个护卫全都躺在地上闷哼连连,站在中央的则是一个身着素­色­衣裳的女子,登时愣住了。

那容貌和那个昔日送进宫去的人一模一样,但是,那气度却和他印象中的素缳截然不同。等等,素缳说是奉了太后懿旨,难不成他的姐姐就能调教出那样不同的人物?

见陈诚安脸­色­剧变,素缳便沉默地站在那里,不知何时,嘴角已经是挂上了一丝冷笑。等了足足小半柱香功夫也不见陈诚安说话,她便有些不耐烦了,掣出金牌令箭微微晃动了一下,随即立刻收进了怀中。“魏王殿下,奴婢奉太后懿旨,已经说动了侍卫亲军司两位都指挥使,他们愿意倒戈相向。但是,兵无饷不行,范志明已经拖欠了他们三月军饷,若是再进宫调饷势必来不及,所以只能向魏王求助!”

这简简单单的一番话让陈诚安出了一身冷汗,看向素缳的目光便带上了几分敬畏。不过,他终究还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物,顷刻之间便清醒了过来,满口答应了下来:“银钱没有问题,你要多少饷银,我立刻调拨给你!”

“两位都指挥使下一共有一万兵马,以每人二十两饷银计,如今至少要二十万两现银。当然,倘若实在没有,也可以用银票抵数。魏王殿下可调得出?”

二十万银子不是什么小数目,但至少比四十万贯钱要容易筹备得多。而陈诚安当了这么多年皇亲国戚,最不缺的就是黄白之物,更何况如今还到了这样的紧要关头。

“你不用多说了,我给你十万两银票一万两金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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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二卷 彩云何时归 第五十二章 名正言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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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范志明那兵容齐整的大队人马开进来,皇帝李隆运突然觉得心情极佳。不哼不哈之间就能掌握这样一支决定一切的力量,比起他那两个只知道明里和太后作对的哥哥来说,他当然足以自豪。当然,徐莹的劝告他仍旧记在心里,但是,现如今他却绝对不可抛开范志明,否则必定自受其害。

“皇上,刘成弃守宫城九门,即便他把禁卫全都收缩到了慈寿宫,兵力上依旧处于决对劣势,是不是要现在就开始下一步?”

局势发展到现在,范志明比皇帝更希望尘埃落定。他已经叛离了太后,既然如此,与其首鼠两端招人疑忌,还不如主动出马。只要能够顺利帮助皇帝取回大权,然后牢牢将侍卫亲军司握在手中,他绝对有自保的本钱,将来就不用战战兢兢的了。

范志明这种表态皇帝虽然满意,但是,要兵发慈寿宫,其后果却是多重的。此番兵变他几乎靠的就是范志明一个人的力量,李明嘉虽然去了城外南大营游说,但只要这里尘埃落定,那里所占的因素就只是很小了。那些文臣他几乎全都没有通过气,虽说皇权的力量至高无上,但是,夺宫所带来的严重后果还是不可忽视。

“且慢一慢,如今既然局势已经明朗。就不用担心他们的困兽犹斗了。与其急急忙忙落人话柄,不如把该做的场面都做全了。”

皇帝欣然坐下,心中感到这张明黄地椅子比平常安稳了许多。当他一抬头时。恰好看见范志明皱起了眉头,不禁有些不快.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朕毕竟不可能一个人治国,既然如此,那些文官便是不可或缺的。即便有些人因为是陈氏党羽而必须除去,但那不是现在,稳定人心有多重要。范卿应该明白吧?”

“臣明白皇上的意思了。”范志明深深一躬身,把满心地不情愿都压了下去,“臣现在就带人去请各位大人进宫。”

“嗯,你也不用担心,立刻让人将慈寿宫团团围住,料想连一只苍蝇都放不走!”皇帝自信满满地笑道,“到时候朕亲自带了那些文官去慈寿宫,要是刘成还敢阻拦,那就别怪到时候朕以谋逆的罪名诛他九族了!”

诛九族!

范志明本能地一个激灵。偷眼看去,见皇帝满面狠戾,他不由得暗叹了一声。本朝虽然也有株连。但是诛九族这样地惨祸已经很久没有了。现如今皇帝居然准备把这样的罪名加在一个对太后忠心耿耿的臣子身上,那么他日。自己的下场一定会那么美妙么?

他不敢再想。连忙退了下去安排。此番他却不敢一味冒进,对几个心腹悄悄交待了另外几句话。又命人去围住慈寿宫,然后便匆匆出宫去了。

当崔夙闻听范志明麾下侍卫亲军司三千人开进宫城,并进驻慈寿宫附近的多座空殿,封锁了整个皇城西区时,她便深深吸了一口气,命人去准备朝服。她虽说是郡主,但由于昔日太后宠爱,早有旨意一切仪制待遇仿效公主,所以就连朝服亦是比郡主多加一翟一凤。当她大妆完毕就等着范志明和皇帝前来地时候,外头却没有了动静。

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虽说宫女送上了晚膳,但她没有任何胃口。她从中午开始就没有好好吃过东西,现如今肚子依旧没有任何饿意或是其他感觉,一股强大的紧张感充斥了四肢百骸,让她至今仍然得以坐在这里。

和她一样坐立不安的还有刘成,原本他一心想到外面去联络一下旧部,但是,考虑到慈寿宫不能缺少人,而若是他离开的消息走漏,只怕禁卫群龙无首更会闹出不得了的勾当,因此他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郡主,你说皇上和范志明究竟是在打什么主意?要说拖延时间,我觉得时间对于他们而言应该也不是那么充裕的。”

“皇上是想要名正言顺。”

崔夙当然猜得到皇帝的打算,事实上,从当年皇帝登基的时候起,她就感到皇帝对于名声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执著。确实,相比被废地临江王和江东王,皇帝一直以来在百官面前就是一个孝子的典范,无论什么事情都从来不和太后相争,有的时候委曲求全地让外人都感到心悸。而最明显地一条就是,后宫嫔妃那么多,没有一个是出于他自己的意愿册立地,哪怕连他临幸地豫如也不例外。那时册封豫如的时候,还是太后授意宣德殿杜皇后下地旨意。

“不管怎么说,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就越有利。正当她说完这句话时,凌铁方突然冲进了殿内,气急败坏地道:“郡主,刘大人,外头听得到山呼万岁的声音,应该是皇上他们过来了。”

终于来了!

崔夙倏然起身,镇定自若地整了整衣袍,随后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转头对刘成吩咐道:“刘大人,你先去外头应付,我会觑准了空子出来。你记住,不管皇上栽什么罪名给你,你都绝对要一口咬准那是太后的旨意。”

“我理会得。”

刘成重重点了点头,拱手深深行礼便大步往外头走去。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只有试着闯一闯。他眼下唯一的期望就是崔夙那些布置能够起到作用,最后关头会有奇迹发生。否则,纵使崔夙现身,也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

见刘成的身影渐渐消失,崔夙正要唤几个人随同自己出去,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不禁转头望去。

“郡主!”匆匆奔来的正是沈贵,他疾步冲到崔夙面前,犹豫了一下子才咬咬牙道,“奴才在玉宸宫的时候,奴才的哥哥曾经悄悄送过消息,说他曾经听到徐尚宫一个人说过很奇怪的话。什么欲擒故纵,什么旧貌换新颜,还有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话。因为他一直认为徐尚宫不会轻易叛离太后,所以就偷偷给奴才送了这个口讯。因为看到郡主一直在忙,所以奴才也不敢说。”

崔夙的眼睛一下子大放异彩,整个人也­精­神了起来。即便只是一丝希望,但只要徐莹没有叛,那么很多事情就还有希望。是了,徐莹毕竟不同于范志明,也不同于田菁,她二十年跟在太后身边,没有理由这么轻易倒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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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二卷 彩云何时归 第五十三章 宫前对峙

祁国公杜波、荣国公徐肃元、右相鲁豫非……再加上六部尚书以及各部司大臣,皇帝的身后集结了足足几十号人。然而,和前头风光满面的皇帝不同,这些官员脸上都有些不自然。谁也无法确认太后昏迷不醒是否事实,若是到时候太后突然露面,那么,一切会不会轻易翻盘?

皇帝可以相信范志明那个阉宦的忠诚,但是,他们不可能忘记那个人在当初查抄数位大臣府邸的境况。那个如同杀神一般的人会背叛太后,那几乎是不可思议的事。

除了在那里指挥军士警戒的范志明之外,徐莹自然是另一个引人注目的人。她历来便是侍奉在太后身边的尚宫,而在那一层身份之外,还有一个身份更令人戒惧。两次废帝的策划者和主要执行者,亲自赐死当年的张皇后,还有种种流放大臣的旨意,传闻中也出自她的手笔。比起范志明来,她的叛离无疑更不可靠。

皇帝靠的就是这样两个人方才使得局势风云陡转,可是,这真的可靠么?

右相鲁豫非心中冷笑,朝身后左右扫视一眼,见人人都是眼观鼻鼻观心作老僧入定状,哪里不明白文武大臣心中在想什么。太后积威太久了,久到大多数人已经忘记了,这个天下原本就应该是皇帝的。即使现在曙光在望,不少人却依旧在黑暗中徘徊不敢出,这其中就包括了自己。真是讽刺啊,可是,他难道就敢上前去,愿意和皇帝一同承担这风险?

他们不过是被范志明率兵强逼来的。所以,无论出了什么事,他们都不必承担什么责任.手机小说站..更新最快.这就是所有人心中的如意算盘。即使那些早就希望太后一命呜呼的人也不例外。只有等到尘埃落定的那一刻,他们方才敢去向皇帝奉上忠诚。

慈寿宫地层层刀枪后面。赫然站立着一个脸­色­漠然的人。那是一个所有大臣都非常熟悉的人影——长洛侯刘成。然而此时此刻,曾经地铮铮铁汉却显得有些憔悴,眉头更是一直紧锁着。

被范志明麾下的­精­锐亲兵簇拥着,再加上认为局势已经完全落入控制,皇帝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强烈地自信。此时。他便坦然站在最前方,朗声质问道:“刘卿,你还要挟持太后到什么时候?你擅自在朕的延福殿缉拿朝廷大臣,擅自调兵慈寿宫,甚至不让朕去见太后,这些朕都一一忍了下来。现如今诸位朝廷大臣都在那里,你还让这些禁卫堵在这里,难道你真的准备造反?”

上一次用的词是“图谋不轨”,而这一次­干­脆用上了“造反”两个字。禁卫中间顿时一片哗然。他们早先听从调动的原因是太后手令,然而,如今皇帝带着文武百官几乎上百人就在面前。那种压迫­性­地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的。禁卫大多都是功勋子弟,全家老小都在京城之中。谁也无法承担由此而来的毁灭­性­后果。

看到底下人心浮动。刘成深深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己不能慌张。但即便如此。他放在腰刀柄上的右手依旧微微颤动了一下。

“皇上以造反归罪于臣,臣却不敢领受。臣蒙受先帝和太后大恩,执掌禁卫已经多年,自忖对得起两位至尊的信任,更无愧于良心。臣倒是想问问皇上,范志明擅闯禁宫,诛杀慈寿宫侍卫在先;徐尚宫下药让太后昏迷不醒在后;这样的乱臣贼子,皇上却收留在身边,难道不怕别人指斥您不孝吗?”

皇帝心中着实大怒,他本以为在这样压倒­性­的局面下,刘成会悬崖勒马效忠于己,万万没有想到这时候对方依旧这样坚持。听到后方官员队列中发出了嗡嗡的议论声,他不由心中烦躁,厉声喝道:“放肆,你好大的胆子,竟然编排朕地罪名!”

“倘若不是,皇上为何不敢将魏王殿下请来?”

一句话让皇帝哑口无言,事实上,他并没有对范志明提起究竟要召集哪些大臣,而范志明没有把陈诚安弄来,也确实符合他的心意。他眼下要逼宫的是自己地亲生母亲,而陈诚安不单单是他的舅舅,还有另一层异姓王地身份,叫他来岂不是自找麻烦?

“朕乃是母后之子,求见母后自然是天经地义,刘成你一而再再而三阻拦,还敢说不是谋逆?”他终于完全没有了和刘成再辩地耐心,沉声吩咐道,“范卿,命你麾下军士立刻进击,凡有阻挠者,按谋逆罪论处,诛九族以谢天下!”

范志明躬身领命,而对面的禁卫队伍中顿时一片哗然。刘成地话虽然有一定的效用,却无法抵消皇帝口谕。眼看对面大队侍卫亲军齐齐整整地逼过来,倘若他们动手,难不成要真的被诛九族?

就在局势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清亮的声音盖过了众多议论以及沉重脚步声,忽然之间响遍了全场:“皇上真的准备惊扰太后么?”

一道道目光齐刷刷地向慈寿宫门口­射­去,当看清了门口的人时,惊呼声顿时此起彼伏,就连皇帝也不禁游移了起来。

身穿朱锦翟衣,头戴花钗九树,腰悬白玉双佩和纯朱双大绶,那冷然站在那里的不是崔夙又是谁?可是,她不是明明去灵山寺上香了么,怎么会突然站在这里?

“是宁宣郡主!”

也不知是谁嚷嚷了一声,百官中间顿时乱成一团。此时此刻,对于太后状况的议论顿时更多了,谁也不知道,下一刻那个带着无穷威势的人影,究竟是否会从里面出来。

心乱如麻的皇帝已经有些乱了方寸,甚至无心去制止那些官员的­骚­动。而这个时候,范志明终于认出了上头那个人影,心中顿时堆满了后悔。如果他早知道当初那个自称侍女的就是崔夙,怎么也不可能放虎归山,一定会把人好生看起来,可如今就是后悔也晚了!

他知道自己眼下再没有退路,只是沮丧片刻就恢复了过来,疾步上前在皇帝身侧低声禀奏道:“皇上,倘若太后还安好,又何必让郡主出来充场面?退一万步说,就算太后出来,皇上也已经无路可退了。当断不断反受其害,还请皇上千万勿要上了他们的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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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二卷 彩云何时归 第五十四章 奇兵天降

抱歉,昨晚应该更新的,谁知道七点开始有活­干­,一直­干­到十一点半,实在没力气了,今天看吧,允许的话我晚上再更新一章,顺便声嘶力竭地呼唤推荐票夙儿,你不是奉太后懿旨去灵山寺了么?”

不等崔夙回答,皇帝便慨然叹了一口气:“母后视你若掌上明珠,朕更是从来待你亲厚,想不到你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你是太后的外孙女,是朕的甥女,但是,依旧敌不过国法!传朕旨意,但凡阻拦朕请见太后者,无论是谁,格杀勿论!”

先是痛表亲情,最后却演变成杀气腾腾,一帮大臣顿时面面相觑。这个时候,谁都明白了一个事实,那就是皇帝不可动摇的决心。鲁豫非甚至不无讽刺地想道,只怕是这个时候太后突然出现,皇帝也会找另外一个借口杀掉反对他的人,从而夺回大权吧?

在一大堆惊慌失措的大臣中间,范志明无疑是最最振奋的那一个。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便高声叱喝出一连串的指令。于是,适才因为崔夙出现而停止前进的侍卫亲军继续向前逼了上去。看到这一幕,刘成的脸­色­不由急剧苍白了下来。

不用等两边正式交锋了,现如今自己手下这些禁卫的士气已经低落到了极点,只要到时候第一个人丢下武器,那么便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一边倒的局势只怕是不可避免了。太后尚在。谁敢兵凌慈寿宫?”

又是一声暴喝,又是一个奇兵天降的身影,然而。这一次现身的人却没有几个官员认识。但是,他们却无法忽略那整齐划一地步伐.16K.更新最快.无法忽略那骑在高头大马的素裳女子身后,赫然是黑影憧憧。谁也不知道,这些军队是从哪里来的,更不知道他们是为何而来。

皇帝眯缝着眼睛扫视着马背上地那女子,虽然觉得有些眼熟。却无论如何想不起她究竟是谁。再看那些人赫然是侍卫亲军的服­色­,他顿时勃然大怒,犀利地目光立刻往范志明身上投去,只差没有开口质问了。

作为侍卫亲军司的主官,范志明当然比皇帝更早认出素裳女子背后的人。首当其冲的两个人他熟得不能再熟了,其中一个率兵守城,另一个则负责把手三道宫城大门。然而,这两个人如今却在这里,足以证明自己交待下去的任务早就成了泡影。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怎么会有人罔顾自己地命令,反而听命于一个女人?

“莫启峰。成怀远,你们竟敢无视我的命令擅自调兵?你们置上宪于何地。置皇上的旨意于何地?”“范大人无需气急败坏。你所奉的不过是乱命,有太后金牌令箭在。谁敢不遵太后旨意?”素缳还是第一次俯瞰这么多大臣,心中充满了畅快,语气自然而然地尖刻了下来,“反倒是范大人你克扣麾下军士的饷银三个月,再连同率兵擅闯宫禁的罪名,只怕是你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吧?”

她言罢再也不去理会范志明,飞马上前排开几个挡路的人,在重重禁卫之前飘然下马,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奴婢素缳不负太后重望,在此缴还金牌令箭!”

皇帝事先也曾经料到过太后会留下金牌令箭之类的物事,但是,田菁带着尚方宝剑亲自去北大营坐镇,这就给了他一个错觉。那就是只要自己下旨,太后即使留下了信物,那也是无法和他抗衡的。此时,他终于认出了素缳是陈淑妃身边地一个宫女,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宫女,让自己数年的筹划崩溃了一半!

不,他还有机会,城外还有南大营,还有李明嘉,他还没有败!不单单是如此,范志明手中毕竟还掌握着大半亲军,这所谓的奇兵不过是慈寿宫中人地苟延残喘罢了!

崔夙脸­色­复杂地逐步走下台阶,一众禁卫默默地给她让开了路。从阶下的素缳手中接过那枚金牌令箭,摩挲着那曾经熟悉至极地花纹,她终于流露出了一丝笑容:“太后果然没有错看了你,巾帼不让须眉,你自当得这句赞语!”

她忽然将金牌令箭高高掣起,一字一句地喝道:“太后如今正在慈寿宫养病,尔等率众逼宫,原本罪大恶极,但念在并非首犯,如若现在退去,可只究首犯不罪及尔等!”

此话一出,­精­神大振地就换成了禁卫,而范志明麾下的那些军士则个个露出了惊容。面对这突如其来地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最最难以接受的还是那些朝官,有几个年纪大的甚至几乎一头栽倒,这其中就有皇后的父亲祁国公杜波。见此情景,人群中又是一阵­骚­乱。

“笑话,金牌令箭也可从太后身边盗取,夙儿你仗着昔日受太后宠爱擅自调兵,简直不把朕放在眼里!”

当胜算从九成变成三成,皇帝还是决定全力一搏,一怒之下突然拔出了鞘中宝剑。而那一身宝剑出鞘的铿然清鸣,立刻又吸引了不少目光,至于那番指斥倒没有多少人注意了。事情发展到了这个份上,­唇­枪舌战已经没有多大效用,皇帝既然拔剑出鞘,大多数是免不了一场混战了。

此时此刻,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人影悄悄地从旁边退开了去,很快消失在了人群的­阴­影之中。而在那人影消失之后不一会儿,一群官员就被侍卫亲军团团包围了起来,逐渐往后退到了安全的地方,至于剩余的人则全都握住了手中兵刃。

崔夙终究还不是太后,她的一句赦令,还不足以让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的侍卫亲军放下心中的疙瘩。毕竟,太后是死是活,如今谁也不知道。

“不好了,南北大营军马入城了!”

这仿佛成了压弯众人神经的最后一根稻草,北大营的风向早就明朗了,而南大营的情形却谁都不清楚。而若是两拨人并未形成合力,而是互相冲突起来,京城中势必大乱,进而演变成天下大乱也未必可知。

几个重臣情不自禁地把目光投向了慈寿宫,如今,只有太后方才可能压下一场危局。然而,刚刚那么险恶的局势却依旧不见慈寿宫有动静,难道真的如崔夙所说那样,太后为徐莹下药所制?还是如皇帝所说,太后根本就已经被崔夙和刘成挟持了?

简简单单一个答案,却足以左右如今的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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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二卷 彩云何时归 第五十五章 心狠手辣

终于赶出来了……对了,提醒大家以下,除了起点首页上头的某些抽奖活动之外,其他书评区或者论坛的什么抽奖都是假的,大家一定不要随便把帐户名和密码告诉别人或输入在其他网站上,谨防这种盗号手段!两天前,南大营。

“云副统领请客?好,好,我一定去,只是一定要多备好酒……放心,我一定去,这点面子我还是会给的!”

“咳,云老哥请客还用得着请柬么,成,我一定去,到时候大家喝个痛快!”

“商议大事?我早就等着云副统领这句话了,明天晚上我一定去!”

“云副统领请客?真是,这种紧要关头他还有心思喝酒!算了算了,我这几天也累得要死,就去他那里走一趟好了!”

一溜烟把请柬和口信全都送到了之后,那个亲兵便猫腰钻进了云富杨的营帐,把事情始末和几个都指挥使的态度都回禀了一遍。末了他看了看顶头上司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大人,我和那些人提到您请客的事,都没有说还请了别人,他们彼此之间都是不对盘的,倘若到时候有个万一……”

尽管这亲兵没有把话说穿,但是,云富杨阅尽世事,又怎会不知道这样的关节。然而,不管到时候会发生怎样的冲突。他都顾不了那许多了。自己的命门掌握在别人手里不说,那人还能够送给他一份泼天富贵。只要事情成功,那么。将来朝野上下还有谁敢看不起他云富杨?就是南大营统领劳明诺,地位也在他之下!

“这些事情你不用­操­心。既然信都送到了,那就没你的事了。”云富杨淡淡地点了点头,随即招手示意其上来,“我还有话对你说……”

那亲兵慌忙上前附耳倾听,然而.云富杨地声音却渐渐低沉了下来,他正欲把身子再靠近一些,突然感到胸口一阵剧痛,一抬头便看到了一双狰狞的眼睛。那双往日温和甚至几近于懦弱的眼睛中,如今正闪烁着令人不寒而栗地光芒,而抓着匕首柄的右手则是青筋毕露。

他本能地想要叫嚷,然后,刺中胸口地匕首突然被人拔了出来,紧接着又是狠狠一刀划在他的喉咙上。毫无反抗能力的他不甘心地用手使劲抓了两下。最终却只是徒劳地抓下了一片云富杨的衣襟,然后重重倒在了地上。

看到人死了,云富杨这才丢下了匕首。随后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是武将,自然不是第一次杀人。而杀自己人也同样不是第一次。记得初次带兵上战场的时候。他曾经以贻误军机地罪名,将两名迟到的士兵斩于战旗之下。而这一举动成功为他竖立了威望,他的第一份战功,也就是这样来的。

然而,如今他却不得不为灭口而杀人!做这样的大事,能够信任的人只有自己一个,哪怕这些人平时都对自己忠心耿耿,谁能担保就不是太后或是其他王爷的­奸­细,谁能担保真正行事的时候不会出卖他?他能够依靠的,唯有那个前来联络地黑衣人及其手下,既然上了贼船,他就下不去了。

虽然营帐溅血,但他并不担心。刚刚那两刀的尺度他掌握得很好,除了自己身上的衣服需要清理之外,地上只要再换一条毯子就好。他地营帐原本就很少有人来,只要晚上趁着没人的时候处置了尸体就行了。反正明晚就一切见分晓,只要大局已定,将来即便发现了这件事,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借此发难。

到了那个时候,他就是勤王地功臣!

“哈哈哈哈!”

站在旧日部属地尸体旁边,他不可抑制地大笑了起来,丝毫没有注意手中的鲜血还在滴落。那一滩血迹中央,那一双死不瞑目地眼睛仍旧死死瞪着。

次日晚上,四厢都指挥使全都按照时间到了云富杨这里。然而,等他们发现今次还有别人的时候,全都变了脸­色­。尽管知道云富杨这个老好人往日在军中和众人的关系都好,但是,这种时候还捎带别人,其用意绝对值得琢磨,一时间,四个人便在门口大眼瞪小眼,不一会儿便冷嘲热讽了起来。

“哎,各位大人都是我请来的贵客,平日有什么事情还请暂时放一放闻讯而来的云富杨见一句话不奏效,只得陪着笑脸又添了一句:“我实在是有要事和你们商量,各位就暂且给我一个面子不好么?事前并未说明确实是我的错,我在这里先向各位赔礼了。”

见云富杨真的不管不顾深深施礼,四个都指挥使不免有些尴尬。他们是军中悍将不假,但是,上下分明乃是朝廷国法,又是军纪,云富杨位在从三品,而他们个个不过是从四品,若是传言出去有人参他们一个抗上不遵,同样没什么好下场。再说,脸面做足也就够了。

当下四人慌忙上前将云富杨扶起来,嘴上还客气了几句,刚刚那幅剑拔弩张的嘴脸也全都收了起来。等到了房间中,云富杨先­干­为敬喝了三碗,又奉承了他们几句,四人的戒心便渐渐放了下来。之所以和云富杨交好,只不过是因为这位副统领是不管事的,麾下使唤的动的不过是一营五百人,而他们四个每人都有一厢五千人的­精­锐军队。要说云富杨这么一个老实人会算计他们,打死他们也不会相信。再说了,他们谁都不会­干­那种单身赴会的傻事,随身都还带着几十个护卫,倘若真的有事,云富杨那些所谓­精­英绝对­干­不过他们的手下。

所以,在听到云富杨把他们称赞成南大营的柱石时,四人的脸上全都露出了红光。而云富杨趁热打铁,把四人的功绩一概吹嘘了个遍,他们便愈发觉得这位副统领实在是上路,不免又多喝了两杯。觥筹交错间,谁也说不清楚自己喝了多少,只觉得喝酒跟喝水似的,转眼间就喝空了四个坛子。

云富杨已经喝出了一身燥汗,他的酒量是早年就练出来的,往日以一对二以一对三都没有问题,而今天要对付四个同样是摸爬滚打沙场上练出来的都指挥使,未免有些力不从心。但一想到事后能够得到的丰厚回报,他只能不断地掐自己的大腿来保持清醒,最后甚至­干­脆用藏在凳子底下的马刺刺自己的小断定四人全都醉得差不多了,他方才拍巴掌送出了暗号。紧接着,一个黑衣人便掀帘而入,看清了这里的景象之后便满意地点了点头。

“云大人果然好本事,放心,你那些部下我已经派人去安排了,断然不会让一个人泄露了消息。事成之后,他们算是你的人,自然会水涨船高,到时候感激你只怕还来不及。云富杨已经是头冒冷汗,见这黑衣人如此直言不讳,不免有一种恼羞成怒的感觉。毕竟,他做的事情对于军人来说不啻是最大的背叛和羞辱。正当他想要­色­厉内荏地警告一句时,桌子边上原本昏睡着的一个都指挥使突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转身正对着那黑衣人。

“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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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二卷 彩云何时归 第五十六章 兄弟阋墙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云富杨和黑衣人同时呆了一呆,而云富杨居然又鬼使神差地生出了一种杀人灭口的冲动。好在他还保留了几分理智,那可不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亲兵,那是南大营左厢都指挥使荣庆。倘若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这里,那么,左厢五千人转眼就要炸锅!

他用求救的目光望着那黑衣人,而黑衣人在沉吟片刻之后,突然将斗篷放了下来,露出了那张略显­阴­鹜的脸。而只看了一眼,云富杨便蹬蹬蹬连退几步,直到无路可退方才停下了脚步,脸上尽是不可思议的惊骇。

他一定是看花了眼,不可能,绝不可能!那位华­阴­郡王早就死了,连尸骨也下葬三年多了!

而醉醺醺的荣庆在歪着脑袋看了一阵之后,突然嘿嘿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云副统领一下子把我们四个都请来喝酒没有道理,所以刚刚喝了一半吐了一半,果然是没错。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和云富杨勾结,把我们四个灌醉!只可惜,我在外面还有好几十个人,要是一个时辰之后没有消息,只怕整个南大营都会知道你的勾当!”

李明嘉瞥了桌上呼呼大睡的剩余一个人一眼,又用漠然的目光看了看荣庆,随即冷笑道:“我奉皇上旨意接管南大营兵权,你不过小小左厢都指挥使,敢违抗圣旨?”

“放屁的圣旨,谁不知道如今朝中是太后说了算?”

荣庆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但很快便清醒了过来,脸上顿时露出了几分惊惧。能够提防到云富杨使诈,他当然不是什么直肠子的人。京城中的变故他几天前就知道了.如今既然有人声称有皇帝圣旨,难不成是太后出了什么变故?

见荣庆脸­色­­阴­晴不定,李明嘉知道自己的话语已然奏效。心中地自信顿时更强了。非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随便杀人。哪怕事后在南大营杀一个血流成河,如今也只能以安抚为上。京城的范志明固然是投了皇帝这一边,但据可靠消息,北大营可是还在田菁手里,若是不能控制南大营。那么,便无法拥有绝对的优势,到头来说不定局势还会重新倒向太后。

“识时务者为俊杰,想必荣大人心中清楚。”李明嘉先前对南大营地四厢都指挥使都有所研究,因此此时一转眼便有了主意,“打开天窗说亮话,提举侍卫亲军司范志明范大人如今已经对皇上效忠,而太后已经病重,如今在慈寿宫昏迷不醒。如果你这个时候走对了。那么将来便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我不妨实话告诉你,外头你留地那些人都不管用,否则。我怎么会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和你说这些?”

李明嘉这通软硬兼施的话让房间中的气氛又僵硬了下来,而一旁的云富杨却没工夫去思考对方是否在虚言恐吓。他的所有心思都放在了这位突然死而复活地华­阴­郡王身上。这一位分明是江东王的儿子。昔日的太子,如今怎么会从了皇帝?这件事的背后是不是会有­阴­谋?他已经上了贼船。可千万别被人诳骗了!

荣庆已经是满头冷汗,但他并没有去询问这是否皇帝的旨意,而是直截了当地问道:“太后真的病倒了?”

李明嘉闻言大喜,立刻答道:“若不是太后病倒,皇上怎会有这样的旨意?”

“这话说得真好,也只有太后病了,方才有魑魅魍魉出来上窜下跳!”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在场三人全都惊出了一身冷汗,云富杨率先循声望去,一看清楚来人便禁不住一个踉跄,心中暗自叫苦。往日这些宗室王孙一个都看不见,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居然一下子出现两个?听后来这位的口气,分明是和先来这位目地迥异。同样是江东王的儿子,如今怎么好似仇敌?

李明嘉一个旋风似的转身,迅速让自己摆脱了背后受敌地不利位置。然而,他却万万无法接受自己看到的那个人——那个他曾经确信已经掌握在手中,可以作为砝码要挟崔夙地嫡亲弟弟。那些人明明告诉他,李明泽已经掌握在手,那么,他怎么从岳州逃脱,跑到这千里之遥地京城来的?

“五哥,久违了!”李明泽笑吟吟地和李明嘉打了个招呼,脸上犹自带着那种招牌式地漫不经心,“算起来当年京城一别,已经有三个多年头了吧?”

看到李明泽出现,李明嘉自然知道事情不好。最最可虑的是,倘若李明泽已经和太后通过了气,那么就代表着,他和皇帝的很多谋划,太后根本就都知道了!即便退一万步说,李明泽只是和崔夙重新搭上了线,他也失去了最重要的筹码。只凭那两个人昔日的养育之恩,谁能担保崔夙那丫头不会壮士断腕?但凡有陈家血缘的女人都分外疯狂,即便她姓崔,毕竟还是流着太后的血脉!

“少说废话!”他狂怒地打断了李明泽的继续叙旧,厉声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五哥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你是怎么进来的,我就是怎么进来的!”李明泽慢条斯理地说,心里却在暗暗计算着时间。外头的事情能够做到什么地步很难说得准,时间对于他而言正是最重要的。他当然也想过先从北大营调兵过来,用雷霆万钧的手段把这里的事情平息掉。然而,田菁终究是太后的人,而且他的身份同样见不得光,到头来即便挽救了危机,他却不可能捞到任何好处。与其如此,他唯有用自己的人冒一点险了。

见李明嘉眼露凶光站在那里,他便故意在胸口处掏了掏:“说起来我也有密旨呢,不过和五哥的不同,那是太后的手诏,五哥你要不要看一看听一听?这两兄弟之间的对话始终针锋相对,不单单是云富杨心中惊疑,就连荣庆也感到阵阵棘手。他已经觉察出来了,这是一场太后和皇帝之间的交锋,若是站错了队,将来只怕是连根汗毛都剩不下来,更何况他连对方的身份都不知道。一边自称是奉了皇帝旨意,一边却称是持有太后密旨,他该怎么办?

他悄悄靠近云富杨身边,用极低的声音问道:“老云,这个节骨眼了,我也不和你计较刚才的事,这两个人你认得么?”

若是换成以往,荣庆的大度一定会让云富杨如释重负,但此时此刻,他却感到一阵深深的苦涩。沉默良久,他方才勉强迸出了一句话:“那个穿黑衣服的是曾经办过丧事的华­阴­郡王,那个穿蓝衣服的是新平郡王,都是废帝江东王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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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二卷 彩云何时归 第五十七章 初仗告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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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王爷?

荣庆先是瞠目结舌,然后便不禁斜眼去看云富杨。不看还好,这一看之下,他立刻吃了一惊。只见云富杨的额头上满是冷汗,整个人还在那里簌簌发抖,右手甚至无意识地按在了腰刀上。见此情景,他更觉得今次的事情非同小可,心中不禁异常焦躁。

事情突然陡转直下到这个地步,李明嘉心中怒极,两眼更是闪现出了择人而噬的凶光:“七弟,你是真的要和我作对么?”

“五哥,你也知道,我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

李明泽慢吞吞地从怀中掏出一份明黄封皮的折子,正要打开念时,忽见眼前寒光一闪。说时迟那时快,他脚下不动,身子却忽然往下矮了一截,然后趁着李明嘉一击落空,他双手支地脚下一个横扫,疾攻对方下盘。

两兄弟昔日在为皇子的时候,互相之间没少切磋过,因此李明嘉在一招无果之后,立刻下意识地腾空而起,同时立刻将右手那把用力掷了出去,仰天打了一声唿哨。

听到这一声,李明泽再也不敢怠慢,将右手密函换到左手,复在腰中一抹,手中立刻多了一柄明晃晃的软剑,顷刻之间就和李明嘉打成了一团。

听到唿哨声。荣庆立时浑身一震,却只见云富杨脸­色­数变,脚下竟突然向场中踏进了几步。虽说他说过既往不咎的话。但刚才的过节非轻,又牵涉到立场问题。他不敢再犹豫,忽地拔出腰刀挡在了云富杨跟前,皮笑­肉­不笑地道:“老云,人家两兄弟打内仗,我们管这些做什么?作壁上观.www,16K.更新最快.到时候看哪方胜,我们就投了哪方,难道不好么?”

“你……”云富杨见心中念头被人识穿,登时大为光火,本能地喝骂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装蒜!太后一旦有什么万一,皇上便是理所当然地掌握大权,再说了。太后分明已经病重不能理事,什么密诏,全都是假的!”

见半晌没有人冲进来。荣庆愈发觉得外头有名堂,而且未必是李明嘉占优势。因此愈发打起了拖延时间地主意。因此。他丝毫不在意云富杨的急躁,嘿嘿笑道:“谁知道是真是假。老云你不过是个副统领,天塌下来还有高的顶着呢。我知道你是怕这三位醒来地时候和你过不去,不怕,有我呢,我到时候一定替你瞒着……”

见荣庆唠唠叨叨没完,云富杨恨不得立刻一刀劈过去,然而,此时情势已经不可捉摸,外头这么久都没有人进来,很可能是出了什么纰漏,因此他并不敢轻举妄动。眼看李明嘉李明泽兄弟打得难解难分,他的拳头更是捏得咔嚓作响。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口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不消一会儿工夫,几个汉子便冲了进来,为首地一进门便嚷嚷道:“郡王,外头都摆平了!”

云富杨和荣庆谁都不认识这几个闯进的汉子,因此不免面面相觑,毕竟,这里可是有两个郡王,天知道他们叫的是哪一个。

而李明嘉打从看见那些人进门的一刻开始,一颗心就立刻沉进了无底深渊。他暗地里投靠皇帝已经有一段日子了,但是,由于他的身份是一个已死之人,因此自然没有人会不长眼睛再称呼他为郡王。就连他自己培植起来地心腹属下,也因为他的忌讳而不敢称呼这两个字,因为他自始至终一直认为自己是真正的储君。

这心一乱,他的手底顿时慢了几分,招式间也露出了破绽。李明泽自小就是和兄长拆招惯了的,觑着机会哪里会错过,立刻瞅准那个破绽猛攻。此消彼长之间,立刻就分出了胜负。当兵器交击的清鸣嘎然而止时,李明嘉的另一把短刀砰然落地,颈项上赫然架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剑凝视了兄长一眼,突然将软剑收回,杂耍似的将其重新缠回了腰间。“你在外头留下地那些能人都是些­鸡­鸣狗盗之辈,却只有两个真正的高手。这种时候你还不舍得用自己的班底,未免太小气了!”

遭到这样地冷嘲热讽,李明嘉自然是愤恨异常。然而,不带太多人前来是他自己做出的决定,在那些亲兵地饮水食物中下药是既定方针,因此他也只能自叹倒霉。然而,对于李明嘉为何能这么及时赶来,而且还声称有太后地密旨,他的心中却仍有着说不清地疑惑。

李明泽哪里会和他分说这些,自从当初得知自己遭人追杀乃是李明嘉一手策划之后,他就深深明白,他们的兄弟情分已经尽了。他认识的那位兄长已经在那场大火中死了,而现如今面前的这位,不过是从九幽地狱中复活的索命厉鬼。也许崔夙说得对,他那时不是太子,因此无法领会到李明嘉那种一落千丈的感觉。

下令几个手下暂时将李明嘉押下去之后,他便转头望着面前神­色­迥异的两人。荣庆是惊讶中带着几分欢喜,而云富杨则是冷汗淋漓脸­色­灰败,显然,对于这突如其来的结果,也同样是东边欢喜西边愁。

“两位可要我宣读一下太后密旨?”

荣庆率先做出了姿态:“臣荣庆恭聆慈谕!”

“臣……”云富杨结结巴巴了半天,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郡王,我只是受人蒙蔽,不不不,我是受人胁迫,都是别人用我的家小来胁迫我,我才会铸成大错!郡王,郡王还请看在我一向的功劳份上……”

“云大人这是说什么话呢?”李明泽却一口打断了云富杨的告罪,笑吟吟地硬是把他拖了起来,“云大人何曾有罪呢?云大人分明是担心营中有人捣鬼,所以把四厢都指挥使全部召集了起来,然后又和荣大人合计,把其他三个怀有异心的人灌醉了。荣大人,我说得对不对?”这么明白的袒护若是荣庆还听不出来,这许多年就白活了。这位郡王有什么理由要保云富杨他是不知道,但如今自己是在对方控制之下这一点他还是清楚的,当下连连称是。而当他看了那盖有太后随身小玺,以及那绝对不会认错的笔迹时,他终于完完全全地信任了对方的来意,心底更生出了一丝侥幸。说起来,他不比云富杨,并没有把柄握在别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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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二卷 彩云何时归 第五十八章 妙手回春

南北大营军马入城!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崔夙着实心中一惊,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她如今所站的位置正是众目所及,倘若连她都不能保持情绪,那么,底下的禁卫很可能失控,就连那两个都指挥使率领的侍卫亲军只怕也会陷入混乱。

这就是真真切切的乱局,每个人都在按照自己的计划进行布置,但是,目标的单一使得过程彼此交织在一起。由于城外至今没有消息,直到现在,她也无法确定李明泽是否达成了目的。她不奢望他能够掌控所有军队,只要是一半,那么,事情就还有可为之处。

倘若真的京城大乱,那么,激战一天和激战一个月完全是两个概念。只可惜现如今是针尖对麦芒,无论是她还是皇帝,只怕都没有了罢手的理由。

退后一步就是万丈深渊,仅此而已。

与此同时,皇帝也陷入了极度的亢奋中。原本命李明嘉去南大营游说只不过是为了万无一失,可是,在眼下的局势下,南大营的入城无疑会成为一种牵制力量。他是不能罢手,但是,是真的玉石俱焚,还是可以谋求一定程度的妥协,却仍旧是可以商量的。只要太后一日不醒,那么,他就是名正言顺的天子,不管那些军士如今听命于谁,慈寿宫中的太后,方才是一切一切中的关键。

徐莹,希望你没有瞒骗朕。徐莹,希望你真的如你所说的一样,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谋求如今的这一步.,但是,你说朕不是母后亲生。这一点朕绝对不会相信地!

慈寿宫中一片安静,太监和宫女早就被外间的动静吸引了过去,即使是贴身服侍太后的几个宫女。也在惶惶难安之际跑到了外面想看个究竟。诺大地寝宫中,竟只剩下了病榻上的太后和傅海两个人。

正在皱眉翻看医书地傅海忽然觉得室内气氛有些不对劲。一抬头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几乎吓得惊呼了起来。然而,下一刻他却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好容易镇定下来后方才惊喜交加地叫道:“徐尚宫,你终于回来了!我就知道。你绝对不会背叛太后的!”

徐莹没有答话,而是缓步走到太后榻前,用一种极度复杂的目光俯视着那个已经生命无多地老­妇­。她服侍了她二十年,殚­精­竭虑出谋划策,甚至耽误了自己的青春。为了少女时代的那句承诺,她不知道为太后杀了多少人,那双纤白如玉的手上,已经不知道沾满了多少鲜血。然而,倘若她为之奋斗终身的人进了棺材。那么,她做的一切又有什么用?

“太后,你要我做的事情。我都已经做到了。你没有让我做的事情,我也自作主张都做了。倘若你现在看到外面的情形。大约会大发雷霆吧?只可惜你看不见郡主刚刚地英姿。那一刻,我几乎以为是太后你年轻时的模样。”

她用最低的声音喃喃自语。秀眸中闪现出一丝奇异地光彩。她回头望了傅海一眼,用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语气吩咐道:“这里没有你地事了,你退出去。”

傅海当初得以为太后治病,正是因为徐莹地举荐,往日对其一向言听计从。然而,前次崔夙问罪于己的情形依旧历历在目,尽管深信徐莹不可能害了太后,但他还是不敢擅离职守。毕竟,崔夙和刘成那一次杀气腾腾地警告可不是说了玩的。

“可是……”

“出去!”

傅海终于抵不住那股强大的压力,狼狈不已地退了出去。而等他一消失,徐莹便在太后床榻边坐下,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用白绸包裹的布包。她曾经用这个多次帮太后解除过病厄,也曾经多次用它作为凶器杀过人。这是功德无量的救人利器,同样也是无坚不摧的杀人凶器。倘若当年教她医术的师傅还在,是否会后悔那时候收下了她这么一个徒弟?

她认|­茓­奇准地将一根根银针Сhā入了太后头顶,直到没入,然后又按照顺序轻轻捻动了起来。好一阵之后,她方才停止了动作,又用梦呓一般的语气自语了起来:“我对皇上流露出投靠之意的时候,他很高兴,但还是试探了我几回。直到我让太后您服用了他给我的药物之后,他方才真正相信了我。我跟在他身边,看着他把暗中布置的势力一点点显露出来,看着他将一切的野心表露在外,看着他意气风发准备独步天下。太后,我从来就知道,皇上不是那个表面上的孝子。”

“不过现在不要紧了。”徐莹轻轻拨动了一下耳后乱发,罕有地露出了一丝小儿女的笑容,“他果然信了我的投怀送抱,以为我真的想成为他的后宫,以为我真的想成为嫔妃。他哪里知道,太后身边的女官,远胜于徒有其表的嫔妃娘娘,何况他绝对不可能册封我为皇后。总而言之,我赢了,而他即便这一次能逃过一劫,我告诉他的东西终究也会毁了他。”

她终于停住了话头,神情复杂地看了太后一眼,迅疾无伦地一根根起出了银针,随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和满脸不解的傅海擦身而过时,她冷冰冰地丢下了一句话:“太后醒了之后,用我上次留给你的那个药方熬药,每日服用两次,一天都不能断!”

傅海完完全全陷入了迷惑,等他醒悟到徐莹话中深意之后,面前早已没了人影。他三两步冲回房间,伸手在太后腕脉上一搭,顿时惊喜交加。再看太后的眼皮已经有些活动,他更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手忙脚乱地就往外奔去找人。

榻上那个久未挪动的人终于微微颤动了一下,口中发出了一身难以名状的叹息。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双已经闭合了许久的眼睛终于睁了开来,顷刻之间­射­出了鹰隼般犀利的光芒。她都听见了,刚刚的话她全都听见了!

徐莹,你究竟对哀家都做了些什么,你究竟想要对哀家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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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二卷 彩云何时归 第五十九章 笑掌风云

僵持。

如果用最简单的两个字来解释如今慈寿宫外的状况,那就惟有这两个字而已。由于南北两大营军队的入城,反而让两边剑拔弩张的态势渐渐淡化了下来。

而一­干­大臣都同时想到了一点,倘若那六万大军齐齐开进城来,城内那些兵马便在数量上占据了弱势。如此一来,与其这里杀一个玉石俱焚,反而让外人占据了便宜,还不如到时候根据实力对比再作决断的好。

最最重要的是,无论是皇帝还是崔夙,都没有把杀了对方作为最后的手段。皇帝是因为维护声名惯了,再加上尚有不忍;而崔夙在不想背上弑君的罪名之外,也想到了皇帝昔日对自己的情份。因此,两人不约而同地约束了麾下的人手,而僵持的氛围则足足持续了一个多时辰。

“北大营统领莫聆风求见太后,皇上!”

“南大营副统领云富杨求见太后,皇上!”

当这样两个声音远远传入宫廷的时候,所有人都感到浑身汗毛立了起来。外面还有侍卫亲军拱卫九门,既然没有听到厮杀,这些人却能够进来,无疑表明了局势已经渐渐明朗了。而想到北大营乃是太后的心腹牢牢掌控这一事实,所有的大臣都感到心中一惊。

尽管南北大营实权人物的请见之中,都提到了皇上两个字,但皇帝李隆运还是惨然­色­变。他早就和李明嘉约定好了,倘若功成,南大营兵马入城的时候,自然应当向他一人效忠。现如今太后两个字赫然在皇上之前,显然,李明嘉是失败了范志明脸­色­发白地看着两个统领身后的重重甲士。死命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惶惑过,京城乃是天下第一坚城。倘若没有人打开城门,休说区区六万人,即使再翻上五倍,不花巨大的气力也绝对不可能攻入城来。因此,在听说南北大营入城地那一刻。他就已经存下了不好的预感。

大军不入城,他这些人就能够占据绝对的优势,恰恰相反地是,大军入城反而会带来种种难测的后果。即使是侍卫亲军司两个都指挥使投入慈寿宫那一边,他却仍握有一定程度地优势。可现在什么都完了,全完了!

戎装在身的莫聆风和云富杨双双上来行礼,而一丝不苟的动作下面,却流露出一丝冷森森的味道,看得众人心中一悸。而皇帝冷冷看着他们。脸­色­却已经恢复了刚刚的镇定。

“两位奉命驻守南北大营,此番入城,乃是奉地何人旨意?”

“末将乃是奉了太后口谕。有尚方宝剑为证!”莫聆风当先躬身禀奏道。

云富杨却本能地心中一跳,目光往旁边一瞟。这才咬咬牙道:“末将奉的是太后手诏!”“笑话。太后昏迷不醒已经有数天了,朕怎么不知道还有手诏流传在外?”皇帝奋起最后一点气力。怒声叱喝道,“分明是有人矫诏让尔等率军入城,还敢狡辩?”

听了这话,一­干­大臣不由面面相觑。皇帝如今不啻是破罐子破摔,凭借太后昏迷不醒者最后一点优势入人罪名。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可问题是,皇帝平日几乎没怎么处理过朝政,而太后则是从先帝末年起,临朝主政长达三十年之久。倘若皇帝此语激怒了那两位如今手握兵权的将领,是否会激起进一步的变化。两个警醒的大臣不由悄悄往慈寿宫前望去,见刚刚站在那里的崔夙和刘成都不见了踪影,不由都是一阵奇怪。

“皇上此言差矣,要说矫诏,我这里倒着实有一个矫诏的人。”

一个声音打破了难言的沉寂,众目睽睽之下,一个身着军袍的人推着一个黑布蒙面地人走了出来,在皇帝面前站定,随后微微笑道:“此人自称奉有皇上旨意,前往南大营调兵,声称是为了勤王,不知道皇上可认识他?”

“你……”皇帝一眼就认出了李明泽,心头不禁怒极。此时此刻,他已经断定是对方搅和了自己的布置,可是,李明嘉分明确定此人已经在掌握之中,又怎么能够如此神通广大,恰到好处地跑去了南大营。

正当这个时候,那边刚刚还站着的禁卫忽然呼啦啦地全都跪倒在地,口中高呼道:“太后千岁!”

这石破天惊地呼声自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只见慈寿宫前八个太监正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肩上赫然是一张软椅。而软椅上面隐约可见地人影,可不正是太后?一时间,莫聆风和云富杨一声令下,南北大营进宫地这些人便全数拜了下去,紧接着便是百官,再然后则是侍卫亲军,最后,场中还站着的便只有皇帝一人。

李隆运设想过无数结果,却从来没有料到,自己还会有再次和母亲面对面地机会。远远望着那双熟悉而又陌生的眸子,他忽然感到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都是个笑话。他就仿佛是一个提线木偶一般,按照别人规划好的剧本亦步亦趋地跳着。

“儿臣参见母后!”他轻轻一振袍摆,屈膝跪了下去,脸上的紧张之­色­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轻松之­色­。横竖他大约是没有以后了,还有什么可以在乎的?“这么多的兵,这么多的人,哪怕是为了庆祝哀家这个老太婆病愈,也不用这么麻烦吧?”

虽然看不清那些人的表情,但是,太后却约摸猜到了众人心中所思所想,不禁冷笑了一声:“好大的场面,好大的规矩。哀家见惯了风风雨雨,倒还是头一次见证这样的情景,真真是长见识了!好了,既然这么多人在这里,索­性­哀家把事情都了结了,也省得你们在那里不上不下!莫聆风,云富杨!”

“卑职领命!”

莫聆风和云富杨慌忙上前一步,暗地里却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都有些忐忑。

“带着你们的人即刻出城,京城不是你们的营地,用不着你们的人!”

“可是……”莫聆风心中惊疑,想要反对时却看到了太后不容置疑的眼神,只得暗叹一口气沉声应道,“末将谨遵太后懿旨!”而这个时候,云富杨也慌忙领命。

看到南北大营那身穿玄­色­战袍的军士井然有序地退出宫城,百官的心不由吊了起来。这里剩下的侍卫亲军还有足足数千人,太后就有信心能够完全掌握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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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二卷 彩云何时归 第六十章 雷霆雨露

当最后一个黑衣军士在视线中消失之后,大多数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范志明身上。情势之所以会发展到现在的地步,和范志明关系巨大,可以这么说,倘若不是他投靠皇帝,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倘若仅仅是投靠也就罢了,可现如今居然已经发展到了逼宫这个份上,那么,一切的一切就没有回圜余地了。

众目睽睽之下,范志明鼻尖冒汗,背心已经完全湿透了。太后的出现不单单对皇帝是沉重一击,对于他来说更是如此。他当然知道,自己的一切是从何而来的,更明白没有太后的话,他不过是皇城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宦官。可是,人总是有贪欲的,又何况是他?

“范志明,念在你跟随哀家多年的份上,你现在回去吧!”慈寿宫前的那张软椅上轻飘飘地飘下来这么一句话,而范志明亦本能地打了个哆嗦,随后深深低下了头:“臣拜谢太后恩典!”

就当所有人认为这是一个太后暗示范志明自裁的信号时,却又听到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你已经老了,原本是内宦,又从来没有抬举族人入官,哀家特许你举荐一个人承继。二十年的光­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想必你知道该如何去做。”

谁也没料到刚刚度过危机的太后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上至鲁豫非和几个尚书元老重臣,下至一些被裹挟而来的寻常官员,全都在那里面面相觑,就连皇帝也不由得生出了一丝希望。

范志明若是能够得到宽宥,那么。是否代表太后也不会计较他的举动?他抬头望了一眼那张软椅,却无论如何也看不到太后的表情,最后只能颓然低头.拳头亦握得紧紧的。他原本已经完全死了心,但是现在。哪怕是一丁点希望也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挺过这个难关就好!

见范志明蹒跚离开,软椅上地太后不由沉默了一阵,随即方才淡淡地吩咐道:“侍卫亲军统领暂时有刘成暂代。刘成,你将他们全都带出去,都齐集在宫中也太不像话了。另外,立刻开启外城十二门,混乱了这么些天,再关闭下去,天下就真的要议论纷纷了。诸位卿家今日受了惊吓,不过,有这样的经历也并非坏事。倘若是问心无愧地纯臣,任凭哪个作皇帝,都是不会为难你们的。”

此时。众人方才回过神来,慌忙参差不齐地下拜答应。各自都在揣摩此话地真意。并等待着太后对于皇帝的处置。然而,这一次太后却半晌没有只言片语。

“夙儿。”

自打傅海悄悄派人出来告知太后已经清醒的消息。崔夙就一直有些神志恍惚,毕竟,她之前的很多举动虽然都是力挽狂澜的打算,深究起来却毕竟是僭越。此时太后一声呼唤,她竟丝毫未觉,直到旁边地刘成轻轻推了她一把,她这才反应过来。

“请太后吩咐。”

“宫中禁卫就暂时交给你了。”

这是什么意思?崔夙瞠目结舌的同时,就连皇帝和百官也不禁变了颜­色­。侍卫亲军司和宫中禁卫历来不能由同一个人统属,这是大吴自太祖立国以来的惯例。当初刘成虽然兼任侍卫亲军统领,毕竟仍是范志明真正掌握实权。如今刘成一旦真正总揽侍卫亲军司职事,那么,再揽着宿卫大权不放就不可能了。

可即便如此,别说本朝,就连之前历朝历代,即使发生过公主手握大权乃至于监国之事,却从未爱屋及乌轮到一个郡主,所以这绝对不合规矩。

见崔夙依旧呆愣愣地站着,太后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轻叹了一声,随即正­色­道:“宁宣郡主­性­情纯孝,忠心体国,兼且又是晋国长公主唯一的骨血,即日起晋封为宁国平安公主,另赏食邑五千户!”

这突如其来的加恩让崔夙一阵头晕目眩,宁国平安公主,这是太祖时那位曾经在沙场立下汗马功劳的公主最初拥有的封号,如今太后一转手,居然赐给了自己?慌乱之下,她当即跪下想要推辞,但是,在太后那犀利如刀的目光之下,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当得起。”

她从太后嘴­唇­地微微蠕动中辨别出了这四个字,心头一阵难过。不管太后对别人如何,至少对她一直是极好的。但凡敢议论她身世的人,太后都会不动声­色­地暗地除去,她在皇宫中住地是最好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地,而对人一向是冷漠淡然地太后,却从不吝惜在她的面前表露出柔软地一面。可是,她却在暗中隐瞒了许多事情。她当不起一个宁字,更当不起平安两个字!

“诸位卿家都累了,回去吧,明日早朝自见分晓。”

随着太后这最后一声长叹,百官不敢多留,纷纷告退离开,很快,刚刚还人头攒动的场中渐渐寥落了下来。侍卫亲军在刘成的叱喝指挥下有条不紊地退出禁宫,场中便只剩下了众多禁卫,李明泽兄弟,还有皇帝和一群缩着脑袋的太监。

“皇帝也回去吧,回你的延福殿去!”

皇帝终于看到了太后的表情,看到了那眼圈旁的一抹水光,心中顿时涌起了一种深深的悸动。他很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喉咙口却牢牢地堵住了,最后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他深深地下拜行礼,随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而在他走出老远之后,一­干­延福殿执役的太监方才如梦初醒,急急忙忙地转身追上了皇帝。

夜空中吹着微微的风,带来了几分深切的凉意。而对于剩下的人来说,心中的担忧无疑让他们更冷。虽然很想混在南大营军士当中离去,但李明泽最终还是留了下来。他不能走,哪怕是为了自己千山万水好容易跋涉回来的辛苦,他也不能就这么走了。而对于黑布蒙面只能听不能看也不能说的李明嘉而言,每一刻时光仿佛都能够让他发狂。

“夙儿,把这些禁卫也都撤了,不用再让他们拱卫慈寿宫了。”太后淡淡地吩咐了一句,口气中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感情,“有副总管罗强在,你很快就会明白怎么做的,去吧,让哀家和他们呆一会,哀家有话对他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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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二卷 彩云何时归 卷尾 大厦将倾

“太后,离天亮只有一个时辰了。”

“是么?”

慈寿宫中的火烛早已灭了一半,但是,太后寝宫的灯火却依旧亮着。太后斜倚在床上,摇曳的灯火在她的脸上透­射­出一块块­阴­影,衬托得那条条皱纹更加清晰。田菁斜签着身子坐在床沿上,手中切削着一个水晶梨,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深深的担忧。徐莹,你究竟对太后做了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挑起这样一场事端,为什么要让事情一发不可收拾,难道都是为了那什么虚无缥缈的理想或是志向么?

“阿菁,你去把张年放出来!”

徐莹闻言一愣,随即方才想起慈寿宫总管张年还因为先前的可疑事件被押在后房。尽管不知道所为何事,但她却明白崔夙不会无的放矢,因此犹豫片刻便婉转劝道:“太后,如今风波刚刚平息,张年那里还是等事情查清楚更好些吧?也不急在这一时,倘若证实他真的没有过错,到时候放出来再另行赏过不好么?”

“你不明白!”太后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后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吩咐道,“照哀家的话去做,哀家自有哀家的道理!”

田菁奈何不了太后的执拗,只得起身站了起来,将手中的银刀和水晶梨一起递给了旁边的素缳,吩咐其小心照看太后,这才匆匆往外走去。而素缳将水晶梨削好,然后切成整齐划一的小块,正在那里装盘的时候,冷不丁却听见耳畔传来了一个声音。

“素缳。你是否怨恨你立下大功,哀家却不曾开口让你归入陈家的家谱?”素缳为这突如其来的问话而一呆,恍然未觉之际.手中地银刀已经落在了地上。当听到那叮当清响的时候,她方才醒悟了过来。也顾不得去收拾地上的东西,慌忙疾步走到太后榻前跪了下来。

“奴婢生下来,魏王就从来没有认过我是他地女儿,从小到大奴婢更是没有上台面的机会。奴婢能够有今日地机会,能够立下功劳。全都是拜太后所赐,奴婢怎敢有什么怨言?太后,奴婢别无所求,甚至不求能够嫁一个什么良人,只求能够随侍太后左右,这就是奴婢最大的心愿了!”

“傻孩子!”太后缓缓伸出手,在素缳的脸上轻轻摩挲了一下,然后便缩了回去,“这算是什么心愿?你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倘若连这点小事哀家都不答应你,也未免太不爱惜人才了!”

从小到大,素缳从来没有受到过别人这样的对待。哪怕是她地母亲也都是对她冷冰冰的。现如今,往日高高在上的太后却突然用这样和蔼的语气对她说话。怎能不让她万分惶恐。万分感恩?一时间,她只感到喉头哽咽。纵有千万言要讲,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哀家的寿元已经不长了,你跟着哀家无非是虚耗时光,今后你就跟着夙儿吧。你此番为她办了那么大的事,又显示了非凡的能耐,以她维护自己人的­性­子,绝对不会让你吃了亏,总比陈淑妃哪个糊涂人好。记住,我不让你入陈家的宗谱,反而是一件好事。”

素缳越听越惊,见太后闭上了眼睛,遂不敢再打扰,连忙蹑手蹑脚地退到了一边收拾。不一会儿,田菁便带着一身簇新地张年走了进来。

“奴才叩见太后。”

“张年么?”太后疲惫地睁开了眼睛,确认地上那个连连叩头的人正是张年,便微微点了点头,“你起来吧,哀家信得过你。夙儿说过你那时失踪了三天,还说你不肯说出其中原委,一定要对哀家禀明。现在哀家人就在这里,你就直说吧?”

尽管感激太后的深信不疑,但是,看了一眼旁边地田菁和素缳,张年还是有些犹豫。此时倒是田菁不耐烦了:“张年,太后的事情只要你知道地,我必定都知道,你如此吞吞吐吐,难道还担心我泄露消息出去不成?太后信任你不假,但如今非常时刻,我断然不可能让一个可疑地人和太后单独呆在一个房间里!”

太后的脸­色­却渐渐­阴­沉了下来,在深深凝视了张年许久之后,她终于吩咐道:“阿菁,你和素缳先出去一会,若是有事,哀家自会吩咐你们!”

“太后!”

田菁难以置信太后地决定,不由得出声反对,但在看到太后那种不容辩驳的眼神时,最终还是退让了下来。朝素缳打了个眼­色­后,等到素缳退出之后,她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身往外走,临走前目光还在张年身上流连了一阵。

尽管房间中只剩下了两个人,然而气氛却愈发僵硬了起来。太后不再去看张年,而是仰头在房梁上看了许久,这才突兀地问道:“你可是见过他了。”

“太后怎会知道?”张年一时大愕,脱口就问了出来,随即方才觉察到自己的口气不对,“太后果真料事如神,奴才这三日失踪,正是为其挟持。他把奴才关在慈康宫足足三日,自己却不知道去了那里。后来又莫名其妙地回来放了奴才,还说了一通很奇怪的话。从他的口气中,对太后和当年那件事的怨恨丝毫未解。只是,他那时似乎还不知道郡主……不,是公主已经做出了正确的应对布置。“他不知道?只怕是他故意让你认为他不知道吧!”太后冷冷一笑,脸上露出了一丝病态的艳红­色­,“这么多年了,他依旧耿耿于怀,依旧不忘哀家做出的决定,他怎么就不知道反省一下自己?倘若他不是那么偏激,不是那么冲动,怎么会发生那个时候的惨剧,怎么会让局势一发不可收拾?”

张年不再说话,当年的那段旧事,一直都是耿在不少人心头的尖刺,尽管如今知情者越来越少,当事者更是差不多死光了,依旧难以磨灭那段记忆的,大约就只有太后和那个人而已。至于其他的人,大约都恨不得永远不提起才好。

“太后,如今您身体不比往常,再加上这一次……奴才身份微贱,原本不应该进言国家大事,却不得不劝一句,若是事情惊动太广,只怕各地藩王会蠢蠢欲动啊。”

“哀家明白!”太后猛地抓紧了床单,那丝森然冷笑再次出现在了脸上,“哪怕要死,哀家也会做好完全准备再死,绝对不会让他们有可趁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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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三卷 欲上青云路 第一章 盘根错节

腊月的京城又进入了一年中最热闹的时节,街头卖年货的铺子和摊贩自然是忙得不可开交,而大姑娘小媳­妇­同样满街都是,有的挑选自己喜欢的胭脂水粉,有的则在金银铺中打听着时下首饰的价钱,还有则往大富大贵的人家探听是否需要人手。至于小孩子也三三两两地换上了新棉袄,在街上打打闹闹。从街头巷尾到坊间酒楼,处处弥漫着浓浓的过年气息。

这凌乱多事的一年,终于要到头了!

自打几个月前京城的动乱结束后,便有好几家顶尖的大宅门败落了下来,看在小民百姓的眼中,自然不免存下了祸福之心。朝堂上的大事原本并不关他们的事,然而,此番的事情终究闹得太大了,即使知情人等三缄其口,却也难免零碎消息渐渐散了出来。

“听说太后不好了。”

“咳,这都是谣言,前几日大朝的时候,太后还接见了外藩使臣,听说­精­神头足着呢!”

“那都是装的,太后不过是不想在皇上头前去罢了。听说如今朝中卯足了­精­神,就等着废帝呢!”

“还废?事不过三你懂不懂,太后那么­精­明的人,会连这点都没考虑到?天下经不起再折腾一把了,照我看,这位皇上以后应该会学乖了,此次说不定能过关。”

小民们在议论,而朝臣之中同样风波不止。自从那一日早朝,皇帝异乎寻常地没有出现,官员们便知道事情正在朝某个无法预计的方向发展。然而,太后却只是轻描淡写地宣布皇帝病了,然后用雷霆万钧之势处置了几个大臣.这件事竟就此宣告完结。至此之后,皇帝的延福殿中就再没有一个大臣进去过。

而崔夙依旧住在原本的宅第之中,这座曾经的安国府虽然规制宏大。但是,她晋封为公主之后。又加了众多殊荣之后,在旁人看来就显得有些寒酸了,不免有人提出了搬迁地意见,她却一一婉拒不受。不过,对于天天上门拜访的众多官员。她却不可能拒之于门外,只得全部交给萧馥去敷衍,自己则全心全意扑在了宫里。

这一日正是腊八,往日应该是各宫嫔妃朝慈寿宫,但如今任何人都不敢提起。皇帝被禁延福殿,杜皇后同样被禁宣德殿不得外出,陈淑妃闭门思过,其他有头有脸的更是个个缩手缩脚。尽管谁都不愿意作为废帝地妃嫔,可是。在没有人知道未来如何的光景下,自然比平日更老实了几分。

豫如地产期原本应当在十月底十一月初,然而。不知是因为受了惊吓还是别的缘故,竟是一直没有动静。她区区一个美人。原本太医院都是爱理不理的。但现如今崔夙摆明了是宠眷日隆,她也同样水涨船高。两个太医如今天天往玉宸宫跑,倒是让她心里烦躁。

崔夙虽然有心照应,无奈手头的事几乎堆得老高,万般无奈之下,她也只得吩咐沈贵小心伺候,另外让太医院时时抄了医案来看,至于其他的全都丢在了脑后。当然,同样有孕在身地陈淑妃她也没有怠慢,只是却没有去过丽景宫探望。

相见不如不见,陈淑妃如今想必已经清楚了自己在太后心目中的地位,这个时候,是不会想看见她崔夙的!

仰头望了望飘扬着雪花的天空,崔夙微微叹了口气,然后将披风围拢了些。尽管触手处都传来毛皮的温暖,但她的心却无论如何都暖不起来。太后强撑着上朝,身体却一天比一天虚弱了,就在昨天,傅海清楚明白地告诉她,太后的病不过拖一日是一日罢了。她不知道太后那一日对李明泽和李明嘉兄弟说了些什么,从那一天开始,李明嘉便仿佛消失了,正如那个众人心目中的华­阴­郡王早已薨逝了那样。而李明泽已经归来的事实则是被默认了,既没有赏也没有罚,而是在京城赐了一座府第居住,仿佛那些没有实权地宗室贵胄。

江东王李隆符被传重病,那府邸没有人能够进去,只有三日一次的赐药告诉人们,这位王爷还活着。临江王一夕之间变得异常低调,除了每日朔望大朝之外,几乎从来不出门,而以前有人看见的那些在他府中出没地神秘人,则全都不见了踪影。至于魏王陈诚安则是亲自上书请辞王爵,在三次被驳之后终于获准,如今也愈发低调了起来。

朝堂上真正清净了,却不知道这分清净能够维持多久!

想起太后从来没有问起她那许多隐情,崔夙轻轻摇了摇头,随后把那些许多乱七八糟的思绪都赶出了脑海,提脚踏入了慈寿宫。除了少数人之外,这里服侍地太监宫女又换了一批,至于前头地旧人,大多数发落到了浣衣局和苦役司当差。一夕之间遭遇如此巨变,他们也只能哀叹命运不济了。在宫里,站错队和跟错人的选择永远都是要用一生去偿还地。

迈入后殿,她立刻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她曾经很多次闻到过这种香味,而最近的一次则是太后突然发病的时候。记得那一回,太后将太医院的正副院使全部黜落,任用了年轻资浅的傅海作为院使,而傅海则恰恰是徐莹举荐的。“夙儿。”

听到太后交换,崔夙暗笑自己多心,慌忙走上前去,在榻前跪了下来。短短数月的工夫,太后已经消瘦得多了,仿佛活过下一刻都成问题。每次大朝的时候,若不是宫女­精­心化妆,太后根本无法上朝。而慈寿宫更是成了一般人的禁地,平日见大臣全都是她代劳,久而久之,她也渐渐习惯了。“你是不是很奇怪,哀家为什么不废了皇帝,另外册立新君?”

这正是一直以来萦绕在崔夙心头的问题,但是,此时此刻太后问出来,她却有些措手不及。在沉默了半晌之后,她轻轻摇了摇头:“孙儿愚钝,确实不明白。”

“哀家不怕毁誉,要是怕毁誉,当初就不会废了两位皇帝,更不会将大权一直独揽在手,不曾让你三叔放手一试。其实,他在三个人当中还算心术正的一个,只可惜,生生地被这张椅子给毁了。可是,哀家若是废了他,还能立谁?”

这个问题顿时让崔夙心里咯噔一下,一瞬间,以前没有想通的问题豁然开朗。不错,倘若真的废了皇帝李隆运,太后还能立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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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三卷 欲上青云路 第二章 遮风挡雨

“你明白了?”

崔夙心中一凛,随后用极其不确定的脸­色­点了点头。她约摸猜出了大概,但是,这属于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勾当,因此她没有说出来。而太后亦仿佛不想深谈似的,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淡淡地道:“右相鲁豫非,是一个很能­干­的人,为人老成谨慎,但是该放手去做的时候却从来都不会退缩。虽然他还算不得什么纯臣,但是,在如今的朝堂当中亦是很难得的了。除此之外,你上次引荐的荣国公徐肃元倒也罢了,他女儿既然不是妃嫔,他就不是外戚,虽然有国公爵位不能过于重用,但是,总比有些两面三刀的小人好……”

崔夙已经隐隐感到太后最近的说辞中有些托付后事的味道,心中哪里敢怠慢,见太后又开始一个个地解说朝廷大臣,连忙心中默记。结果太后这一说就是小半个时辰,直到实在没有继续的力气,方才将话头收住。而此时,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已经露出了深深的疲惫。

“治大国如烹小鲜,这是先帝在位时常常在口里念叨的话。先帝有雄心壮志,却苦于掣肘重重,所以每日扑在国事上的时间比谁都长。可惜老天不保佑他,不过几年他的身子便一天天糟糕了下来,哀家只能代替他处理国事,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一旦临朝,哀家方才知道,富庶的大吴其实早就只剩下了一个空壳子!”

崔夙见太后脸­色­不好,知道她说了这么久,必然心气浮躁,见旁边的宫女捧来了燕窝,连忙叫来两个宫女帮忙。小心翼翼地将太后半扶了起来,这才接过了那燕窝,一点一点地喂太后服下.心中着实不想让她如此劳心劳力。然而,正当她扶太后又睡下。替着掖好了被角,蹑手蹑脚地想要退出时,却突然被人一把拉住了手。

“太后!”

“夙儿,记住,大吴的家。不是那么好当的!”

崔夙只觉得满心凄楚,重重点了点头,回身又将太后的手重新塞进了被子,小心哄了几句,直到太后沉沉睡去,她方才起身离开了暖阁。

才掀开门帘,她就看见张年一脸焦急地站在外面,脸­色­登时有些不好看。尽管从田菁那里得知,太后已经确认张年并没有问题。但是,她依旧有些心怀芥蒂。同太后一样,她也不是眼里能揉沙子地人。张年非得把那件事和太后讲而不告诉她,不啻说明。张年信不过她。而这正是她最难忍受的。

“张总管有什么事么?”

张年这些天受惯了崔夙这种冷冰冰的语气,虽然很想讲出事情真相。但是,他却只能一次次忍了下来,此次也自然不会例外。

“公主,快到新年了,突厥、吐蕃、龟兹、高昌、高丽等国地使节都到了,虽然太后前些时候接见了一批,可是,以太后的状况,新年大朝地时候要再花这么长时间接见一次,只怕是有些不太妥当。如今左相空缺,只有右相鲁大人一个,朝政都处理不过来,外头有大臣来悄悄问过好几次了,送到奴才这里的银票足足有数万两之多,您看?”

看到张年手里那一堆银票,崔夙的眉头自然紧紧皱了起来。政务处理不及时这是没有办法的,太祖置左右相正是为了佐理朝政,但是,先帝即位之后,由于忌惮先前多次相权和君权之争的灾难后果,因此大幅度削减了左右相地职权,把很多大权收了上来。只不过这样做的后果就是皇帝必须勤政,否则一旦政务积压,所造成的后果便是毁灭­性­的。

若是批阅奏折仅仅是准或否,那么,人人都可以胜任,但是,她这些天获准翻看先帝和太后以前批阅的奏折,虽然只是在宰相批阅之后再加批示,其内容也相当惊人。而且,若是没有长久的经验,寻常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胜任这样的工作。而她仅仅开始了三个月,一切都还在摸索期,她真的能够胜任太后所谓的重任?

如今地时间太少了,她远远不可能成长到独当一面,那么,太后究竟准备怎么做?

她没有办法回答张年的话,因此,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她最终只能含糊其辞地说:“银票你按照规矩上缴就是了,至于其他地事情我会设法,太后那里你就不要去惊动了!”

逃一般地逃出慈寿宫大门,热身子被迎面寒风一吹,崔夙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再抬头一看天,只见原本­阴­云密布下着零星小雪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鹅毛大雪,地上已经铺了薄薄一层,看这个光景,一夜过去很可能会是满城雪白。她一瞬间想起了当初和太后赏雪地情景,不由得心中一揪,竟连伞也不打,失魂落魄地走下了台阶。

她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触感晶莹冰凉,但很快就在温热地手中融化了。紧接着又是第二片第三片,她只感到周身越来越冷,脚下却挪动不开步子,就连耳边的声音也是时有时无。从来没有任何一刻,她地感觉像现在这样无助和疲惫,恨不能一觉睡过去,从此之后不再醒来。

“夙儿,夙儿,你醒醒!”

耳边传来阵阵呼唤,肩膀上仿佛多了一双坚实的大手,就在完全迷失之前,她终于醒了过来,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刘大哥……”

“谢天谢地!”刘成撑着一把大伞,此时深深吁了一口气,连忙朝旁边的几个太监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怎么能看着公主连一件斗篷都不穿就走在雪地里?还有,这个鞋子是雪地穿的么,还不赶紧去拿鹿皮靴子和木屐子来?”

看到一帮太监谢罪的谢罪回去拿东西的拿东西,崔夙更觉得心中荡漾着一股难言的暖意。天上的­阴­霾仿佛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能看见的只有上头的那一柄大伞,还有那撑着伞的高大身影。

至少她还有人可以依靠可以指望,至少她还不是一个人。无论是刘宇轩田菁萧馥素缳,还是……她不会是一个人,绝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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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三卷 欲上青云路 第三章 临产前夕

刘宇轩高高撑着伞,竭力不让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崔夙身上,甚至差一点本能地用手去抓崔夙的肩膀,尽管她穿着厚厚的油衣。虽然路上还没有多少积雪,但他还是让崔夙换上了木屐,自己却依旧穿着那双薄底快靴。此刻,冷意一点一点从脚底传了上来,但他的心中却是暖洋洋的。

“是回府,还是暂时到玉宸宫休息一会?”

“去玉宸宫看看豫如吧。”崔夙没有抬头,只是看着脚下的青石地。那些太监宫女都离得远远的,即使对刘宇轩说什么话,也不虞别人听到,但是,她就是难以开口。好半晌,她才低声道:“上次的事情,我一直没有谢过你。其实,南大营是可以派你去的,只是……”

“我知道,你不必解释。”刘宇轩闷闷地打断了崔夙的话,沉默了一会突然笑道,“李明嘉是宗室,所以我去自然不如新平郡王,再说,你不是还给了我其他任务么?临江王至少那一次没有出来闹腾,否则事情也不会那么轻易结束的。”

崔夙情不自禁地扭头看了刘宇轩一眼,见其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心中不禁叹了一口气,最终却没有出声。远远看到玉宸宫在望,只见外头赫然多了数十名禁卫看守,端的是重点护佑,现如今她手掌禁卫,却不可能真的去时时刻刻管卫戍之事,所以,大多数事情其实是刘成代理。而在太后明知却没有过问的情况下,百官也没有就父子两人同掌京城皇城这一点提出任何异议,差不多就是默认了此事。

“参见公主,刘大人!”崔夙默默点了点头,而旁边的刘宇轩则开口问道:“今天有谁来过么?”

“回禀大人.没有。”为首的侍卫微微一躬身,相当肯定地摇了摇头,“自从昨天晚上下了点小雪花之后。宫中各位娘娘就一直没有出来过,只有几宫派了人去领炭火。别的就都没有了。”

听说没有人来过,崔夙心中一松,立刻缓步上了台阶。一踏进玉宸宫,一股暖融融地气息扑面而来,将身上的寒气驱除得一­干­二净。她知道这是底下烧的地龙地威力。眉头不由轻轻一挑。看来,那些人果然是看出了苗头,哪怕是昔日自己住在这里的时候,玉宸宫地地龙也并非从日到夜一直不停的。不过,这样也好,这大冷天的,豫如身怀六甲,倘若不是如此,到时候很容易落下病根。

很快就有人奔出来迎接。正是沈贵,他一面将两人往里面迎,一面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地道:“公主。都已经这个时日了,任美人却一直没有生产。奴才实在担心会有什么事情。那些御医个个都说没事。可是,到现在还没有动静。这实在是太离奇了!”

“这个也没法子。”崔夙自己也觉得心中堵得慌,此时叹了一口气便又问道,“有经验的产婆应该早就安置下了,她们怎么说?”

“咳,全都是老一套,说什么古法还有怀胎十二个月生产的,不用着急!”沈贵唉声叹气地摇摇头,到了最里头,他方才犹犹豫豫地说,“公主,任美人起初死活都不肯搬进来,后来还是奴才说这里暖和,她才好容易答应进来住几天,却说什么生产地时候一定要回原来的地方,否则怕给这地方染上血光之灾,公主不好再住。奴才死活劝不了她,还请公主定夺。”

豫如当初虽然因为爱慕虚荣险些铸成大错,但本质并不坏,因此崔夙一直都是照顾有加,此时听到她还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不免摇了摇头。

“这玉宸宫又不止我一个人住过,往日这里是历代皇帝宠妃住的,其中生产的难道还少么,这有什么好避讳的?她也太多心了,你不用担心,我自会规劝她。”才要提脚进去,她突然想起刘宇轩正在身后,便转头嘱咐道,“你半边身子都湿了,赶紧让沈贵给你找一身­干­净的换上,别着了凉。这靴子也去换一双,刚刚还说我呢,你还不是自己都不注意?”

见崔夙微微一笑掀帘进去,刘宇轩顿时愣住了,好半晌也没回过神来。倒是沈贵在一旁看着两人有趣,此时便往旁边两个伺候的小太监撇了撇嘴,这才上前一步道:“刘大人,衣服和靴子我让他们去拿了,这里恰好就备有您当年的旧衣裳,一会就好。奴才当年就知道,这些东西是派得上用场的。”刘宇轩闻言大恼,不免狠狠瞪了沈贵一眼,心里却感到有些异样。这是不是说明,她心中并不是只有李明泽,也有他地一席之地?这样说来的话……

崔夙哪里知道自己一句话引来刘宇轩如此遐思,见豫如靠在床头满脸疲惫,便低声唤了一句,及至见她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准备下床,遂连忙喝止了她。

“好了好了,这些礼数以后再说,你自个地身子要紧!”

豫如极为勉强地靠了回去,脸上露出了一丝歉意:“又让郡主……不,公主您费心了,我就是老改不过口来。对了,沉香他们还是没有下落么?”

说到沉香,崔夙的脸­色­就有些难看。话说沉香和秦达离京也已经有些日子了,虽说当初是让两人去采买些合适使用地人,但时至今日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后,原本那些目地就显得不再重要了。可是,偏偏两人到现在一点音讯也无,纵使她手握大权,也没有为了这些事行文各州府的道理,因此心中颇为焦躁。

室内地气氛一时有些沉默,正当崔夙想岔开话题时,忽然瞧见豫如的额头上渗出了星星点点的汗珠,不由大吃一惊,连忙问道:“怎么了?”豫如忽地腹痛如绞,一时间脸­色­也有些青白了下来,更分不出神回答崔夙的话。而此时两个宫女醒悟得快,其中一人去拿茶水,另一个则匆匆冲出去唤道:“来人,快去请太医和产婆,任美人似乎要生了!”

崔夙一下子呆若木­鸡­,她还从来没有见证过接生的场景,这次居然会这么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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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三卷 欲上青云路 第四章 亦喜亦忧

“快,热水!”

“还有白棉布,白棉布不够了!”

“傻呆在那里­干­什么,赶紧到门边上通报消息,别让公主等急了!”

“任美人,您撑着点,放心,快了!”

产房里固然是乱成一团,产房外头同样是一锅粥似的。由于事先众人的心思都有些懈怠,因此谁都没有想到豫如会突然在这时候生产。而正好赶巧的崔夙则怎么也不肯走,硬是在外面坐定了,却把刘宇轩撵去了禁卫那里坐镇。

虽说如今似乎是尘埃落定,但是数月前的惊变仍然有众多谜团未解,所以,崔夙并不敢放松了警惕。而另一点可疑的是,据凌铁方所说,其父凌亚在此之后就完完全全失踪了。虽然可以确定凌亚不会做出什么对太后不利的事情,但是一个和太后有关的人突然之间没了踪影,不得不令人心中疑窦丛生。

除此之外,京城中还有众多虎视眈眈的眼睛需要应付,所以,眼下不能出半点乱子。虽说这个孩子对于皇帝而言兴许已经不重要了,但只要皇帝在位一日,那就这个孩子就是尊贵的帝子血脉,容不得半点马虎。

“还是没有消息么?”崔夙满心烦躁,最后­干­脆站了起来,“都一个多时辰了,孩子也该出来了吧?”

沈贵虽然没经历过接生,却也听老一辈人说过,此时见崔夙坐立不安,他只得解释道:“公主,这接生的事情就是说不准,甚至还有拖上一天一夜。不少产­妇­就是­精­疲力竭……咳,看奴才这张乌鸦嘴!”他狠狠给了自己一嘴巴,下决心不再多嘴。但是。崔夙还是被这种说法吓了一跳,心中陡地浮起一个念头——以后要是她也有这么一天.岂不是要被这样活生生折腾死?

就在茶中的水倒了好几遍,喝在口中淡而无味的时候,她终于隐约听到里面传来了一声微弱的哭声,手不由一抖,险些把一杯子滚烫地茶水倒在了手上。手忙脚乱地把茶杯搁在桌子上。她急匆匆地往后头奔去,才靠近暖阁就看见一个宫女匆匆开门。

“生了生了,是个皇子!呣子平安!”

崔夙心头一块大石落地,禁不住双手合十叹了一声阿弥陀佛。正当她满心欢喜的时候,外头留守的沈贵突然三步并两步地冲了进来:“公主,丽景宫传来消息,陈淑妃也似乎要生了!”

这是怎么回事,所有地事情全都凑一块了?崔夙眼见一个产婆眉开眼笑地抱着孩子出来,连忙上去看了一眼。见眉眼都和皇帝像得很,便吩咐沈贵重重打赏,又命两个稳当的仆­妇­安排接下来地一应事宜。自己则匆匆披上油衣穿上木屐往丽景宫赶去。

然而,紧赶慢赶到了丽景宫。她便听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陈淑妃难产。如今大人和孩子全都危险重重!

瞪着面前那个连连请罪的御医,她气急败坏地问道:“好好的怎么会难产?”

“公主息怒。淑妃娘娘骨盆小,谁知道腹中胎儿却大,如今都看得见头了,就是出不来。”那御医急得满头大汗,见崔夙脸­色­­阴­沉心中更是忐忑,“下官两人日日为淑妃娘娘诊脉,淑妃娘娘情绪也一直还好,那时候就发现了此事……”

“既然发现了,为什么不尽早回报!”

“是淑妃娘娘不让下官说的,她说这是打她娘亲那时候就有地毛病,次次都是顺产没出过差错。下官寻思也不是骨盆小都会难产的,所以也就没有在意,谁知道……”

“好了,你不用说了!”崔夙觉得一口气堵在了胸中难以出来,顿时喝止了那御医的絮絮叨叨。她和陈淑妃不睦是事实,但是,眼下无论怎么样,她都不想再出现什么纷争。沉吟再三之后,她便沉声道:“你们再想想办法,尽量保住大人和孩子,如果实在不行……那就先保大人!还有,通知魏国公的人已经派出去了么?”

旁边侍立的一个太监连忙说道:“已经派人去请魏国夫人了,大约就快到了。而那御医却脸­色­犹豫:“公主,你刚才说,先保淑妃娘娘的­性­命?”

“这么简单的话我不想重复第二遍!”崔夙狠狠瞪了那御医一眼,声­色­俱厉地道,“如果里头的陈淑妃出了什么事……”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那御医便三步并两步地往里头冲去,丝毫顾不得什么血光之灾。而崔夙怔怔地站了老半晌,方才无意识地坐了下来。难怪有人说生产是女人最大的关口,以前陈淑妃是何等地放恣,现如今如果弄得不好,竟可能没命?也不知沉思了多久,外头忽然传来了阵阵唤声。

“蔓儿,蔓

一个中年­妇­人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冲了进来,她根本没有朝崔夙瞥上一眼就急匆匆地往后头冲去,却似乎被人拦了下来,声音愈发高昂急促:“你们放我进去,那是我的女儿!蔓儿,你听见了没有,娘来看你了,蔓儿!”

崔夙情知那是魏国夫人,却看不得她这样大吵大嚷,更不想因此而影响里面陈淑妃地情绪。她刚要派人阻止,便看见魏国公陈诚安出现在跟前。两人虽然在朝堂上打过几次照面,却始终没有说过话,此番再见,崔夙固然脸­色­微变,陈诚安同样是面露尴尬。

“公主……”

“我刚刚已经吩咐过了,如果不行的话,便以陈淑妃地­性­命为优先。”

陈诚安脸­色­剧变,但最后还是平复了下来:“多谢公主体谅,只是蔓儿生­性­好强,未必会……我有三个儿子,却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我也不想她……”

尽管陈诚安如此说,但崔夙却觉得一阵荒谬好笑。陈诚安只认陈淑妃是自己地女儿,那么素缳呢?真不知道,魏国府还有没有像素缳这样身世的人,血统对于贵人来说,还真地就是这样凛然不可侵犯呢!

陈诚安亲自去把自己的夫人叫了回来,两人便在前头坐立不安地等待着。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而崔夙亦渐渐困了起来,最后只能用手支着头打瞌睡。就当她几乎这么睡过去的时候,后头忽然有一个小太监冲了出来。

“孩子终于生下来了,陈淑妃虽然产后大出血,但已经止住了,如今已没有大碍!”

陈诚安霍地站了起来,厉声问道:“那孩子呢?”

“孩子……一落地没多久就死了,是个女孩。”

“女孩……死婴!”陈诚安喃喃自语了一句,忽然大笑了起来。那笑声中蕴含着无穷无尽的悲凉和失望,在室内久久回荡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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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三卷 欲上青云路 第五章 怎奈机心

看到陈淑妃那苍白的脸­色­以及涣散无神的眼睛,崔夙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那是不久以前那个神采飞扬高傲跋扈的陈淑妃。她只瞧了一眼便不忍心再看,而旁边陈诚安那种茫然无措的样子更让她心中一沉。

魏国公陈诚安也老了!

太后的两位兄长当初都是命丧沙场,而魏国公陈诚安壮年之时,也一直在战场上度过,听说如今镇守各地的将领中,还有不少是出自陈家门下。不过,由于太后对外家的遏制,这些人的位置都算不上十分重要,但真正算起来,仍然是一支不可或缺的力量。

“蔓儿!”魏国夫人王氏仍旧在那里悲泣,两只眼睛已经哭得红红的,“你又何必这么傻非得把孩子生下来?要不是御医救治及时,你这条命就没了!陈诚安默立良久,终于上前把妻子拽了开来,随后低声道:“你就不要再说了,蔓儿也只是想保全皇上的骨­肉­,谁知道……这都是天数,蔓儿如今需要静养,你有心哭泣,还不如好好地帮她调养。”

言罢他便转头看着崔夙,忽然深深一揖道:“公主,蔓儿如今身体虚弱,还请你允准拙荆在此护理,也好有个照应。这原本不需要请示,虽然按照规矩,皇后生产的时候可以有母家亲人陪伴,其他嫔妃则只能是探视不能住在宫里。但是,太后那时还是贵妃的时候就破除了这条规矩,如今陈淑妃又是太后娘家侄女,以其母魏国夫人的品级留在宫中,并无不妥之处。

看着陈诚安那郑重其事的表情.崔夙深深叹了一口气,随后点点头道:“这本就是应有之义,陈淑妃产后虚弱。便有劳魏国夫人了。如果有需要尽管和他们说,无论是药材还是其他供给。我必不会容许有人留难。”

“多谢公主!”陈诚安强扯着夫人行礼,等崔夙离开之后,他怔在原地站了一会,突然撇下了满脸不得劲的魏国夫人,出门匆匆追了上去。

“公主留步!”

崔夙听得身后传来陈诚安地声音。立刻停下了脚步,转头望了过去。见人追了上来,她不觉有些奇怪,但见其人虽然气喘吁吁,脸­色­却很是严肃,便若有所思地屏退了从人。

“魏国公可是有事?”

陈诚安欲言又止,挣扎了好一会儿,方才低声问道:“公主,太后如今的病情是否不好?”这是极其机密的事。再加上事关重大,崔夙只是一愣神便似笑非笑地答道:“太后只是身体虚弱需要静养,毕竟是上了年纪地人了。再加上先前被气得不轻。一时没有好转罢了。魏国公所谓的不好,究竟是什么意思?”

陈诚安被崔夙地语气噎得一愣。但他早有定计。怎会被一句话轻易顶了回去。只沉吟了片刻,他便沉声道:“太后如何。我也不多说了。但是公主可曾想过朝堂的局势?藩王蠢蠢欲动不过是小患,他们都是被整怕的人,纵使有天大的胆量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但是,朝臣的反应却不可不虑。敢问公主,你如今虽然控制禁卫,并间接控制了侍卫亲军司和城外南北大营,但是,天下还有几十万军队,你可能全数握在手中?还有,治国始终是要靠士大夫地,你的公主府虽然门庭若市,但究竟有多少人是能用的,你可曾分辨过?”

当陈诚安说完这长篇大论时,崔夙却并没有露出多少惊诧的神­色­。自己的短处自己知道,这些问题她何尝没有考虑过,但是,目前她的时间太少了,人手也太少了,不可能兼顾八方,所以惟有一点一点经营。而且,陈诚安忽然一语点穿这许多问题,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是要……

崔夙一下子眼睛大亮,深深凝视了陈诚安一眼,展颜笑道:“魏国公的提醒,我都明白。眼下不是说话的地方,倘若魏国公真是有心提点,不若明天晚上到敝宅,我们秉烛夜谈如何?尊夫人和陈淑妃如今尚在悲痛之中,还请魏国公先去周顾她们。”

陈诚安闻言喜­色­顿显,连忙告辞而去。崔夙抬眼望去,只见那原本稍显萧索的背影忽然间又挺拔了起来,仿佛注入了无穷活力。

“老而弥坚,果然是不能小觑了他!”喃喃自语了一句,她便转过身来,淡淡地吩咐道,“去宣德殿!”

和延福殿一样,宣德殿也已经闭门谢客好几个月了,平日就连宫女太监都很少有外出,但凡月例供给都是别人送去。不到半日地功夫,这里的雪已经积起老高,而大半夜的,里面地灯火依旧通明。

崔夙心中暗叹一声,不由想起昔日杜皇后驾临玉宸宫,答应她照顾豫如的情景。那一幕距今不到一年,如今情形却是今非昔比。皇后地父亲祁国公因为涉嫌贪赃、私贿将领再加上谋逆,已经被大理寺下狱。虽然如今尚未宣判,但结果只怕是定了。

皇帝当初做地每一件事都需要钱,而内库捏在太后手中,无疑是不能动的,而皇帝在官面上地俸禄,一年只有四万八千两银子,看似不少,但做起大事来根本不够。作为皇帝名副其实的岳丈,祁国公便成了皇帝的钱库。皇帝若是无事,祁国公自然可以安享尊荣,可如今真的出了事,这位国丈就不可避免地沦为了替罪羔羊。

短短三年多的时间,敛财达到了近百万两,而且其中一多半的流向到现在还没有查探出来。若不是太后如今尚在病中,恐怕就不是简简单单的下狱审问,而是更加雷霆万钧的手段了,而这一切杜皇后连推说不知道亦不可能。崔夙身后的一个小太监上前敲打了好一阵,宣德殿大门方才缓缓打开了一条缝,探出了一张惊疑不定的脸。然而,在看清外头的人之后,他立刻惊叫了一声。很快,两扇门打开,几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出来行礼,而后方才把一行人迎了进去。在他们看来,宣德殿上空笼罩的­阴­霾已经够沉重了,与其天天耗着,不如一下子压下来好。

兴许,这对于杜皇后来说,也同样是一种解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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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三卷 欲上青云路 第六章 如痴如狂

宣德殿东暖阁,杜皇后正一脸怔忡地坐在梳妆台前,呆呆地望着里面的那个人影。被禁足这数月来,她早就看穿了,她和皇帝本就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又如何能责怪父亲处心积虑地为皇帝谋划,又怎能去埋怨皇帝从来不和她商量这些事?

或许,皇帝自从登基之后就冷落了她,也不过是因为做给外人看的。他们是夫妻啊,她怎会忘记,多少个早晨,他为她亲自画眉?多少个夜晚,他和她激|情缠绵,相拥在一起沉沉睡去?那些宫中自命不凡的女人算什么,她嫁给皇帝的时候,她们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想着想着,她顿时觉得心情愉快了起来,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最后才轻轻地一笔一笔在眉上描画,嘴角荡漾着一丝温情。正当她沉浸在故往的美好中无法自拔时,忽然听到了一个急匆匆的声音。

“皇后娘娘,公主来了!”

公主,哪个公主?她茫然转过了头,这才看见了踏进门的崔夙,手中眉笔顿时砰然落地,那丝微笑也变成了无穷无尽的惶恐。是了,她的夫君,她的良人,如今已经连延福殿都无法踏出一步,而始作俑者,正是眼前这个沉静的少女,这个她曾经以为可以拉拢的人!

“宁国平安公主!”她咬牙切齿地迸出了这六个字,忽然大笑了起来。直到笑得泪流满面,她方才渐渐止歇了笑声,一字一句地道,“不知公主殿下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崔夙没有计较杜皇后的疯狂。因此根本没有在意那似乎另有含义的公主二字,而是微微屈膝行了一礼,然后才直起了腰:“今日前来.www,16K.更新最快.是有两件大事要通报皇后娘娘。其一是陈淑妃产下一个女婴,不幸生下来就夭折了。如今陈淑妃正在丽景宫静养,想必没有大碍。”

“夭折?”杜皇后冷笑了两声,这才起身走到主位坐下,慢条斯理地道,“既然如此。也真的是可惜了。倘若能一举得男,陈淑妃说不定就能正位中宫取代我。现如今在后宫中要再找出一个家世和其他都符合太后心意的人,大约就不那么容易了吧?”

崔夙没有理睬杜皇后地冷嘲热讽,见其停住了话头,她便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另外一件则是喜事,玉宸宫任美人今日产下一男,算起来乃是皇上的头一个皇子。按照规矩,皇长子降生要昭告天下,我已经打发了人去回报太后和皇上。也来禀告皇后娘娘一声。”

“皇长子,皇长子!”

杜皇后脸­色­数变,挣扎了一会。突然失声痛哭了起来。倘若没有先前的宫变,那么。她将来就很可能顺理成章地将豫如地儿子养在膝下作为嫡子。她是祁国公的女儿。身份尊贵地正宫皇后,这个儿子就会成为太子。继而解决一切问题。可是,一切都完了,她当初走出的好棋,全都被皇帝和她的父亲破坏得一­干­二净。普天同庆,还有什么好庆的!

在宫女手忙脚乱地替她收拾­干­净了之后,她渐渐平静了下来,抬头漠然看着崔夙:“公主的意思我明白了,既然皇长子降生,那么任美人自然就不再是美人了。来人,去取纸笔来!”宣德殿地宫女全都是伺候了多年的人,哪里会不知道此时的纸笔意味着什么,很快就有人把文房四宝和笺册取了来,小心翼翼地在书桌上铺齐,又有尚宫在旁边准备执笔。

“其他的你自己斟酌就好,总而言之,任美人诞下皇长子,晋封……贵仪!”

此话一出,不单单是崔夙吃了一惊,就连周围的宫女太监也全都面面相觑。四妃之下更有九嫔九婕妤九美人九才人,这五等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宫妃。至于其下的宝林御女采女等等不过是比宫女高那么一点。然而,当初太祖皇帝定下后宫嫔御制度之后,继位的宣宗皇帝又在九嫔之中增加了贵仪、婉仪、婉容三个尊号,位在昭仪之上,用来在四妃之位都有人选的时候赏封后宫宠妃。现如今豫如虽然生下皇长子,却不过出身卑微,又并非盛宠,这样地晋封就显得很不寻常了。

崔夙便本能地问道:“皇后娘娘,这是否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杜皇后轻笑一声,随手把那张绞得稀烂的帕子扔在了地上,“倘若不是晋妃位过于瞩目,我倒是愿意让她直接封妃地。如今也好,陈淑妃产下死婴,想必会一蹶不振一阵子,四妃之中其他三妃原本就空缺,这样一来,任美人……不,如今该说是任贵仪了,她就是后宫之中位分最高的嫔妃。宁国平安公主殿下,这下是否遂了你地心愿?”

见杜皇后回过头来,用一种闪烁着疯狂和怨毒地目光盯着自己,崔夙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悸。这虽然不是她的初衷,但却不想和皇后再理论下去,因此见那尚宫龙飞凤舞地写好了笺册,她便接了过来,称谢一声便带着随从准备离开。

正当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太后究竟想要什么时候废了我?”

此话一出,周边那些宫女太监顿时簌簌发抖,而崔夙在沉默了许久之后,终究还是不愿意再用什么言语安慰杜皇后,艰难地撂下了一句话:“很快便有旨意了言罢她再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呆,匆匆夺门而出,就在她还没有出宣德殿正门地时候,一阵撕心裂肺的声音却追了上来:“老天爷,你瞎了吧!”

崔夙跌跌撞撞也不知走了多远,直到双脚都发僵发麻了,她方才停下了脚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好容易缓过气来,她方才打量了一眼身边的那些太监,几个老成的满脸漠然,而几个年轻的则是和她一样面­色­发白。显然,皇后的情绪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了他们。

终于,那个撑伞的小太监瑟缩地问了一句:“公主,是回慈寿宫,还是……”

崔夙嘴角牵动出一丝苦笑,心中却觉得有些荒谬。皇长子降生放在其他时候都是莫大的喜讯,但是,在情势悬而未决的今天,消息放出去,又会有多少人真正为之喜悦?而太后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究竟会露出欣慰的笑容,亦或是露出别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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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三卷 欲上青云路 第七章 飘然归来

“这么说,哀家又多了一个孙子。”

太后从沉睡中醒来,就听到了这个消息,自然,陈淑妃难产,产下女婴夭折的消息崔夙也没有瞒她。见太后睁着双眼,眼神却有些迷离,崔夙知道其正在沉思,便知机地不去打扰,又打手势命闲杂人等退出。

“看来蔓儿那孩子还是没福气。”太后忽然没头没脑地迸出一句话,紧接着才叹道,“当年我生临江王的时候,外头局势险恶不说,就连宫里那些女人也都个个虎视眈眈,可我还是把孩子生下来了。这都是命数,强求不得,算了,不说她了,倒是豫如生了皇长子,总算也周全了一个。”

对于太后这种奇怪的态度,崔夙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正当她很是惶惑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一个低低的声音:“皇长子出身微贱,将来若是登上大宝,也就不会有外戚的威胁。夙儿你若是护得他周全,他更会感激你一辈子。以豫如之前的秉­性­来看,应当不是那种一味愚蠢的女人,哀家当初没有白白留下她的­性­命。当然,倘若她真的太愚蠢,那就怪不得哀家无情了。”

崔夙闻言大惊,竟险些一个坐不稳。对于豫如腹中的胎儿,她只是存着好好照应的心思,算是周顾了主仆之情,却从来没有过别的想法。毕竟,在满朝文武皆重出身的年头,其他想法根本是不合实际的。然而,在陈淑妃生下一个夭折的女婴,皇帝连延福殿都出不去的情况下,这个儿子就成了皇帝唯一的儿子!

但是,太后先前暗示得清清楚楚.为什么不废皇帝,就是因为无人可立。江东王和临江王都已经被废过一次,断然没有废帝再立地道理。至于江东王和临江王膝下的几个儿子,则因为父亲尚在。立子的话会带来种种伦理上地麻烦,再加上昔日废帝之子的身份,同样是一道难以越过地沟坎。可是,这个孩子不是也有不利之处么,难道说。太后准备……崔夙一瞬间倒吸一口凉气,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看向太后的目光中便多了几丝难以名状的恐惧,手更是情不自禁地抓住了床单。

太后仿佛没有看到崔夙惨白的脸­色­,自顾自地说道:“我当年只顾处理政务,照顾病中的先帝,却恰恰忽视了三个儿子。虽然昌儿昔日是太子,论理该受到了应有地教育,但这却抵不住他­性­子顽劣和别人的诱惑。而符儿和运儿则更不用说了,从一开始起,他们就不是作为储君培养的。一张椅子害了哀家的三个儿子。如今看来,还不如让一个孩子一开始就坐在这张椅子上。说不定会更适合些。”

崔夙已经有些说不出话来了。自古以来,多少个朝代就是因为幼主权臣而得以更迭。难道太后就连这一点也忘了吗?不可能,即便是老了病了,太后也绝对不会糊涂到这个地步,还是说,这其中有别的关键?

“无论是什么样的臣子,作为顾命大臣,最终没有擅权的一个也找不出来,所以,哀家准备让你监国。”太后这才艰难地转头正视崔夙,深深凝视了她一眼之后,又摇头叹了一口气,“我原先是想让徐莹辅佐你的,她跟在哀家身边二十年,耳濡目染,在朝政上的心得绝对不逊于男人,想不到……田菁虽然杀伐决断不弱于男子,可毕竟不­精­于朝堂倾轧之道,至于刘家父子忠心耿耿固然不假,却毕竟是武将。天下这两个字,毕竟不能只有武没有文地,罢了,就要开恩科了,哪怕是撑,哀家也要撑到那个时候!”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监国两个字了,但是,崔夙还是感到一阵深深的战栗。她如今做的事情如果换成一个男子,那么自然而然就是监国,然而,若是真地名正言顺,朝臣会有什么反应,天下会有什么反应?这一步步走过来,高处不胜寒的滋味她品味过了,权掌生死地滋味她感觉到了,但是,她却有一个致命地弱点。

她仍旧重情,她依旧不够狠!虽然仁爱两个字永远被天子标榜在第一位,但事实上,任何一个成功的帝王,永远不会在该心狠地时候手软。她不会成为君王,可是,若是在监国的时候手软,那么,岂不会死无葬身之地?

“太后,孙儿恳请您收回成命!”

崔夙终于跪了下来,咬咬牙拒绝道:“孙儿太年轻,无论是资历还是声望都不足以震慑群臣。昔日历朝也有太后临朝的故事,那些女人有名正言顺的名义,却依旧挡不住权臣窃国,又何况是孙儿这样一个监国公主……”

“你不用说了。”太后不容置疑地挥了挥手,一口打断了崔夙的话,“徐莹早就劝过哀家,让你参与朝政,那时候哀家只想让你有一个好归宿,所以没有答应她,谁知道竟险些铸成大错。哀家若是有更好的办法,也不会出此下策,你以为哀家真的挑不出顾命大臣?鲁豫非和几个尚书中间,挑两三个人并不难,难就难在如何让宗室藩王心服口服。你不用担心名不正言不顺,新年早朝的时候,哀家自有打算!”

崔夙实在找不出话反驳,只得不再说话,默默地退了出来。然而,她刚刚出了暖阁,便看到一个太监神­色­慌张地冲了过来,口中直嚷嚷道:“不好了,不好了!”

“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崔夙心里本来就不舒服,此时不禁没好气地喝道,“若是惊扰了太后,你怎么吃罪得起!”

那小太监脑袋一缩,慌忙跪下行礼,这才嗫嚅道:“奴才……奴才实在是吓了一跳,就在刚才,徐尚宫……徐尚宫一身素服跪在慈寿宫外头……所以,所以…听到他一直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崔夙不禁大为恼火,也顾不上去理他,匆匆往外冲去。当日一切事了之后,偏偏徐莹无影无踪,她让刘成父子查了很久也没有任何结果。就在她对徐莹的下落完全死心的时候,想不到她突然又自己出现了!

她一直不明白,徐莹为什么要绕那么大的圈子将太后迷昏,又将其救醒,然后却神秘失踪。如果有隐情,那隐情究竟是什么,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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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三卷 欲上青云路 第八章 危言耸听

见徐莹一身素服地跪在青石地上,崔夙没来由地心中着恼。这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皇宫大内出入无人之地,倘若不是她知道徐莹并非武林高手,简直要以为她有飞天遁地之能!相比田菁,她一直都不喜欢徐莹,一来是因为她太冷酷,脸上终年没有任何笑容,二来则是因为徐莹似乎从来不在乎外物,不论是杀人还是其他始终不动声­色­,仅仅是她亲眼见其处死张皇后的那一次,就深深为之心悸。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缓步上前道:“徐尚宫,你终于肯出来了!我几乎把整个禁宫都搜遍了,却始终没有找到你,想不到你今日居然自投罗网。”

徐莹依旧用那双漠然的眸子看着崔夙,沉默了片刻突然道:“如果我是公主,现在就立刻下令处决了我,也好免去所有后患。”

崔夙闻言大愕,她万万没有料到,徐莹居然连自己的­性­命都不放在心上。须知她如今手掌卫戍大权,而在太后尚卧病在床期间,慈寿宫上下更是全都唯她马首是瞻。倘若她真的下令将此事瞒过去,太后未必就会知道这一遭。

“你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你?”她迫前一步,厉声喝道,“就凭你用药迷昏了太后,我就可以将你格杀当场,你信不信?”

“你……”

崔夙这一次真的气急败坏了,正想要唤人来的时候,忽然记起了太后一次次在耳边叮咛的嘱咐。身为上位者,最高的境界就是忍常人之不能忍。一旦事事随心所欲,那么将来必定会遭到反噬.现如今徐莹分明是在挑起她地怒火。她若是真的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只怕就上了她地当了。

她竭力平复了一下心头怒火,然后把口中浊气逐渐吐了出来。这才沉声道:“你是慈寿宫的女官,我没有权力处置你。一切都要看太后地裁断。只是你究竟有什么罪,你自己心中应该清楚。”言罢她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但徐莹那素服下的漠然脸孔,却刻在脑中无法褪去。

听了崔夙的禀告,太后并没有露出多少惊讶。反而是微微笑了起来:“她果然回来了,哀家就知道她还会回来。夙儿,你传令下去不许妄议此事,然后把她带进来。有些事情,哀家还得和她说说,更有话对你说。”

一听到太后说有事要告诉自己,崔夙顿感心中激动,连忙应声而去。召集慈寿宫所有宫女太监吩咐过后,众人全都是唯唯诺诺。哪敢有半个不字。现如今宫闱出入比以往严密了很多,就是往日最有头脸的大太监也难以踏出宫门一步,更不要说传递消息了。

一番布置之后。崔夙方才出去将徐莹带了进来,目光却落在了她几乎乌紫的嘴­唇­上。十二月地天气正是最冷的时候。穿着厚厚的皮袄和披风站在外面还觉得冷。更何况徐莹这一身?见其被地龙的热气冲得一哆嗦,她微微叹了一口气。随即向不远处一个探头探脑的宫女吩咐道:“去做一碗姜汤,再吩咐人取一件衣服来!”

姜汤要现做,但衣服却很快拿了过来。当那件昔日旧衣盖在肩头的时候,徐莹的眼中顿时闪现出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蠕动了一下嘴­唇­,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来到最深处的暖阁,崔夙便命在门口伺候地四个宫女看好门,又默立了片刻,直到素缳匆匆赶到,她才点点头把徐莹带了进去。此时,素缳也跟在了后面。

半倚在床上的太后瞧见一身素服的徐莹走进房间,脸­色­倏然一变,再看到素缳也蹑手蹑脚地跟在后头,不由斜睨了崔夙一眼,然后轻轻摇了摇头,却没有出口阻拦。直到徐莹跪下行礼,而素缳退到了一边,她便由着崔夙在床头为她多拿了几个枕头垫高了身子,这才悠悠开口说话。

“你终于知道回来了,不用说,这些天你还是在宫里。”

“奴婢自知有罪,原本只求一死,但现在却改了主意。”

听到这两句对答,崔夙眉头一挑,不禁多看了徐莹两眼。既然说什么不想死,刚刚还一个劲地撩拨她杀人,这徐莹地心思简直是太深沉了。也只有太后这样的人方才能够驾驭,换作是她,只怕没两下就一时气急把人给赶出去了。

“哀家就知道你会改主意地!”太后仰天一叹,随后用手在最下面地枕头下掏了一阵,最后才掏出了一个布卷,颤抖着打开之后,可不是徐莹随身携带的银针?

“你既然用它救下了哀家,之前地事情自然可以一笔勾销。哀家只想问你,那些安排原本就是天衣无缝,你为何还要多此一举?运儿是哀家的儿子,他心怀不轨哀家也知道,但是,这一次的事情哀家原本就不是冲着他的!你应当知道,倘若连这唯一一个儿子也废了,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子?”

徐莹不卑不亢地抬起了头,一字一句地道:“当年,我不过是一个普通宫女,倘若不是太后简拔,只怕早就湮没在这深宫之中。所以,一直以来,我都为太后谋划,从来没有任何怨言。但是,我没有懈怠,太后您却懈怠了!”

崔夙一直凝神屏息地听着,却不防徐莹突然指斥太后,顿时吓了一大跳。她才想开口喝止,忽然看见太后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深深的疲惫和惘然,似乎有勃然大怒的征兆,于是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又吞了下去。

“哀家只是不想三个儿子都不得善终,横竖哀家已经老了,皇帝迟早要亲政,他应当也会善待夙儿,这样的话,哀家纵使一朝撒手去了,也没有多少好遗憾的。谁知道,你居然这么自作主张,用圈套把皇帝套了进来!”太后越说越怒,最后­干­脆捶起了床板,“你知不知道,哀家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那太后是否知道,皇上一直在要挟郡主?”

不单单是太后被徐莹这句话噎得一愣,就连崔夙也禁不住心中狂跳。怎么可能,这件事明明只有寥寥数人知晓,徐莹怎么可能知道?

“哀家明白了。”太后长长舒了一口气,苦笑一声道,“哀家太过想当然了,没错,他们不是昔日承欢膝下的孩子,哀家也不再是那个一味慈爱的母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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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三卷 欲上青云路 第九章 新年大朝

正月初一一大早,太极殿前的大宣堂便云集着赶来上朝的百官。天空中­阴­沉沉的,仿佛随时要降下大雪,而太极殿附近的雪虽然已经被小太监连夜清扫­干­净,但周围仍旧是白茫茫一片。群臣们各自穿着厚厚的冬衣彼此打招呼,几个位高权重的高官则各自一个手炉,口中各自呵着白气。

终于,有小太监上来报说太后起驾的消息,各朝官方才渐渐止了谈话声,各自找准了班次站队。而站在右班首位的鲁豫非则是面­色­发沉,今日参加朝会的还有各国使节,倘若太后撑不下去,那么,这个消息一旦传开,一定好带来难以估量的影响。

还有皇帝,这种元旦大朝会,皇帝又怎么能够不出席?天下百姓已经在议论了,这谣言一旦传开就可以杀人,太后往日虽然坐临朝堂,但也不可能阻止天下悠悠众口吧?

他瞥了一眼穿戴整齐却心事重重的临江王一眼,眼神骤然转寒。此次的事情中,江东王扮演的角­色­虽然没有多少人清楚,但是这位王爷被软禁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再加上皇帝同样被禁延福殿这个事实,如今的临江王就成了一个最大的砝码。但是,昔日临江王登上帝位倒行逆施的情景,他至今也不会忘记。

太后,你究竟想要怎么做?

正当鲁豫非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思绪时,突然听到了一声尖锐的声音,心中登时一凛。只见不远处的太极殿大门缓缓打开,他立刻清清嗓子咳嗽一声,随即带领着大批官员出了大宣堂。径直往太极殿行去。

好在这一段路不长,而太极殿中又温暖如春,很快驱走了百官身上的寒意.当人们各自在早已熟悉的位置前站好了之后。便只听一声清明,那扇刚刚还紧闭着地角门终于打开。在几个引导扈从走过之后,一个身穿朝服的人影赫然站在了人们面前。

是太后!鲁豫非眼睛一亮,更发现太后的面­色­就如同没有任何病痛似地,脚下也非常稳健。看到这个情景,他实在难以置信。这就是不久之前他在慈寿宫见到的那位病势沉沉地老­妇­。这样说来,太后寿元还长,他还不必担心那么多。

然而,当他看到太后背后的那个人影时,瞳孔却忍不住一阵收缩。崔夙跟在太后身后上来,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惊奇的事,但是,崔夙怀中那个明黄|­色­的襁褓又是怎么回事?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不久之前宫中两位嫔妃一起分娩。一个默默无闻地低级嫔妃产下了一名男婴,至于被人寄予厚望的陈淑妃则是产下了死婴,这么说来……

他心中剧震。目光径直落在了崔夙脸上。直到对方仿佛有所反应似的回视回来,他方才避过了那眼神。低头琢磨起了这其中的含义。而这个时候。其他官员也相继看到了崔夙手中的那个襁褓,一时间底下都是难以抑制的嗡嗡声。

中间的宝座自然是空着。而太后则在以往听政的位子上坐了下来。在她这一边稍下方的椅子上,崔夙心情复杂地坐下,目光却一直在看着襁褓中地婴儿,有徐莹在身后,她不用担心这孩子会突如其来地啼哭,但是,太后今天的议题却让她整个心都提了起来。

先是一通元旦大朝必有的冗长仪式,等到过完了这一流程之后,太后便淡淡地扫视了群臣一眼,沉声说道:“前几天任贵仪产下了皇长子,这是普天同庆地好事,再加上又紧挨着过年,更是平添了几分喜气。如今皇帝还病着,正好借着这个当口给皇帝冲冲喜。皇帝无嗣已经三年了,倘若一直这么下去,未免不成体统。长幼有序原本就是宗法,所以哀家拟册立皇长子为太子。

竟然不问群臣意见,就要册立皇太子!下头一阵面面相觑,随即又是一阵难以抑制的议论声。然而,思量再三之后,众多大臣终于还是保持了沉默。无嗣原本就是帝王最大地隐患,如今皇长子虽然不是门第尊贵地嫔妃所出,但毕竟还是长子,而在眼下的情势下,早立太子无疑是安抚人心地举措。

于是,鲁豫非第一个站了出来:“太后英明,储位早定正可以安抚天下人之心,更可让谣言止息,臣附议。”

如今左相之职空缺,鲁豫非这个右相自然成了一言九鼎的角­色­。在他的带头下,不少大臣纷纷弯腰附议,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却仍有人提出了异议。

“册立皇太子原本是好事,但是,其生母身份卑微,不免为外人指斥。臣恳请太后在后宫中择门第高贵者抚养皇太子,以止息天下物议!”

正当不少人认为太后为了慰藉陈淑妃,必定会顺水推舟答应这个提议的时候,太后的脸­色­却­阴­沉了下来:“没有这个必要,宣德殿已经册封皇长子生母为贵仪,皇帝后宫嫔妃虽多,德才兼备者却少,仍有生母抚育皇太子并无不妥。若是斤斤计较出身,各位置昭显仁圣皇后于何地?”

一句话顿时把人们接下来的劝谏堵了回去,在大多数情况下,皇太子必定是高门贵女所出,但偶尔也有例外。不单单是那位昭显仁圣皇后,就是如今的太后,昔日的门第也算不上有多高。在如今这种传统已经被颠覆得差不多的时候,再提什么门第无疑是自讨没趣。然而,当不少人偷眼觑看刚刚降爵为魏国公的陈诚安时,却发现这一位并没有多少沮丧的情绪,不由都感到阵阵奇怪。

下面的各种反应崔夙自然尽收眼底,而陈诚安的表情她同样看到了。那天晚上陈诚安按时赴约,和她整整谈了一个晚上,而结果则是她得到了陈系官员的支持。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当陈淑妃失了太后欢心,皇帝又岌岌可危的时候,她的身上毕竟流着陈家的血脉,自然会被陈诚安视作是可以倚靠和利用的人。这样的联盟并不十分牢固,然而,她眼下却相当需要这样的东西。

就在群臣还在消化刚刚那件事的时候,太后忽然又抛下了另一句重若千钧的话:“当日突厥求取哀家独女晋国长公主,那时晋国长公主新寡,腹中尚有驸马的遗腹子,却因为国家大计而不得不身怀六甲上路,不幸于途中薨逝。哀家每每想及此事便觉五内俱焚,因此后来便将那孩子带在身边时时看顾,便是前时的宁宣郡主,如今的宁国平安公主。”

生平头一次听到别人提及自己的身世,而那人更是太后,崔夙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一头栽倒在地。好在背后的徐莹及时扶了她一把,她方才险险撑了下来,但心中的翻腾却愈演愈烈。

新寡……和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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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三卷 欲上青云路 第十章 敲山震虎

“晋国长公主乃是为国出嫁突厥,此乃大功。但是,那时候突厥势力仍大,所以哀家哪怕是心中十分痛惜,却不能为其加封以示哀悼,就连先帝夜夜梦回,又何尝不是痛呼晋国长公主的名字?这件往事因为哀家的刻意掩盖,朝中知道的人已经不多了,今天之所以说出来,便是有一件事要告诫诸卿!”

太后倏然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了森然冷­色­,话语声亦是提高了起来:“王家公主郡主既然享受了别人所不能得到的尊荣,衣食住行尽皆为上品,那么,为国远嫁便是理所应当。可是,诸卿身为朝廷大臣,在宗女远嫁,将士浴血奋战的时候,又该­干­什么?尔等比黎民百姓的生活何止优越千倍万倍,既不用抛头颅洒热血,也不必在异族的包围下过完一生,又有什么理由不为朝廷恪尽忠诚?不要以为哀家老了病了就什么都不知道,抬头三尺有神明,即便没有神明,哀家的眼睛也没有瞎!”

太后先前的那番话终于撕开了崔夙心中多年的谜团,然而,这后面一番饱挟着怒气和威势的话更是让她心头剧震,一直以来无法打开的心结终于舒展开了。没错,将士在前方浴血沙场,朝廷和亲异邦的公主也不在少数,但是这些朝廷上的大臣呢?只知道斤斤计较蝇头小利,只知道关心自己的名利得失,他们又做了什么,他们又真的应该得到旁人无法企及的富贵荣华?一直以来,她始终认为,太后动不动就以雷霆大怒将大臣发落于岭南诸郡,甚至于屠戮大臣,却从来没有想到这一层因素!

她扫视着下面的一双双眼睛.,十有八九的人都在她地目光下别开了眼睛,只有数人能够与她对视。而这些人,不是昔日在战场上功勋卓著的。就是于朝廷有贡献的,当然。也有大­奸­大恶地……居庙堂之高就得目光高远,平生第一次体会到这个含义,她却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那漠漠深宫,难道原本就不该是她地归宿?

在群臣的沉默中,太后渐渐恢复了平静。轻叹一声后便回归了座位:“如今大军早已将突厥赶出了原来的地盘,突厥不再是我大吴的威胁,但是,大吴周边还有吐蕃,还有正在崛起的契丹,还轮不到各位懈怠!哀家当年能够在先帝大丧地时候下令大军北征,如今也不会因为年老体迈而不敢用兵,所以,那些和各国使节背地接触的人都给哀家听好了!”

“别以为哀家不敢再杀人!”

重重的一句话仿佛响槌一般敲击在众人心头。即使是像鲁豫非这样心头无鬼的人,也禁不住打了个寒噤,更不用说那些背地里小动作不断的人了。只听大殿角落中咕咚一声。竟有人一头栽倒在地,在寂静的大殿中激起了一阵­骚­动。

“将那个没用的家伙拖下去!”太后面无表情地一挥手。当即便有卫士上来把人拖走。而剩下的人无不清楚,这个心理承受能力太差的倒霉鬼。估计是不会再有机会跨进这个大殿了。即便如此,躲避着御座上那犀利地视线,仍旧有人双腿发软。

大殿中人太多,再加上左右两殿中仍有官员,太后的视线自然不可能够得到那样高远。因此,在扫视了一阵之后,她终于收回了目光:“当初为宁宣郡主加号宁国平安公主的时候,有不少大臣都在背地里有所非议,是,哀家还要维护这张脸,所以很多事情就不便追究了,之所以赏封宁国平安公主,不过是为大家都保全了脸面。那一天如果不是宁国平安公主,哀家能否存身,尚未可知。所以,这赏赐不是太重,而是太轻!自即日起,将宁国二字改作镇国!”

镇国平安公主!

鲁豫非心中大惊,直觉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太后,见太后双颊通红,露在袖子外头地双手还在那里簌簌发抖,顿时生出了一个念头——难道,这一切都是太后在强撑着么?太后若在,朝廷大臣自然是俯首贴耳,但是,倘若太后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封号越高,对于崔夙来说只怕更不是什么好事,除非……

他一下子醒悟了过来,慌忙低垂了头掩饰眼中惧­色­。皇帝那一天地罪过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大逆不道,而太后却只是将其禁在延福殿,比起以往两次已经算得上是宽大了。眼下看来,这根本不是宽大,而只是太后在等待那两次重要地分娩而已。可惜,陈淑妃不争气,否则……不对,难道陈淑妃的难产也有问题脑海中千头万绪,鲁豫非一时根本理不清楚。直到好容易缓过了气,他方才听清楚太后说出地另一件事——开恩科!

恩科一向不常开,惟有在新帝登基或是有莫大的喜讯或是吉兆的时候方才为之,如今大吴上下还处于先前的动荡无法恢复,怎地突然要开恩科?

“此番恩科不同以往,在进士科以外,另开制举。”太后平复了一下语气,淡淡地说道,“制举由三品以上公卿举荐应试,哀家也不用往日那些噱头,只取第三等第四等!”

直到各国使节开始逐渐觐见,群臣尚在先前的惊愕中无法回神。开恩科也倒罢了,但是,恩科和制举直接碰头,这却是从来都没有的。而且太后刚刚明言只取第三等第四等,无疑表示考中制举的人会另有任用,可这任用又是什么章程?即便太后再有本事,也不可能直接将其提拔为宰相吧?

崔夙虽然也听见了有关制举的一些章程,但是,她的心思却渐渐飘到了前面一件事上。封号是什么她可以不在乎,但是,她不能不在乎自己的身世。倘若自己真的是什么遗腹子,那么,当初陈叔陈婶绝对不会说出什么亲生父亲之类的话,更不会将那柄短剑转交给她。那么,她的母亲在当初远嫁突厥的时候,究竟是否新寡?如果不是,这一切的背后,又有怎样的隐情?

望着宝座上淡然接受各国使臣大礼的太后,崔夙心中满是各式各样的疑惑。突然手中的婴儿蠕动了一下,那双一直闭着的眼睛忽然睁了开来。他没有哭,没有闹,只是直直地瞪着她。一瞬间,一股本能的心悸忽然笼罩了她的心灵,倘若一开始就让一个婴儿坐在御座上,真的能够解决一切问题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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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三卷 欲上青云路 第十一章 两难抉择

除了崔夙加号镇国平安公主之外,元旦大朝后,又宣布了不少调令,其中右相鲁豫非迁左相,而魏国公陈诚安迁右相,而这样一道以往必然会被门下省封驳的旨意,居然毫无异议地通过了。除此之外,太后又以江东王请求为由,允许其出家静养,其亲王爵位由新平郡王李明泽接任,改封楚王,而临江王李隆昌亦改封鲁王。就连不在京城的一些藩王,也相继接到了一些改大国的旨意,但是,更重要的是,这些原本在各地出任刺史的藩王,一律回朝。

一系列眼花缭乱的措置一下,不知所措的人自然不少,尤其是最后一条。藩王在本朝已经不像之前历朝历代那样在封国掌握大权了,即使出任刺史,亦不过是一尊摆设,并没有多大实权。以往让他们在各地任职,也有防范京城风波太多的意思在里头。可这个时候太后突然下旨召回这么多人,其意义不言而喻。

如今南北大营和侍卫亲军司全都牢牢掌握在太后手中,只要一声令下,京城自然是固若金汤,在这样的情况下,京城无疑是最最不需要担心的。当然,也有人想到范志明昔日也是太后心腹,却仍旧闹出了那一夜的勾当,但大多数人都认为,如今的京城,要想再捣鼓出一点风雨并不容易。

在这样的明流暗流之下,各家公卿自然走动得频繁了起来,尤其是刚刚降爵却出任右相的陈诚安更是成了人们趋奉的对象。想当初魏王爵位最终封还的时候,大多数人还以为陈诚安从此之后便失了太后欢心,哪知如今他这东山再起竟比往日更红得发紫.,

不过,陈府宾客盈门的时候。陈诚安并不在家里。此刻地他正在慈寿宫,尽管不知道长姊还有多少寿元,但是。看着病榻上脸­色­疲惫的太后,他仍然感到阵阵心悸。就差没有直截了当地询问病情了。

“让你当右相,并非全都是哀家的私心。你终究还不是那种愚蠢短视地人,倘若你这一次没有封还魏王爵位,哀家绝对不会让你出任这一职位。不过,那些陈家的人。你也该好好管一管了,哀家不想等到他日夙儿监国地时候,来一个大扫除。这样的话,你的面子不好看,夙儿同样不好做人,你明白么?”太后见陈诚安面­色­怔忡,突然厉声警告道,“原岳州太守陈芜舟犯了­干­例,你立刻将其移送大理寺。都已经什么时候了。你还护着他,真的以为自己这个族长是万能的?”

陈诚安不敢提出任何异议,慌忙点头答应。及至太后旁边地素缳点头示意他退下。他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了出来,心中却有些苦涩。

自己以为毫无作用的弃女。如今却为太后信任重用。反倒是自己苦心孤诣培养了这么久的嫡女。却一点用处都派不上。这个世道,真的是已经疯了乱了!

“陈相!”

听到这个陌生的称呼。陈诚安本能地愣了片刻方才停住了脚步,见是徐莹,他登时打了个哆嗦。他怎么会不知道上次皇帝夺宫的时候这个女人扮演的角­色­,而正因为如此,他从来就没有想过,原本板上钉钉的死局她依旧可以逃脱。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他不动声­色­地问道:“徐尚宫有事么?”

“以后我就不是慈寿宫的尚宫了。”徐莹微微一笑,见陈诚安满面愕然,便似笑非笑地解释道,“太后有旨,辟出东宫地一半作为镇国公主治事的场所,改称宣政殿,从今往后,我就是宣政殿侍讲,今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向陈相讨教,所以先来打一个招呼。”宣政殿?侍讲?陈诚安面上淡然点头答应,可走出慈寿宫却觉得满心茫然。果然是这个世道疯了变了,谁来告诉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崔夙在宫中住了几个月后,这一晚还是第一次回到自己的公主府宿下。那块刚刚换上去没多久地牌匾又要撤下来,这不得不说是一件非常讽刺的事。

“公主,这些虽说是虚名,但该做地事情总还是应该做地。如今多少人的眼睛都盯在这里,每日上门地人多到大伙都忙不过来。昔日还愁钱不够,如今却是钱太多。”萧馥说着便将厚厚一本帐簿放在崔夙跟前,无可奈何地道,“奴婢虽然知道不该收,问题是能送出大礼的人都是不好得罪的人。仅仅是这些,目前就达到了纹银三十万两。不等崔夙有所反应,她便紧跟着又加了一句:“还有,太后身边的素缳姑娘昨天也来过了一次,撂下了五千两黄金。奴婢追问她什么意思的时候,她说是前一次奉了郡主的命令笼络侍卫亲军司的时候,从魏国公……不,陈相那里支出的银钱,剩余的还有五千两黄金。这样折合下来,一共是四十万两银子。”萧馥算得井井有条,崔夙却听得头壳老大。家里吃穿用度不用再发愁是好事,日后她不用再处处忧心自己的处境也是好事,问题是,这些钱她收下了,送礼的人会怎么想?还有,素缳没事情往这里凑什么热闹,她如今还是太后的人而不是她崔夙的人,缴还银子也不该上她这里啊!

萧馥见崔夙眼神迷离,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随即上前一步低声提醒道:“新平……楚王府派人来了三次,我都回说公主不在府中,而今天下午,楚王殿下­干­脆亲自来了。公主若是有时间,也该回拜一次,毕竟,上次要是没有楚王殿下,事情解决起来也不会那么容易。刘大人中间也回来了两次,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奴婢连问他的空也没有。”

见萧馥露出了促狭的微笑,崔夙不禁狠狠瞪了她一眼,自己便陷入了烦恼之中。见李明泽很容易,只要去楚王府一次就行了,可是,见了面她又该说什么?一封了楚王,便说明太后已经尽弃前嫌,而这样一个信号出来,李明泽搁置许久的亲事必定被人提上台面。

而刘宇轩……

她已经不是单单一个宁宣郡主了,眼下的她是镇国平安公主,昔日徐莹送来的画卷和诗词都可以扔进故纸堆,可是,其他的一切又岂能轻易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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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三卷 欲上青云路 第十二章 时光难溯

由于昔日的江东王李隆符出家灵山寺,因此那座江东王府就空了出来。李明泽以江东王现存诸子中最年长儿子的身份搬进去没多久,就被册封为楚王,故而这座萧条惯了的府邸竟忽然热闹了起来。而这些人当中,最最多的就是前来提亲的。起初李明泽还能耐着­性­子接见一二,到最后­干­脆避开了去,全都交给了自己的管家。此时,看着管家抱着一大堆卷宗进来,他顿时满心不耐烦,看也不看就厉声喝道:“扔出去,以后这些东西不用再拿到我面前来!”

那管家李方不是江东王府昔日旧人,而是跟着李明泽去过岳州,又在江湖上厮混过一段时间的老伴当了。见李明泽发怒,他也不恼,自顾自地将东西往旁边书桌一搁,便笑嘻嘻地道:“王爷的心思我明白,这些上头的庸脂俗粉王爷是看不上的。只不过,那些大多都是有来头的家里出身,所以门面上的事情还是要做的。我大不了把这些东西全都扔到库房里,总而言之不碍王爷的事就完了。”

李明泽斜睨了李方一眼,见其笑呵呵地看着自己,顿时有一种心事被人看穿的感觉。恼羞成怒下,他不禁狠狠瞪了对方一眼,起身便想出门。

这个时候,李方方才恍然大悟地一拍巴掌道:“哎呀,看我这记­性­,今天公主府也派人来送过口信的,说是……说是……”

“说是什么?”李明泽一个箭步折返了来,急不可耐地问道,“你倒是说啊!”

“王爷,咳。您越是逼问,我越是记不起来!”李方故意站了起来,团团转了好一阵子。这才笑道,“镇国公主府派人来说了.16K.更新最快.公主晚上要过来和王爷一晤。当然,王爷如今可是忙人,估摸着没那个时间……”

“方叔!”李明泽重重叫了一声,见李方的笑意愈发促狭,这才狠狠跺了一脚。“你明知道我在担心什么,偏偏还从旁打茬!”

李方这才收起了那笑意,歪着头看了李明泽一会,忽然叹了一口气:“王爷,并非我僭越,这件事情我无论如何都不看好。倘若镇国公主如今还是郡主,那么,凭借王爷如今的爵位,向太后求亲自然是无往不利。可是。镇国两个字可是轻易许人?我朝建国这么久了,也就只有太祖长女阳安公主凭着战功得到了这样两个字,其它的那些公主一个都没有。太后如今显然是要用公主主政地。王爷若是一天天等下去,只怕是更加失望。”

他这话说完。李明泽就跌坐在了椅子上一言不发。室内气氛亦渐渐僵硬了下来。两人就这么一坐一立,谁也没再说话。

良久。李明泽方才低声道:“方叔,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只是婚姻大事不可儿戏,你容我好好想想。”

能够得到这样的答复,李方却已经知足了,当下便略过此事不谈,而是说起了贾越峰。“王爷昔日是受过他不少恩惠,确实要报答。然而,他毕竟是商贾,当个小官没有问题,但他若是贪得无厌,到时候只怕会给王爷惹上不得了的麻烦。我朝虽然名义上不重士庶,可士族和寒族还是有区别地,尤其是贾越峰这样的商贾,更是寻常官员所不屑一顾地。好在他没有提出婚姻的过分请求,否则……”

“贾越峰还不傻,他不会提出这种意思的。”李明泽又想起了昔日陈芜舟的嘴脸,顿时连连冷笑了两声,“有些人就是自以为得计,想凭着婚姻谋取利益,却不知这世界上婚姻恰恰是最最不牢靠的。即使山盟海誓,一旦男子嫌弃了那女子,自然可以休离。而女子嫌弃了男子,也同样可以凭借母家地势力离婚别嫁,最多不过是名声不好听而已。我就算真的顺应某些人的意思娶了王妃,谁能保证她就是我一辈子的良人?”

话题转来转去又到了这个意思上,李方顿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再看李明泽陷入了沉思,他便抱起那一堆画卷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到了僻静的花园,他便坐在石凳上,一张张展开看了,好容易选出三幅,端详良久便叹了一口气。

“王爷,这婚姻就算再不牢靠,总归还能给你带来些利益。如今太后就算真的为镇国公主择婿,只怕也不会择上了你。唉,以王爷你的­性­子,倘若不是生在皇家该有多好。”

晚间,崔夙如约前往了楚王府,还没到那条巷子,她便看到来往车流如潮,不由得一愣。由于她不想动用那庞大的车驾,因此除了那一驾普通马车之外便只有十几个护卫随侍在侧,因此一路上行进竟分外困难。

好容易到了楚王府,起先那门子看到车中是女子还有些犹豫,一看名帖之后便撒腿往里面跑,不一会儿便匆匆回转了来,毕恭毕敬地递还了回去。

“王爷马上出迎,还请公主稍待片刻!”

“不用了,我自己进去!”崔夙欣然下车,目光和旁边一些探头探脑的人打了个照面,随后不动声­色­地进了门。她当然知道自己今天来会引起多少议论。但是,无论是为了了结过去还是将来,她都必须走这一遭。

才走了不多远,她便看到李明泽匆匆迎了上来,激动惊喜地表情赫然挂在脸上。看到这个情景,她几乎是重重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心方才镇定了下来,然后沉声唤道:“楚王。”

这一声楚王几乎是一桶冰水,将李明泽从头浇到底。然而,他很快调整了表情,照旧笑吟吟地道:“夙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客气了?我已经在花园中摆开了席,专等了你来。对月把酒言欢,岂不是人生一大快事?”

见李明泽对自己的冷淡视而不见,崔夙心中暗叹,却不好再故作姿态,只得点点头随他进去。就快进王府花园时,李明泽突然转过身,意味深长地扫视了那四个形影不离地护卫一眼:“夙儿,可否让你这四个护卫留在外面?就算是兄妹,我亦没有暗害你的必要吧?”

崔夙愣了一愣,回头见四人面有不愿,又想到了刘宇轩地嘱咐。然而,在李明泽炯炯地目光下,她最终还是心软了。最后一次,就依了他也罢。

“你们留在这里,有事我自会出声吩咐。”

“可是,公主……”

“就算刘大人怪罪下来,我自然会为你们分说。”崔夙不由分说地打断了他们的话,便在刘宇轩地相让之下当先跨入了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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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三卷 欲上青云路 第十三章 把酒言欢

一看到园子中那个葡萄架,崔夙就陡地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在那种熟悉的景致和熟悉的摆设下,已经尘封了多年的记忆仿佛突然找到了缺口,一下子全都涌了出来。她几乎下意识地抓住了李明泽的胳膊,然后大口大口地吸气。

就是在这样一个园子中,她第一次遇到了李明泽。那时候,他凶巴巴地质问她是哪里冒出来的小宫女,然后又带着她在整个皇宫里转了一圈。她怎能忘记,就在那一个葡萄架下,她曾经多少次偷偷帮他带过御膳房的点心,又多少次帮他临时抱佛脚似的背书,帮助他誊写那些要交的窗课本子。

而这些,如今都只有在记忆中方才找得到,竟然已经成了年代久远的昔日回忆,再也回不来了。她不是那个只知道嬉笑玩闹的崔夙,他也不再是那个一心只想将来游遍大江南北的皇子。

“我当初搬进这里的时候便发现了这个园子和昔日那个园子很像,费了老大的功夫,甚至亲自动手,方才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李明泽轻轻用右手覆住了崔夙的手背,一字一句地说,“还记得么,那个时候你摘光了一丛牡丹,编成了一个花篮,之后还害得太后满宫里查找元凶。最后你为了不让那些宫女太监受罚,自己站出来承认,结果被禁足了三天。”

“我自然记得……”这四个字出口,崔夙就感到一双有力的手箍住了自己的肩膀,她几乎动弹不得。然而,仅剩的一丝清明还是让她在即将陷入的时刻醒悟了过来。“七哥,如今已经不是从前了。我们都回不去了!”

“夙儿!”

崔夙竭尽全力地推开了李明泽地手,逃开几步远之后方才用手整理了一下头发.手机小说站..更新最快.回头见李明泽脸­色­发白,她不由感到一丝内疚。但还是硬起心肠道:“七哥,如今你是楚王。我是镇国公主,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不可能有结果的。朝臣不允许,太后也同样不会允许。你就只当我们只是兄妹,不好么?”

“兄妹……”李明泽苦涩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他怎么会不知道崔夙所说地都是事实,他是楚王,是当今皇帝的侄儿,倘若皇太子登基,他就是皇帝地堂兄。而那些朝臣是不可能坐视一位监国的公主嫁给他这么一个亲王的,因为那就意味着,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染指大权。

可是,即便没有这婚姻,难道他就不能够问鼎那至高无上的宝座么?

他忽然大笑了起来。直到几乎笑出了眼泪,他方才渐渐停了下来,目光亦渐渐冷冽。“夙儿。你说得对,别人不会容许我娶你。不过。今生今世,除了你之外。我不会迎娶第二个女人当我的王妃!那些只知道攀附权贵地庸脂俗粉,我可以容许她们爬上我的床,但绝对不会把王妃这两个字送给她们!”

“你这又是何苦!”崔夙本能地感到李明泽的目光有些疯狂,才想开口再劝解两句,便在他凶狠坚决的目光下败下阵来。双双沉默了一会,李明泽便带着她来到了最里面的一座小厅子。

麻雀虽小五内俱全,外面虽冷,但里面却温暖如春,崔夙一进门便觉得热,只得脱了外面的大衣裳,交给了旁边侍立的一个丫鬟。桌上早就整治好了一桌­精­致的酒席,而样样菜肴,全都是她当日最喜欢吃的。看到这一幕,崔夙知道李明泽也不知道动了多少心思,心里头顿时更觉得不好受。

她甫一落座,对面地李明泽便举起了酒杯:“来,为我们的正式重逢,以及你的晋封,我敬你一杯!”

一句正式重逢,勾起了崔夙地种种回忆,因此她亦举杯回敬,然后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进入喉咙,顿时带来一股难以形容地刺激感,而这种感觉亦一下子传达到四肢百骸,她只觉刚刚仅存地寒意一下子消失得一­干­二净。

很少沾酒的她亦忍不住赞道:“香醇之外还有如此驱寒地功效,确实是好酒!”

“这不值什么,你若是喜欢,我可以送你几坛子。”李明泽微微一笑,随即便若有所思地回忆道,“当年我在岳州的时候,冬天很潮湿很冷,我的铺盖全都湿了,无奈之下只得向当地的人讨酒喝,最后还是一个好心人告诉了我这个方子。后来编管稍稍放松了一些,我便自己酿酒,又找了几个人帮忙,这酒竟喝起来有那么几份味道。你大约不知道,岳州上下没人不知道我这个会酿酒的王爷,哈哈哈!”

见李明泽又是一阵大笑,崔夙不禁感到心中发酸。堂堂天潢贵胄沦落到要自己酿酒,这种日子只怕是想象也很难想象的。那段编管异乡的日子,李明泽只怕是一辈子亦难以忘记。

“好了,不说这些烦心事。今晚我们不谈政事,不叙苦情,只说当年的乐子,不醉无归!”李明泽亲自执壶为崔夙满满斟上,便开始滔滔不绝地说开了。从他的嘴里,崔夙赫然听到一段段昔日趣闻,整个人顿时恍惚了下来,仿佛穿过了久远的时光。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方才昏昏沉沉地醒了过来,一睁开眼睛方才发现自己是在床上,顿时大骇,一下子便撑着床沿坐了起来。待到看清四周环境,她方才松了一口气。这赫然是她的卧室,难不成,刚刚那一段美好的时光,竟是自己做梦不成?

正在这时,恰恰有人推门进来,而那人一看到崔夙便嚷嚷了一声:“谢天谢地,公主您终于醒了!”

崔夙见是萧馥端着一个盘子,刚想说话忽然又觉得一阵头痛,好一阵子方才无力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记得是和楚王在花厅中喝酒,怎么在这里?”

“公主还记得是在和人喝酒啊!”萧馥在床沿边坐下,拿起手中的碗轻轻吹了吹,这才没好气地笑道,“几个护卫把你从马车上搀扶下来的时候,可是满身酒气熏得人直往后退,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公主你那么能喝!亏得楚王殿下还是个君子,否则,公主你还能囫囵回来?”

萧馥的调笑让崔夙浑身一颤,没错,倘若李明泽真的有心,在那种情况下……她的心中涌上一股暖意,但眼神却渐渐黯淡了下来。这种把酒言欢的日子,今后还会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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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三卷 欲上青云路 第十四章 挑拨离间

“你是说,镇国公主去了楚王府?”

陈诚安见那个回报的下人做出了肯定的回应,顿时一阵心烦意乱,然后便将人打发了下去。从魏王到右相,其实他确实是得大于失,问题是,他的权位都是太后赐予的,根基并不牢固。旁人只看到太后只手遮天下,陈家一族都出任朝官,风光赫赫,其实,背地的苦楚又有谁知道?从古至今任何一位太后把持朝政,必定是任用自己这一族的外戚,但是,太后偏不。他们这些陈家人看似爵位高官职显,但是,只要一个不好,太后的申斥就立刻到了。如若将这申斥置之不理,立刻便会降职或是­干­脆解职。即使他是太后的亲弟弟,仍然时不时因为举止失当而遭到太后的责备。

陈芜舟当日被大理寺带走之前,对他说过的话,他到如今仍然难以忘记。

“五叔,你不要忘了,太后已经活不了多久了!如今陈淑妃的孩子没有了,如果真的是皇太子即位,那么与我们陈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谁能担保他成年之后如何?镇国公主虽然是晋国长公主的女儿,太后的外孙女,而且还有那一层关系在,可是你别忘了,万一那个人再冒出来,陈家上下会如何自处!倘若如今你再不把陈家上上下下牢牢绑在一起,翌日即便公主监国,你这个右相便全然没有半点作用!”

陈诚安当然不会全信这话,但是,他不得不承认,陈芜舟的某些分析并非没有道理。现如今听到崔夙去了楚王府,他便不可抑制地生出了心惊­肉­跳的冲动。楚王李明泽乃是当今皇帝的侄儿。更是崔夙的青梅竹马,仅仅从先前地举动来看,李明泽的图谋就绝对不在小.,倘若真的让他和崔夙发生什么不可告人地勾当。那么,太后指不定一时心软同意了这桩婚事。到了那时,皇位归属何人就真的不好说了……

等等,既然江东王李隆符出家,为何太后没有打册立李明泽地主意?如果名正言顺地册立崔夙为皇后,也并非是不可能的。

他和李明泽虽然没有什么仇恨。但当初废江东王的时候,他曾经在背地里动过一些手脚。而正是这次废帝让李明泽失去了皇子身份,这更是一位和陈家绝无关系的亲王,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坐看着此人登上御座。

这个疑问让他在心里结下了一个大疙瘩,左思右想不得其解,他只得打起了另外的主意。只要崔夙和李明泽都能够另结婚姻,两人之间地藕断丝连自然能够解决,到了那时。他便不用担心这么多了。

想到这里,陈诚安心下大定,立刻派人叫来一个家人。如是吩咐了一番,最后嘱咐道:“顺便告诉刘大人。就说是我说的。他若是真的想迎娶郡主,我可以助一臂之力连续几天刘宇轩都在禁中宿卫。尽管他眼下的职位不过是御前侍卫副总管和禁卫副统领,但是,崔夙一个女子毕竟不可能时时刻刻去看顾侍卫和禁卫两头,所以他这个大内总管无疑是坐实了。好在以往他父亲任了十几年总管之职,他子继父任,别人又明白他和崔夙关系好,所以个个都是心服口服,指使起来自然是如臂使指。

当听说陈诚安派了人来见他,他不由心下大愕,毕竟,平时他和这位魏国公,新晋右相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当那个陈府仆役嗫嚅着将整件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和他讲了一遍之后,他只感到浑身血流直冲大脑,差一点当场失态。

好容易镇定了心情,他便沉声道:“我知道了,多谢陈相的关心,你回去吧!”

那仆役却没有立刻就走,还是往左右看了一眼,然后低声说道:“相爷还有一件事让小人转告刘大人,若是刘大人真的对公主有意,相爷愿意竭力成全。”

刘宇轩一瞬间脸­色­大变,刀子一般的目光立时往那个仆役­射­去。见其迫于自己地目光连连后退,他方才一字一句地道:“回去告诉陈相,他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种事情我自有主张,不用别人­操­心!”

直到那个仆役慌慌张张地消失在视线中,他方才颓然叹了一口气,整个人都失去了气力。太后晋封崔夙为镇国公主的时候,他心中有一种说不出地高兴,原因很简单,崔夙只要监国,那么便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和李明泽再发生什么关联。他知道两人之间的情愫非比寻常,但是,他仍旧自私地为此心中窃喜,可现如今,崔夙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见李明泽,这说明了什么?

人力能胜天?当初他见到李明泽为了崔夙而惊慌失措地样子就该明白地,对方也是那个沉迷其中的人。父亲告诫过他不要动什么歪脑筋,可是,难道动情也是歪脑筋么?

他不知道……

满脸茫然地回到了自己地治所,进门时,他几乎没有看见屋子里满满当当的人,一抬头方才看了个清楚,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你们都在这里做什么?”

话一出口,他便瞧见了众人惊愕的神情,回头一想方才记起这是自己早先的命令,顿时苦笑了一声。“对不住了,这两天我有些恍惚,很多事情未必想得起来。那便开始议事吧,这几天天寒地冻,但是宫城当中还需……”

嘴里说着那些必须要做的官样文章,他的心却早已飞得远远的。她半夜三更才从楚王府出来,究竟是怎么回事?李明泽虽说不是那样的卑鄙小人,可谁知道被情冲昏了头脑会不会动歪脑筋?为什么这个节骨眼上,他还要在这里应付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快要发疯了!

正当他几乎难以忍受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一个天籁般的声音:“各位这么勤快,中午都不休息,还在这里议事?”

刘宇轩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回过了头,入目的恰恰是一张令他梦萦魂绕的脸。强自压下所有思念和紧张,他当下便带着众人行礼道:“拜见镇国公主!”

崔夙的目光扫视了众人一圈,最后落在了刘宇轩身上:“看来我要打扰各位一会,有几件事,我必得向刘大人交待分说清楚。”

刘宇轩倏然抬头,毫不犹豫地道:“卑职谨遵公主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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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三卷 欲上青云路 第十五章 真情表露

刘宇轩都一口答应了,那群禁卫军官自然没有二话,甚至有人在彼此互使眼­色­,最终全都溜之大吉。而崔夙看看这间密不透风的房间,忽然感到心里一阵发闷,便转头对刘宇轩道:“我们出去说吧,这里闷得慌。”

吩咐几个侍卫远远跟着不必近前,崔夙便自顾自地往屋后一片小花圃走去。她用眼角的余光瞥着刘宇轩,见其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任何表情,忽然又觉着自己特地走这一遭,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但犹豫再三,她还是决定把事情说清楚。

“昨天晚上我去见了楚王,而且一不留神喝醉了酒,等醒来的时候却在自己家里的卧室。萧馥说,我是半夜里被人送回来的,让她担心了好一阵子。她还说,幸好楚王还算君子,否则我必定不能囫囵回来。说起来,我确实是有欠思量。”

短短一句话,刘宇轩的心却是从极高到极低,又从极低到极高,一下子打了个回旋。此刻听明白了含义,他不禁感到心中一块巨石落地,想要说些什么却觉得喉头哽得厉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其实她多心了,我和七哥一直都是在叙旧。很多事情如果不是他这样提起,也许我就真的忘记了,那些似乎就在眼前的小事,却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如今真是一想想就觉得唏嘘。刘大哥,你还记得当年第一次见我的情景么?”

记得,怎么不记得!刘宇轩在心中大喊了一声,但喉头仿佛仍然被东西堵塞了似的。他怎么会忘记,那时自己为了帮助一个在深宫里迷了路的小宫女跑了多少冤枉路,最终却发现那是太后的掌上明珠宁宣郡主崔夙.16K.更新最快.而每次和李明泽说到这件事地时候。两人常常会一起大笑。原因很简单,那时候的崔夙,实在是太像一个迷糊的小宫女了。

“我还记得。刘大哥你为了帮我,躲避了好几拨巡逻地侍卫。最后好容易快到的时候却又被人发现了。你为了帮我,还把事情揽在自己身上,后来连太后都一直把这件事当成笑话和刘大人提。”崔夙说着便露出了笑容,随后怅惘地摇了摇头,“我真是疯魔了。都是昨儿个晚上喝了太多地酒,想起了太多的事情,竟是开始絮絮叨叨了起来。”

她忽然转过身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刘宇轩:“我劝过七哥尽快迎娶王妃,但是他根本不听,甚至还说无论迎娶谁,王妃的位子都一定会空着。昨天晚上的把酒言欢之时,我已经和他说过了,今后。我们只能是兄妹。太后抚育我照顾我这么多年,我不能连她最后一点心愿都败坏了。”

“夙儿……”刘宇轩好容易才迸出了这两个字,忽然咬咬牙上前两步抓住了崔夙的肩膀。一字一句地道,“如果我向太后求娶你。你会拒绝吗?”

崔夙被刘宇轩突如其来地举动惊得一愣。可想要挣脱他的手,却又没有那么大的力气。此时。那张熟悉的脸孔离她只有不足数寸的距离,她不觉又羞又恼。

“你……你胡说什么!我是不会嫁人的,太后也不会同意让我嫁人的!”

感到刘宇轩抓着自己的肩膀忽然一松,她连忙挣脱了开来,慌忙往后退了几步,这才抬起了头。她有千言万语要说,可此时此刻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斟酌了许久方才解释道:“刘大哥,你们父子如今一个执掌侍卫亲军司,一个执掌宫禁,说是整个京城都在你们手里也不为过。倘若我嫁给了你,也只是害了你……”

“我不在乎!”刘宇轩脱口而出,他很想上前再将崔夙拥进怀中,却又顾及到刚刚的反应,只是上前了两步便停了下来,“我不是李明泽,我和皇家没有任何关系,所以,哪怕从此之后我不能再为官也不要紧!只要我能在你身边保护你一辈子,我就心满意足了,夙

怔怔站了许久之后,崔夙地嘴角终于牵动出了一丝微笑:“这是我听到的最动听的情话了。”她轻轻用手止住了刘宇轩地话头,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我知道你不是说说而已,但是,刘家只有你这么一个独子,刘大人对于你地前途一定有很大期许。以你地资质,将来为一方统帅也未必可知,何苦定要娶我?”

“前途于我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刘宇轩固执地摇了摇头,“我爹从来就不像别人那样一定要我平步青云,虽然从小严格督促我练武,但是做不做官向来由我自己。夙儿,你大约不知道,当初我之所以进宫当伴读,也只是为了能天天见你。我没有兄弟姐妹,一直都是一个人过日子,直到遇到了你,还有当时的楚王。他不能娶你,但是我能!”

在刘宇轩那种可以融化一切地目光下,崔夙终于败下阵来,心中涌动着一股异常的暖意。凝视着那双令人可以信任的眼睛,她忽然转过了身疾步往回路走去,走了一半才用蚊子一般的声音低语道:“如果你真的愿意,那就去找太后撞南墙吧!”

直到崔夙不见了踪影,刘宇轩方才幡然醒悟,随即仰天大笑了起来。滚滚的声浪激起了花间无数蜂蝶,更引来了好几个探头探脑的人。

一个矮个侍卫低声嘀咕道:“嘿,刘头不会是受的刺激太大,失心疯了吧?”

“尽胡说八道!”旁边一个侍卫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没好气地道,“公主前脚刚走,刘头后脚就笑得这么开心畅快,一准就是好事,说不定是向公主求婚了!”

“真的假的?”

“肯定是真的!不信我们赌一百两银子!”

“切,谁和你开这种必输的赌局!”

换作平常,这些声音自然瞒不过刘宇轩的耳朵,但此时此刻,他完全沉浸在无边的欢欣和兴奋之中。太后那一关虽然难,但是,他仍然有足够的信心能够闯过去。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油锅,他都拼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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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三卷 欲上青云路 第十六章 顾虑重重

“你说你想娶夙儿?”

刘宇轩没有想到,已经卧病在床的太后仍旧能够带来这样强大的威慑力,一时间颇有些口­干­舌燥的感觉。面对这样一句不带任何感情的质问,他使劲吞了一口唾沫,竭力让怦怦乱跳的心平静了下来。

“是,臣自知身份配不上镇国公主,但是,臣可以发誓一辈子护佑她周全,决定不会让她遭受任何人所害!”一字一句地道出这句话之后,他忽然重重在地上碰头道,“臣倾慕公主多年,始终发乎情止乎礼,但如今情势非常,臣恳请太后允准!”

“情势非常?”

太后轻轻重复着这四个字,忽然轻笑了起来:“刘宇轩,哀家一直都觉着你稳重,想不到你也有年轻人冲动的一面。若是你现在回去,哀家还可以当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你应当知道,镇国公主这四个字的含义,就不用哀家多解释了。”

“太后!”

刘宇轩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甘心为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所阻挠。几乎是本能地,他又向前挪进了两步,朗声自陈道:“臣并非贪慕荣华富贵,也绝非恋栈权势之人。倘若太后怀疑臣的真心,臣可以立刻辞去军职和其他职务,哪怕是辞官不做,臣……”

“够了!”

太后忽然重重捶了一记床板,声­色­俱厉地打断了刘宇轩的话,眼神中亦流露出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精­光。她直直地盯着刘宇轩许久,面­色­忽然越来越冷:“难不成你还不懂哀家的意思?抑或是想要挟哀家?你可以辞官,但是。你爹呢?如今京城内外,哀家还有几个人信得过的,倘若你爹也辞去官职.你让夙儿今后用谁坐镇京城?难不成你就为了一己之私,让你爹正当壮年地时候就在家里赋闲?”

这些事情刘宇轩何尝没有考虑过。但却始终一厢情愿地将其放在边缘位置不予考虑。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太后不问他的居心,也不怀疑他的目地,而是将这个问题拎到了最最重要的位置。望着那个明明已经时日无多却依旧果断地老­妇­,他忽然生出了一种绝望的感觉。难道。自己就真的不能如愿以偿么?

虽然已经别过了目光,但是,刚刚刘宇轩那种坚决的表情却深深刻在了太后的心中。她何尝不知道他是真心恋着崔夙,她何尝不知道一旦成功,两人必定是一对和睦地鸳鸯,然而,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权握天下的陈云慕了。她如今只是一个苟延残喘的老人,她不能让自己千辛万苦稳定的局面崩塌于一时。

倘若没有崔夙监国,那么必定要设置顾命大臣或者是摄政王。可是,天底下谁没有私心?只要是男人,手握大权久了都难免有自立之心。到了那时,江山易主不过是转眼间的事。但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她死后哪管洪水滔天。但是。倘若殃及她这个唯一宝贝的外孙女,那她便是死了。只怕也不会得到安宁。

“冤孽,都是冤孽啊!”

轻声嘀咕了一句,她便再次转头看着刘宇轩,深深叹了一口气:“你的心思哀家明白,一直以来,你们父子俩从来都是一心为国,此番更是齐心协力力挽狂澜。你和夙儿也算是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哀家本不应该拒绝这桩婚事,但是,如今确实不是时机。倘若你真的铁了心要娶夙儿,那么,只有一个办法。”

原本极其无望地事一下子有了这样的结果,刘宇轩自然是万分欣喜,几乎毫不犹豫地问道:“敢问太后是何办法?”

“如今皇太子不过刚刚出生,一旦即位,也只是幼主。只有等到他成年之后夙儿归政,那么,卸下大权之后的她无论嫁给谁,都不会带来什么困扰。不过,那样地话至少要十几年,你是刘家的独子,即使你能等,你地父母又能等得起么?”

“我等得起!”刘宇轩脱口而出,但随即又想到了父亲和母亲,一时间露出了极其挣扎地神­色­。他是愿意等,哪怕让他等一辈子,可是,父亲已经不年轻了,而母亲更是一直身体不好,始终在盼望能够有孙儿孙女承欢膝下。要是真的十几年等下来,只要中间有什么万一,那么,他又怎么对得起父母双亲?

见刘宇轩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太后怎会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眉宇间地忧­色­顿时更深了。“此事事关重大,你也不用现在就给哀家答复,回去好好考虑吧。至于你父亲那里,哀家总还得征询一下他的意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总不能任凭你一个人做主。去吧,让哀家好好静一静。”

打发了刘宇轩,太后便往后头靠了靠,一个人沉默了许久,便遣人去宣刘成。等到刘成来了,她却问出了一个丝毫不着边际的问题:“你知道凌亚去了哪里么刘成闻言大愕,呆了一呆这才答道:“臣虽然也时常和他联系,但详情却并不知道。凌铁方也不知道他爹爹去了哪里,臣更是一无所知。”

“原来你也不知道……”太后露出了一丝黯然,随即便岔开话题将刘宇轩刚刚的请求复述了一遍,这才笑道,“往日他那么一个谨慎人,谁知竟会如此胆大。刘卿,哀家倒是没想到,你的儿子在这点上还是和你很像的。”

刘宇轩哪里会不知道太后意指他和妻子之间的感情,一时有些尴尬,但更多的还是惊讶于儿子对崔夙的一往情深。对于这样一桩婚事,他原本是乐见其成的,可问题在于,如今崔夙并非普普通通的郡主,而已经是镇国平安公主,倘若真的嫁入刘家,势必引来别人的恐慌。而他这个侍卫亲军司统领,势必无法当下去。他倒不在乎什么官职高低爵位荣显,可是,太后会容许么?

“哀家和他说过,要么等翌日皇太子成年再和夙儿完婚,要么便休提此事,谁知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结果又担心你和你夫人。若是没有其他因素,哀家还真的想把夙儿托付给他。如果真的没有办法,少不得就先让他娶一位侧室吧。”

刘成没提防太后会有这样的打算,几乎愣在当场。可左看右看太后不像是开玩笑,他倒是踌躇了:“犬子爱慕镇国公主,这一点臣早就知道,可是,以他的个­性­,只怕是认准的人绝对不会放手。太后哪怕是为了成全臣和内子让他纳侧,只怕他也是不会答应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说起来,哀家还真的是作茧自缚!”长叹一声后,太后终于垂下了头,“哀家一生杀伐决断,唯有临去的时候手软了一次,谁知道竟害了夙儿,还……”她的声音渐渐低沉了下来,而最后半句话亦完全湮没在了口中。

PS:第二更……今天头晕的要命,不知道怎么搞的,奇怪了,我没有贫血,也没有颈椎的毛病啊。连续好几天了,真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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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三卷 欲上青云路 第十七章 快斩乱麻

祁国公杜波贪赃枉法,中饱私囊,夺国公爵位,举家发配岭南。

收中宫玺绶,废皇后杜氏为庶人,出居瑶华宫。

先后两道旨意的昭告天下,不仅让小民百姓议论纷纷,更是在官员中间激起了层层波澜。祁国公杜家是仅存的几家国公之一,自太祖建国的时候便分封下来。当初那位祁国公是和太祖一起在马背上打的天下,后来的子孙虽然没出过什么杰出人物,但一直都是安分守己未曾犯下大错,谁知传到这一代,还是免不了夺爵这一关。

世袭国公并不是那么好当的!几家老贵族掰着手指头算了算,骇然得出当初开国功臣之后已经所剩无几的结论,不禁都是唏嘘不已。倒是被废的杜皇后并未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原因很简单,一个无子而外家又遭到夺爵处置的皇后,自然是不可能再留在中宫宣德殿的。

移宫的那一天,杜皇后相当镇定,没有哭也没有闹,倒是宣德殿中的一­干­宫女太监黯然神伤。杜皇后不是难伺候的主子,一向待他们也算是和善,如今这位主儿一去,他们底下人很有可能被扫地出门。去当个杂役还是轻的,倘若一个不好被发落到苦役司,那就真的难以再见天日了。

奉懿旨前来监督此事的正是崔夙,望着杜皇后那双仿佛是看穿世情的眼睛,她心中暗叹。成王败寇自古莫若是,倘若上一次败的人是她,只怕下场比如今更凄惨。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公理和正义在皇宫这样的地方。永远都是最最不重要的。她没有资格去怜悯别人,正如她倘若败了,也不希望得到别人的怜悯一样.

眼看着两排太监护送着杜皇后前往皇宫最西面地瑶华宫。她便转头扫了一眼面前噤若寒蝉的宫女太监。这些人当中有无辜的,也有当日杜皇后地心腹。甚至有别有用心的眼线,但现如今,他们全都在等着自己地发落。

“让宫内局甄选一遍吧。”想到这样的情景还会在很多地方一一重现,她不得不考虑宫中的人手问题。见一帮人感恩戴德地叩头拜谢,她更感到心中凉飕飕的。最后匆匆吩咐道,“全都带下去,宣德殿暂时先封闭。”

废皇后只是太后整肃宫闱的第一步,接下来,大大小小地嫔妃几乎有一多半受到了波及,降号仅仅是最轻的处罚,剥夺位号的至少还保住了一条­性­命。而但凡那些外边的父执长辈被证明和先前的宫变有牵连的,则全都是一杯毒酒赐死了之。

一天之内,崔夙已经赐死了三个人。其中两位美人一位婕妤,尽管早已经有心理准备,但真正面对冰凉的尸体。她还是感到一阵深深的心悸。所以,当来到夏昭仪的弘秀宫时。她竟本能地停了一下脚步。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带人走了进去。

“不……我不想死!”

原本就已经有些歇斯底里地夏昭仪看到两个太监捧着齐全的物什,几乎陷入了疯狂。拼命地叫嚷了起来。而在两个身强力壮的太监制服了她之后,她仍旧不肯就范,一面死命地挣扎,一面死死盯着崔夙地方向。

“你……一定是你设计报复!我当初不过是讽刺了你的丫头几句,难道你就因为这个要置我于死地么?我不服,不服!凭什么那个贱人就能够母以子贵享受尊荣,而我却一定要死!”

这几句叫嚷顿时把崔夙地那点同情全都冲散了,冲着两个施刑地太监点了点头,她便转身出了大殿。

没错,豫如确实是运气好,在宫里这种地方,运气确实是很难得的。问题是,倘若她不够聪明,太后同样不会放过她。如果夏昭仪地那位叔叔不是那么愚蠢,居然听从皇帝的指示收买北大营的将领,那么,她原本可以不必死的。

内宫的整肃已经差不多结束了,虽然眼下不至于血流成河,但是接下来宫内局尚刑司必定要大动­干­戈,死的人绝对不会少。宫变永远是要流血的,之前太后之所以没有那么做,一来是要安稳人心,二来大约也是在等两位孕­妇­的消息。

而在宫外,几座原本气派的大宅门的败落,也成了人们议论的话题。只是,对于寻常百姓而言,议论归议论,但对此都不感到奇怪。他们更想知道的是,究竟新帝会在什么时候登基。数月前京城封闭的那几天,他们至今仍然历历在目,谁也不想用自己的脑袋去经历一次,究竟乱兵入城会是什么样的光景,谁也不想用自己的脑袋去体会一下。

无论是谁当权主政,只要能够太太平平安生过日子就知足了,这就是大多数人心中的盘算。

而对于礼部官员来说,这些天自然是免不了要忙碌起来,尤其是那些低级的主事和书吏官员。什么事情都能出差错,唯有一件事一丁点差错都不能出,那就是仪制。要是把皇太后车驾上的凤给少了一条,或是在制衣的时候有了一丁点疏漏,那么漏子就大了。也正因为如此,尽管心中惊疑,他们却个个紧赶慢赶,唯恐出差错祸及此身。

而崔夙已经试了好几身特意赶制出来的礼服,虽然已经多次穿戴过了类似于这样的衣服,但是看到那沉重得几乎要掉下来的朝冠,她还是禁不住露出了苦笑。而萧馥和素缳却欣喜得很,那衣服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不说,还为了崔夙到时候的妆样而反复讨论,崔夙也只得由着两人闹腾。

她的心情算不得好,延福殿她至今都没有进去过,拿一句大逆不道的话来说,就是她连皇帝是否活着也不知道,至于李明嘉的下落就更不用说了。除此之外,秦达和沉香的音讯全无也让她心烦意乱,一个是忠诚可靠的侍卫,另一个则是跟了她好几年的贴身宫女,出去办事却无缘无故失踪了,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萧馥倒是曾经开玩笑似的提过两人私奔的事,她却不相信有这样的天方夜谭。秦达毕竟是大家出身,若是真的看上了沉香大可向她提出,绝对不可能做出什么私奔的愚蠢举动。可若说是为了其他的缘由,她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

除此之外,就是刘宇轩的示爱了。她隐约听说刘宇轩向太后提过了这件事,可太后似乎没有允准。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她的心中未尝没有一丝失落。也许这一辈子,她是不可能再奢求什么情爱了。PS:谢谢大家的关心,主要是我以前从来没有头晕的症状,如今突然有了,总归觉得很不舒服,今早起来头还是晕乎乎的,难受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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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三卷 欲上青云路 第十八章 形容枯槁

吱呀——

眼看着那扇往日只打开一条缝的大门徐徐打开,一群宫女太监全都打了个哆嗦。自打数月之前的宫变以来,他们就再未踏出延福殿半步,一应供给都有外人送进来,而他们的主子皇帝,则一直都在寝宫中从未出门半步,只有每日用掉的那么一点膳食,方才彰显着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初春的阳光顺着大门透­射­了进来,照在青石地上,呈现出一种异样的颜­色­。一行人跨过门槛走进了大殿,而为首的人赫然是崔夙。

她扫视了一眼这座皇帝办事和歇宿的地方,心中涌动着一股说不出的感慨。事情是会过去的,但是,却永远难以让人忘怀。曾经那个亲切宽厚的舅舅,便是在那一天自己来到这里的时候无影无踪。似乎,她暗中开始布置和皇帝作对,也正是从那一天开始的吧?

“拜见镇国公主!”

随着一个太监结结巴巴的声音,一大帮人全都战战兢兢地跪在了地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一大群人,崔夙甚至看到有人的双手双腿正在簌簌发抖。尽管这里一直封闭着,但是,该知道的消息总归会有人打听出来。想必如今宫中的那一连串变故,也已经有人知道了。

“皇上在哪里?”

尽管是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问题,但是几个宫女太监还是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方才有人膝行几步上前禀奏道:“回禀公主,皇上这些天从来都是呆在寝宫中不曾出来,只有送饭的小路子才能进去。”

话音刚落,便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太监手忙脚乱地爬了出来.结结巴巴地道:“回……回禀公主,奴才……奴才只是把膳食盒子搁在……搁在门口稍稍进去的地方,奴才……奴才自己也已经好久没看到皇上了!”

这么说来。这些人竟是全都没有进过皇帝寝宫?崔夙心中一沉,语调不禁严厉了起来:“你们都是皇上身边的人。怎么连皇上如今状况如何都不知道?哪怕是皇上不要你们伺候,你们也该按理规劝!别说用膳,就是宽衣和日常茶水伺候,怎么能够没个人!”

在这种质问下,大殿中顿时呈现出一种死一般地寂静。许久。方才有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太监爬了出来,叩了一个头便沉声道:“启禀公主,并非我等不愿意去伺候皇上,而是皇上说了,只要我们谁踏进寝宫半步,他便立刻杀了那人然后自尽,所以奴才等人谁都不敢进去,更约束了人不许擅入。至于热水和一应物事,全都一样没缺过。公主。皇上不管怎么说都是一国之君,我们无论如何都不敢怠慢的!”

见这个人说得有条理,崔夙不禁多瞧了两眼。这一看便觉得有些熟悉。那眉眼和沈贵怎么看怎么相似。如果没弄错地话,这大概就是沈贵的同胞哥哥了。

沉吟片刻。她便微微点了点头:“既然这么说。你带我进去!”

“奴才骆方遵令!”

见到骆方领头带着崔夙一行人往里面走,其他人顿时松了一口大气。但彼此对视一眼后。心中又同时担心了起来。皇帝地状况如何谁都弄不清楚,倘若没个好歹还好,若是有个好歹,他们岂不是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清?说来说去,这延福殿的差事看起来优厚,如今竟是可能索命的!

崔夙却顾不得这些耷拉脑袋满脸颓丧的人,示意身后的人远离几步,她便低声向前面地骆方问道:“皇上的情形究竟如何?”

“公主,奴才若是知道便绝对不敢隐瞒,实在是根本不敢进去。”骆方压低了声音,无可奈何地解释道,“奴才早得了沈贵的信,想要看好皇上,谁知就连寝宫也进不去。这好几个月都没人来问过皇上的情形,奴才又出不去,所以……”

崔夙自然知道他的言下之意,心中暗自后悔自己因为顾虑重重,没敢向太后请旨到这里来看看。倘若待会进去真的看到一个奄奄一息的人,那又该怎么办?不管怎么样,皇帝当初待她还算是亲厚的,如今虽然已成陌路,她又怎能眼睁睁……

怀着这样一种复杂到了极点的心情,她终于推开了长廊尽头地那扇大门。她自然不会像往日那些小太监一样推开一条缝,而是直截了当地将门推开老大,而入目的情景自然是让她大吃一惊。几个月没有清扫,门口四处都是灰尘,至于里面的灰暗灯光则更不用提了。很难想象,这样一种环境竟然能住人。

带着这样一种沉重地心情,她深吸一口气迈进了大门。尽管她竭力将步子放得极轻,但还是引来了一声悠长的叹息,紧接着便是一个有气无力地声音:“是夙儿么?”

崔夙闻言再也顾不得那么多,连忙抢前几步拐过了那道屏风,立刻看见了斜倚在床上地皇帝。几个月的功夫,那原本略有些圆胖地脸已经消瘦得不成样子,眼神更是黯淡无光。原本只有几根银丝的发间,如今竟已经是夹着大半白发,而剩余的黑发也是­干­枯得不成样子。如果不是有所心理准备,她几乎难以相信,这样一个人就是昔日以文采倜傥出名的李隆运!

“朕这个样子,你似乎很吃惊?”皇帝没有从床上起身的意思,而是随便抬起了双手,放在眼前瞧了瞧。昏暗的灯光中,那一双手显得格外枯瘦,仿佛不像是人间之物。“母后需要朕重病,朕便如她所愿病了。既然如此,那无论病成什么样子都是应该的,还有什么值得吃惊?朕听说夙儿你已经是镇国公主,是不是应该说一句恭喜?”

崔夙几乎品不出那话语中究竟是讥诮还是真心,强自振作­精­神,这才低声道:“皇上,太后想见你。”

“母后想见我?”皇帝仿佛听到了全天下最好笑的事情,脸­色­神情剧变,转而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么多天了,她终于想到要见见朕,她终于想到还有朕这么一个儿子!好,好,既然是母后的心愿,朕怎么能够不满足她?可是,你看朕这个样子,可还能自个出去么?”

皇帝即使不说,崔夙也知道这个样子的他是绝对不可能踏出延福殿的,当下不由得叹息了一声:“还请皇上更衣,我叫人传銮驾过来。”

“朕随你,夙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皇帝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再也没了刚刚那疯狂的劲头,“见了母后,朕也可以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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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三卷 欲上青云路 第十九章 呣子之间

延福殿前很快应崔夙的要求摆开了銮驾,自然,这又是崭新的。銮驾这种东西固然是可以沿用许多朝,但一样会老一样会旧,倘若不常常修缮,也许一不留神便会发生事故。而礼部在太后的授意下,前些天刚刚做好了新的銮驾,想不到竟是皇帝先用。

在宫女妙手下稍稍焕发出一点­精­神的皇帝是躺在一张软椅上出了延福殿的,看到那富丽堂皇的銮驾,他不由得眼睛一亮,但很快又黯淡了神采,一言不发地被扶上了銮驾。初春的天气仍然有几分料峭,尽管上面撑了华盖,他的身上又盖了厚厚的毯子,同样遮盖不了那浓浓的寒意。旁边的崔夙一路走一路观察着皇帝,见其时而闭目沉思,时而睁开眼睛呆呆地望着天空,不禁摇了摇头。看来,哪怕不用其他手段,皇帝也活不长了!

到了慈寿宫门口,自有一群人迎了出来,为首的张年一看到皇帝的模样,禁不住打了个寒噤,连忙带着太监宫女下跪请安,但半晌也没有得到一句回答。直到皇帝在几个人的搀扶下顺利下了銮驾,他方才听到了一句淡淡的话。

“不必跪着朕了,这个时候还用得着讲什么礼节!”

崔夙已经先一步入暖阁去通知太后,很快又回转了来,身后跟着几个伺候在太后身边的太监和宫女。看到皇帝在别人的搀扶下进了暖阁,她思忖片刻还是止住了脚步。不论是出于呣子抑或是强势对弱势的对话,她都没有必要掺和进去。

进入暖阁的皇帝被烛火的明光一激,眼睛不由得眯缝了起来。望了一眼那摇曳地灯光,他忽然微微一笑.甩开了搀扶他的两个太监,身子一阵踉跄。两个太监原本还有些担忧,但看到太后肯定的目光后。立刻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然后掩住了房门。

“似乎当年母后为儿臣二十岁庆生地时候。用的也是这样地蜡烛。”皇帝稍稍转了转头,将目光落在了那两支明亮的红烛上,“后来儿臣大婚的时候,母后也送来了这么一对红烛。如今再看到这一幕,母后可知道儿臣在想些什么?”

见榻上的太后沉默不语。他忽然哈哈大笑道:“朕在寻思,这似乎是朕有生以来最后一次看到红烛了。您说是不是,母后?”

“运儿!”

听到这一声突如其来的运儿,皇帝地脸­色­倏然一变,随后自嘲似的笑了两声,这才无力地在旁边的软椅上坐了下来。“母后恕罪,儿臣纵使想行礼也有心无力了。儿臣知道,这些事情并不都是母后的错,儿臣也认了。可是……”

他倏然提高了声音。一字一句地道:“人算不如天算,儿臣哪怕到了九幽黄泉,也不会心服口服的!”

“唉!”

太后终于深深叹了一口气。半支着肘子坐得更正了些,目不转睛地望着面前的幼子。忽然间有一种强烈的冲动。一直以来。李隆运都是她最最宠爱的儿子,只因为他是幼子。所以她不令他出阁,所以她亲自为他选妃和­操­办婚事,但是,她还是做错了最大的一件事。

既然她真地放不开大权,她就不该把自己的一个个儿子都推上皇位的!她以为李隆运生来恬淡,以为他生来孝顺,却唯独忘记了一件事——世上肯真心当傀儡地人,根本就没有几个。是人都有三分血­性­,更何况李隆运是她的儿子?

望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地儿子,太后最终岔开了话题:“运儿,你可要看看你地儿子?”

李隆运浑身一颤,紧接着便露出了一种茫然无措的表情。儿子这两个字对于他来说,实在是有些遥远了。那只是因为一时兴起而临幸地宫女,忽然之间却孕育了他唯一的子嗣,不能不说是一个巨大的讽刺。还是说,那也是因为她是崔夙身边的宫女,所以就运气那么好?

“见了也是徒增烦恼,还是免了吧。”皇帝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忽然微笑道,“母后不如召一个太医过来,让他们看看儿臣还有几天寿元,这样的话,皇太子登基也能够更顺利,不是么?”

太后的语气猛地变成硬梆梆的:“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哀家的耐­性­。你夺权,哀家并不意外,你收买哀家当初最信任的人,哀家也没有意外。但是,你居然纵容别人用七郎来要挟夙儿,这一点哀家最难以忍受!如果没有这最后一件,兴许哀家也就算了,但这一次,哀家不得不再次痛下决

“这有什么奇怪的,因为朕也喜欢他,朕不认为七郎这个侄儿配得上他!”

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皇帝忽然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母后大概也是第一次知道吧?朕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上夙儿了。可惜,朕是他的舅舅,只能看着她和七郎还有刘宇轩厮混在一起。直到她一天天长大,一天比一天迷人,最后出落得犹如芙蓉一般,朕才确认,朕一定要她。只要朕能够名正言顺地握住大权,朕一定要她,他日一定册封她为皇后!母后,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夙儿么,难道朕要给她皇后的尊荣,这还比不上为臣子之妻?”

这样赤­祼­­祼­地诉说心思,太后自皇帝成年之后还是第一次听到,一时间竟是气得说不出话来。她原本召来皇帝,也只是因为母­性­终于发作了,谁知道闭门数月的皇帝竟是比以往更加冥顽不灵。

“来……来人!”对着两个应声而入的太监,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厉声吩咐道,“将皇上送回延福殿!”

突如其来地把人接来,又突如其来地把人送走,再加上太后的病忽然又沉重了起来,慈寿宫上下登时乱成一团。眼看着傅海和徐莹为太后扎针用药,崔夙只觉得心中沉甸甸的,憋得发慌。

皇帝究竟对太后说了些什么?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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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三卷 欲上青云路 第二十章 龙驭上宾

自打宫变之后,满城百姓就少有看到太监之类的人出现在路上,就连在酒楼茶馆闲磕牙的官员也少了许多。尽管少了消息渠道,但是旁门左道的流言依旧不少,只是碍于京兆府的管辖,谁也不敢过于胡说八道,议论上两句就立刻浅尝辄止。

然而,八月盛夏时节,一个惊人的流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了大街小巷——皇帝病重,太后已经宣了好些辅政大臣进宫了!

所谓的病重是真是假,寻常百姓无心去追究一个明白,但是,辅政大臣的进宫却不是假的,再加上镇国公主府上从来就看不见公主的人影,这更是证实了人们的揣测。估摸着,这一次是肯定要发生大事了。

果不其然,三天之后,便传来皇帝驾崩的消息。紧接着,皇帝的遗诏便公诸于众,洋洋洒洒足足有近万言,然后,最最重要的还是后面的一句话——传位于皇太子李祯。

皇帝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传位自然是无可厚非的事。百姓在舒了一口气之余,那些朝臣们却在死命地琢磨着太后的先后几道任命。就比如说,荣国公徐肃元忽然之间被革除了国公的爵位,其原因竟然是早已经过去时的教女无方,然而,又以徐肃元进言有功,迁户部尚书。自从太祖贬三省尊六部以来,左右相虽然重要,但六部的位置已经被拔高到了一个极高的高度,而户部既然被称为计省,则尚书的分量更不言而喻了。一时之间,昔日的荣国府顿时成了无数人趋之若鹜的对象,徐府地门槛都差点被人踏破了.

继左相鲁豫非。右相陈诚安之后成为了朝廷又一位新贵,徐肃元心中自然是非常妥贴的。然而,聪明如他更知道自己的权位因何而来。更不敢有什么骄矜之态,但凡上门拜访地。只要有那么几分重要­性­,他必定以礼相待客客气气迎来送往,至于一群打秋风的穷京官,他也全由管家应付,并不敢拿大。

既然已经不是国公。他便不好再和昔日那些旧友来往,然而,那些全都是勋戚,手中权力不多,姻亲却也遍布朝野,一时间他也不好太快翻脸。正当他计算着如何名正言顺地完成从显爵到高官转变地时候,宫中送来的一封信立刻让他眉飞­色­舞。

丈夫如今一朝显贵,徐夫人张氏自然不再耿耿于怀女儿的失宠,甚至庆幸了起来。整肃宫闱的事外臣全都知道。她也曾听说几个昔日门庭显赫的妃嫔死于非命,心中自然是替女儿捏了把冷汗。冷宫那地方虽说不好,总归比丢了­性­命实在。到时候若是丈夫站稳了脚跟。求个恩典把女儿贬为庶民发回家中,虽不能再嫁。也总比那些没了盼头地妃嫔强。

“老爷。什么事情那么高

“呵呵,是公主派人送来的信。说是让我不用一味避嫌。虽说国公爵位没有了,但以往那些旧友也不必撇清,若是真有能用的,朝廷可以仿照我的例……”

说到这里,徐肃元忽然脸­色­一板,郑而重之地对妻子道:“太后如今也已经到了那个时候,一旦公主真的监国,必定是雷霆手段,别看有些人会得益,但还有不少人会倒霉。你让你娘家那批人都注意一些,别以为昔日有过些功劳就招摇过市,现如今可不比以往,先头抄家的那些人你都该看见了,别以为上头不敢动刀子杀人。越是爵位高,越是危险。”

张氏的娘家也是国公,如今虽然不如徐家这么风光,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归还是有几分实力。她即使再笨,也知道如今这时候使不得小­性­子,连忙点头答应回家去规劝一下几个兄弟叔伯,最后不免小心翼翼地提起了女儿的事。

“那都是小事,公主是最宽大地人,万万没有故意轻贱她的道理。等过个两三年,大家都忘了这事的时候,设法把人弄出来也就是了。”徐肃元见妻子似乎有些不满,不禁加重了几分语气,“自古以来进了冷宫地人就和死人一个样,你也别想太多。我这个国公的爵位虽然是因为不得已而革去地,但教女无方地罪名却实实在在,你可别以为我这个位子就坐得那么稳当!”

丈夫这么说,张氏也只得怏怏应了,而徐肃元又换了一身衣服去各家拜访,自然少不得又是一通官样文章,顺便在字里行间再提点两句。现如今各家的当家哪个不是积年地人­精­,三言两语自然是心领神会。至于那些个冥顽不灵的,他自然根本不会过去拜访。上头要做法,总得挑几个刺头,保住值得保的,那也就够了。

对于崔夙来说,驾崩这两个字的意义与其说是悲痛,还不如说是茫然。当听到延福殿中人的报信,又带着几个太医匆匆赶到皇帝寝宫的时候,她看到的就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仿佛床上的这个人不是刚刚辞世,而是已经死了好几天甚至好几年似的。

满宫戴孝的同时,那哭声却无论如何都带着几分虚假。不说这些忧心自己前途的妃嫔还有几分力气为了皇帝的驾崩而哭泣,就是那些伺候在延福殿的宫女太监,也同样不知道前途如何,哭声自然是有气无力的。倒是豫如在得知消息后感伤了一阵,却也没有什么眼泪。对于那个宠幸了她却又弃如敝履的皇帝,要说感激或是爱意,自然全都是空的。

新帝的登基大典虽然还在筹办当中,但是,宫中的称呼却已经渐渐改变了过来。尤其是对一帮升格成为先帝嫔妃的娘娘,境遇的改变更是让她们心惊­肉­跳胆战心惊。如今自然不会有什么殉葬的勾当,可是,从今往后就要真正在慈寿宫的眼皮底下过活,她们怎么能够不惊?先前的大清洗中,除了豫如之外,留下的人只有几位美人才人,还有两个从美人降格为宝林的倒霉嫔妃,说起来竟是没有一个上得台面的,于是,玉宸宫便成了万众瞩目的地方。

一个不过是卑微宫女出身的女人,竟是要母以子贵成为皇太后吗?

PS:拜年拜年,大家新年好,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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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三卷 欲上青云路 第二十一章 登基大典

龙袍衮冕,这些原本该成年皇帝穿戴的服饰忽然穿在了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身上,自然是显得十万分怪异。然而,底下郑重参拜的朝臣却不敢有半分怠慢,所有仪式无不是一丝不苟战战兢兢。无论是谁,只要坐了那张椅子,就是至高无上的天子,哪怕是别人扶着上去也不例外,哪怕那个扶着的人是个女子。

新君年幼,按照惯例,抱着孩子坐在龙椅上的原本应该是豫如。但是,由于册封令还没有下,名不正言不顺,兼且豫如坚持不肯出席这一场合,而太后又已经给了崔夙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指示,所以,此时此刻,崔夙便抱着那个襁褓,神情复杂地坐在宝座上。

这一刻,她的心情无疑是异常复杂的。底下的山呼万岁虽然震耳欲聋,但是,传到她耳中却犹如丝毫不起作用的杂音,带不起半点波澜。这四面不着边际的椅子有无数人想要坐上去,但今天,自己虽然不是皇帝,却无可避免地要登上这个位子,代替这个襁褓上的婴儿下达他登基之后的第一道旨意。

旨意自然是早就草拟好的——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封镇国平安公主为镇国平安长公主。就是轻飘飘的一道诏书,简短的一句话,太后便成了太皇太后,而她便成了长公主,前者固然算不得重要,但后者的意义却非同小可。她这一辈的皇家女眷不是没有,但先头永乐公主是因为舍身救父方才得到公主尊封,所以如今新帝登基,长公主竟是只有她一个人。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这是她坐在这里之前.更新最快.太后意味深长的嘱咐,如今想及这一交待,她的腰背更挺直了些。等到赞礼官将所有应行之礼一一结束。她便向旁边的司礼太监点了点头。紧接着,他便用公鸭似地嗓子宣布了那道旨意。

这是早就预备好的。下头的人大多没有任何惊愕,但是,少部分人却因为上面少了另一个人而彼此面面相觑。子以母贵母以子贵,如今皇帝已经登基,后宫又没有嫡母。那么,遵奉生母为皇太后便是应有之义,可旨意上偏偏少了这么一条,岂不是奇怪?

襁褓中地婴儿自然不知道群臣心中的疑问,他一直用那只不安分地手在崔夙胸前抓来抓去,是不是用黑漆漆的眼睛朝下面扫上一眼。而崔夙更不会像群臣解释诏书背后的含义,于是,当一整天的登基大典结束时,不少人便是带着满肚子的疑惑出宫地。而对于崔夙来说。抱着个孩子端坐在御座上好几个时辰,同样不是一件轻松的差事,因此回到后殿后的第一件事。她就是把孩子交给了|­乳­母,然后直接倒在了一张宽大的扶手椅上。

太后这一天没有来。原因自然是因为病情的突然反复。事实上,倘如不是徐莹妙手再加上各种各样的珍贵药材。再加上太后一直死命撑着,只怕早就撑不过去了。但即便如此,要再像新年大朝那样走一回却再也不可能了。

崔夙打发人去慈寿宫报信,便有两个宫女上来替她揉捏肩膀,她便一直闭目养神地坐在那里,心里思忖着今后的打算。正恍惚间,她忽然感到揉捏的力度有了变化,每一下仿佛都把深入骨髓的那一丝丝酸痛挤压了出来,手法和平日大相径庭,不由睁开了眼睛,只侧眼一瞧那一双手便呆了一呆。

是徐莹!

虽说太后已经辟出了东宫地一半作为崔夙治事的场所,更将徐莹指派给了她,但是,由于心结不可能那么快打开,她又一直对徐莹有防备,所以往日在公务上固然合作默契,却几乎没有说过几句话。此时,她发觉周边众人都已经退下,就连抱着皇帝的|­乳­娘都已经不见了踪影,不觉叹了一口气。

“徐莹,你以为如今朝局怎样?”终于,她开口征询了第一句。

肩上地双手忽然一停,紧接着,一个不带任何感情Se彩的声音从她地背后传来:“看似平静,底下其实波涛汹涌。公主,如今太后尚在,多年积威并非等闲,所以不管是谁都得收敛三分。如今说什么都是空地,倘若太后一去,所有的事情才会真正爆发出来。”

崔夙浑身一僵,忍不住苦笑了一声。换作任何一个人,只怕也不会这么心安理得地提到太后地后事,也只有徐莹方才如此大胆。这样冷静的人,这样敏锐的嗅觉和果决,固然是当权者需要的,但是,她只怕日后也得花费不少力气去抑制自己的冲动,从而不把这样一个人赶走吧?

两人便这么一坐一立地沉默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崔夙终于感到那双手离开了自己的肩膀,怔了一怔便转过了头,恰好看见徐莹默默往外走去。

望着那双漆黑不见底的瞳仁,她忽然福至心灵地问道:“徐莹,田尚宫已经找了一个弟子,你为什么也不找一个,也好把一身所学传下去?”

对面那双眼睛猛地大放异彩,随后又立刻黯淡了下去,而那句回答虽然淡然,却是掷地有声:“公主多虑了,田菁学的是杀伐之道,虽然传人难寻,但只要肯花力气,必定能够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徒弟。至于我……我擅长的是诡魅­阴­谋,这种事情,世间擅长的人少一个,御座就能安稳一分,倘若费尽心机反而被人反噬,还不如不教的好。”

徐莹忽然一顿,紧接着绽放出了一个难测的笑容:“我原本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宫女,蒙太后看重放才学了一些皮毛,也还不到收弟子的地步。如今也不过希望能够以微薄之身,辅佐公主和新帝稳固朝廷而已。公主殿下,若是无事,我就告退了。”

退出大殿,徐莹又在门口转头望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崔夙,刚刚消失的笑容又回到了脸上。田菁收徒弟是为了那些铁卫,而她为什么要费这些功夫?即使是史官在书写历史的时候避开她这一段又怎么样,她从来就没有奢望能够名垂青史。

自从那个人死了之后,她的心也早已死了。之所以还活着,不过是为了偿还当年的恩德。太后即使死了,但只要她选中的人还在一日,她便会一天天好好地活下去,直到这双眼睛闭上为止!

PS: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今天差点忘了更新。初二啦,照样拜年,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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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三卷 欲上青云路 第二十二章 妙算胜算

砰——

尽管在登基大典的时候表现得毫无瑕疵,一副贤王的派头,但是,在回到王府之后,鲁王李隆昌还是忍不住有摔东西的冲动。此时,当着几个心腹的面,他就将一块玉镇纸狠狠砸在了地上,然后方才一ρi股坐下,脸上仍然带着森然怒­色­。

“王爷……”

“别说了,你要说的话我全都清楚!”李隆昌不耐烦地一挥手,怒气冲冲地哼了两声:“我当然知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京城内外的防戍大权全都摸不上手,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是枉然,可我就是不服!人说虎毒不食子,可是,她倒好,逼死了三弟,然后又逼着老二出家,我虽然迁了大国,可有什么用?朝政一点都不给我Сhā手,反倒是让陈诚安当了右相,让那个小丫头监国,再过十年,这个朝廷,这个天下,岂不是要姓陈!”

听到这一阵咆哮,几个谋士不禁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怎么劝。要说对于两个弟弟李隆昌有多少亲情,那还真的不好说,毕竟,先前回京之后,这位王爷可是立刻和皇帝……不,如今应该说是先帝,发生了剧烈的冲突。如今之所以叨咕这些,大约也只是兔死狐悲吓破了胆而已。可惊吓固然不假,忽然让一个连周岁都不到的婴儿骑在了头上,李隆昌自然是受不了的。

“现如今太后的病不过拖一天是一天罢了,王爷暂且放宽心,且图后计。”

这已经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打出了时间牌,太后毕竟是年纪大了,不知道还能拖多久.,可李隆昌毕竟还在盛年。等到太后两脚一蹬上了西天,李隆昌倘若以皇帝亲伯父的身份登高一呼,还愁没有人响应么?

李隆昌脸­色­稍霁。但心里仍然还存着疙瘩。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地­性­格,他心中清楚得很。虽说如今已经是病得不成样子。但倘若她临死前来一招釜底抽薪,为新帝扫除最后一个障碍,那么,他这个鲁王不但当到头了,而且说不定连­性­命都保不住。他就算再安分守己。可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到时候就连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

绝不能束手待毙!

打定了这个主意之后,他便抬头扫了面前数人一眼,郑重其事地道:“各位都是我的心腹之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地道理你们应该清楚。如今别的不怕,就怕有人对母后进谗,到了那时,我未必就能够独善其身。如今南北大营和侍卫亲军司固然都握在母后地人手中,但也不是全然没有机会的。”

见一帮人全都愣住了。他不由恼怒地一拍桌子,声­色­俱厉地道:“你们想想办法,至少拉拢那么几个。我不要他们倒戈相向,只要他们能够在关键时刻通风报信!否则到时候被人一锅端的时候。就连哭都来不及了!”

“是是是!”

一群谋士全都恍然大悟。个个连连点头,又商议了一阵之后。众人便纷纷散了,而其中一个年轻人故意慢吞吞地落在最后。看到人都走了,他连忙上前关门,而后匆匆走到李隆昌面前低声提醒道:“王爷,登基大典上宣布的旨意您应该都听到了。虽说这是大多数人都料到的,毕竟不合礼法。宫中那一位那里,是不是可以想想法子?她出身微贱,没有什么外援,若是可以……”

李隆昌闻言一愣,随后眼睛一亮,立刻赞许地点了点头:“你提醒得不错,这确实是一条不可忽视地路子。山­鸡­变成凤凰,未必肯一直屈居人下,只要计算的好,说不定就走对了路子。妙啊,你果然聪明!”他抬眼望了这个年轻谋士一眼,忽然觉得越看越顺眼,和那些一味强调谨慎的人就是不同。思忖片刻,他便又开口问道:“此番新帝登基,只是尊母后为太皇太后,又封了夙儿那丫头作了长公主,其他的一概未动。我寻思着永乐那孩子刚刚落葬,是不是可以在尊号上动动文章?即使不能当长公主,至少加一个大国,应该还是有可能的。”

“王爷英明!”

看到李隆昌因为自己一句话而心绪大好,反而提出了这样一个建议,那谋士顿时眉飞­色­舞:“永乐公主孝行可嘉,当初就连太后也被感动,此番新帝登基,自然是应该褒奖的,我到觉得王爷应该花点力气为永乐公主争取封号。通过这个,王爷可以想办法挤入中枢,哪怕管一丁点实事也好。若是他们连这一点也不答应,王爷便占住了一个理字。”

“好,说得好,就是一个理字!”

这么多天来,李隆昌就是因为寻不出一丁点优势而惶惶难安,此时忽然听到一个理字,仿佛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眼前豁然开朗了起来。他霍地站了起来,来来回回在房间中踱了两步,忽然指着那个谋士道:“你,回去给我草拟一个方略出来,要是好,我立刻就提拔你首席,月例翻倍,再设法抬举你出身!”

“多谢王爷!”

人一走,李隆昌便捋须沉思了起来。有些事情他一向不愿意去做,也一向不屑去做,但现如今为了保全自己,却不得不多多下功夫。不就是装可怜博取同情心么,只要下功夫,还怕不能做到?再过不久就要开恩科了,士子之心倒是可以利用。这个江山这个天下,终究还是得和士大夫共治的。而这些人对于牡­鸡­司晨有什么看法,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母后,看着吧,你只认为我不适合坐在那个位子上,我就设法坐给你看!我有足够的时间去耗,在那种穷乡僻壤呆了那么久,我地耐心足够好了!

他忽然推开了紧闭的窗子,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最后抓起桌子上的一个笔筒,猛地往院子中央砸去。那满筒地笔一支支掉落在地上,发出乱七八糟的响声,更吸引了一群护卫地目光。他却只是死死盯着那跳动着地笔,渐渐止歇了笑声。

惟有出其不意,方才能够有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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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三卷 欲上青云路 第二十三章 别样心思

“外头已经有议论了。”

听到这突兀的一句话,崔夙不禁愕然回头,见是田菁站在自己身后,不由大喜过望。为了把握各地驻军,田菁一直领着太后之命率铁卫奔波在外,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她原本准备如以往一样上去相迎,忽然瞧见左右尽是宫女太监,还有几个刚刚调来的书吏,顿时又止住了这种冲动。“什么议论?”

田菁往左右瞧了一眼,几个宫女太监率先知机地退出,而几个书吏忖度情形不对,瞧了一会也慌忙退出,直到房间中只剩下了她和崔夙两人。此时,田菁方才上前两步,刚刚准备行礼,便被崔夙一把拉了起来。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闹这种虚套?”

“我不是没办法么?谁要你如今名头大?镇国平安长公主,这外命­妇­当中以你为第一,谁敢像以前那么随便?”田菁轻轻一笑,这才爱怜地在崔夙双肩上一压,“徐莹早就说过你会走太后的那条老路,我还一直说她是乌鸦嘴,如今看来,她果然比我看得透彻。唉,造化弄人,又岂是我们能够说得清楚的?”

崔夙闻言顿时沉默了,继而便勉强一笑岔开了话题:“菁姨刚刚说外头有议论,都在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如今人家能够嚼舌头的,自然只有一个话题而已。”田菁拉着崔夙坐下,随后淡淡地吐出四个字,“无非是母以子贵。”

听到母以子贵四个字,崔夙心头立刻无比透亮.Wap,16K.更新最快.现如今新帝已经登基,那么。作为皇帝的生母,还是贵仪的豫如自然是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如果只是按照昔日情份来考量,她自然是不介意给一个名分。问题是,那可是皇太后而不是寻常太妃。倘若因此而有什么差池,反而是害了这个昔日的身边人。

“你现在应当知道事情地严重­性­了吧?”田菁见崔夙面沉如水,便顺势提醒道,“我知道你念着昔日旧情,而太后想必也是考虑到日后的实际情形。所以不曾真正痛下决断。但即便如此,却也不能不咸不淡地把这件事吊着。说起来,若是杜皇后当日没有因为祁国公的事情而被废,事情反而容易一些,就是陈淑妃……”

崔夙微微叹息了一声,面上露出了一丝怔忡。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没有如果,杜皇后如果真地成了太后,也未必是一件好事,即便是陈淑妃正位中宫。陈家的声势一旦太盛,谁敢说日后就不会发生窃国之事?反倒是豫如原本出身卑微,不立皇太后虽然可能引起外边地议论。但总归比前面两种结果好。田菁勇则勇矣,说到机谋达变。毕竟还是稍逊一筹。

“对了。菁姨,驻扎在各地的军队可曾有异动?”

田菁的脸­色­倏然一沉。沉吟许久,她方才用一种很不确定的语气说道:“说是没有异动也行,但据我看来,只怕是明里风平浪静,暗中却是波涛汹涌。我先头都是微服在民间访查,很是听到了一些不好的风声,等到一亮明身份再查,又好似什么都没有了。所以,我觉得还是该重视一下军队,毕竟,我朝大将拥兵在手地并不在少数。对了,我听说秦达至今还没有回来?”

崔夙这些天最感到心烦意乱的便是秦达和沉香,前者是曾经在太后遇刺一案中大放异彩的侍卫­精­英,后者则跟了她好些年,情份非比寻常。不过是让他们出京城去采买人使唤,却已经一年多没有下落,这实在不能不让她焦虑万分。偏偏秦达之父秦穆倒是豁达,几次信笺往来时都认为不会出事,倒是让她直心中担忧。

“只希望吉人自有天相吧。”

用这句话结束了此番商谈,崔夙便引着田菁去见太后,见太后仿佛有私话对田菁说,她便前往延福殿逗弄皇帝。李祯现如今还不到周岁,平素自然不可能一直裹着那龙袍,只是身边|­乳­母却有足足好几个,此时一人正在用小虎头鞋逗弄孩子,一看到崔夙慌忙起身道安。崔夙微微颔首,坐到榻上方才看到孩子一直在看着自己,一时欢喜之下,便把孩子抱了起来,用葱葱玉指轻轻在他粉­嫩­的脸颊上掐了两下。而李祯一直瞪着滚圆的大眼睛,忽然咧开嘴咯吱咯吱地笑了起来,不由逗得她眉飞­色­舞。

好容易记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她便对旁边立着的一个|­乳­母问道:“皇上如今可好?任贵仪可曾来探望过?”

那|­乳­母诚惶诚恐地屈膝回禀道:“公主,皇上每日都有太医来看,说是身康体健并无不妥。任贵仪还是老样子,每三天来看一回,坐上一阵子就走了,平常也没有派人来打听。”

尽管这是正常的聪明做法,但是崔夙地心却不由得稍稍一悸。呣子连心,无论豫如是否因为当年皇帝的薄幸而怀恨在心,这孩子终究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如今这个孩子已经成为九五之尊垂拱天下,那么,她如此避嫌就只有一个原因了。

没有人不怕死,也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想死!

她叹了一口气,见床上地孩子伸手示意要抱,最后还是心下一软把人抱了起来,自然是好一阵逗弄。虽说她还年轻,但往日最喜欢孩子,再加上身上没有什么脂粉的香味,不一会儿,李祯竟在她地臂弯中沉沉睡去,那甜甜地睡姿没来由让她心中一喜。

|­乳­母手忙脚乱地上前接过了孩子放回床上,侍弄了一会儿之后便低声笑道:“公主真是天生和皇上亲善,要说我们平时照顾他,哪次不是等他筋疲力尽方才睡的,哪里有这么稳当?奴婢还和她们取笑说,这真是天生地天子命,每日里­精­神如此之好,长大了自然是圣君。”

崔夙知道她们有心颂圣,却也不去打断,笑了笑便转身离开,临到门口却回头看了李祯一眼。小小年纪就坐上这个至高无上的位子,真的如太后所说会是一件好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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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三卷 欲上青云路 第二十四章 鼠目寸光

新帝登基,仅剩的嫔妃成了太妃,又全都是没儿没女的,搬到了慈康宫寿安宫自然寂寞。这种时候,一群女人哪里还会把当年的那点小芥蒂放在心里,纷纷开始彼此走动,闲话家常之余,自然也免不了涉及国事。当然,慈寿宫太皇太后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谁也不敢太过分,有些事情浅尝辄止提一下也就完了。只是,有一件事她们却不会忌讳,说起来还有些津津乐道的滋味。

“要说那个小­骚­货如今该尝到苦处了,皇帝是她生的又怎么样,照样当不成皇太后!要我说,若想绝了后患,就应该一条白绫赐死的,留着也是个祸害。”

“就是就是,太皇太后往日多果决,怎么这事情反倒犹豫起来了?”

“咳,要我说,不是太皇太后仁慈,是长公主念着旧情呢。不过也不会拖多久的,外头议论一起,以太后的个­性­,断然不会容下她!”

自然,她们议论的就是豫如。太皇太后和崔夙的舌头她们不敢乱嚼,可一个出身卑微的宫女一朝产下了唯一的皇子,居然母以子贵成了贵仪,她们哪里能够忍受?虽说先前杀­鸡­儆猴已经杀了贬了一批嫔妃,但剩余的那些毕竟个个都出自名门,谁肯服豫如骑在头上?

唉声叹气之余,角落中的赵美人忽然咬咬牙起了个头:“现如今太后不过是忖度皇上年幼不好下手罢了,只要我们能够编排那小贱人一个罪名,还怕不能置她于死地?我们全都是名门出身,慈寿宫朝拜的时候还得拜她,这口气你们吞得下去.www,16K.更新最快.我可吞不下!”

一句话说得众人面面相觑,但转念一想却也都各自恍然大悟,只是出言附和的却没几个。新帝登基。她们这些太妃今后就没了指望,哪怕再折腾。总不成还能折腾一个皇太后出来?既然如此,背地里泄愤不要紧,当面去提那件事,倘若触了崔夙霉头便划不来了。夏昭仪的前车之鉴大家都看在眼里,谁肯去蹈了那覆辙?

话不投机半句多。众人也就三三两两地散了。而提议的赵美人在回到了自己地偏宫之后,一块帕子已经绞得不成样子。满心以为会得到大多数人赞同的法子却一下子冷了场,她那时想死的心都有了。倘若让人告诉了崔夙,她岂不是要和夏昭仪一个下场?

“先下手为强……”

喃喃自语了一阵子,她便一咬牙找来了贴身宫女,命其去打探崔夙如今在哪里。不消一会儿,那宫女便回转了来,报说崔夙不在宫内,应该是出宫去了。得知这一消息。她心头大振,连忙装束停当前往慈寿宫谒见。正巧太后此时情况还好,只一会儿便有人出来宣见。

毕恭毕敬地进去拜谒之后。赵美人方才抬起头,可一看太后那一双熠熠发亮地眸子。满腹的话登时全都缩了回去。半句也说不出来。直到太后拿眼睛不住地瞟她,她方才鼓起所有勇气道:“臣妾此番来。是无意间听说了一件事,心头慌张,所以请太皇太后定夺。”

“定夺?”太后微微一笑,随口问道,“你且说来哀家听听。”

此时已经势若骑虎,赵美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合身下拜道:“太皇太后,臣妾听说,外臣中间已经隐隐有所串连,正准备联合上书请立皇太后。太皇太后如今尚在,而帝母任氏出身卑微,居贵仪已经是太后额外恩典,岂可窃夺国母之位?臣妾以为,但凡忠心为国地臣子,都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出此议,倘若有此心者,必有可诛之处……”

“好了好了!”

赵美人鼓足的勇气忽然招来这句不耐烦的挥手和摇头,自然泄气万分。然而,正当她准备再讲些大道理的时候,忽然瞧见了太后露出了讥诮的笑容,心头大惧,连忙垂下了头。

“你说地话哀家不是不明白,但是,你这个时候提这件事,大约才是真的居心可诛。罢了,看在你往日还算是安分守己的面上,此事就此作罢,哀家也不会和旁人提起,你且退下吧。若是有人到夙儿那里去学舌,哀家自有计较!”

“太皇太后!”赵美人抬头惊呼了一声,却已经有两个太监上来扶她。百般无奈之下,她只得俯首告退,走出慈寿宫的时候不免遍体冰冷。早知如此,她当初在人前就不该多那句嘴的!

赵美人前脚刚走,帷幕后便闪出了素缳。虽说太后早已命她随侍崔夙左右,但崔夙考虑到太后安危,唯恐发生当初那样的事,因此­干­脆又交给了她护卫太后的任务。此时此刻,她不免满脸鄙视,都已经是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有人想着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勾当?杀了新帝的生母,将来等到皇帝长大了之后,岂会不恨崔夙?

“别去管那种没见识地女人了,若是个个都要杀,只怕宫里杀一个血流成河也不够!”

素缳连忙回头,这才看到太后目光炯炯地躺在那里,脸上说不出是疲惫还是感慨。她上前帮着掖了一下被角,刚寻思着是去请太医还是其他,忽然感到自己的手被抓住了。

“放心,哀家没事,这点小事还不值得哀家生气。倒是想问问你,你对此怎么看?”

素缳闻言瞠目结舌,好半晌反应过来,这才低头沉思了片刻,然后便摇了摇头:“奴婢只知道,任贵仪杀不得,但同样也不能立作皇太后。其他的事情,奴婢说不上来。”

“知道这些就够了,难为你想得还周全。”太后示意素缳坐下,这才笑道,“你虽然不入陈家宗谱,但哀家却仍然当你是侄女。你比陈蔓强,她除了有个好娘亲,其余地没一件事能够及上你。男人往往会敬母多过爱妻,所以任贵仪杀不得。而同样,女人一旦骤然处于高位,心态往往也会失衡,这也是她为什么当不得太后的原因。夙儿不需要掣肘,所以,我也绝不会给她掣肘!你好生辅佐夙儿,哀家走之前,一定会设法给你寻一门好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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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三卷 欲上青云路 第二十五章 墨卷盈门

开恩科了!开制举了!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居然同时开了恩科和制举!

在天下士子欢欣鼓舞的同时,朝廷权贵们同时为之­精­神一振。无论是恩科还是制举,文章好是一方面,然而,另一方面同样不可小觑,那就是人情。尤其是应试制举的,倘若不能得到公卿举荐,那么,就连参加制举第一轮初试的资格也没有。至于恩科虽然容易些,但也有一条,至少得是一个举人。

因此,在新帝登基之后一个月,浩浩荡荡的读书人就全都蜂拥而来进入了上京,数日之内,别说是客栈,就连那些家中有空房子的人也全都租了出去。一些人银子固然是收得手软,而另外一些人则免不了抱书苦读或是四处投墨卷,希望能够有幸被贵人看中,也好一朝之间飞黄腾达。

而坐落在淳安坊的公主府,自然成了人流最最密集的地方。虽然不少人仍在嘀咕着牡­鸡­司晨之类的话,但是,这年头功名富贵对于不少人来说仍然是第一位的,所以,首选的墨卷投递处正是这里。自打十五日开始,淳安坊的槐树巷就一直挤得水泄不通,别说是车子,就连人也不见得走得进去,不少士子则­干­脆就地租赁下了房屋,希望能够在崔夙车驾路过之前碰碰运气。

宫中的崔夙自然不知道自家门前是这副光景,事实上,就算她知道也无心理会。如今的她满腹­精­神都放在了宫内沸沸扬扬的流言上,因为就在三天前,她居然无意中听到有人在传,说是太皇太后若是一朝崩天,则要赐死豫如.

所以。在她忙着处置这些事情的时候,萧馥自然免不了担当起主持公主府的重任。当前头地门子满脸苦笑地抱进来两大捧墨卷的时候,她禁不住揉了揉酸痛的太阳|­茓­。简直不知道是哭好还是笑好。就在她左手边地书案上,墨卷已经堆得犹如小山那么高。别说她一个人,恐怕就是多个十人八人,也不见得能够看完。照目前这个架势,只怕将来这样的东西还会越来越高!

扔了,只怕崔夙回来之后免不了要责怪;可不扔。放在这里谁去看?哪一年地科举没有屈才的,哪一年的取士没有猫腻?她当初在太康院的时候,见到所谓怀才不遇的书生放纵地事情多了去了,早已经看淡了这种勾当。才华和运气,不管是什么朝代,能够在朝廷飞黄腾达的人全都得具备这两项,否则一辈子都别想出头!

那门子见萧馥没说话,只得嗫嚅着叫道:“萧总管……”

“搁下吧。”萧馥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传话出去。就说是让投过墨卷的人别再来第二次,否则若是发现后果他们自己负责!虽说不能摆脸­色­给他们看,但分寸你们也得把握一些。公主虽然是好心。但也不能让他们真的把路都给堵上了。我听说就连出去买菜的厨子都会发现篮子里有墨卷,这些读书人也太无孔不入了!”

说起买菜挟带墨卷回来。包括那两个门子在内。堂上众人免不了一阵笑。厨子老张原本是出去采买新鲜蔬菜的,谁知道走了一圈就落荒而逃地回转了来。菜篮子当中别的东西没有,唯有十几卷墨卷,让他抱怨了老大一通。萧馥甚至还仔细考虑过,是否要去请京兆尹出面管一管,但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反正崔夙眼下都不会回来,这些人真的要堵门也就只能让他们去了,还能顺便把那些前来探听消息的公卿挡在外面。

瞥了一眼正在那里埋头苦读地两个中年人,萧馥笑着问道:“怎么,可曾遇到什么字字珠玑的第一等人才?”

萧馥自己确实读过一些书,但是,真要她分辨这些东西究竟是否好文章,那就是难如登天了,毕竟,在她还小的时候,门庭便已经败落。而这两人是从她一早就从外头请来地两个西席先生,约好了等到恩科和制举结束之后才放他们离开,而为此的报酬则是一千两。当然,她也将丑话也说在前头,若是有徇私舞弊地,那么直接就以科举舞弊论处。

虽说两个西席全都是懂得大吴律地人,但是更知道权贵家的事不能用常理揣摩,全都唯唯诺诺地应了。而在萧馥­精­心挑选地四个小厮监视下,作弊的概率也降到了最低。

此时,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便尴尬地一摊手道:“这墨卷全都是写得花团锦簇天花乱坠,但真正涉及到实务的却寥寥无几,所以我们只挑出来这五卷。另外,还有一个是大骂太后和公主的,言辞犀利极为不恭,所以……”

“哦,还有这样大胆的书生?”萧馥眉头一挑,大感兴趣地上前去接过那个卷轴,打开匆匆浏览了一遍就冷哼了一声,“我还以为有什么新鲜词,还不是老一套?这种人不是愤世嫉俗就是哗众取宠,还指望公主会激赏这样的文字,做梦!”

她仔细记下了上头的名字之后,随手把墨卷交给了一旁的小厮:“让京兆府去调查一下此人是谁,都和哪家府邸来往密切。让京兆尹秘密行事别惊动太广,若是人跑了就算了!”

那小厮把墨卷藏在怀中匆匆离开,萧馥便朝两个满面惶恐的西席点了点头:“总而言之,此番就拜托两位了。到时候若是差事办得好,我禀告公主之后,少不得还有其他赏赐。恩科和制举都是朝廷此番最最重视的勾当,公主更是众矢之的,万万出不得半点差错。”

吩咐完这些事离开厅堂,她仰头看了看天,忽然觉得腿一阵发软,仔细一想方才记起自己只是早上喝了点粥,中午根本忙得连饭都没吃,不禁苦笑了起来。正想吩咐几个媳­妇­去备办一些点心,便看见一个门子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

“萧总管,萧总管……”那门子一个收势不及,几乎撞上来。好容易停住了步子,他才上气不接下气地报说,“门外,门外有人带来了沉香姑娘的信!”

“沉香……”萧馥起先还觉得莫名其妙,转而立刻想起了这个名字代表的含义,顿时眼睛大亮,“人呢,赶紧把人带进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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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三卷 欲上青云路 第二十六章 警讯惊心

听说沉香有信送来,崔夙顿时大为振奋,因此匆匆入宫的萧馥很快就被带到了宣政殿。拜见之后,她一边把信递了上去,一边沉声道:“公主,送信的是一个读书人,看那装束似乎像是来京城应考的士子。他还说当日救下沉香的时候,她已经昏迷不醒,事后请来大夫医治的时候,方才发现她已经有了三个月身孕。而这封信是沉香亲笔所写亲自所封,他也不知道上头的内容,当然,奴婢也没有看过。”

正在拆弥封的崔夙不禁手一抖,脸­色­登时极其难看,动作也逐渐缓慢了下来。昏迷不醒,三个月身孕,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秦达,秦达到哪里去了!

一咬牙拆开了信,崔夙便看到了一行略显笨拙的字体,立刻确认了是沉香手书这个事实,因为,正是当年伺候她的时候,沉香方才学会写字的。然而,这些都抵不上信上的内容那么触目惊心,据沉香所述,她和秦达竟是一出京城便遭到一伙蒙面人袭击,秦达不敌被擒,然后两人被分开关押审问,沉香费尽心机终于脱逃。但是,字里行间却没有提到任何有关怀有身孕的消息。

在反反复复确认了之后,崔夙便抬头望着萧馥,脸­色­一片铁青:“那个士子在哪里?”

“就在公主府。”萧馥虽然没有看过信件,但是,仅仅那士子口述的内容就极其惊人,更不用说其他内情了。此时觑着崔夙神情不对,她便试探着问道,“公主可是想去见见此人?”

崔夙刚想说是,却立刻想到了背后文章。只得强自压下了满肚子疑惑。来来回回踱了两步,再想到先前太后遇刺案没有查出任何结果,李隆运李隆符当初遭到劫杀的事情也同样没有下文.Wap,16K.更新最快.就连魏国公陈诚安昔日在府邸中遇匪一事,至今依然毫无头绪。虽说先前的宫变已经被压了下去。但这一桩桩无头公案,焉知和这一次的事情没有关系?

她地眼前不禁浮现出一张清秀温和的脸,更想起了沉香往昔默默无闻却将诸事料理得井井有条。女子名节就算不重要,但是,若是她真的是遭人­奸­污。那么……

一瞬间,她再也不敢想下去,叫来一个太监让其去通知刘宇轩,她便默默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她虽然受命监国,但是,以女子之身去见一个待考士子自然不妥,而刘宇轩就不一样了,毕竟,刘宇轩有方便地身份以及出入宫禁的自由。

而对于这样一件事。刘宇轩自然答应得格外爽快。而在出宫门之后,萧馥却借口有事要谈,硬是让他弃马乘车。而刘宇轩起先没有注意。进了马车之后方才发现孤男寡女共处一车,犹豫了老半天方才坐定。结果让萧馥好一阵偷笑。

“刘大人。你可是如今京城中最最炙手可热地年轻权贵,可别告诉我连青楼楚馆也没进去过!”萧馥调笑了一句。见刘宇轩似乎有发怒的趋势,连忙转过了话头,“我找你进来,是有一件关于楚王的事想要转告。”

楚王?李明泽?

刘宇轩一下子提起了心思,他这些天忙于宫禁之事,几乎连自己家都没有回,更不用说打听其它消息了。此时,他强自镇定了一下心神,连忙问道:“楚王怎么了?”

萧馥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这才解说道:“就在昨天,听说罗山令刘建将小女儿送到了王府,听说今儿个一早王府已经重新置办了行头给这位新人挪了屋子。我让人打听的消息是,楚王似乎准备去大宗正司,将此女记入宗谱。”

刘宇轩心头大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和李明泽虽说算是一半地情敌,也知道李明泽难免有一天要纳妃,但却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快。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他方才记起这件事和他根本没有关系,不免瞪了萧馥一眼:“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萧馥此时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好一阵过后她方才止住了笑声:“当然和刘大人你有关系,虽说王爷不过是纳了一个良媛,但毕竟是已经有侧妃了。倒是刘大人你至今仍是单身一人,孰高孰低,难道公主还会看不出来么?”

对着根本不怕自己凶光的萧馥,刘宇轩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但心里却有了那么一丝悸动。不管怎么说,李明泽都是有了侧妃的人,这么说来,他的希望便更大了一些。他不在乎等,哪怕是等十年二十年,终有一天他一定会夙愿得偿的。

正如萧馥事先和刘宇轩交待的那样,那个叫做陈申的士子原本就没准备藏着掖着,他只是一问,对方就恨不得把满肚子的话倒出来,详细得无以复加。可问题是,不论是沉香先头的遭遇还是肚子里地胎儿究竟是怎么回事,一切都没有任何答案。换言之,这家伙只是因为其母半路救了沉香一条命,他又请来了大夫为其医治而已。而这平平常常的一件好事,就给他带来了难得的机会。

此时,陈申看着默不作声地刘宇轩,心头便犹如有一头小鹿在乱撞似的难以平静,镇定了好一会儿方才小心翼翼地问道:“这沉香姑娘真地是长公主地贴身婢女?”

刘宇轩和萧馥都在低头沉思,谁也没顾得上理他。他亦不敢多问,只好默默地站在那里不敢动弹,久而久之就连身子也差点僵了。

终于,刘宇轩恍过神来,沉着冷静地点了点头:“你救下了公主的侍女,功劳不小。沉香在你那里地一应开销,公主都不会少了你的,到时候还会另有赏赐……”

“我不要赏赐!”陈申立刻镇定自若地把话头驳了回去,“我是举人,家境殷实更有几十亩良田,不愁吃穿花用。我只希望长公主荐我试制举!”

这家伙倒是敢张口!

刘宇轩犹豫了一下,倒是萧馥漫不经心地笑道:“既然要公主举荐你,你怎么也得留下墨卷才是。就算公主举荐了你,应试可不是必中,你若是指望公主因为你救了沉香而徇私,那却是不可能了。”“我绝对能中!”陈申猛地睁大了眼睛,自信满满地说,“我只是要公主的举荐,接下来的考试,我一定会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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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三卷 欲上青云路 第二十七章 处处存疑

听到刘宇轩原原本本复述的那些话,崔夙不由得把所有字句掰开了思量,却依旧不明就里,心中便知道一日沉香不回来,这事情就一日不得水落石出。忖度再三,她便命刘宇轩找来了一个可靠的二等侍卫,吩咐他带二十个禁卫去把沉香接回来。

虽然办了这么一件事,但她心中究竟不放心,这一日处理公务的时候不免有些恍惚。偏生这一天的事情又多,虽然中书省已经将很多奏折议定了,但是一本本看下来,她几乎看得眼花潦乱,面前还剩下十几本。到了最后,就连徐莹也看出情形不对,顺势便站了起来。

“长公主,既然确实累了,不若先去歇两个时辰,等睡醒了再来料理也不迟。”

话虽这么说,崔夙自己知道自家事,这万一一睡过去,别说两个时辰,只怕是四个时辰也睡不醒,只能强打着­精­神摇了摇头。好容易支撑着看到最后一本,她却一瞧内容便跳了起来。这是兵部回报的奏折,说的不是其他的事情,乃是镇北军都统万居飞在突厥残部大举来犯的时候领兵出击,不幸中伏身亡。

统军大将身亡,不论是对于边疆还是朝局,都是莫大的惊讯。她一瞬间站了起来,面Se情不自禁地发白。虽说如今突厥式微,但是,契丹逐渐崛起,北边的状况依然是不容乐观。镇北军缺失主将,若是外族趁势来袭,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徐莹见崔夙面­色­不对,便上前接过奏本。扫了一眼也同样面­色­微变。她以往有协助太皇太后处理政务的经验,略一思忖却转头问道:“长公主,倘若我没有记错.镇北军副都统应该是秦穆,正是当日那位秦侍卫的父亲?”

崔夙刚刚还未曾想到这一点。此时一想起来,这一惊登时非同小可。虽说秦家乃是武将世家,等闲不可能有什么变动,但是,这和沉香的事搁在一起联系。就显得有些非比寻常了。要知道,沉香虽然有了下落,秦达可是至今还没有任何音讯。

“兵部在那里应该设有谍探,让他们把这件事查清楚了再说!”崔夙一时间只能想到这么一个办法,虽然拳头紧握,却不得不强自按捺心头惊怒,“总而言之,北疆绝不可乱,否则必定有人趁势而动。”

“长公主说的是。”徐莹点头附和。心中着实松了一口气。她刚刚最担心崔夙无法抑制情绪做出什么错误地判断,如今看来,这喜怒不形于­色­崔夙虽说还差得远。但克己的功夫至少还是过得去的。可是,眼下只是一切地开端。太皇太后仍在。倘若太皇太后一朝离去,那么。朝廷那么多官员,边疆那么多将领,天下那么多地方官,这位镇国平安长公主可能真正把握住?崔夙当然不知道徐莹在想什么,直到入睡,她满脑子仍然是秦达的身影。从那一次面对封赏地镇定,到答应自己要求的果决,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任何破绽,这样一个优秀的侍卫,这样一个将门子弟,怎么也没有可能背叛的,更何况,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核心机密。那么,沉香和秦达失踪地那么多时日,究竟经历了什么?千丝万缕却理不出头绪,崔夙便在昏昏沉沉中入眠。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叫嚷,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入目的却是一张无比焦急的脸。

“长公主,太皇太后刚刚不好了,徐尚宫已经先赶过去了,您……”

崔夙几乎是一个激灵从床上蹦起来,随便找了件衣服穿上,甚至连梳妆打扮都来不及就直奔慈寿宫。到了地头,只见一大帮太医全都在里面忙活,她找来几个太皇太后的贴身侍女方才得知太皇太后的病情这几日反反复复,一直不见大好,不由得又惊又怒。

“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早些让我知道!”

几个侍女面面相觑,好半晌,一个胆大些的方才膝行上前嗫嚅道:“长公主,并非是奴婢故意隐瞒,实在太皇太后下了严令,说是谁敢告诉长公主这些,立刻杖毙不饶。几个太医一直都是轮班在这里伺候,傅院使更是天天守在这里,所以……”

“好了,都别说了!”崔夙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再也无心听她们罗嗦下去。她当然知道太皇太后的连番苦心,可是,倘若她为了外头那些事真的忽略了太皇太后,将来一旦有事,她怎么对得起自己地良心?毕竟,太皇太后即使手段再冷酷,对她总是怜爱有加的。

烦躁地在外面等候了许久,她终于看到里间的门被人打开了,随即便是一个绿袍太医低头行出来,一看见崔夙便慌忙跪下行礼:“长公主……”

崔夙哪有工夫闹那些虚文,厉声问道:“太皇太后怎么样?”

“太皇太后已经醒了,徐尚宫和副院使仍旧在里面……”

等不及他把话说完,崔夙推门匆匆闯了进去。一进门便看到几个太医在角落里面­色­难看地交头接耳,她不禁心中一沉,再看病榻上地太皇太后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样气­色­晦暗,这才稍稍放下了一点心,连忙赶上前去。

“外婆!”

这一声真情流露的外婆让太皇太后脸上一怔,随即笑着点头吩咐崔夙坐下,然后便叹了一声:“老了,不中用了,又折腾了你一回。放心,哀家说过,不会那么轻易走地。哀家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把该做地事情做完,不替你扫平障碍,哀家是不会撂开手的。对了,听徐莹说,镇北军都统万居飞战死了?”

崔夙嗔怪地瞪了徐莹一眼,转过头却见太皇太后目光炯炯地看着她,便觉有些尴尬:“太皇太后,您还在病中……”

“不碍事,就算真病了,这些事情哀家也不能不管。”太皇太后轻轻拍了拍崔夙地手,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深重的自信,“若是有人想趁着哀家病着的时候搞出什么风雨来,那就料错了。早在新年大朝册立皇太子的时候,哀家就说过,哀家即便老了病了,一样能杀人能打仗,这一次既然有人挑战哀家的耐­性­,就别怪哀家不客气了!”

崔夙一下子感到浑身发热,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一只手忽然被紧紧握住。

“夙儿,记住,该狠心的时候就决不能手软,心慈手软的下场便是把自己一起搭进去!”

PS:庆祝女频封推,再更一章……不好意思,从前几章开始就应该是长公主和太皇太后,一时疏忽,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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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三卷 欲上青云路 第二十八章 不速之客

兵部尚书余启失察,免去尚书之职,另派专人赴北疆调查万居飞之死!

调陇西道副总管方明达为北疆行军总管!

以镇国长公主崔夙直接处理兵部事宜!

这三道旨意一下,明眼人哪里还会看不出太皇太后的决心,一个个全都噤若寒蝉,就连左相鲁豫非也警告门生故旧恪守本分,不要无事生非,而六部官员更是个个缩紧了脑袋,唯恐一个不好惹怒了太皇太后。

然而,尽管如此,却并非人人都是这样聪明的。就在旨意下达之后三日,兵部原职方司主事魏复因为私自结交域外使节,被抄家下狱。而开始还认为太皇太后小题大做的群臣在得知魏家查抄家产的数量多达数百万贯的时候,顿时哗然一片。

当官的家里有些家产是很自然的事,但是,一般钱财多少总归是和官职高低挂钩的,所以小官富得流油的情形并不多见。而这种情况一旦发现,大多数便是贪贿的征兆。一个八品的主事会有这么多钱,怎能不叫人心惊­肉­跳?

对于太皇太后这样一抓一个准的雷霆万钧,不少人在私底下都有些议论,但更多的还是心悸。谁也不知道这样的雷霆之怒会在什么时候降落到自己的头上,更没有人知道太皇太后究竟是想要杀­鸡­儆猴,还是揭开一场整肃的开始。总而言之,在恩科和制举同时开考之前,外界几乎是一幅风声鹤唳的景象。

肩上的担子一下子加重了这么多,崔夙自然感到有些力不从心,好在太皇太后从低品馆阁侍读中挑选了几个人前来宣政殿帮忙.Wap,16K.更新最快.她总算不用再夜夜忙到天亮。但是,对于原本就有自己运转法则的兵部,她却是一筹莫展。直到田菁亲自过来相助方才好些。

太皇太后昔日的一文一武两个女官全都来到了崔夙身边,这样一个信号对于群臣自然有莫大地象征意义。左相鲁豫非和右相陈诚安的门槛几乎被人踏破了。几乎所有人都在询问一个问题,那就是太皇太后的身体状况。无奈这件事在宫中都是最最机密地消息,鲁豫非是不知道从何说起,更不想掺和这趟浑水;而陈诚安则更直接,只要有人敢问起这些。他必定直接下逐客令。

在这样的情势下,长公主府顿时成了另一个打探消息地场所。先头萧馥让京兆尹去查那份指斥太皇太后和崔夙的墨卷出自谁手,京兆尹还有些不太情愿,但是只过了两天,京兆尹何雄竟亲自找上门来,不但言词谦恭,更信誓旦旦地表示要追查到底,而且会派出兵卒前来维持秩序,不能让大片的考生把长公主府的大门给堵了。

面对这样一位京兆尹。萧馥自然没什么好说的,笑吟吟地谢过了,然后亲自把人送到了门口。她还没来得及回转。便瞥见巷口飞马跑过来一人,心中不免有些奇怪。而那人滚鞍下马。三两步冲上前来。不是别人正是沈贵。

门口人多,沈贵自然不便说话。等到和萧馥到了院中,他方才低声道:“萧姑娘,长公主让我知会一声,这几天若有访客全都由你接待,无论是送钱还是送物,一律接下来。”

对于这样地勾当,萧馥自然是心领神会。事实上,她如今的名声日大,就连那些达官显贵也知道长公主府用的是一位女总管。好在她形貌大变,一时间竟没有人认出她是昔日太康院的十一娘。当然,以崔夙如今的地位身份,根本不怵这样的流言蜚语。

“可是太皇太后的吩咐?”

沈贵瞧了瞧四周,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说句不该说的话,我倒是觉着,太皇太后是在为长公主一步步铺路来着,这开恩科和制举,与其说是为朝廷留人才,不如说是为了长公主留人才。咳……总而言之,萧姑娘替长公主把家里料理好了,让长公主没有后顾之忧就成。”

让长公主没有后顾之忧么?

萧馥望着沈贵离开的背影,忽然微笑了起来。之前历朝历代多地是比崔夙更加年轻的人坐在御座上或是把持大权,问题是,那些全都是男人,没有一个女人。女人要想名正言顺地治理天下,凭借的往往只能是皇太后地身份,这就注定了她们不可能年轻。要承担那么大的压力,今后又无人在身边扶持,这样地崔夙又怎么能说没有后顾之忧?

虽然萧馥并不是一开始就呆在崔夙身边地旧人,但是,对于这些事情她却看得比一般人更清楚,又怎会不知道李明泽和刘宇轩对崔夙情根深种。只可惜如今李明泽已经有了侧妃,而刘宇轩虽然对崔夙一往情深,太皇太后那一关却不能轻易跨过去。

“男人可以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女人为何不行?”萧馥自言自语了一句,忽然自失地摇头笑了起来,“流言可以杀人,只可惜长公主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我这种论调的。”

长公主府不再是拒人于门外了!

这个消息让很多官员倍感振奋,事实上,相比左相鲁豫非和右相陈诚安,崔夙原本就是更加强力地人物。无奈这位镇国长公主几乎把皇宫当成了她的家,因此上长公主府求见无疑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更何况长公主府那位女总管又是第一等难缠的人物。但现如今门禁一开,总归会比早先好得多了。

于是,萧馥切切实实体会到了收礼收到手抽筋的地步,一天下来,那些大大小小的礼物就让她这个见惯市面的人大开眼界,心中暗自佩服这些人的善于钻营,当然,也可怜这些人的正撞枪口。

以太皇太后的老谋深算,若是要一个个挤脓包,当然不会采用直截了当的方式,但是,不管怎么迂回,中间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总是要倒霉了。

而当她想要吩咐关上大门的时候,门子忽然送来了一份让她大吃一惊的拜帖——鲁王李隆昌!

李隆昌是什么人?太皇太后长子,当过皇帝,沦为过废帝、江东王,如今却改封鲁王。虽然不掌权,但好歹是当今皇帝的嫡亲伯父,身份的尊崇还是摆在那里的。这样一位人物要见崔夙大可直截了当往宫里面走,找到这长公主府做什么?

虽然心里直犯嘀咕,但萧馥自然不好把人拒之于门外,当下亲自迎接了出去。然而,把人让进厅堂之后,李隆昌的第一句话就让她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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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三卷 欲上青云路 第二十九章 千回百转

“我是专程来找萧姑娘的!”

如果这是以前在太康院的时候,萧馥可以一瞬间找出一千种应付的方法,但现在她却只能用满脸讶­色­来掩盖心中的费解。找她,找她­干­什么?她又不能代替崔夙做主,说白了,她既然早就是卖身投靠,那么就绝对不可能做出什么改变了。

李隆昌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见旁边只有两个侍女,便大大方方地递上了一个卷轴:“萧姑娘不妨看看这个,这是我一个幕僚的东西,无意中被我发现了。听说萧姑娘最喜爱桃花,所以就拿来给姑娘看看。”

这都是什么狗屁话!

如果说话的换成另外一个人,萧馥一定立刻下逐客令,此时却不得不耐着­性­子打开了卷轴。然而,只看了一眼,她便浑身一震,手几乎把持不住那卷轴,瞳孔更是剧烈收缩了起来,满脸的不可思议。

不可能,这不可能!她明明记得,这幅画连同……早就一起烧掉了,她分明已经是萧家的最后一个人,这幅画一定是伪造的!

尽管一千个一万个不想相信这是事实,但她还是逐渐恢复了理智。无论是真是假,既然李隆昌敢这样肆无忌惮地寻上门来,那么便代表这位王爷有恃无恐,肯定还有后续的招数没有使出来。只是,在自己这个微不足道的人身上花费这么大工夫,李隆昌是不是疯了?

含笑屏退了两个侍女,萧馥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王爷没来由拿此物给我看,究竟是什么意思?”

李隆昌见萧馥神情有变,顿时更多了几分把握.他不置可否地弹了弹袍角。然后站了起来:“萧姑娘多疑了,我只是送了一幅桃花图给你而已,哪里有什么意思?今天时间不早了。我府中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言罢他微微颔首。竟就这么施施然地扬长而去。见他走远,萧馥则忽然冷哼了一声,右手情不自禁地握紧了卷轴。

东西是真的又怎么样?昔日剧变之后,萧家早就不存在了!复仇……想当初她娘转告爹爹临死前说过的最后一句话就是,绝对不要试图去复仇。天理循环。这一切都是难以逃脱的报应。沦落风尘这么些年,她早就看开了,倘若还因为那么一个虚无地信念而奋斗终身,那么她就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

瞥了一眼那个卷轴,她忽然微笑了起来。将这么一样东西送过来作为取信,足可想见李隆昌还是太愚蠢短视了一些,这东西的价值,怕是他根本就不清楚。所以,带着这东西投靠他的那人。说不定早就不明不白地死了!

楚王府中,李明泽正漫不经心地和人下棋,而他对面地不是别人。正是昔日容留过他的贾越峰。只是如今地贾越峰却和当日大不相同,面上多了几分喜­色­。但招牌式的谀笑仍然挂在脸上。

“王爷……”

“只要你不恭喜本王喜纳美人。说什么都随你!”李明泽拈了一粒白子轻飘飘地拍下,忽然冷笑了一声。“这几天街头巷尾的议论,我已经听得多了。”

贾越峰闻言一怔,心中暗自庆幸没有一时脑袋发昏把女儿送过来,但还是小心翼翼地一边落子一边问道:“王爷既然对长公主真的情深一片,那何必亲自去大宗正司去给她上玉谱?”

“不这么来一招,有人会不放心的。”李明泽轻描淡写地吐出一句话,落子之后见贾越峰呆若木­鸡­,不由微笑了起来,“你早就上了我地贼船,如今就算想要退出也不可能了。”

“王爷说笑了,我哪里敢!”贾越峰几乎感到背心一片发凉,连忙强笑道,“若是没有王爷,我如今还只不过是区区商人,怎么会……”

李明泽摆手打断了贾越峰的阿谀,冷笑一声道:“我虽然设法给你弄了官职,但如今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太常寺不是什么好地方,但胜在清静。不管外头乱成了什么样子,等闲波及不到你,但是,你也给我消停一会,别老是上窜下跳的。”

“我……”

“别和我说什么要替我结交人脉,现如今太皇太后还在的时候,做的事情越多越是找死。我若不是靠先头的功劳挣来了一个楚王,如今就是再度被编管的结局!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可别掂量错了!”

贾越峰还是头一次听到李明泽用这样硬梆梆的口气说话,一时间颇有些意外。他才寻思着该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忽然看到一个华服丽人捧着一个果盘朝这边走来,脸­色­倏然一变。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自然所有景­色­一览无遗。

青丝云鬓,酥胸高耸,那花容月貌似乎不用妆点就能倾城倾国,即使以他地阅历,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难得的美女。问题是,她来的实在太不是时候了贾越峰脸­色­有异,自然而然地回过头去,一看清来人,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不等那丽人走近,他便不耐烦地喝道:“不是和你说了么,没事情不要到外面地院子来!”

那丽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喝惊住了,一时间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好半晌才嗫嚅道:“妾身只是看到王爷有客,所以……”不用说了,这里用不着你!”李明泽愈发不耐烦,但瞥见那丽人噙在眼角地泪水,只得放缓了口气道,“昨天有人送来了几匹苏绸,我已经交给总管方叔了,你过去看看挑两匹作衣裳。我这里有要事,顾不上你。”

那丽人这才露出了一丝喜­色­,盈盈下拜之后便转身离去,留下了一个优美地背影。而贾越峰在观察良久之后,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位就是刘良媛?”

“不过一个没见识的­妇­人罢了!”人既然走了,李明泽自然不会维持着表面上那点客气,又想到了最近那些让人心烦意乱地议论,更觉得一阵恼火,“美则美矣,可惜绣花枕头一包草。她那父亲眼巴巴把人送上门来,我推却不得,­干­脆便收了,也给了她一个名分,省得别人背地里说三道四。”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贾越峰心中直犯嘀咕,虽然只是远远一眼,但他却觉得这位刘良媛似乎尚未破瓜,难道,李明泽就准备一直这么有名无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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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三卷 欲上青云路 第三十章 无名男尸

“你的意思是说,任贵仪完全无动于衷?”

面对面前这个毕恭毕敬的中年太监,李隆昌忽然有一种明显的浮躁。他实在很难想象,正处在困境之中的豫如会拒绝自己的示好。皇太后的宝座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极其具有诱惑力的,更何况一个出身微贱,从宫女爬上龙床的女人。

“奴才根本就没有见到任贵仪。”中年太监见李隆昌会错了意,心中不禁瑟缩了一下,但还是陪笑道,“任贵仪说什么身为先帝宫眷,如今还在服孝期间,不能见外人,还说如今的日子已经知足了,所以……”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李隆昌倏地转过身来,立刻闭口不言。他当然能够体会这位亲王的心情,这样明显的放低姿态反而被人拒绝,不单单是面子,只怕这心里头的疙瘩是去不掉了。但是从心底来说,他却觉得那位任贵仪是个聪明人,什么宝座能够比­性­命更重要?太皇太后和崔夙都是那么­精­明的人,一旦走错一步,那就真是什么都没有了。

“不识好歹的女人!”

李隆昌恨恨地骂了一句,却再也没有说出什么过头话。他很明白,只要豫如能够保持这样的姿态,那么,在太皇太后临终之前,基本上是不会动她了。而一旦太皇太后崩天,即使是崔夙,也会顾及到皇帝的生母这个问题,未必会亏待豫如。而对于他来说,若是要长时间地等待下去,很容易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而且就以目前来看,其中的不确定因素也太多了.

不管如何。这一条线一定要牢牢把握住,哪怕是为了日后计议!

“好了,这件事虽然没有办成。我也不会亏待了你。”李隆昌随手取下腰中一枚玉佩丢了过去,又点点头道。“你走的时候去账房支取一千两银子,以后宫里还有需要你做的事情。玉宸宫那边你依旧盯着,这位任贵仪是聪明人,那么她就应该知道,皇帝生母生前不能立作太后。死后再册封皇太后地事情也不少,她以后就会知道,究竟是生前重要,还是死后重要。总而言之,我就不相信玉宸宫会是铁板一块!”

见李隆昌犯了执拗,中年太监自然不会愚蠢到去提醒这一点,满脸笑容地接过玉佩揣在怀里,连声答应后便千恩万谢地退了出去。而李隆昌在沉默了一会之后,又招来两个幕僚商议了一阵。把人屏退了便坐在椅子上想起了心事。

萧馥的身世和那张画固然可以起到一定的作用,但是,万一不成功。其后果也同样堪忧,但是。他已经没有退路了。曾经高居御座垂拱九宸地风光。没有体会过那种滋味的人绝对无法想像,他不想像现在这样日日俯伏人前拜舞过日子。更不想事事为人摆布。曾经因为他地恣意而失去的东西,这一次他一定要夺回来!

由于恩科和制举的关系,京城中比往日更热闹了几分,与此同时当然也就少不了小偷小摸,但在京兆府的全力维持下,总算没有在富贵人家聚居的地方发生什么大案子。然而,就在制举地第一轮初试开始前三日,魏国公兼右相陈诚安的宅邸大门口,忽然出现了一具无名男尸。门上的门房原本以为不过是普通的饿殍,但是在看清楚那身上横七竖八的伤痕之后立刻大惊失­色­,慌忙找来了门上的管事。就这样一层层从管事到管家再到总管,当陈诚安从睡梦中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消息竟是已经传遍了整座宅第。

自家门口发生了这样的人命案子,陈诚安自然知道事情非比寻常。然而,得知总管已经去报了京兆府,又已经封锁了两边巷子,但仍旧有路人看到了此中光景,他不禁长叹了一口气,穿戴好之后便随同仆役出门查看。

那尸体穿戴倒也寻常,看上去似一个寻常男­性­,只是身上横七竖八的利刃伤口显示出了几分不寻常。由于京兆府地差役没到,总管又严禁人翻动尸体,因此几个门房只是聚在不远处看热闹,一看到陈诚安过来便慌忙住嘴,等到问话的时候却又七嘴八舌地分说了开来。

“小的一大清早开门,就看到这人这么趴在台阶上。”

“是啊,手心还紧紧攥着拳头,真没想到还有人敢在这宰相门口杀人。”

“小人当时还以为是冻饿而死地乞丐呢!”

见没人说得出一个所以然,陈诚安立刻不耐烦地阻止了他们,自顾自地走上前去,见那人头脸根本看不清楚,而姿势确实像是被人砍死在自家门口,顿时心中一动。他不记得有派过人出去打探什么了不得的消息,应该不至于遭到这样地追杀。当下他便回头看了看旁边地总管,见对方也朝自己摇了摇头,心中不禁稍定。

总管陈见已经是跟随他多年的老人了,既然摇头,说明也不认识此人,那就不至于有什么大事。怪只怪第一拨发现地人太蠢……算了,也怪不得别人,不管是谁,总不会把一个浑身伤口的死人先藏起来不让人知道,这反而显得心虚。

很快,京兆府派出的差役就赶到了陈府。早就得到关照的他们自然不敢对堂堂宰相问询什么,稍稍盘问了几个门房一番便开始七手八脚地搬运尸体。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将尸体拖上大板车的时候,只听啪嗒一声,从尸体的怀中掉出了一样物事。

那差役头目一愣,不禁抬头瞥了一眼陈诚安,见这位宰相毫无表示,便乍着胆子上前捡起来瞅了一眼,这一看不打紧,一看之下,他差点没有立刻栽倒,好容易才遏制住了惊呼的冲动。

“咳,没想到竟是横行关中一带很久的巨盗!”他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随手把东西揣进了怀里,“赶紧把人带回去,到时候何大人有了好处,也少不了带挈大家一回!”

他一边吩咐一边朝陈诚安深深行礼:“多谢相爷帮助破了案子,小的回去之后一定禀告何大人,也好让何大人前来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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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三卷 欲上青云路 第三十一章 故留迷踪

“这个是什么?你把这个拿来给我­干­什么!”

京兆尹何雄看着面前的这个差役头目,几乎想一脚狠狠踹过去。这简直比烫手的山芋更烫手,一旦让别人知道自己拿到了这么个该死的玩意,他还要不要活了?京兆尹看上去像是个不小的官,可其实上得看皇亲国戚的脸­色­,下得看百官的脸­色­,至于太皇太后和镇国长公主就更不用说了。

可偏偏这个时候,为什么冒出来一具该死的男尸,还是夹带着这种东西的男尸!最最该死的是,这家伙死的时候哪里不好死,偏偏要死在右相陈诚安的家门

见那个差役头目一幅噤若寒蝉的样子,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刚刚对方也把情形都说了,遮掩的功夫做得不错,想必不会引起太大的疑心,但是,如今攥着这东西的是他何雄,他该怎么办?是­干­­干­脆脆隐瞒下来,还是立刻叩阙求见?

这样大的事情,天知道太皇太后会不会迁怒于他,到了那时,他可是就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何大人,恕小的直言,刚刚在陈府那里看到的情形,小人觉着这事情可能是有人故意构陷……”

“你知道构陷还把这玩意给我­干­什么,不会自己处理掉么?”何雄闻言登时气不打一出来,当下便恶狠狠地骂道,“要不是你给了我这么一个烫手山芋,我用得着那么为难?”

“小的也是一时糊涂,想着大人兴许能够因此加官进爵。”那差役头目哭丧着脸,最后­干­脆曲腿跪了下来,“小的若是知道大人如此为难.手机小说站..更新最快.定然在路上就把东西扔了……”

“算了算了!”

忖度良久,何雄最后挥了挥手把人打发了下去,然后便立刻转入内堂更衣。匆匆坐上马车出门。赶到皇宫的时候已经是过了正午,他笑吟吟地冲把守月华门的几个侍卫打过招呼。便径直来到东宫一隅请见——当然,如今这小角落已经叫宣政殿了。

正忙得昏天黑地地崔夙乍一听见京兆尹何雄请见,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才想拒绝,旁边的徐莹忽然提醒道:“长公主,京兆尹管的是整个京城地治安。何雄虽然不能说有多能­干­,但为人尚称得上谨慎,若只是区区小事,应该不至于拿来麻烦长公主。”

被这么一说,崔夙只得暂时搁下手头其他的事情,亲自来到了前堂。而何雄在请安之后第一件事,便是从袖中双手递上了一个折子,然后从容不迫地开始奏报。

“今天早上,陈相府门口忽然发现了一具死尸。京兆府得报之后匆忙赶过去,然后差役在死尸身上发现了这个。经过仵作验伤,证实死者身中十八刀。流血过多而身亡。死者身份不详,其他地信息也都不清楚。”

一件普普通通的命案。何雄居然眼巴巴地跑来上报?带着这种疑问。崔夙打开折子一看,而其中的内容让她大为吃惊。一下子离座而起,差点惊呼了起来。

这看似普通的折子,竟然是调兵的兵部勘合!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让镇北军都统万居飞率兵出击,击破突厥残余地命令,最最下面的地方,鲜红的半边勘合清晰可见。

由于完全出乎意料,崔夙的呼吸不禁急促了起来,呆立了好一会儿方才想起何雄刚刚提到,那死尸是在陈诚安的家门口发现的,脸­色­不由得更加­阴­沉了下来。沉默良久,她方才一字一句地问道:“此事还有谁知晓?”

何雄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观察崔夙的神情,此时连忙答道:“除了臣手下的一个差役头目,还有臣本人,其他的人都不知道此事。”见崔夙脸­色­稍霁,他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说出自己地怀疑,免得到时候背上一个诬陷宰相的罪名。

“长公主,臣觉得那人伏尸魏国府门口,这一点相当蹊跷,毕竟,倘若事情真的和陈相有关,必定不会留出这样明显地破绽。更可疑的是,倘若那人真地是鲜血流尽而死,更没有死在陈府门口地道理。所以臣以为,只怕其中有诈。”

不用何雄提醒,崔夙也知道这其中有问题,但是,这兵部勘合却是真的!如果换作以前,她一定认不出这东西地真伪,但是如今她权掌兵部,这些东西见的多了,更了解其中奥秘,所以一眼就能分辨出这是货真价实的勘合。

可是,就算别人要栽赃,为什么偏偏挑上陈诚安?即使选择左相鲁豫非,也远远比陈诚安好,后者毕竟是太皇太后唯一的弟弟,她崔夙的舅公,只要有这一层情谊在,打断骨头还是留着筋的。处心积虑设计了这样的局,没道理在最后反而留下这么大的破绽。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便不动声­色­地吩咐道:“这件事情你处置得不错,若是满城风雨,也许效果适得其反。总而言之你让知情者三缄其我自然会禀报太皇太后。另外,让最好的仵作把尸体从头到脚检查一遍,务必不能留下任何可疑之处。如果有可能,查清此人来自何地,以及是何身份。倘若这件案子能够查清楚,必然另有封赏,你明白么?”

何雄原本就是提心吊胆来的,可回去的时候照样还是一口气没松过来。原因很简单,这件事他还是得背着。虽说不用去查那勘合是真是假,但是,查那个男人的身份难道就容易么?天下之大人海茫茫,他到哪里去查这个人的底细?

崔夙哪里有时间去管何雄用什么方法查访此事,将勘合藏在袖子中,她叫来徐莹便径直前去兵部找田菁,又在路上把事情原委对徐莹解释了一遍。即使是镇定自若如徐莹,听完之后也不禁露出了忧心忡忡的神­色­,更没有随意置评整件事的真伪。

而当田菁同样确认勘合为真,又取来做过对照之后,崔夙便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事实。兵部有内鬼大约是已经确定的事,而除此之外,幕后的黑手同样不可小觑。可是,无论是谁设计了这样的局,用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方法湮没了行踪,却又露出了这样明显的线头,他究竟想要­干­什么?是挑衅,还是另有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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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三卷 欲上青云路 第三十二章 惊闻异讯

出于谨慎的考虑,崔夙并未立刻将勘合交给太皇太后,而是先暂时命田菁调派麾下的铁卫前去查访,自己则把另一半的心思放在了恩科和制举上。眼下制举的初试已经完结,各考官正在紧张地阅卷,虽说结果不可能这么快出来,但她自然是离不开的。

至于之后的恩科则是更重的重头戏,制举毕竟名额少,三四等加在一起也不过只有十余人,而恩科就不同了,取进士的人数和平日的春闱并无明显差别。只要能够考中进士,对于寒门士子来说,将来便能一举登上朝堂,自然是人人争先恐后。

由于投递墨卷的阶段已经结束,因此长公主府也冷清了不少,趁着这时节,崔夙终于抽出了一点闲暇回家看看——事实上,她对于这座只呆过一年不到的宅第,并没有多少眷恋之心,这里一多半的家人虽然都经过­精­心选择,但毕竟和之前玉宸宫那批旧人无法相提并论。真正贴心的,大约也就只有萧馥了。

所以,当萧馥对她说,鲁王李隆昌上过门的时候,心中不觉奇怪,而当对方递上来一幅画的时候,她便更有些摸不着头脑。正是因为先前的安分守己,李隆昌方能在先帝李隆运驾崩,江东王李隆符出家的环境中存身下来,甚至迁转为鲁王。现如今这种时候再跳出来蹦,实在不是智者所为。

“你的意思是说,鲁王专程上门,就是为了送给你这幅画?”

崔夙左看右看那幅画,也不过是一幅普通山水,心中自然是越来越诧异搁下画卷便沉声问道:“也许鲁王已经弄清楚了你的身世?”

“不是也许,是一定。”萧馥苦笑一声,笑容登时牵动了颊上的伤疤。平添几分诡异,“长公主不知道此画的来历。昔日这幅画高悬我家正堂地时候,不知道曾经有多少人看到过,相传是前朝某名家的真迹,价值不菲。奴婢辨认过,可以确定就是小时候常常看过的那幅画。想不到居然落到了鲁手里。只是,奴婢认为鲁王势力有限,所以不见得是费尽心机处心积虑打探到了奴婢地身份,大约是巧合居多,或是有人故意巴结。毕竟,奴婢昔日在太康院的时候,这一层身份并非绝对地隐秘,细细追查还是能够有结果的。”

闻听这席话,崔夙的眉头顿时皱成了一个大疙瘩。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全都露出了线头。但是,局势非但没有豁然开朗,反而更加错综复杂了起来。李隆昌的用意大约是想要从萧馥这里打开突破口。但是,照萧馥这么说。又是谁担任了通风报信和提供这幅画给了李隆昌?

见崔夙皱眉不语。萧馥便上前一步深深施礼道:“昔日奴婢在太康院的时候,不是没有遇到过肯给奴婢赎身地人。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号称手眼通天的角­色­,但是这些人没有一个打听过奴婢的身世。如今除了长公主之外,还有另一个人这么做了,不得不说奴婢是借了长公主的光。昔日萧家最盛的时候,就连朝廷官员也不敢过于恣意,最终还是一夕之间湮没无踪。自从破家的那一日起,奴婢就从来没有奢望还能够恢复姓氏,如今有这一天,全亏了长公主。”

萧家曾经名满天下,更被天下南北不少百姓奉为大善人,但最终还是因为在某事上触动了皇家的忌讳而遭到了没顶之灾。崔夙原本不知道这些,也是派人去查了萧馥的身世,方才知道了这一段过往。那虽然是先先帝的手笔,但想必也和太皇太后脱不开关系,所以她在最初地一段时间内,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观察萧馥,哪怕是曾经给过的一个个机会也不例外。

所幸,这确实是一个值得信赖地人。

她在心中叹了一口气,随后轻轻点头道:“既然你都和我说了,那便没什么打紧。鲁王那里你暂且敷衍着就好,也不必态度强硬地回绝了他,免得惹出什么麻烦。说起来我这两位舅舅实在是可笑,身在帝位的时候不知道珍惜,如今却一心想要图谋这个位子。须知逝者不可追,他们连这一点都不明白,也难怪……”

萧馥见崔夙只是叹息而没有说下去,也附和着点了点头,但随即便走上前去重新打开了那幅画,转头嫣然一笑道:“若是鲁王知道这幅画地意义,兴许就会后悔把东西送过来了。”

崔夙一下子提起了­精­神,先是想到了萧家庞大地财产,但随即又回忆起上次叫人打探的结果。相传萧家败落之后,朝廷国库一下子钱财丰盈,顿时又否认了这个可能。可倘若是这样,萧馥意指这幅画另有玄机又是何意?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馥抬眼看了看崔夙,紧接着又垂下了头:“这幅画之所以挂在我家地正堂,不仅因为这是名家之作,还因为它指示着一件东西的去处。不瞒长公主说,当初先先帝降下的罪名中,有一条说是我家交结将领,图谋不轨,其实,我家确实和一些将领有银钱往来,而这些将领无一例外,全都是镇守北疆的将领。”

崔夙这一惊非同小可,几乎立刻站了起来,脸上满是惊愕。而萧馥却依旧镇定自若地继续陈述道:“突厥虽然强盛一时,但自从太祖立国之后便不复往日声势,契丹便崛起于东北,几乎遍及一半的突厥旧地。我萧氏一族便有契丹的血统,虽然一再和中原人联姻,嫡系家主却心系旧族。因为担心中原势大而殃及契丹,所以一直都结交北疆将领了解朝廷动向。直到我爹的时候,因为这层血缘早就淡薄了,因此便想断了这个传统,结果还是太晚了。这差不多是一段十几年前的往事,如今从萧馥口中说出,却还是让崔夙感到一阵深深的悸动。她倒是不在乎萧馥的身世,问题是,萧馥郑重其事地说出这些,其意与其是替萧家抱屈,还不如说,北疆的大部分将领,其实一直都在拖朝廷的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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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三卷 欲上青云路 第三十三章 杀人灭口

“你的意思是说……”

面对崔夙的疑问,萧馥一字一句地道:“我如今二十岁,当初还小,那段记忆自然记不得了,但我娘当初临死前说过的话我不可能记错。倘若还有人能够通过这幅画找出当年被我爹藏起来的帐本,就只有我一个了。”

崔夙如今正因为北疆复杂的局势而头大不已,萧馥既然这么说,她立刻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好,既然如此,这件事就由你去做!不管是需要什么你尽管和我说,当年的旧事虽然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但如今的事情说不定也能从这上头找到线索!”

在这样的言辞面前,萧馥却忽然反问道:“长公主就不怕我虚言诓骗?就真的这么信任我的话?”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更何况,你已经证明自己很多次了。”

深深地凝视了一眼崔夙的眼睛,萧馥最终深深下拜:“长公主如此信任,奴婢必定不负所望。”

直到离开长公主府上了自己的马车,崔夙仍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么快就找到了一个突破口,这是她事先无论如何也没有预料到的。要在短时间内建立起对于一个人的信任并不难,难就难在绝对毫无保留的信任。而她先前已经赌赢了一次,这一次能否赢下来,便要看她有没有信错人了。

而从她身为女人的直觉来看,萧馥应该是值得信任的,但尽管如此,她仍旧不能把希望完全放在这一条线上,其余的线索该查的仍旧得查.不过。陈诚安那里他究竟是否要再去一趟?毕竟,她曾经和他有过默契地。沉吟良久,她终于开口吩咐道:“改道。去魏国府!”

听闻崔夙来访的时候,陈诚安颇有些疑惑。这一日朝中事情处理得快。因此他早就到了家,此时还在心里琢磨着早上死在门口的那个人。虽说京兆府没有什么不利地消息传来,但他总感觉身上耿了一根刺,尽管总管保证已经暗自搜过那人的身上,没有任何收获。他却依旧无法定心。

亲自把崔夙迎进了书房,他便先抛开了那点心事,笑吟吟地问道:“长公主今日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要事?”

崔夙本能地望了一眼旁边侍立地几个下人,陈诚安立刻心领神会地摆摆手把人遣退了开去,脸上的神情也郑重了下来。看这个光景他也知道,崔夙所来不是为了寒暄的,只怕是真有什么要紧事。

见没有了外人,崔夙便沉下脸来:“陈相。今天一早死在你家门口的那个人,你真的不认识?”

崔夙这么开门见山地一问,陈诚安立刻知道事情不对劲了。连忙摇了摇头,继而试探着问道:“我真地不认识。怎么。此人莫非是身份有什么­干­碍?”

“他的身份如今京兆府还在查,问题是。他身上带着一件要紧东西。”崔夙如今越想越不对头,最后决定全不避讳,“你可知道,他身上有一份调兵勘合,正是当初让万居飞送命的东西!”

“这不可能!”又惊又怒的陈诚安终于难以抑制情绪,霍地站了起来,“我那总管当初曾经搜遍了他全身,根本没有找到任何可以证明身份和可疑的东西!”话音刚落,他便感到几分尴尬,连忙补救道,“他只是觉得此人倒毙在我家门口,有些蹊跷,所以谨慎了些……”

“不,他做的没错!”

崔夙猛地打断了陈诚安的话,心中终于确认了自己的疑惑所在。没错,人倒毙在陈家门口,只要稍有头脑的管事,就不会傻呆呆地直接报京兆府,而不做任何地事先防范措施,如果有勘合这样要紧的东西,应该早就被拿走了。既然如此,偏偏在京兆府差役赶到的时候还查了个正着,那么结论就只有一个——陈家有内鬼!

兵部有内鬼,如今陈家也有内鬼,这个世道实在是太可怕了!

陈诚安不是傻瓜,崔夙能够想到地事,他自然立刻恍然大悟,脸上立时布满了怒­色­。好在崔夙没有直接怀疑上他,反而把事情和他交了底,否则,他岂不是无缘无故背上了这样一个大黑锅?即使他是太皇太后的嫡亲弟弟,崔夙地舅公,但是,摊上这样地事,只怕就是他也无法平安度过吧?

“你的那个总管是否可靠?”

陈诚安原本脱口就想说绝对可靠,但话到嘴边却有些犹豫。他家里出事不是第一次了,上一回也是一个平日老实巴交地下人忽然间对自己利刃相向,这次又忽然冒出了这样一件事,他甚至觉得自己这个魏国公当得窝囊透顶,就连一个宅邸中的下人都无法确定其忠诚。

“应该……是可靠的。”

综合以往的那些经验,陈诚安终于做出了判断。而崔夙也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毕竟,她和陈诚安如今算是坐同一条船,左相鲁豫非老谋深算,即使是她也轻易左右不得,既然如此,与其期待其他人坐上右相之位,还不如直接保着陈诚安来得好。

“既然如此,请陈相把他唤进来。诺大的陈府,总得有一个知情者帮忙清查,我不可能把铁卫用在这种事情上。”

陈诚安连忙照办,等总管陈见来了之后,他不免沉下脸把事情始末说了一遍,而早过了花甲之年的陈见登时勃然­色­变,最后慌忙跪下请罪。

“相爷,都是小人的失察过错,要是小人一直在那里守着,必定不会让人栽赃陷害了令相爷。不过,这件事其实好查,接近了那具尸体的人总共没几个,小人只要一查,必定能够查出端倪!若是让小人知道哪个王八蛋吃里爬外,一定活剐了他!”

虽然得到了这样的保证,但崔夙心中那种不妥的感觉却更加强烈了。正当她想要再提醒一句什么的时候,外头忽然响起了一阵喧哗声,紧接着,大门便被人敲得咚咚响。

“相爷,相爷,不好了,门上的管事风四吊死了!”

杀人灭口!

崔夙和陈诚安对视一眼,同时生出了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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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三卷 欲上青云路 第三十四章 百般斟酌

人已经死了,陈诚安自然是万分恼火,正想出门去喝骂,却被崔夙一把拦了个正着。此时此刻,崔夙自己的脑袋也是一团乱麻,但是,她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区区一个管事死了,用得着这么火烧火燎地前来禀报么?

“这个风四往日是­干­什么的?”

陈诚安虽然知道家里头的管事有这么一个角­色­,但时哪里想的起来,不免拿眼睛去瞥一旁的陈见。果然,陈见连忙上前一步低声道:“回长公主的话,风四只是个三等管事,平时只管跟几个少爷出门的,在外头晃悠的日子居多,倒是府中的事少有监管。对了,当初门上几个人发现尸体的时候,他正好就在当场,只要一问必定能知道事情是否他捣鬼。”

“人都已经死了,大约错不了!”陈诚安不耐烦地冷哼一声,差点恼怒地去拍桌子。忖度崔夙在旁边,他才稍稍按捺了一下怒火。

“吃里爬外的狗东西,就这么死了便宜他了!陈见,你去查查平时都有谁和他过从甚密,这次的事情连同上一次,不查出一个子丑寅卯来,这陈府就别想安宁了!”

“慢着!”

眼看陈见弯腰答应要出门,崔夙却叫住了他:“人既然死了,陈府之中必定会议论纷纷,要是大张旗鼓地去查,指不定传出什么谣言,到那时就更加人心惶惶了。”见陈见不停地拿眼睛觑看陈诚安的反应,她便晒然一笑,“区区一个管事吊死了,就算要来通报,用得着挑着我正好在的时候?陈相.难道你不觉得这般作为可疑么?”

说到可疑,陈诚安顿时恍然大悟。刚才气急败坏的时候,他几乎忘记了这一茬。如今细细思量,他立刻觉察到了事情的玄机。自然对崔夙地提醒很是感激。

“长公主说的没错,我明明吩咐下去无事不准打扰。就算陈见如今在这里,也不必为了一个管事的寻死而惊动到这里来。果真是我疏于治家,这家里头还不知道有多少作耗地小人!”

崔夙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陈诚安的变相请罪。随即便对陈见吩咐道:“去看看那个管事死地情形,纵有疑点也先不要声张。京兆府如今正查那边的案子,若是这种事情再惊动到京兆府,只怕陈相的相位就坐不长了。你挑选几个真正可靠的人,暗中把府中上下的人全部筛一遍。若是人手不够,我到时再想想办法。话说回来,不仅是你这里,如今哪里没有几个蛀虫?看来即使是宫内局和尚刑司,我也得好生筛选一遍。”

一句话说到最后已经是带上了森然杀气。不仅仅是陈见听了直打哆嗦,就连陈诚安也觉得心中陡然冒上了一股凉气。等到陈见出门去安排一应事宜,陈诚安便深深叹了一口气。脸上说不清是什么神­色­。

“我这个宰相地位子还没坐热,就有那么多人把我架在火上烤。这些天处理政务的时候。我着实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却还是有人摆出了圈套给我钻。这一次是摆了具死尸在我门口,上一次的事情我没有对几个人说过。那哪里是什么江洋大盗。原本是我府中一个最最老实的仆役。谁会想到,就是这么一个人,居然会蒙着面拿剑对着我百般威胁。要不是我书房中还有些设计,说不定就着道了!”

陈府上一次所谓的江洋大盗,崔夙自然早就听说过,但是如此内情还是让她凛然一惊。她也不好随意说什么,低头沉思了片刻,最终含含糊糊地道:“太皇太后如今看重陈相,不再如以前那样避讳外戚,陈相也不必忧惧难安。至于那些魑魅魍魉的小人,这公道也不会任由他们恣意的。宰相之位乃是众矢之的,固然不好当,但以你的资历和经验,总还当得起。”

虽然崔夙没有半句保证,但陈诚安还是品出了其中滋味,不免松了一口气。接下来他便把这几日遇到地几桩大事一一说了一遍,末了才把话题转到了制举上。

“这一次的事情是鲁相和我一起看着的,听评卷官说,长公主推荐地三个人都毫无悬念地通过了初试,足可见长公主目光如炬。这可都是糊了弥封一一誊录的,作不了弊,若是从前,指不定有些人怎么编排呢!”

评完地卷子自然要拆了弥封重新排列,因此此时考官有话透出来当然不奇怪,崔夙听了也不过微微一笑而已。而陈诚安接下来地一段话却让她面­色­倏然一正,原本有些心不在焉的表情也全然无影无踪。

“长公主举荐地人当中有个叫陈申的,我听着有些耳熟,所以就让人去查了。说来也巧得很,按照辈分,此人正是我的侄孙辈,虽然是远亲,但也算是陈家的人,平常倒不太走动。我那时接到的墨卷太多,没来得及一一细看,前两天刚刚让人找出墨卷来细读,果然是一手好文章。”

崔夙一共举荐了三个人参加制举,而除了陈申之外,其他两人都是萧馥决定的。倘若是那两个,她自然无所谓,但是,陈诚安一句陈家人,却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不快。她自己的身上也有陈氏的血脉,陈家说来更是娘家,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她对陈家就有那么多好感。若不是她举荐了陈申,若不是他能够顺顺利利通过初试,有可能出仕,陈诚安会认这个亲戚?

“陈相这么一说,我倒是要好好看看他的文章了。”崔夙意味深长地一笑,打定主意回去之后好好注意一下陈申。不管怎么说,沉香都是他救的,若是再加上其他因素,此人的先天优势便在所有举子之上。她如今坐在这个位置就不能怕人指责任人唯亲,否则还不如抛下那监国两个字算了!

离开陈府赶到宫中,崔夙却得知京兆尹何雄已经等候了很久,不觉有些诧异。然而,这一位上来的第一句话却让她大吃一惊。

“下官已经查出了那具尸体的底细,是鲁王府的一个护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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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三卷 欲上青云路 第三十五章 旧人可用

先是陈诚安,然后居然牵扯到鲁王李隆昌!

崔夙只觉得脑袋一阵阵发胀,忍不住露出了一丝苦笑。若是往深处说,就是这仅有的一丝端倪,也是别人送上门来让她查的,最后从那条线查出鲁王李隆昌来也没有什么意外。可是,李隆昌固然是绝对不会安心当一个亲王,但是,他又岂是会做出这样愚蠢事情的人?“长公主……”

何雄看到崔夙脸­色­一连数变,心中不觉有些拿捏不准,最后只得硬着头皮提醒了一声:“下官经过了再三核查,此事确实无误。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启人疑窦的地方,鲁王府这个死去的护卫是五天前就失踪的,可是鲁王府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动静,这似乎没道理啊。”

上一次这么聪明,这回却犯了糊涂!

崔夙心中直摇头,面上却接受了何雄的提醒。毕竟,何雄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绝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分辨清楚的。她又追问了几句详情,然后便褒奖了他几句,却没忘了提醒一切需得暗中行事,不可打草惊蛇。

等做完了这些,她方才定下心来用晚饭。虽然御膳房是变了法子换花样,但如今她哪来的胃口,吃什么都是味同嚼蜡,因此不过是随口扒拉了一点囫囵吞下去也就罢了。是夜又是一宿忙碌,等她好容易看完了一应奏折和考官递上来的几份卷子,早已经是一更天了。错过了宿头的她却不如以往那般嗜睡,披了一件披风便出了宣政殿往外走去,几个太监和侍卫不免远远跟着.手机小说站..更新最快.

走在铺得平实紧凑的青石路上,崔夙先是埋头看脚底。最后觉得心情一阵压抑,索­性­抬头望天。由于是月初,深蓝的天幕上只有闪烁地繁星。不见月亮的踪影,看上去却并不比平日黯淡。驻足望着紫微星的方向。她忽然自失地摇了摇头。星象之学自有司天监研究,关她什么事?上位者只是需要星象作为辅佐,又哪里是真地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漫无目地地又走了一阵,她方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延福殿的范围之内。看到前方有小太监一溜小跑地奔了过来,她略一踌躇便站住了步子——皇帝李祯如今连话都还不会说。她实在不想去面对他。

“长公主……”

“我就不进去了,嘱咐他们好生服侍皇上就行了!”崔夙淡淡吩咐了一句便转过了身,目光忽然瞥见了不远处一个略显佝偻的人影,不觉一怔。在记忆中搜索了良久,她终于想到了那个人是谁。

“去,到那边把寇明生带过来!”

听到这个名字,崔夙身后的一个太监愣了半晌,往那边瞥了一眼才醒悟了过来,连忙撒腿奔了上去。连拖带拽地拉了人来回话。

崔夙打量了一番叩头行礼如仪的寇明生,忽然有一种恍若隔世地感觉。李隆运“驾崩”之后,延福殿上上下下的人自然是全部受到了牵连。发落到苦役司的有之,充当杂役的有之。就连沈贵的那个哥哥。她都不得不绕了个大圈子先搁置到了某个已经荒废的宫殿,最后才分配了一个闲职。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寇明生昔日是延福殿总管,虽然因为没有什么大错不曾发落过重,却早已不复往日风光了。

斑白的两鬓,苍白的脸­色­,不过一年的功夫,眼前这个人似乎就老了二十岁,谁敢相信寇明生如今不过四十二岁?见寇明生地衣襟上甚至有一块补丁,崔夙不禁沉下了脸:“这是怎么回事?你虽然如今不是总管,但还不至于沦落到要在衣服上打补丁吧?”

墙倒众人推,寇明生是早有觉悟的人,没料到崔夙一见面就问这个,不禁有些诧异,但随即便垂下了头:“长公主日理万机,这些不过是小事。奴才乃是黜落的罪人,能有现在地日子就已经是大喜了,不在乎这些。”

看多了怨天尤人呼天抢地的人,乍听得这句话,崔夙反而觉得有些不习惯。联想到寇明生素日谨慎地为人,又想到当初那一堆阿谀巴结地人物,她暗叹一声人走茶凉,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正想随口说几句什么,她忽然想到宫内局即将出缺的掌令之位,心中顿时闪过了一个念头。

宫内局不比其他地方,向来是太监主持,权力大得惊人。一直以来,这个位置甚至比慈寿宫延福殿总管还要引人注目,就连皇亲国戚往往也要客气几分。而就是这样一个带着从四品衔头地位置,却鲜有几人有好下场的,原因无它,这个位子的油水太丰厚了。而她现在,缺的就正好是一个可靠的人,毕竟,沈贵的经验资历还是太浅了。

“你起来吧!”

寇明生一时摸不透崔夙的用意,但还是依言起身,却仍旧忖度着不敢抬头。事实上,当初发落下来的时候,他就觉得不是太重,而是太轻了。若是以往遇到这样的事,他肯定是第一个打发去做苦役的人,决不会安排一个闲差了事。这不是太皇太后做事的风格,所以应当是崔夙的网开一面。仅仅是这一点,他自然是心存感激。

“你是个老成的人,这些天闲着够可惜的。明天换一身新的到宣政殿来,我有话吩咐你。”

说完这些,崔夙便召来旁边的太监吩咐了几句——宣政殿如今门禁森严,若是没有预作安排,别说寇明生一个待罪之人,就是寻常官员也是难能迈进门去的。

直到崔夙一行人走远,寇明生方才恍然惊醒了过来。他刚刚听说了什么?崔夙说要在宣政殿见他?这怎么可能!

狠狠在自己的手臂上掐了一下,他好容易才断定这是现实不是做梦,脸上顿时露出了深深的喜­色­。崔夙不是皇帝那样薄情寡义的主子,这在宫里头是早就公认的了,他上辈子烧了什么高香,居然能够在栽了一个大跟斗的时候东山再起?

东山再起四个字对于普通人来说很容易,但是在这漠漠深宫,一次的失败,就可能让人死无葬身之地,更不用说还有爬起来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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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三卷 欲上青云路 第三十六章 东山再起

宫内局掌令?

当听明白崔夙的意思时,寇明生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是隐约觉得崔夙会用他,但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一个先帝身边的戴罪旧人,居然可以被简拔到这样一个位置。那可是比一宫一院的总管更高的位子,那可是宫内局掌令!

崔夙一直在观察寇明生的反应,见其并非喜出望外,而是完完全全一副愕然不知所措的表情,不禁暗自点了点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并非全然是一时起意任用寇明生,而是一直以来对其都还存着几分好印象,如今看来,她并没有看错人。在这样的好事面前,寇明生还能琢磨是否别有用意,足可见这头脑总还是清醒的。

“这宫内局掌令非比寻常,奴才虽然资历经验在宫内也算是拔尖的,但这身份……”寇明生终于从恍惚中醒过神来,慌忙顿首道,“奴才愚钝,还请长公主指点。”

“你能知道这位子非比寻常就好。”崔夙轻轻点了点头,却并不准备真的说破什么,“你是我选出来的人,纵有闲话也是冲着我来的。至于其他,你不用担心,我会把玉宸宫的沈贵调给你,谁都知道他的身份,这样一来,想必别有用心的人也能消停一下。”

说完这些,她便提脚站了起来,随后一字一句地吩咐道:“善恶都在人一念之间,我知道你素日谨慎,论理不至于做出什么大勾当,但还是得提醒你一句。若是再栽一个跟斗,就是我。也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话说到这个份上,寇明生哪里还会不明白自己的重新复起已经是定局,心中既激动又惶恐.最后只能连连碰头叩谢。及至出了门,他已经是满头大汗。至于额头上已经隐现青紫,他却丝毫顾不上这些,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难言的情绪中。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能够在那许多冷眼中顶到现在,终于看到那丝曙光了!那些人不是嘲讽他是失势的狗么?失势的狗只要重新有了主人。还是会咬人地!

“寇大人!”

这个陌生的声音一入耳,寇明生顿时有几分奇怪,回过头方才发现是两个小太监毕恭毕敬地站在身后,每人都托着一个盘子,一个盘子里是一套衣裳,另一个盘子中则是一串大大小小样式不一的钥匙。

此时,左边地那个太监往前行了一步,笑嘻嘻地道:“这是长公主早就给寇大人预备下的,这套衣裳是长公主特意找出来地。钥匙则是宫内局的旧制。奴才两人奉长公主钧旨,即日起伺候大人。”说完这些,他便顺势曲下一条腿跪在了地上。“奴才小西子向大人道喜了!”

“奴才小东子向大人道喜了!”

听到这两个略带谄媚的声音,寇明生一时间怔在了原地。他当初还是延福殿总管的时候。虽然算不得位高权重。但毕竟还是总管太监,身边的徒弟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可是自从李隆运驾崩之后。那些人死地死散的散,余下的全都对他冷眼相向。想不到,如今他又多了这么两个伺候人。

上前拿起那串钥匙,又用手摩挲了一番那套衣服,他竭力按捺住心头的激荡,淡淡地吩咐道:“你们都起来吧。”

两个小太监依言起身,见寇明生依旧有些恍惚,那小西子便殷勤地提醒道:“大人,如今您既然是宫内局掌令,原先那屋子自然就住不得了。原宫内局掌令那房子早就腾了出来,奴才和小东子这就给您去搬东西。”说到这里,他略微顿了一顿,这才嗫嚅着补充道,“其实那里各样东西全都齐备,若是大人不需要,原先那地儿也就没必要回去了。”

失势的凤凰不如­鸡­,更何况寇明生原本就不过是一个奴才,痛打落水狗更是人人都喜欢做的事。想到自己这些天住的简陋房子,寇明生只觉得唏嘘不已,所以听到小西子的这话,反而决定回去一趟。

“虽说没什么值钱东西,但还有先帝爷留给我的几样玩意,总得去取回来。也罢,你们两个就随我走这一遭吧。”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当寇明生重新回到旧地地时候,并没有惊动多少人,别人只是斜眼看着他背后的两个小太监,看着他们忙忙碌碌地搬东西,然后在背后议论纷纷。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位昔日延福殿总管是又要遭殃了,先帝都驾崩了,这宫里哪还有容得下寇明生的地方?

然而,不过是第二天,新任宫内局掌令和副掌令走马上任地消息便立马传播了开来,后者的人选早在人们意料之中,毕竟,不少人都看到沈贵最近在宫里宫外进进出出地。然而,掌令居然是寇明生却让大多数人大吃一惊。但是,那圣旨上玉玺和崔夙地监国印章清晰可见,绝对不会有任何虚假。如此一来,议论的人忌恨地有之,疑惑的有之,羡慕的有之,尤其是原本和寇明生住一个院子的人,无不捶胸顿足痛悔当初。

而即使是豫如这样深居简出的人,也同样得到了这个消息。听贴身侍女絮絮叨叨地说了之后,她却只是置之一笑,丝毫不曾理会。几个宫女虽然服侍时间不长,却都知道这位主儿是不喜多事的,互相打了个眼­色­之后便老老实实地替豫如卸妆,再也不曾多说半个字。

直到帐子放下,人全都走了,烛火也熄灭了大半,豫如方才睁开眼睛望着帐顶,深深叹息了一声,眼眶中一瞬间水盈盈的。

三天才能探望一次自己的孩子,每次逗留的时间不足一刻钟,这对于她这个母亲来说,何尝不是莫大的煎熬?她何尝不想亲手抱着自己的孩子看他安然入眠,何尝不想日日陪伴在他身边?即便先帝李隆运昔日再薄情寡义,但她终究也是别有居心,这一切和孩子却没有关系!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怎么会不疼爱不在乎?

崔夙或许不会计较她亲近皇帝,但是太皇太后绝对不会容许。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儿子李祯,她都不能走错一步,绝不能!她已经走错过一次,若是再错一次,那时便没有人能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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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三卷 欲上青云路 第三十七章 危言耸听

制举终于结束了!

对于埋头准备恩科的举子来说,这算得上是一个既好又坏的消息。好的是恩科立刻就要开始了,而坏的则是他们复习迎考或是走门路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至于谁中了谁没中,对他们来说并没有多大区别。毕竟,制举向来有富贵科之名,纵使你有天大的才华,只要没有公卿举荐,那是连制举的门头都摸不着的。但是,只要是个举人,都能参加恩科,这自然公平得多。

在不少人的心目中,制举四五等虽然也授进士同进士出身,终究不如正牌子进士来得荣耀,更不曾有跨马游街金殿唱名赐宴的光荣。而那些中了制举做到宰相的更是寥寥无几,所以,万般皆下品,唯有进士高。

而对于陈申来说,旁人的议论全都是耳旁风,尤其是他生平第一次在人的引导下踏入东宫时,除了兴奋根本察觉不到别的情绪。他虽然算不上豪富,但至少也是小康之家,至于学识更是一向闻名乡里。只可惜他虽然姓陈,但和京城赫赫有名的魏国公一脉关系太远粘不到半点好处,否则也不会被人逼迫到险些连举人功名都保不住的地步。

好在,他那位一直行善积德的母亲终于为他带来了好运。他哪里能够想到,那位昏迷不醒奄奄一息的女子,居然是镇国平安长公主的侍女!

老天开眼啊!

跨进宣政殿的时候,他情不自禁地在心里叨咕了一句,然后便镇定了一下心神.电脑小说站更新最快.这和上一次不同,上一次见这位监国长公主的时候,他是为了谋求一个举荐的名额。但是现在,他是被七名阅卷官一致推选出来的英才。倘若弱了胆气,那么。先前地一切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眼见陈申在下头行了大礼,崔夙不禁想到了自己看到的那篇文章。她当初是和李明泽等人一起读的书。不说懂得多少­精­髓,但文章地好坏却还是能够分辨出来,尤其是那其中一针见血地指出,朝廷在兵权节制上有很大的疏漏,兵制更是败坏不堪。很难想象。就是这样一个几乎是挟恩讨来了制举资格地人,居然真的有这样的才华。

见周围除了徐莹别无外人,她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既有如此才华,为何不去试试恩科?你是举子,名正言顺地考一个进士出身不好么,说不定就连三甲也是你的囊中之物!”

陈申早料到崔夙会问这个,当下便从容不迫地答道:“不瞒长公主说,学生当初得罪了本州太守,险些被学官除名。虽然勉强得以入京赶考。但学生听说已经有人往京城打了招呼,不管学生文章如何出­色­,一定都是名落孙山。所以。学生不得不求取长公主推荐。只有这样,那些人才不敢因为一时恩怨。而让学生的辛苦付诸东流。”

听陈申一口一个学生。崔夙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哪里会不明白对方是趁机赖上了。想坐实门生这两个字。然而,当陈申说起有人往京城打了招呼诸如此类地话,她的面­色­便渐渐­阴­沉了下来。她自然不会怀疑这些是假话,这天底下原本就没有什么公义,她能够管看得到的地方,至于那些看不到的龌龊勾当,她纵使有心也是无力。

这陈申算是运气好的,但其他人呢?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后把这些心思抛在了脑后。毕竟,今天召见这个文章出­色­,已经定为制举第三等的士子,她原本就是为了另一层意思。

“你如今虽然是举人,但真正说起来,还是白身。按照规矩,你需得先过了吏部铨选,然后才能注官。即使得官,一则放到翰林院为编修修撰,二则是放到地方当县令。你既然是我举荐的,我便问你,你可想清楚将来想要如何么?”

这一次陈申却没有立刻回答,虽然预料到这一次的召见不同寻常,但是,他还不足以猜到那么深层次,崔夙直接将问题抛回给了他,这就更加在意料之外了。思来想去,他最终咬咬牙道:“学生自然早就想清楚了,只是不知道长公主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崔夙尚未接口,旁边一直默默侍立的徐莹便忽然接口道:“假话如何,真话又如何?”

“要说假话,学生自然说,一切由朝廷大局为重。”说到这里,陈申停顿了一下,自失地笑了一声,转而一字一句地道,“若是真话,学生想说地是,长公主如今危若累卵,学生蒙受长公主大恩,愿在长公主左右供驱策!学生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却可受草诏之责!”

“狂妄!”

这一次出口申斥的人同样是徐莹,她冷冷地望着底下耿着脖子的陈申,面上寒霜密布:“长公主受太皇太后之命监国,你说什么危若累卵,实乃危言耸听!草诏之事自然有翰林知制诰效劳,哪里用得着你?”

陈申刚刚只当徐莹是寻常女官,这接连两句质问下来,他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头。宫里面地事情对外头也不全都是秘密,因此他很快醒悟到了这一位的身份。尽管对方目光犀利言辞咄咄逼人,但他却丝毫未曾退却。

“学生不过微末之身,尽管比不上那些人老资格,但学生却有一样可以担保,那就是学生绝对没有二心。自古以来监国地大多是太子,可长公主却是以女子之身行男子之事,这样地局面,试问又有多少人真的会心服?太皇太后若在,那么一切都好,但若是……只要有人振臂一呼,万一政令不出宫墙,长公主又能何为?”

此人大胆,但确实看得透彻!

崔夙心中闪过一个念头,眼睛正好瞥见徐莹朝自己这边望来,不禁微微一笑。不得不说,陈申实在是猜得很准,倘若说恩科是为了结恩士子为朝廷储备人才,那么制举就完完全全是为了准备一个草诏地班子。倘若不能让诏书这一关掌握在自己的手里,那么就意味着,她最大的优势也随之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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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三卷 欲上青云路 第三十八章 其人心­性­

感觉到气氛一下子凝肃了下来,陈申一时觉得身上涌上了几许寒意,但仍旧竭力一次次地深呼吸,以求让自己镇定下来。他自然没法注意到,上首的那两个女子正在进行无声的眼神交流,更不曾注意到后方角门处有一个人影正在静静地听着。

崔夙徐徐站了起来,凝神看了陈申许久,忽然淡淡地吩咐道:“你起来吧!”陈申闻言愕然,待谢过准备起身的时候,方才感觉到腿脚有些软了,心中不由暗骂自己无能。当初他在太守面前侃侃而谈指斥其非的胆量上哪儿去了,这么寥寥几句话怎么就吓成了这个样子?可尽管如此,他仍旧无法控制自己的双脚,还未站直脚下就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亏得扶了一下旁边的椅子方才得以站稳。崔夙向徐莹点了点头,后者立刻转身离去。沉默片刻,她便忽然问道:“你在文章中既然提到了朝廷兵制,那么,如今镇北军中出了乱子,又涉及朝廷兵部,你认为该从什么地方着手?倘若下诏,以切责为主还是以优抚为主?”

这句话问得陈申心中狂跳,须知这已经逾越了翰林知制诰的权责。但是此时此刻容不得犹豫,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他便脱口而出道:“朝廷眼下需把­精­力放在兵部,北疆仍然需要镇北军,倘若此刻待镇北军将领过于苛严,只会激起军中的哗变。而镇北军都统万居飞之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战死的,更应该抚恤褒奖,恩及子女。学生听说万居飞的长子早在镇北军中效力。只是一直被万居飞压着没有升迁.忠臣之后若是不能委以重任,难道还应该用那些名不副实的人么?”

这么多天焦头烂额,自己竟然还没有一个外人看得清楚!

崔夙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原本纠结难解地心绪也一下子舒缓了开来。朝中不是无人,只是朝堂上每次都是吵得不可开交。而鲁豫非陈诚安安抚其他官员还来不及,再加上政务繁杂,更不可能专为这样一件事而劳心劳力。最最重要的是,太多人有袖手旁观看她出洋相的意思!

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她便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如今虽然不是白身。但毕竟资历还浅,骤然登此高位未必一定是好事。我再问你一次,即使是毁誉甚至是杀身之祸,你也要留在朝中么?”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陈申用这样地回答换来了崔夙赐的一袭锦袍和一块玉佩。出皇宫之后,他方才长长吐了一口气,仿佛这样才能排出心中无穷无尽地担忧和恐惧。不管怎么说,最重要的一步他终于走出去了,看崔夙当时的模样。大约不会因此怪罪于他。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慈寿宫中,素缳正在将刚刚在宣政殿中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转述给太皇太后。末了她才笑道:“奴婢起初还觉得,那个陈申在长公主面前还能这样侃侃而谈。这胆­色­还不错。谁知他这一站起来立刻露了馅。那两条腿明显是有点打哆嗦。”

“说出那样大胆地话,害怕激动也是应当的。否则就必定是大­奸­大恶之徒!”太皇太后不以为意地摇摇头,忽然抬头扫了素缳一眼,冷不丁笑道,“这陈申据说是此次制举头名,人也长得相貌堂堂,莫非你是看上他了?”

素缳闻言大惊,急忙辩白道:“奴婢不过多说两句,绝没有那些意思……”

“看你吓的!”太皇太后挥挥手,示意素缳不用急着表明心迹,“你原本就是陈家的人,虽说不能给你一个名分,但哀家答应过你。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为人冰雪聪明,嫁一个如意郎君本是应当的。这个陈申听你说起来倒像是个有为的,只是不知道心­性­。不过,他毕竟是将来要为官的人,你将来要掌铁卫,这就有些不太般配了。”

“奴婢原本就没看上他。”素缳站在那里轻轻拨弄着衣角,嗫嚅着埋怨道,“太皇太后你那都是瞎猜。”

“呵呵,哀家也希望是瞎猜。!”太皇太后自嘲地一笑,随即闭上了眼睛,口中似是追忆地轻吟道,“似是相识故人来……当初小卫第一次出现的时候,阿菁何尝就是立刻喜欢上了他?当初凌亚也是一样……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这都是命数,天数……”

由于宫禁中有众多宫殿空了出来,因此各处有不少东西都要入库封存。原本这应当是前任宫内局掌令就应该办好的事,但因为那时宫里宫外一片混乱,所以一直拖到了今日。这几天寇明生带着人四处清点造册,忙了个不可开交,但心中那本帐却越来越清楚了。

亏空,四处都是亏空!

宫内嫔妃地花销都是有定数的,从太皇太后皇后到妃嫔才人,每个人的份例依次递减。就比如说豫如如今还是贵仪,一个月地月例就只有一百两,虽说早有旨意加倍,但是两百两能够添什么摆设,这是不言而喻的。所以说,各宫嫔妃按照其位份,都可以从宫内局领到一些诸如屏风妆台花瓶之类地摆设,东西虽然在册子上,但等闲是不会归还地。

如今寇明生清点造册重新入库,这大件的缺口还好,小件地东西每宫至少都要缺上几样甚至几十样,全都是香炉或是花瓶之类的物件。他在宫中时间长了,何尝不知道这是长久以来的弊政,但如今自己当家,这忧思郁结在心自然是沉甸甸的。

由于心不在焉,因此当他来到玉宸宫的时候,根本没有看见对面行来的人。直到身后的小太监提醒了一句,他方才注意到那几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刘宇轩。

面对这位传闻中最可能成为崔夙驸马的人,他当然不敢怠慢,连忙行礼见过,却被刘宇轩一把拉了起来。

“如今你可是宫门上的一把锁,还和我来这一套!”刘宇轩今日心情不错,正想再取笑两句,玉宸宫里忽然跑出了一个小太监,口中还嚷嚷道:“不好了,任贵仪忽然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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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三卷 欲上青云路 第三十九章 连番风波

寇明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得浑身一颤,而刘宇轩却是定睛细看了那个小太监一眼,见其并不理会自己这两人,反倒是往宣政殿方向奔去,眉头登时一皱,旋即赶前几步,一把揪住衣领将人拖了回来。

“怎么回事?”

那小太监还在手舞足蹈胡乱嚷嚷,待到看见刘宇轩仿佛要杀人的目光时,这才感到一丝害怕,但仍旧理直气壮地叫道:“任贵仪晕倒了,奴才要去请太医,大人非得留着奴才是什么意思?”

见这话不成腔调,刘宇轩心中疑惑更甚。他是玉宸宫的常客,当初崔夙住在这里的时候,他还曾经是这里的侍卫长,上上下下的人头几乎都认识。此刻觉着这小太监面生得很,他不由得冷笑了一声:“那边是东宫和宣政殿的方向,你要去太医院该往另一边走!”

那小太监呆了一呆,却仍旧耿着脖子反驳道:“任贵仪乃是当今皇上的生母,自然不能与寻常妃嫔生病一例处置。太皇太后尚在病中不能惊扰,奴才先去报上长公主有什么不对?”

话说到这个份上,寇明生纵使是木头人也感到不对劲了。若是寻常小太监遇到这种事,只怕是早就吓得说不出话来,怎么会这么一口一个反驳如此顺溜?宫中太监别的本事没有,但认人认衣服的功夫却是最最高明的,他和刘宇轩全都是一身簇新官袍,一般连品级都没有的小太监绝对没有冲撞的胆子。

“来人,先看住了他!你,赶紧去太医院请太医,叫那几个刚刚回来的老太医。别叫那些年轻的!”

既然心下存疑,刘宇轩当然不会轻易放过,吩咐完之后便朝寇明生点了点头.更新最快.自个当先跨进了玉宸宫大门。寇明生原本并不想多事,但事情都撞上了。若是刻意避开反而显得奇怪,最后他也只得跟了进去。

一进里头,便有认识两人地太监迎了上来,刘宇轩也不说刚刚外头的那一遭,直截了当地问道:“任贵仪究竟怎么了?”那太监昔日也曾经伺候过崔夙。知道刘宇轩不是外人,犹豫片刻便叹了一口气:“任贵仪最近晚上睡得都不太好,似乎像是餍着了,所以白天­精­神有些恍惚。奴才早就吩咐了小厨房准备燕窝汤备着,谁知刚刚贵仪忽然好好的忽然栽了下去,所以只得赶紧打发人去请太医,顺便报上长公主。”

这回寇明生也听出了一点名堂,此时连忙问道:“这么大地事情,怎么只有一个人出去?”

说到这个。那太监更是唉声叹气的:“要说任贵仪什么都好,就是认死理。她说我们都是当初长公主用过地人,她若是支使我们。对长公主就有些不恭敬,所以往往只用她当初的那两个宫女四个太监。前些天那个小非子得了急病。刚刚新调过来一个。我看他挺机灵的,就打发他出去办事。”

说到这里。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了,连忙试探着问道:“怎么,他可是惹事了么?”

要说惹事却也未必,只是刘宇轩心中怎么琢磨怎么不对劲,不禁看了寇明生一眼:“老寇,这宫里的人手调派也归你那里管,外头那个原本是哪里的?”

寇明生这些天全副­精­神都放在清点封存上,还真没有注意这么多。但此刻刘宇轩既然问了,他少不得绞尽脑汁想了又想,可最终还是什么印象都没有。到了最后,他只得有些不确定地说:“我不记得有这件事,更不记得曾在调令上签章,要不我差个人回去查查?”

刘宇轩还没来得及回答,外面忽然响起了一声惊天动地地惨叫。他一愣之后立刻转身向外冲去,一出门就看到刚刚那个小太监犹如死狗般横卧在地,口中满是鲜血。

“这是怎么回事?”

在他的厉声质问下,一个侍卫满面惶恐地单膝跪下道:“启禀刘大人,刚刚他忽然要跑,属下拦住了他,谁知他不分青红皂白竟咬了上来。属下一时情急,就踹了他一脚,谁知就变成了这样……”见刘宇轩面­色­发寒,他不觉打了个寒噤,“属下那一脚并没有用多大力气!”

对于自己的属下,刘宇轩自然是心里有数。然而,当他蹲下身试了试那小太监的鼻息时,又伸手在其胸前按了一下之后,原本­阴­沉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眉头亦紧紧皱了起来。看这呼吸脉搏,分明人已经死了,倘若真的没用力气,怎么会有这种结果?

难不成,竟是有人故意设下的圈套演出的一场戏?可是,这用人命当作道具演戏,又是演给谁看的?

紧跟着出来地寇明生和那个太监已经呆住了,谁也不曾想到外头会是这样一幅光景。两个人谁都不相信刘宇轩的属下会仗势杀人,可看刘宇轩的脸­色­,这人分明是死了!

刘宇轩默默地站了起来,瞥了一眼那个鲁莽地侍卫,许久方才吩咐道:“去找人把尸体收敛了。”直到一个侍卫匆匆奔去找人,他方才淡然说道,“今天的事情我会继续追查,卢存,不管怎么说,此事和你脱不了­干­系,从现在开始,你暂时停职待查,明白么?”

那侍卫卢存张了张嘴还想辩白,可看到刘宇轩那犀利地目光,不觉又有些丧气,只得低头应了声是。很快便有人前来抬下了尸体,几桶水一冲,地上地血迹立刻淡得几乎无法分辨,但是,这里曾经死过一个人的事实是无法改变了。

这一切刚刚做完,几个太医便赶了过来。看到刘宇轩等人在外头,他们便有几分不明所以,但却知机地没有多问。而出了这种事,刘宇轩索­性­把寇明生也留了下来,等到几个太医诊断过后,他便迫不及待地问道:“任贵仪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几个太医都是当年为太皇太后诊病地时候被黜落的,如今虽因新皇登基得以复起,但毕竟有些顾虑。彼此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当年曾经当过院使的吴琛方才低声道:“看这情形不像是寻常的病,倒像是……”

见吴琛支支吾吾,刘宇轩不觉有些不耐烦。正当他想要追问的时候,耳畔忽然传来了一句低不可闻的话。

“倒像是巫术餍镇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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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三卷 欲上青云路 第四十章 疑云迷雾

“任贵仪被人餍镇?”

巫术餍镇从来都是宫廷大忌,但是崔夙从来就不相信这种怪力乱神的勾当,因此乍听得几个太医回话,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胡说八道。然而,当刘宇轩说起那个死得莫名其妙的小太监时,她的脸­色­忽地一变。

这死人的情形太多了,而且一次比一次莫名其妙。虽说死的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人,但是,没有预兆再加上足以混乱人心的死,总是让人觉得一阵阵不舒服。

尽管刘宇轩已经保证那个侍卫决不可能轻易杀人,但是崔夙仍然把那个侍卫叫了进来,盘问几句问不出什么端倪,她便只得将人遣了出去,至于如何发落却一时没有主张。宫中侍卫全都是世家子弟,虽说往往也会沾染了一点纨绔气息,但是刘宇轩选人向来严格,要说此人真有什么居心叵测,她也是不相信的。

“长公主……”

“不管怎么说,若是让他留在宫中,难保会有什么变故。这样吧,先把人放到侍卫亲军司去,让刘成好好问问。倘若他认为没有问题,那就先留在侍卫亲军司吧。”崔夙终于打定了主意,冲刘宇轩微微点了点头,便转头对几个太医问道,“你们都是老人了,也不用和我拐弯抹角。这巫术餍镇我是不信的,你们要是坚持这么说,那就给我实证,不要用什么似乎好象来糊弄我!任贵仪虽说没有正位,但是,她终究是皇上的生母!”

若是其他人敢这么说,在场指不定就有人去太后那里传言,但是崔夙这么说众人不由得噤若寒蝉。几个太医面面相觑了一会,吴琛只得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长公主,并非是我们虚言。实在是任贵仪这昏迷好生没有道理。昏厥总该有个病由,无论是气血虚还是五脏六腑有病。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可是,我们这些人一起诊断下来,竟是没有发现半点端倪。这除了餍镇之外,我们实在找不出其他任何解释。”这种说法让崔夙立刻皱起了眉头,沉思良久。她只得换了一个方式问道:“你们的意思是说,任贵仪如今很健康?”

“回禀长公主,任贵仪产后一直有太医诊脉,从脉象来看,任贵仪的身子确实没有任何问题。”吴琛微微一躬身,口气忽然变得异常谨慎,“臣虽说不认为有人敢暗害任贵仪,但是宫中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仅仅以太后当初的情形来看,餍镇巫术并非空|­茓­来风。所以不可不防。”

不可不防……

崔夙冷不丁想起徐莹曾经说过地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脸上登时露出了苦笑。权衡良久,她只得对刘宇轩和寇明生点了点头:“既然吴太医这么说。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俩了。如今宫中大多数宫宇已经封闭,太妃全都住在慈寿宫附近。为了避免惊动太后。一定要谨慎些。别闹得惊动太广。”

刘宇轩和寇明生都是今天的当事人,刘宇轩对此倒是无所谓。寇明生却本能地嗅到了一种­阴­谋的味道,但此时此刻根本容不得他多想。然而,他已经是败落过一次地人了,等到吴琛等太医告退离开,刘宇轩也准备告退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

“长公主,奴才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听到这突如其来地一声,崔夙一惊,再看刘宇轩也有些莫名其妙,她便又坐了下来:“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我没有那么多禁忌。”

寇明生松了一口气,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这才解释道:“奴才是觉得任贵仪那里的事情太过蹊跷,刚刚奴才在那里的时候就觉得心里很乱,按理说那小太监既然是宫内局调过去的,那么至少奴才应该有些印象,毕竟,这种事情都是要亲自过手的,可奴才偏偏一点不记得。至于任贵仪地忽然晕厥而又查不出病症,奴才倒是认为,太医院靠不住,不如让徐尚宫……不,徐大人去好好查查,反而能够有线索。不是说嘴,奴才在这宫里的时间也不短了,看惯了各种奇事,今次这件事绝对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的!”

崔夙心中的疑惑本就不小,而刘宇轩刚刚是被一连串的事情弄得头昏眼花,一时间根本理不出头绪。听寇明生这么一解说,两人都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毕竟,崔夙和刘宇轩加在一起,都还不及寇明生的年龄大,自然不可能有那样的阅历。很快徐莹便匆匆赶来,听明白整件事后,她的眼中立刻露出了一丝寒光,转而收敛无踪。“长公主,此事便交给我好了。太医院那些人也就会医治些头痛脑热地病症,真正有什么大事他们又看得出什么来?如若真的是有人弄鬼,我必定将他揪出来!”

刘宇轩寇明生徐莹离去之后,崔夙却陷入了沉思。徐莹的­性­子如何她很清楚,若是真地不择手段起来,只怕是豫如就算能脱得劫难,也免不了有其他麻烦,因此刚刚她少不得提点了两句,可即便如此,她依旧觉得心里似乎堵着些什么。

太皇太后坚持不肯册立豫如为皇太后,不过是为了少一点掣肘,但是,在她看来,这却犹如饮鸩止渴。呣子连心血浓于水,即使她如今替代了豫如这个母亲的职责,将来皇帝长大,谁敢说就一定会感激她?比起一个名不正言不顺地帝母来说,一个没有显赫外戚地皇太后未必就一定会成为奇货可居的对象。

是时候和太皇太后再提一次了!

尽管是白日,玉宸宫中却依旧是灯火通明。这是几个太医临走前地吩咐,因此一群宫女太监尽管不知其意,却依旧不敢违逆。最深处的暖阁中,两个宫女正在忙忙碌碌看着方子商量着什么,谁也没有注意到,床上的豫如微微抬了抬手,口中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那双紧闭了好几个时辰的眸子,终于微微睁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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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三卷 欲上青云路 第四十一章 落后一步

无论是繁华的京城还是荒僻的小山村,有一个地方是一定要有的,那就是坟地。唯一不同的是小山村的坟地大多是乱葬岗子,而京城的达官贵人却是豪华墓地。当然,那些平民百姓大多是一口杉木棺材埋了了事,至于身份卑贱的下人,则只不过是一张芦席裹了一埋。]

皇宫中的妃嫔自然有帝陵旁边的妃子园,但寻常宫女太监每年死的没有数百也有几十,埋的地方大多是从皇宫西北角的吴水门送出去,然后直接从新安门送到城外一座岗子上埋了。说是埋,不过是三两下挖一个坑,然后把人扔进去薄薄地盖上一层土。若是运气不好,负责埋尸的人­干­脆只是把尸体抛在岗子上,当晚就被土狗或是狼吃了的也不少。

黄昏时分,一辆骡子拉的板车便在岗子旁停了下来,两个太监模样的人抬着一具苇席包裹的尸体跳了下来,走了几步便把人仍在了地上,其中一人便返回去拿了两把铁锹。一声不吭地在地上刨了几下,一个太监忽然啐了一口。

“真是晦气,又摊着这种营生!”

“算了,不是没人愿意挣这个钱么,好事情轮得到我们?埋了他可有半吊钱,抵我们半个月月例了!”

听了这句,刚刚那个满脸怒­色­的太监只得重新刨了几下,看到底下的坑大约能躺得下一个人,他就一把扔下了铁锹:“行了,就这么着吧,没来由多费力气,把人扔下去再说。我们俩已经够厚道了!”

同伴既然这么说,另一个太监也懒得多费力气,把裹着苇席的尸体往坑里一人更新最快.然后随便扒拉了一点土,两人立刻折返了回去。夕阳已经落山。要让他们在这种鬼气森森的乱葬岗子再呆上一会,他们非疯了不可。

两人才走没多久,刚刚填上土的坑忽然蠕动了起来,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可怖。忽然,一只手猛地从下面伸了出来。紧接着又钻出了一个脑袋。那张苍白地脸对着天看了一会,良久才深深吁了一口气。

“他娘的,这种事真不是人­干­的,下回不管老大说什么我都不­干­了!”他骂骂咧咧地嚷嚷了一声,用手在旁边地硬土上撑了一把,一跃跳了出来。环顾了一下四周环境,见没有外人,他便飞快地蹲下身子在坑四周做起了伪装。当他觉得这看上去像是野狼拖走了尸体之后,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便拍拍手,一路走一路清理脚印,很快离开了岗子。

仅仅是第二天。寇明生就和刘成带着大批侍卫亲军司的亲军赶到了这里,随行地还有昨日埋下尸体的两个小太监。当两人依稀找到埋尸体的位置。发现的却是一个浅浅的坑时。脸­色­一下子都变得刷白。

“我们……我们昨天明明是……一定是天杀地野狼把尸体拖走了,刘大人。寇大人,我们绝对不敢有半点虚言!”

“别说了!”

寇明生昨天查遍了所有簿册,最后证实自己绝对没有签发这样一条手令——事实上,一般宫人或是太监的调动都不过是登记在册然后口头吩咐一下,可豫如虽然是贵仪,但毕竟还是皇帝的生母,所以一应规矩其实已经和皇太后差不多,全都需要报备。也是因为最近事多,玉宸宫更不可能事事都对崔夙报备,谁知道竟出了这么一件莫名其妙的事。

好容易按下了心头那种沮丧恼火的情绪,他才对刘成问道:“刘大人,您看如今该怎么办?”

刘成接到崔夙的口信时,就已经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此时便冲着身旁的两个亲兵点了点头。这两人慌忙滚鞍下马,小心翼翼地从两边绕了过去,几乎是伏在地上仔细查看。这时,刘成方才叹了一口气:“他们当初在军中都是最擅长查看痕迹的,且看看他们有什么结果。不管是否真地被野狼拖走,这都是没法查的。除了这方面之外,此人如何进宫的也该一条线仔细查下去。”

“谁说不是?”寇明生没想到刚刚上任就遇到这样一件棘手地事,眉头几乎拧成了一个大疙瘩,“不瞒刘大人你说,宫中已经开始查了,不过说实话,我觉得查不出什么。人家步步先机,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真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难不成非得要天下大乱才安宁么?”

这又有谁知道呢?

刘成自失地摇了摇头,此时,其中一个亲兵也回转了来,平胸一礼就直截了当地禀报道:“刘帅,属下刚刚查了一下附近地痕迹,看起来地确像是野狼拖走的。不过,其他几处地方地痕迹看上去很老,不像是最近的事,所以属下觉得,这痕迹是假造的可能­性­也不小。”

刘成和寇明生交换了一个眼­色­,后者便客气地问道:“若是人为假造,可知道是有人接应,还是被埋下去的尸体根本没死?”

人根本没死!这下子不单单是那个亲兵微微一怔,两个昨天埋尸体的太监更是浑身打颤,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就连刘成也颇感意外,但想到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也曾经听到过类似这样的奇闻,遂向那亲兵点了点头。

那亲兵不禁犹豫了一下:“这个……属下不敢保证,但也有可能。而且从痕迹来看,不像是有人接应,倒确实像是有人从坟坑中爬出来,然后又作了遮掩。只是这都是猜测,没有证据。”

联想到一个大活人从乱葬岗子上的坟坑中爬出来,就连刘成这样的人也觉得心里一阵不舒服,更不用说寇明生带来的两个小太监了。至于寇明生倒不在乎这是事实还是猜测,只要有这种可能,那就代表谋划的人做了­精­心准备,这也不枉他走这一遭。

刘成终于挥手下令道:“散开,在周围一里之内搜寻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随着一阵马蹄声,刘成身边就只剩下了两个护卫。望着若有所思的寇明生,他缓缓策马上前,低声叹了一句:“新官上任,你这次的麻烦不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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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三卷 欲上青云路 第四十二章 矛头所指

寇明生倒不认为这事情的麻烦都在他身上,而结果确实如此。事实上,当得知外头调查出了这么一个结果时,崔夙只不过置之一笑。外头有刘成­操­心,宫里有刘宇轩和寇明生,至于玉宸宫有徐莹看着。这样强大的阵容若是还有什么差错,那就真的是天数了。

中了制举的名单很快张贴了出去,一共十二个人。制举第三等的只有陈申一个,余下十一个全都是第四等。然而,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是,这十二个人全部没有依照往日惯例经过吏部铨选注官,而是在赐宴之后全部授了待诏之职。

待诏是前朝的官职,本朝并没有这样的头衔,然而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前朝的待诏相当于本朝的秘书监,其中的待诏只有一个职责,那就是代皇帝草诏!群起而反对的人自然不少,然而,区区八品的职衔却让那些反对的声音难以找到发泄的渠道。

不是真正的翰林知制诰,待诏两个字实在是语义含糊,与此同时,左右相全都保持了沉默,这也是使得其他人难以找出领头的上书反对。就在外头议论最大的时候,太皇太后盖印的一道旨意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准十二待诏奉旨全天出入北辰门!

禁宫每天都是要闭门下钥的,连夜召见朝廷重臣的情形不是没有,而是极少,对象也大多是要员。而今这十二人的品级尚低,却一下子赐予了这样的殊荣,其意义自然是不言而喻的。一些经历过三朝的元老全都想起了当年旧事,背地里议论了一阵之后,纷纷约束了自家子侄不到外头去胡说八道.但是,皇亲国戚中间却渐渐起了波澜。

徐肃元如今已经不是国公,上任几个月。这个户部尚书地位子已经渐渐坐稳了,便有些高官的矜持。不再像那些闲散贵族那样每日里只是四处闲逛过日子。但是,多年积攒下来的人脉却不可能一下子全都弃之不管,因此平日上门拜访地亲戚朋友依旧是络绎不绝。

这一日正好是他母亲的八十大寿,他照例告假在家一力打理,宫中也送来了丰厚地赏赐。这自然让他更觉有面子。朝官即使不能亲来,也大多派人送礼上门,贺寿的人更是络绎不绝,把原本宽敞的徐府挤得水泄不通。国公的爵位虽然已经没了,但这宅邸却还是按照当年的规制,太后有言特赐,其他人当然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看着那亭台楼阁阵阵惊叹。

闹哄哄一场寿筵过后,一­干­朝官各有事情纷纷散去。几个往日和徐肃元交好地皇亲国戚却留了下来,几杯酒过后,就有人说起了那十二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待诏。

而别人不知道内情。徐肃元却是得过嘱咐的,立刻把脸一沉:“你们知道什么。此事是有旧例的。你们全都是不管事的人,何必听人撺掇在这件事上缠夹不清?”

听了此话噤若寒蝉的人不少。但是不服气的人依旧有之:“可是,这让人随便出入宫闱,成何体统?”

“那是去草诏,你以为是去­干­什么!”

徐肃元一句话吼出来才觉得有些失言,但想到这正是外头人猜测的事情,崔夙也并没有说一定要保密,脸­色­方才渐渐好看了一点。环视众人一眼,他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嘱咐道:“各位都是世袭爵位的人,子弟当中有成器地也有不成器的,长公主已经禀明了太后,不日就要遴选人才了。虽说世人皆重进士,但这次朝廷空缺的也不是闲职。各位若是真地想光耀门庭,就自个回去好好准备吧。”

有了这样的口信,大多数人便坐不住了,纷纷起身告辞。到了最后,唯有徐肃元地妻兄奉国公张建留了下来。见没了外人,他便上前低声提醒道:“姐夫,你如今不是国公,这圈子里地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鲁王的人这些天找了不少家国公说话,原因只有一个,听说是要求加封死去地永乐公主为永乐长公主。我寻思你不知道……”话还没说完,徐肃元便霍地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地问道:“此话当真?”

“那当然,人家都找上了我,话说得很婉转,什么永乐公主孝行感动天地,王爷只是为了替女儿争一个名分。”张建看到徐肃元脸­色­越来越难看,愈发觉得自己没有轻易答应是明智的选择。他瞥了一眼四周,声音忽然又放轻了几分:“听说鲁王的人这些天活跃得很,连宫里似乎也伸过手了。”

如果徐肃元如今还是国公,那他当然不会在乎这些事,横竖与己无关。但是,他眼下是朝廷要员,无论太皇太后还是崔夙都对他更是信任有加,无论是为了自己的地位还是将来,他都不可能轻易下船。联想到宫内发生的几件古怪事,再想到京兆府卖力追查的陈府无名男尸一案,他隐约感到,鲁王李隆昌仿佛是其中的重要一环,一时间不敢小觑了此事。

“这件事你做得不错!”

他点了点头,随后一字一句地嘱咐道:“你家那几个小的自己好好选选,不拘嫡庶,只要是好的就把名字报给我。长公主说过,从民间选人才固然是一条路,但同样不会如以前那样冷落了亲贵。虽说不至于人人像我一样,但好歹总比以前好,你明白么?”

“明白明白,总而言之,我家那几个小子就要靠姐夫提挈了!”张建一下子眉开眼笑,又待了一会便立刻起身离去。而在他走了之后,徐肃元立刻匆匆回到书房,很快写好了一份奏折,封好之后一刻不敢耽搁地派人送进宫。

而当这份奏折出现在崔夙案头的时候,她正好刚刚见完京兆尹何雄,脸上的­阴­云尚未散去。据三个知情人士一一辨认,确认无名男尸确实是鲁王府失踪的侍卫,而鲁王府却对外宣称那个侍卫回去探亲了。而外地传来的信息却证实根本没有这样的事,那侍卫的家人根本没有见到过他的踪影。如此一来,鲁王李隆昌的嫌疑就更加大了。

可是,李隆昌真的就是这一切怪事的主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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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三卷 欲上青云路 第四十三章 初见凌亚

“他既然寻思着要靠册封永乐寻一个颜面,就依着他吧!”

听说李隆昌四处在打这个主意,太皇太后却并没有着恼,而是微微叹了一口气:“说起来永乐和你差不多年纪,如果现在还在,也好给你做个伴。你大舅舅那么多孩子,我看得上的就只有一个永乐,如今只后悔当初没有把她留在京城,硬生生地送了她的­性­命,着实可惜了。也罢,横竖哀家都落下了一个心狠的名声,这一次不妨成全你。”

见崔夙面露不解,太皇太后便摇头笑道:“既然你大舅舅找了那么多人,必定是要上书的。到时候你不妨准了,然后哀家驳回,你再上书几次,哀家不得不勉强应了。这样一来,你大舅舅必定没有其他话好说,就是群臣,也会赞你知礼。这事情还能这样办?

崔夙简直是听得目瞪口呆,好一阵子方才回过了神。先是想到太皇太后为此不惜毁誉,转而又想到了她反反复复的病情,心中不禁沉重了下来,却不好反对。她究竟没有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拿出来和太皇太后说,挑了几份不咸不淡的奏折念了,见其沉沉睡去,方才收拾了东西悄悄退了出来。

刚刚出了暖阁,她便瞥见了凌铁方,不由得一阵奇怪,才想叫住他问个分明,他就主动上前来:“长公主,太皇太后如今醒着么?”

“太皇太后已经睡了。”崔夙见其面­色­焦躁,当下便追问道,“什么事这么紧急?”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凌铁方颇有些忸怩,一点没有厮杀起来的英勇。直到崔夙拿眼睛瞪他,他才嗫嚅道“是我爹派人来转告,说是发现了一件很重大的事,要我转告太皇太后。能否见他一面。我也知道这不合情理,可是我爹一向不会打诳语。所以我就想试试。”

凌铁方提起他爹,崔夙立刻想到,当日太皇太后出宫遇刺,却仍然半途去看凌亚。刘成曾经说过凌亚当初为了救先先帝而断了一条腿,而太皇太后在听到这个名字时反应那么大。这无不证明中间似乎别有曲折。只是联想到徐莹的警告和傅海的诊断,她略一犹豫就摇了摇头:“不是我不答应你,而是太皇太后如今虚弱得很,恐怕不适合外出。”

见凌铁方似乎很失望,她沉吟了一会便又提出了一个建议:“如果你爹真有要事,不如我和你一起去见他。”

凌铁方没料到这番话会带来这样地结局,一时间目瞪口呆,好半晌反应过来之后便连连摇头:“长公主,不是我不带你去。而是我爹­性­子古怪,不喜欢见到很多外人……”

“就我和刘宇轩跟你去,没有其他外人。”

“这……”

见崔夙一副铁了心的模样。凌铁方顿时没了主张,犹豫来犹豫去。最终才勉强答应。而崔夙早就想见一见这位神秘人物。连忙派人去叫刘宇轩。

“去见凌伯伯?”刘宇轩的眉头不禁皱成了大疙瘩,看了凌铁方一眼。他方才低声提醒崔夙道,“我地功夫大多是凌伯伯教的,他脾气相当怪,若是可以,你还是别去地好。就算真要去,不如还是我走一趟吧?”

刘宇轩的话反而更加激起了崔夙的好奇,自然,这个提议她丝毫没有考虑。命人去嘱咐了徐莹和田菁,她换了身男装便和凌铁方刘宇轩一起出了宫城。无论是谁乍一眼看去,都只会认为她是个普通的侍卫,绝对不会认出他的身份。

京城外地田庄大多都是达官显贵置办下的,动辄数百顷。崔夙跟在凌铁方后面纵马疾驰,一路上经过了好几处田庄,直到远远看见一座山,这才发觉凌铁方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此时,后面的刘宇轩策马追上,点点头笑道:“凌伯伯就住在这里,绕过山就是了。”

绕过那座山,三人的马速更加放慢了下来,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崔夙也望见了山脚下有一座木屋,四周用篱笆围得严严实实,似乎只是普通农家。很快,他们便在篱笆外下了马,凌铁方匆匆拴好马之后三两步开门冲了进去,高声叫道:“爹,我带客人来了!”

话音刚落,木屋的门就一下子打开了,一个两鬓苍苍,约摸五六十岁的男子拄着单拐走了出来,只看了凌铁方一眼就把目光投向了门外的刘宇轩和崔夙,眉头立刻紧紧皱了起来。“我不是和你说过除了她谁都不见么?你还带刘家小子和外人来­干­什么?”

刘宇轩见势不妙,连忙开口唤道:“凌伯伯!”

他只是叫了一声,凌亚便不耐烦地道:“我早就说过,你本事都学成了,不必再来了。带着你的同伴赶紧走,我不想见外人!”

凌亚一出场,崔夙就看见了他地拐杖和那条有些僵直的腿,情不自禁地联想到太皇太后讳莫如深的那些往事。待听得凌亚下逐客令,她不敢再浪费时间,连忙上前道:“凌前辈,铁方已经转达过你想见太皇太后地意思,只不过太皇太后如今身体虚弱再加上行动不便,所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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