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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公子晋阳 > 第72章

第72章

这一剑疾如闪电,狠辣异常,指的胸腹之处血脉聚集地方,若是中剑,顷刻间便会毙命。这等招式,若不是常年做那杀人勾当,何以能对人体构造熟知到这等程度?林凛大惊之下,急往后偏,旁边琴秋立即出招,玉笛击向那柄长剑,只听铿锵一声,玉笛竟然碎裂数片,这黑衣人首领不仅剑招­精­妙,内力却也不容小觑。玉笛格不开这剑,却也令它偏了一偏,林凛也再顾不得仪态,往旁狼狈一滚,堪堪避开这一击。那黑衣人见状嗬嗬冷笑,,忽而使出重手法,只听轰鸣一声,那马车四壁,被他一掌击碎,莲花罩灯砰然倒下,发出好大一声烈响,呼的一下,立即烧着榻上被褥枕席等物,借着火光,车内情形被瞧得无疑遁形。

黑衣人此时持剑再起,电闪雷鸣间一口气刺出七八招,琴秋仗着身形灵活,硬接了他这几下快招。然而他武功与黑衣人相去甚远,不出片刻,已是勉力支撑。黑衣人却不存戏耍,招招夺命,琴秋一时间避得狼狈不堪。他咬牙,从案上抄起七弦瑶琴,砸向黑衣人,黑衣人拂袖,袖风强劲,将那瑶琴拂到一旁,就在这一瞬间,琴秋右手执常用短剑,以玉石俱焚之姿扑了上去,一面疾呼:“快走!”

林凛一呆,却明白此刻已无从耽搁,他拉了小宝儿,慌不择路,一个翻身,便跌下车去,摔得胳膊腿脚生疼,却也顾不得那许多,手足并用,爬起来推了那孩子就跑。突然之间,却听得小宝儿一声惊呼:“琴秋哥哥——”他回头一看,却见琴秋被黑衣人一掌击中,顿时如断线风筝,重重扑倒在地,一口鲜血当即喷了出来。林凛一急,欲奔过去,却被小宝儿拉住衣袖,叫道:“主子,不可!”

他脚步一顿,却见琴秋以剑支地,犹自强撑爬起,目光转向他们这出,热切而焦灼。林凛眼眶一热,读懂了他的意思,转身拉了小宝儿就跑。可他们毕竟只一个病弱,一个稚­嫩­,如何逃得过黑衣人的追捕?跑不出几步,那身后疾风随即而至,林凛一回头,那柄夺命的长剑如毒蛇般又刺了过来。他大骇之下,想也不想,本能举起胳膊去挡,却在此时,又听得耳畔一声利器击破长空的疾呼,一柄短剑朝那黑衣人投了过来,他眼角余光一瞥,却见琴秋手捂胸口,两手空空,却仍挣扎着奔过来。黑衣人看也不看,随手一挥,那柄短剑即被格开,他面罩之下,目光狂人歹毒,犹如盯住猎物的虎狼一般,压低嗓门到:“看好了,那人可是为你而死。”

林凛心里一沉,失声惊呼道:“不——”那黑衣人却理也不理,反手一剑,将那短剑挑起,再一抖,那柄薄如蝉翼的剑立即掉转方向,朝琴秋飞了过去。琴秋未及避开,却听得哧一声轻响,那柄他用来护身的兵刃,此刻穿胸而过,他低头瞧了瞧胸口的剑柄,年轻俊俏的脸上,充满了骇然和难以置信。林凛眼泪夺眶而出,眼睁睁看着那少年看了自己一眼,再慢慢闭上眼,脚下一软,倒地不起。

“不——”他听见自己的声音,犹如划过铁器的碎瓷片那般尖利难听,他看到眼前那黑衣蒙面人,目光中有说不出的享受和快意,并带着这种得意洋洋,慢慢地举剑,犹如享受一般欲夺自己­性­命。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林凛眼中神­色­一变,那等茫然痛切一扫而空,变得无比清明坚毅。黑衣人正待困惑,却忽觉胸口微微一痛,低头一看,却有一柄小小袖箭,正中肌肤。他冷笑着拔出袖箭,道:“你莫不会以为,这等小技俩,能杀了我吧。”

林凛淡淡地道:“普天之下,也只有你这等自大愚蠢之人,会以为白神医炼制的毒药,是小技俩。”

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惊惧,就在此时,忽觉身上一麻,顷刻之间天旋地转,视线蒙上一层变形的红雾,连眼前人那张倾国倾城的脸都似乎要瞧不清楚。就在此时,却听得那边一阵呼喊之声,无数火把自黑暗中围拢过来,徐达升的声音大声疾呼:“弟兄们,将穿黑衣服的狗崽子都宰了!”

黑衣人这才真正大惊,他们原本勘查得甚为清楚,这一车之中,随从侍卫虽多,真正的高手却只有白析皓一人。他们对白析皓所知不多,除了那闻名天下的医术以外,便是对“飞霞落雨”掌颇有忌惮,因而他们不敢大意,几乎将组织中的­精­锐尽出,务求将那马车中原就该死的人结果了。哪里料到,这当口情形急转直下,白析皓可怕的地方,并不在武功,也不在医术,却在炼制毒药上,而且这行人竟然还有后援,瞧那声势,后援还颇有强劲。他勉力控制神智,握剑的手却禁不住瑟瑟发抖。林凛冷冷瞧着他,拉着孩子慢慢退后,黑衣人眼神忽而狠厉,嘶声道:“萧墨存,我今日非杀了你不可!”

他这一剑拼尽全力,势要林凛毙命剑下。此刻徐达升正指挥凌天盟众围剿黑衣人,邬智雄带着幸存的白家伙计们勉力支持着许久,早已筋疲力尽,闻得后援以至,均­精­神一振,使出十二分力气要反击那些黑衣人高手。众人离得甚远,琴秋已中剑伏地,林凛便是再冷静睿智,却也不过一个身无武功的羸弱病人。这一剑比之之前,多了同归于尽的气势,别说是林凛这等,便是一个高手要避开这一剑,也殊不容易。

林凛心一横,将小宝儿推开,自己闭目待死。他只觉胸口一痛,那剑尖入皮­肉­的瞬间,他忽然想到,自己似乎从未跟白析皓说过“我喜欢你”这句简单明了的爱语。他甚至自嘲地勾起嘴角,暗骂自己自负聪明,却原来不知道,白析皓心中隐约的不安,那欲言又止的忧患,其实,只需自己轻轻说出一句话便可缓解。可这世上,往往聪明人方会被聪明误,柔肠百结,低徊千转,不过庸人自扰,到头来,说了这许多,又哪里及得上一句“我喜欢你”来得重要和有力呢?

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一直到生死关头,还无法说出,注定要成为一生所撼了。林凛微微蹙眉,等着那剑刺入胸口的疼痛,却听得一声惨叫,随即哐当一声,长剑落地。他睁眼一看,却见白析皓宛如索命修罗,素来洁白无尘的衣襟上斑斑点点,尽是鲜血,他眼中带了嗜血的狠厉,一手持剑,将那人手腕砍了下来,再一掌重手法,将那黑衣人天灵盖几成碎片。林凛所见的白析皓,除去初遇时的不堪卑劣外,总是玉树临风,翩然若仙,对着自己,总是温柔如水,体贴和煦,从未想过,他也会狼狈慌乱,也会残忍狠毒,宛若将撕咬猎物的野兽一般。

但是,无论哪一面,都是白析皓,都是属于白析皓这个人所有,都可以信任,他绝对不会伤害自己,哪怕天崩地裂,宇宙洪荒,这个人,仍然会为自己遮风挡雨,倾尽所有。林凛淡淡笑了起来,想要上前,却脚下一软,下一刻,却已被一双熟悉的强健臂膀接住,揽入那温暖而带有药香的怀抱中。林凛笑着看他,却见他眼露惶急,伸手点住自己胸口数处|­茓­道。林凛顺着他的手往下看,才想起自己适才中剑,虽然不深,却已是血流如注。他伸出手,握住白析皓的,想告诉他别着急,流这点血死不了人,想提醒他还有敌人未歼灭,需多加小心,想说琴秋中剑,也不知是死是活,千头万绪,脱口而出的,却是:“析皓,我喜欢你。”

白析皓表情一滞,随即两眼中宛若亮星一般璀璨起来,他微微张着­唇­,露出难得一见的慌乱无措来,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我喜欢你。”林凛含笑看着他的眼,看着这人俊朗非凡的五官,心里一松,还好,还是来得及说出这句话了,他满意地闭上眼,一阵眩晕袭来,令他无从抵挡,在陷入昏迷中,似乎还听到白析皓嘶声吼道:“凛凛,凛凛——”

林凛身子羸弱,经过这一晚上如此惊险刺激,再加上胸口中剑,失血,力尽而昏厥,本在他而言,是自然不过的事。只是白析皓关心则乱,想到自己若晚了半步,林凛便毙命那黑衣人剑下,不觉心惊胆颤,总疑心他身上有自己不知道的其他伤,解开他的衣裳,反复查了多遍,终于放下心来。却不过片刻,又惴惴不安,为何他老也不醒,莫非自己情急之下,用错了药?又想起他昏迷前说的那句话,心花怒放之余,也有些怀疑,以林凛之矜持淡薄,这等爱语,是否自己听错?

如此几次三番,连他自己,也觉着太过小题大做,然情之所钟,那人便是再小的事,搁在自己的眼里,也是大事,那堪那等相思折磨,患得患失?白析皓寻思到此处,不觉哑然失笑,握着林凛细白如玉的手不住摩挲,心里俱是温柔。忽听得耳后有人扑哧一笑,白析皓回过头去,却见徐达升双手抱胸,嘴角上勾,满眼戏谑地瞧着自己。白析皓眉头一皱,道:“你来作甚?”

“我来看看,白神医这两日总瞧着这林公子,这林公子脸上,可曾长出花来。”徐达升吊儿郎当地答道。

那夜混战,确实是徐达升部众所解,不然自己不会那么快于两大高手的围攻中脱身而出,救下林凛。也幸而徐达升指挥有度,白家老号麾下伙计侍从,方伤亡不算太大,不然凭着一己之力,便是全力以赴,也无法迅速全歼黑衣杀手。于情于理,白析皓都欠了徐达升一个人情,因而往日那紧绷着的脸,虽然仍然冷淡,却无法再对之视而不见,更加不能动不动封了他的|­茓­道。

但白析皓对徐达升一­干­人等,却仍然无有好感,见他进来,立即站起,冷哼一声,重复道:“你来作甚?”

“看林公子醒了不曾”徐达升瞧了瞧白析皓,微微叹气道:“你便是日日看着他,又能看得了几天?”

白析皓忽而邪魅一笑,在徐达升脸­色­一变之际,出手如电,一下将他身上数处大|­茓­点住,不一会,徐达升额头上逐渐冒出豆大的汗滴,表情痛苦地道:“白析皓,你个卑鄙小人,突袭暗招,算什么英雄好汉?”

白析皓颔首微笑道:“原来如此。”

“什,什么原来如此?”徐达升被他点住的数道|­茓­道中,痛痒难当,登时怒道:“有本事待老子武功全复,堂堂正正打上一架!”

“我道你们凌天盟,个个如患癔症,颠倒痴狂,是为何病,却原来,一个个,都是那英雄豪杰病。”白析皓笑笑道:“徐二当家,你道是也不是?”

“放屁!”徐达升骂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似你这等自私自利,只顾自己安乐惬意的,有何能明白道义责任重于泰山,个人生死轻于鸿毛?”

“是吗?”白析皓挑了眉毛,道:“我只希望,你的道义责任,能让小宝儿那个小崽子,多瞧你一眼,多跟你说一句。”徐达升当即白了脸,良久,方道:“人各有志,何可思量。将我的|­茓­道解了,我保证,不再为难你们便是。”

白析皓冷笑着道:“二当家,你莫不是糊涂了?你­性­命犹在我手,我何须惧你……”

他话音未落,却听得一人微弱的声音道:“析皓,放了他。”

白析皓一喜,转头见榻上的林凛,不知何时已睁开双眼,他也顾不上徐达升,抢上几步,将他揽入怀中,摸着心上人头颈胳膊,笑道:“你可算醒了,伤口还疼不疼?”

林凛微微摇头,淡淡死笑着偎依进他怀里,道:“不疼,倒睡了一个好觉,我觉着自己此刻能下榻跑上几圈了,琴秋怎样?”

“他命大,那穿胸之剑,略偏了偏,又有我在,总算保了命。倒是你令我提心吊胆,还想跑几圈,你想让我短寿么?”白析皓将他用力抱紧,摩挲着他的发顶道:“不过一个伤口,你就能昏睡两日,我等得心急如焚……”

“对不住,”林凛抱歉道:“让你受苦了。”

“是我无能,竟让你受伤,”白析皓吻着他的额角,道:“凛凛,别再这么吓我,我受不住。”

林凛笑了起来,拍拍他,弱声道:“好了,我保证,你将徐二当家的|­茓­道解开,我有话与他说。”

白析皓点点头,扔出数枚铜钱,隔空解开了徐达升的|­茓­道。徐达升大口喘气,骂道:“他娘的白析皓,老子日后,一定要光明正大,与你打上一架!”

白析皓冷笑不语,林凛靠在他怀中,微笑道:“二当家,当夜善后之事,有你在,想必处处妥当。”

徐达升横了他一眼,道:“那是自然,该灭口该刑讯的,我都做了。只是来的不是一般人,吞毒自杀者有之,负隅顽抗者也有之,我忙活了半天,一个活口没留下。”

“这也是预料之中的,”林凛疲惫地闭上眼,复又睁开,道:“对方是蓄养的死士,一击不中,自然宁死也不留下线索。只是,那举剑杀我的黑衣人,当是相熟之人,是谁?”

徐达升表情尴尬,半天方道:“那人,论理也该死了的,当初总坛被灭,死难者名单中,明明有他,却原来是个细作,他娘的。”

林凛看向他,道:“是那个归远堂的木先生?”

“正是!”徐达升恨恨地道:“那老小子这几年我也略有耳闻,在盟内动作不少,只是小打小闹的,我也就没放心上,却原来潜伏甚深。”徐达升抬头皱眉道:“只是我有一事不明,于人于事,你活着可利用的价值,远胜于你死了,那他们为何,这么想置你于死地?”

林凛沉声道:“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我死,现下我还不能确定,但我能确定的是,他们想我死,不是一次两次的了。析皓,”他抬起头道:“你可记得当日南巡,咱们一路遇到的刺杀意外么?”

“一伙人?”白析皓皱眉道。

“现在看来,应该是了。”林凛点点头。

徐达升却道:“这就奇怪了,你服毒自尽,若以这组织消息之灵通,不可能不知道,为何,他们却能查着你未死的消息呢?”

林凛叹了口气,道:“我想来想去,只能着落在一个人身上,这整件事,才能说得通。”

“谁?”徐达升问道。

“琴秋。”

第73章

林凛一提琴秋之名,余下二人皆是有些沉默,琴秋那晚拼命救护林凛的模样历历在目,若为假装此人也忒下本钱,况且他此刻躺在床榻,生死悬于一线。白析皓知林凛待琴秋甚好,对他维护再三,且二人相谈甚欢,颇有情谊。若琴秋真是­奸­细,那对旁人还好说,林凛却是第一个难过的。白析皓不禁搂紧他的身子,柔声道:“若真是他,我替你杀了便是。”

林凛轻轻一笑,道:“我只说他乃解释整件事的关键,却没说,他就是­奸­细。”

徐达升蹙眉道:“什么意思?”

林凛却不理他,转头向白析皓道:“析皓,你记得咱们这趟出门,所为何来?”

“南边暖和,于你身子调养有利。”

林凛看着他,柔声道:“我是问,你当时为何,执意离开。”

白析皓脸­色­略微尴尬,道:“我不是有意瞒你,只是收到风声,言朝廷出兵围剿凌天盟,咱们原先呆的地方,离他们太近,我忧心你行迹暴露,这才执意南迁。”

林凛微微一笑,道:“可我同意跟你走,却是因为,琴秋的一番话。”

“他说什么?”

“琴秋有一日练剑,从空中击杀飞鸽一只,上有其原先组织以暗语写就消息一封,所说的,大概是你刚刚讲的那个消息,只是他们所欲,却是等两败俱伤,得那渔翁之利。琴秋告诉我,他被咱们留下之前。曾以同样的方式,传信上报,言发现可制约厉昆仑的把柄。厉昆仑想必这次仍然领命率兵,且皇上亲征,他便成为护卫皇帝最好的屏障。要除去厉昆仑,若有把柄在手,那是最好。因而那些人便会多方探寻,千方百计,要把咱们找出来。”

徐达升眼神深沉,道:“于是他们循着那方圆百里,细细一搜,你们一行又颇多引人注目之处,要找出你们,并不难。”

“果然还是琴秋坏事。”白析皓恨恨地道。

“可你忘了,那晚是谁舍命救我?”林凛握住他的手,道:“而且我疑心,那个信鸽,根本就是专门为琴秋准备的。”

“聪明,果然是晋阳公子。”徐达升点头赞许道:“若我是那组织头目,要引一个叛变的下属出来,莫过于制造事端,令他惶恐而动,他一有动静,才有线索,才能慢条斯理,请君入甕。”

“可我不明白,”白析皓蹙眉道:“他们如何得知,琴秋未死,却已叛变呢?”

“时辰上的把握。”林凛微笑道:“你忘了,琴秋服的那药,时辰一到,便得回去复命,顺道领下一次的药物。琴秋许久未归,只能有两种可能,一是活着,二是死了。若是活着,那便身边定有医术高明之辈助他熬过药瘾。说到这个,析皓,你忘了厉昆仑怎么跟上咱们的?”

白析皓只觉冷汗冒出,他当然记得,自己那时只顾携了林凛,鸳鸯同游,哪里顾得上隐匿行踪。他想起厉昆仑临别之时的嘱托:“我能猜得出,旁人自然也能”不觉心里砰砰直跳,一时又是惭愧,又是后怕,握着林凛肩膀的手不觉收紧了些。

林凛微疼,伸手搭在他手背上以示抚慰,抬头柔声道:“析皓,不­干­你的事,别乱想。”

白析皓点点头,嘴­唇­贴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林凛笑笑,四目相对,尽是深情。他二人亲密如此旁若无人,徐达升心中颇为难耐,不觉想起小宝儿那乌溜溜的黑眼睛,憨傻可爱的神情,心里一暖,笑道:“正事还没说完,你们俩呆会再继续。”

林凛来自现代,又在西方生活多年,对情人间这等搂搂抱抱,亲吻依偎从不觉又异,白析皓自来飞流洒脱,与情爱欢愉之间放诞不羁,所爱之人好容易拥在怀中,自然是想抱就抱,想亲就亲,哪里理得了旁人如何。闻此言,便冷冷横了徐达升一眼,道:“余下的正事还不明了,等琴秋一醒,便能得知主使人为何人,知道了这个,我管他是公侯子爵,还是武林耆老,必除之以后快。总之,决不让这恶人继续危害凛凛­性­命,连同先前的那些帐,一并都算了便是。”

徐达升听得连连摇头,叹道:“林公子,你才学机智,当世无双,怎的找的良人,如此,如此,”他故意不说那个词,愉快地看着白析皓瞬间变黑的脸,犹自道:“啧啧,比起我家首领,那真是差得太远,差得太远……”

他一句话未及说完,却听利器破空之声,手忙脚乱左躲右闪,好不容易,才躲开白析皓的夺命铜钱。徐达升一边怪叫,一边喊道:“林公子,你怎能放任他出手伤人?还是对一个如我这般手无寸铁,武功尽失的人?”

“这叫自己找揍,怨不得旁人。”林凛呵呵低笑,拉过白析皓的手,看着他说:“析皓为人率­性­,至情至­性­,快意恩仇,坦荡无遗,这恰恰是我欣赏的地方。你一个外人,又如何明白那其间的妙处。好比人人均道,小宝儿愚笨不开窍,你是否不服气,忍不住大声辩护,那是单纯天真?”

“他本就单纯天真!”徐达升大声道。

林凛却不再理他,只握着白析皓的手,眨眨眼道:“白神医,我才刚夸了你那么多,怎的也不回馈一句?”

白析皓冷着脸不答,林凛­骚­弄他的掌心,忍笑道:“白神医,来而不往非礼也,也夸我两句吧。”

他眼巴巴的模样太过难得,衬着那张脸,显得极为可爱。白析皓脸没崩住,笑了出声,反手握紧他的手,道:“你誉满天下,还需要我夸你么?”

“旁人说上一百句,哪里及得上你说一句?”林凛笑道:“白神医,你说是也不是?”

白析皓心中大乐,将他牢牢抱紧,低头在他耳边道:“你明知道,在我眼底,你是最好的。”

林凛含笑受纳,道:“这句尚可,我勉为其难收下。”他瞥见徐达升望着这里,目有所思,便推开白析皓道:“析皓,我肚子饿了。”

白析皓笑着道:“有备下你吃的东西了,等着,我唤人备来。”

“我想,你亲手做的。”林凛笑道:“当日白神医亲手做的药膳,我试后便魂牵梦绕,不知白神医可否为在下再做一次,以全我思念牵挂之心?”

白析皓被哄得心花怒放,当即点头道:“好,我去为你做。”

徐达升冷眼瞧着白析皓被林凛三言两语,遣出房门,不由又叹:“原来白神医如此好骗,枉我这么些天小心翼翼,唯恐被他抓住什么把柄,真是。”

“你觉得析皓很好骗?”林凛靠在榻上,定定瞧着他,问。

“难道不是吗?”徐达升好笑道:“都被你使唤成粗使丫鬟了,真不知他这么多年闯荡江湖,是怎么保全自己的。”

“徐达升,你到底该说聪明,还是该说愚蠢。”林凛冷冷地道:“人为所爱之人洗手做羹汤,想他所想,忧他所忧,愿将自己最好的东西与之分享,本就是情爱中美好之处。你以为换个人,白神医会搭理他么?你以为换个人,我会那般与之说话么?”

徐达升一愣,道:“可大丈夫求建功立业,清名流传,情长情短,泪满衣襟,终究落小儿女之态,不是我等所好所为。”林凛叹道:“你这么说,自小立志,我不怪你。但人生在世,功名利禄宛若浮云流转,旦夕祸福却为人之常情。到头来,真真切切握在手里的,又有哪些东西?你看皇帝陛下坐拥江山,万民朝贺,可他深宫之中,连个可随意打呼噜抠脚丫的地方都没有。人各有志,原不能强求,只是光­阴­若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喜爱一个人,那人恰巧有喜爱你,还能够排除万难,终于能在一起,那不是寻常事,那是奇迹。”他脸上浮现一丝亮丽的微笑,轻声道:“拥有奇迹,便要懂得感恩,懂得珍惜,这是基本的做人道理,比之天地大义,道德清名之类,要更朴素和实在,你说呢?”

徐达升似有所动,良久,终于长叹道:“我现下明白,若无那场变故,你迟早,也会离开首领。”

“是啊,”林凛感慨万千,道:“只是那个时候,怕已经回头百年身,还好,我无需走到瞧不上自己的伴侣再离去的地步。”

徐达升凝视着他,半响,方道:“首领,对你是真心的。”

林凛偏过头去,闭上眼,又睁开,道:“当日,我对他,也是真心的。”

徐达升无奈一笑,道:“事已至此,我也无话可说。只是爱之深痛之切,首领自你,服毒自尽后,过得很糟,若有可能,你别恨他,他,只是与你道不同而已。”

“我知道。”林凛淡淡一笑,道:“我不恨他。”

“那咱们还是说回正事吧,”徐达升提高音量,道:“我率部歼灭黑衣杀手一事,便是做得再隐秘,却也难保不泄露出去。迟早,朝堂、盟内,均会知晓你未死之实情,到时候,你待如何,仍旧与白析皓亡命天涯吗?”

林凛摇摇头,蹙眉道:“我仔细想过了,我们便是隐姓埋名,易容装扮,能躲得了一时,却躲不过一世。今日是琴秋无意泄露,明日便会是小宝儿,后日说不定我自己会无意间露了破绽。这等感觉太差,不是我欲所为。我想要的,是光明正大,以林凛的姓名,与析皓在一起。”

“这不大可能。”徐达升毫不客气打断他,道:“皇帝待你如何,我不知晓,但凭着他举国之力来围剿我盟为你报仇,便可见他断不会放过你。首领,就更不用说,他待你的心,我们弟兄几个都看在眼里,除非他死,否则无法轻易放开你,更何况,是应允你琵琶别抱,与他人唧唧我我?”

“是吗?”林凛微笑起来,道:“我自有法子,所欠的,只是一个人的相助。”

“谁?”

“二当家,你。”

第74章

“助你?”徐达升微眯了眼,狡黠一笑,道:“若日后首领得知,我能得什么好果子吃?我为何要做这赔本买卖?”

“是吗,”林凛笑道:“你当初助小宝儿偷着将我弄出来,就已是背叛你家首领,现又知我未死隐瞒不报,这等罪过,再加一层。若为此事,你早没什么好果子吃,况且徐二当家眼光长远,决断果敢,又岂是那瞻前顾后怕是之徒?”

这几句话连捧带摔,徐达升听得哭笑不得,只得道:“要我助你,我有何好处?”

林凛似笑非笑道:“要什么好处,你不是深耻与我这等人为伍么?又觉着我祸水妖人,迟早乱你凌天盟兄弟不和,盟规溃散,那还不趁此机会,助我绝了你家首领的心思,岂不得偿所愿,皆大欢喜?”

徐达升也似笑非笑道:“非也,我如今觉着你谋略智慧天下无双,我凌天盟若得你相助,定然如虎添翼,且首领待你情深意切,对你朝思暮想,我将你献上,岂不一举两得?”

林凛骤然冷了脸,视线锐利如剑,看得徐达升心里一突,强笑道:“怎,怎么啦?”

“对不住,我不觉得这等事可拿来随意说着玩儿。”林凛沉下脸,冷冷地道:“二当家,你适才这番话,将林某置于何地?莫非林某在你二当家眼底不是个人,而是一个无呼吸生趣的玩偶?笑话,莫说凌天盟,就是朝廷将我弄回去,这会子也得掂量着敢不敢。再则,不是林某说句得罪二当家的话,你凌天盟,如今还剩几成,能不能保住,保住了,会不会一条心?你自己个火烧眉毛,倒有闲心想这些偷­鸡­摸狗的事,难道凌天盟的气数,真个要尽了?”

徐达升仿佛被人猛击一下,退了一步,骤然间脸­色­变得有些发白。直勾勾地盯着林凛,目光中有难以置信,也有多日压抑的痛苦焦灼,他咬牙狠声道:“林凛,你莫要信口开河,胡说八道。”

“是吗?”林凛斜睨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你是二当家,盟内如何,自然以你的话为准。只是我有小小疑惑,二当家这些部众,看起来与其说效忠凌天盟,不若说效忠于你。自然,你对你家首领忠心不二,一片赤诚,且长袖善舞,手段高超,撇清那功高盖主的嫌疑,也不是什么难事。既然如此,正值凌天盟与朝廷战况紧急之际,二当家不领着这些弟兄回去援助,怎的反在外围晃荡,致使自己一时不察,还中了朝廷鹰犬的毒?”

徐达升一句话不说,只是抿紧嘴­唇­。林凛似是无意地道:“上回我仿佛问过,你家首领现在何处,你说走散下落不明,现下你与盟众重又联络上,怎不再打听打听?还是说,徐二当家根本就对他的行踪了然于胸,无需挂心?”

“你管得着老子知不知首领下落?你这么着急,莫非想要见他么?”徐达升忽而冷笑道:“难道你不怕?”

“我有什么好怕?”林凛淡然微笑,道:“倒是你,隐而不发在先,避而不答在后,却处处盘算着,怎么将我拐到那是非漩涡中去。二当家,请容我再提醒你,”他正视徐达升的眼睛,缓缓道:“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不要将林某当成傻子,不然,欲愚人者人必愚之,因果循环,还是有报应这回事的。”

徐达升默然不语,林凛也不催促,却在此时,门被嘎吱一声推开,小宝儿嘻嘻地捧了巾帕铜盆等物进来,熟门熟路地伺候林凛洗漱,完了又拉过早已熨烫好的­干­净袍子替他披上,系好腰带配饰,再半跪下去,替林凛穿上毛袜靴子。他做惯了这些,做起来轻手轻脚,顺溜之极,已不似当初那般笨拙,且时不时抬头,与林凛相视而笑。林凛由着他摆弄自己,知道这是小孩再用他独特的方式,表达与自己的亲昵。经过那个晚上的追杀,他与这个孩子,竟然又经历一次生死,这孩子也是可怜,跟着自己,安生日子没过多少,倒尽提心吊胆,担惊受怕,也不知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不曾。他心里歉疚,正待把孩子拉起,好好抚慰一番,却听得一旁徐达升显然忍了很久的声音:“宝儿,宝儿你别跪下,喂,林凛,你又不是身有残疾,作什么连双鞋都不会自己穿,非得让我弟弟给你穿,别欺人太甚了啊。”

林凛暗叹,徐达升聪明一世,怎的在对这孩子身上,愚笨至此?他托起小宝儿的脸颊,温言道:“小宝儿,你哥说得没错,我自己能穿,下回不必做到如此地步,好吗?”

小宝儿巴眨了大眼睛,道:“我喜欢给主子穿鞋,主子,小宝儿伺候得不好么?”

“不是。”林凛努力解释道:“给人穿鞋,是奴才们做的事,小宝儿不是奴才,所以不用做这些。”

“可是小宝儿喜欢,”小宝儿振振有词地道:“主子,您不是教过我,要做自己快乐的事吗,小宝儿伺候您,看着您­干­­干­净净,体体面面的,心里头最高兴不过,为何不能做?”

林凛骤觉言语无力,只得看向徐达升,指望他帮腔说两句,哪知徐达升却大踏步走来,一下将小宝儿拽了起来,拖开他道:“不许自轻自贱,你是我弟,不是给人做奴才的!”

林凛暗叫一声糟糕,果然,小宝儿奋力挣脱了他的手,气呼呼地瞪着徐达升。正当他以为这孩子又要像当初遇徐达升时那样,扑上去咬人时,小宝儿居然冷哼一声,偏过头,看也不看徐达升一眼,笑嘻嘻地对林凛道:“主子,才刚白神医命我告诉您,他弄的膳食就快能吃了,让您便是肚饿也且忍一忍,不能胡乱要点心吃,尤其别吃糖食,您好歹记住了?”

林凛略微惊奇地看着小孩若无其事的脸,点头道:“知道了。”

小宝儿忽而一笑,凑过去悄悄地说:“白神医又让我告诉您,床榻上的小匣子里有给您备下的各式甜面点心,说让您解闷吃着玩。只是,他说完后才猛然想起,您正餐都没吃,又着急补说,让您用膳前不得碰那个糖匣子,您说,听是不听?”

林凛哭笑不得,只得回身,果然在那架子床上头一格格雕花小抽屉中寻着一个­精­致瓷盒,打开看,分成八格,里头分别装了八­色­糖点,­色­泽鲜艳,­精­巧可爱。他随手拈了一块,塞到小宝儿嘴里,笑道:“我可是明白了,你特特来提醒我,哪是什么传话,分明是你这小猴儿犯了馋嘴毛病了。”

小宝儿笑嘻嘻张嘴含了糖,欢喜得眼睛都眯弯了,他爬了下来,朝林凛行了礼,收拾好那铜盆巾帕等物,端了出去,其间只当徐达升如隐形。徐达升愣愣地瞧着小孩儿对自己视而不见,眼神中竟然流露些许无措。林凛心里一软,开口道:“追去吧。”

“什么?”

“我说,追小宝儿去。”林凛微微一笑道:“对孩子,要教,要哄,要夸,要管,可不能随意训斥,更不能打骂,去吧,小宝儿是个善良的人,会原谅你的。”

“可,我跟他说啥?”

“废话,”林凛喝道:“当然是凭着你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他重新认可你。徐二当家,你莫不是,连这个也要林某提点不成?”

徐达升焕然大悟,忙奔了出去,听那脚步声急切短促,当能真实反映那人心情。真是死脑筋,林凛摇摇头,歪在榻上。略闭了眼。一朝醒来,却说了这么久的话,他只觉甚为疲惫,白玉般的指节一下一下扣着床板,心里盘算着此后的步步规划。此时的林凛,早已不复当日朝堂之上那般被动无奈,也不复凌天盟内那般随遇而安。此时的林凛,对未来不觉恐惧,反倒多了几分隐隐的兴奋。宛若即将奔赴战场的将领,因为遇到势均力敌的对手,而感到前所未有的刺激和振奋。

这样的心态,若在以前是无法想象的,然而,似乎自从自己死而复生之后,似乎自从自己与白析皓朝夕相处以来,他便可感到,多一份前所未有的果敢和信心。林凛正思索间,鼻端却闻得一阵事物清香,登时勾起腹中饥饿,他立即睁开眼,果然见着白析皓手持托盘,盘内放着芬芳扑鼻一碗东西,正往外冒着腾腾热气。林凛一见大喜,一骨碌从床榻上下来,道:“你可算来了,析皓,你想饿死我不曾?”

“慢着点,仔细头晕。”白析皓尚未来得及嘱托,却见他三步两步坐到大仙桌旁,双手交叠桌上,眼巴巴望着自己。白析皓摇头宠溺一笑,放下托盘,将那碗膳食推到他跟前,却是白丝间黄的一碗羹汁,香味宜人,林凛忙拿了调羹,舀了一勺吹吹热气,随机送入口中,只觉入口鲜甜,微微有苦味,可等咽下,却又喉底留甘。他赞叹一声,道:“真乃佳品,析皓,你怎么做的?”

“你只管吃就够了,”白析皓在他旁边坐下,将巾帕铺开,放他手边,笑道:“这可是我吃饭的家伙,如何能随便传给你?”

“这样啊,那当然不能使你为难,”林凛又吞了一口,待咽下后,频频点头赞许道:“我本想着,这么好的东西,几时我也试试弄给你吃,可既是秘方,那我绝不能夺人之美,强人所难,析皓你说是不是?”

白析皓被他噎得无话可说,又是咬牙又是笑,半响,才叹息一声道:“罢了,我总是没那个福气品到林公子的手艺,只能认命给你当个粗使小厮吧。”

林凛舀起一勺,吹吹热气,送到白析皓­唇­边笑道:“粗使小厮,快,主子赏你的,还不谢恩。”

白析皓呵呵低笑着含下,心中感慨,俩人似乎就在此一点一滴,一分一毫的相处中,慢慢走进,逐渐真的变成亲密起来。要搁在从前,他留意这人,处处爱洁,哪里能想象,林凛这等贵公子做派,竟会毫不介意,与人分享同一羹食物?这人对着外人君子端方,温润如玉,衬得那张脸高洁朗朗,凛然不可侵犯。可对着自己,很多时候犹如狡童,总是那想也想不到的灵动调皮,常常以作弄自己为乐。他忽然觉得,从前的晋阳公子,虽说也和蔼温柔,可内里那灵魂,却始终兢兢业业,丝毫不肯放松;而今的林凛,自信狡黠,坚强果敢,方是那缕灵魂的真正­性­情。他情不自禁温柔一笑,看着心上人胃口大开,大口进食的模样,深觉得此前辛劳,尽皆值得。

“析皓,真乃手艺非凡,”林凛不过片刻,便将一碗药膳吃得­干­净,心满意足叹了口气,道:“人人皆道你医术非凡,神仙临世,我却觉着,你做膳食的手艺,比之医术还要高明。”

白析皓将一盅温水递给他,看他漱了口,方笑着道:“你若喜欢,我以后常为你做便是。”

“不好,”林凛笑着看他,道:“把我的嘴养叼了,日后离了你,可怎么活?”

白析皓眼神一暗,将他拉入怀中,炙热的­唇­顷覆而来,将那张胡乱说话的嘴牢牢堵上。林凛初时“嗯嗯呜呜”略有抗议,被他亲到片刻,逐渐委顿下来,软在他怀里,乖乖任他掳掠品尝。白析皓这时微微一笑,他最爱看的,便是这人在自己的身下­唇­间,一寸寸软了下来,剥落那些温文端庄,一点点露出妩媚风流来。怀中这人从不知道,他被吻得失了神的模样何等美丽,眼波如水,双颊微红,真乃宛若海棠初开,素馨将放。这样的人,若是你从未得到过,那便是一辈子远远看着,也心满意足,可你一旦有将之拥入怀中的福分,那等温情,又如何舍得放开?白析皓喟叹一声,临崖手脚,硬生生绝了欲望,低喘着靠近他的耳边道:“你下回若敢再轻言离别,我定不轻饶!”

林凛眼如春水,悄悄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说不出的魅惑撩人,白析皓只觉自己的忍耐已到极限,偏着人却毫无自觉,火上浇油还浑然不知。他捧住林凛的脸,恶狠狠轻咬了一下那红艳诱人的­唇­瓣,道:“怎么,还不服气?”

林凛轻笑出声,靠过去枕着他的肩膀,贴着脖颈吐气如兰,低声道:“不服气,你又能奈我何?”

白析皓全身肌­肉­骤然崩紧,抱着他的手掌禁不住游曳在他背脊腰线,哑声道:“凛凛,不要玩火。”

林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怎么,这回不说顾着我身子不好,不能承受欢爱了。”

白析皓被他说中心思,一张俊脸,竟然隐隐透红,只得呐呐地道:“你,你都知道了?”

林凛呵呵低笑,抚摸着他的脸颊,歉疚而温柔地道:“我知道,那次在温泉别馆,你留下很不好的记忆,对不起,那个时候,我确实没有准备好。”

他说的是大半年前,于温泉池畔,林凛初次答应与白析皓欢好,白析皓乐昏了头,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取悦于他,却在要紧处,终究察觉,林凛并非真心所愿,只是心中愧疚难当,不忍拒绝而已。从此以后,足足有大半年时间,白析皓与之肌肤相亲,温柔缱眷,多少次撩拨到欲­火­焚身,却宁愿自己背地里解决,也始终没有真正与之共赴巫山云雨,每每到动情处,总以林凛身子未好,受不得欢爱为拒。

林凛何等聪明,早察觉这其间的古怪之处。那次温泉池畔,自己身子明明更为差劲,白析皓却不曾犹豫,现下调养大半年,已然好了许多,白析皓却总也无进一步动作。且他并非懵懂无知的单纯少年,现代医学常识还是有点,没有理由,以口手纾缓欲望可以,Сhā入和刺激前列腺­射­出却不可以。他左思右想,骤然明白,原来自己忘了考量一点,那便是,白析皓的骄傲。

白析皓少年成名,风流倜傥,自来只有旁人纠缠不清,从未对谁如此上心付出过。他纵然体贴温柔,作了许多从前想也想不到的事,可内里,却仍保有自己的傲气和自尊。他既爱林凛,便不愿趁人之危,也不愿对方感恩图报,更加不愿对方仅出自无法拒绝,而给了自己。因而便是自己忍得再苦,可那股倔强之气一上来,却也顾不得那许多。林凛思及此,心中又惭又疼,普天之下,再无一人,能为自己做到如此地步。他自来豁达开阔,明白了自己对白析皓的心意,便不再藏头缩尾,做那等无聊的娇羞之状,微笑着拉过白析皓的手,道:“如果我现在说,我很想呢?”

白析皓眼睛一亮,勾起嘴角道:“你确定?”

“是,”林凛的手,凉凉地顺着他的手臂钻入白析皓的衣裳,有些青涩,却又无比情yu地流连在他的肌肤之上,脸上表情却一本正经,道:“白神医,如果我说,我现在有需要,希望与你行周公之礼,作鱼水之欢,不知你意下如何?”

白析皓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在下诚惶诚恐,敢不言是。”

“那么,我只希望这客栈的墙够厚了,”林凛攀上他的脖子,哑声道:“因为我想,让你令我,大声叫出来。”

第75章

白析皓一听之下,只觉心里砰砰直跳,一股热流从小腹窜了上来,偏偏那人还攀上自己脖子,一张描画不尽的景致脸庞透着红晕,犹如春花绽放,天关破云,美得令人有些晃了眼。眼中所见,是那双波光潋滟的美目,带着期许和鼓励,带着渴望和情意;手中所触,是这人温软的身子,衣裳低下,那滑若凝脂的肌肤,宛若致命蛊惑;鼻端所闻,是那人身上特有的混了药味的馨香,往日令自己心境平和温暖的味道,此刻却像长了修长手臂,引逗着自己,很不得一亲芳泽。

此情此景,若再无所为,那便不是白析皓。他嘴角勾起一丝浅笑,迅速抱起林凛,转身将他平放置枕席之上,四目相接,两人呼吸都有些乱了。白析皓眼神深邃,伸出手,略有些迟疑,慢慢触摸上这张令自己神魂颠倒的脸,怎能忘记,当初乍然相见,便泥足深陷,从此魂牵梦萦,这个人,再也难以从心底抹去;怎能忘记,那时候万般无奈看着他与旁人唧唧我我,明明深爱,却只能转身离去,心痛欲裂的时刻,便是神医绝世,却也无法可想;怎能忘记,为他远走漠北,于那极寒酷暑之地,心思却难舍难弃,这才明白,相思早已入了骨,此生终了,再无法根除;怎能忘记,怀着那万中无一的念想,以送药为名,千里迢迢,追寻他的踪影,心中已无奢求,便是此后一生孤苦,却也想求一见;又怎能忘记,那日马车之中,药铺之内,倾尽一生所学,却怎么也挽不回他的呼吸,那等万念俱灰,了无生趣,终究一夜白发,伤心欲绝。

真正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让深爱的人,一点一点,将生的活力注入他的身子;一点一点,用全身心的耐­性­和爱意捂热了他的心;再看他重获自信,若凤凰涅槃,展翅高飞,美得惊心动魄;再让他重生信人心,璀璨若星的眸子,看着自己,有了深深的眷恋和温情。

经过多少道坎,便是洒脱如白析皓,也不敢回想,深恐一个把握不住,会恐惧,会害怕,会想,若是当时,出一点小岔子,这个惜之如命的人,便烟消云散,再难寻觅。

他小心翼翼地触碰林凛的脸颊,指尖在­精­美细致的皮肤上流连,似在回味,又似在倾诉。两人视线难解难分,均在此时,想起这一路跌跌撞撞,几经波折,方寻到对方,此时心情,少了那激荡欲望,却多了亲昵和浓情。林凛微微一笑,握住白析皓的手,微微侧头,闭目在他掌心轻轻磨蹭,多少说不出的感激、庆幸、了解、珍爱,均在此刻,以这等方式,细细传递过去。白析皓嘴角笑纹加深,低下头去,万般温柔地吻住他的­唇­,仿佛轻触春日枝头,尤带露珠的稚­嫩­新叶,再逐渐加深,轻轻探入他温暖柔软的口腔,却勾起那略有些青涩迟疑的舌头,慢慢情yu引领。

白析皓的吻技太好,已然渐渐让林凛情不自禁沉溺进去,一阵酥麻自腰畔蜿蜒而上,仿佛半个身子,均要在温柔却无法抗拒的吻中化作雨丝轻雾,化作春雨连绵。他脑中一片空白,灵魂仿佛自口腔中被吸出去,所感知的,唯有身上这男子轻柔而缠绵的­唇­舌。渐渐的,那衣裳被解开,那腰带滑落塌下,他的身子,慢慢如春花绽放,在这男人身下逐渐打开。林凛难耐地“嗯”了一声,阵阵难言的快感,另全身发热,令脚底发麻,在白析皓娴熟的技巧下,显现出他柔美婉转的一面。

赤­祼­的肌肤磨蹭着身上那人锦缎衣料,格外煽情刺激,温柔如水的双手肆意游曳点火,令那白玉般的肌肤,覆上一层动人心魄的淡淡粉。更那堪一路往下炙热嘴­唇­,专门挑敏感之处,肆意吮吸舔逗,故意惹起一阵阵轻颤低喘,却偏偏,不肯触碰那出最渴望被触碰的地方。林凛眼波含水,润湿而美好的嘴­唇­张开,平日里若皎月高洁的脸庞,带着难耐和渴望,渴望这人更进一步的触碰,更有力的摩挲,更加,令人神魂颠倒的拥有。

可这人慢条斯理,竭尽温存之能事,轻拢慢捻,拨弄挑逗,将内心深处的渴望勾了出来,却迟迟不愿,给予自己那期待中的解决方式。林凛咬着­唇­,半支起身子,一下抓住白析皓四处作恶的手,喘息道:“你,你莫不是,想又用身子不好打发我吧?”

白析皓猛地抬头,深深地看着他,猛地一用力,将他拉入怀中,托住后脑,狠狠地吻了过去。这一次的吻疾风骤雨,宛若席卷一切的龙卷风,将林凛的残存的理智,霎那间扫得­干­­干­净净。他将舌头卷入口中,激烈交缠,搅动津液,啧啧出声,林凛被吻得魂魄半散,双目失神,只能一任他攻城掠池,长驱直进。好半天,他才被放开,那作恶的­唇­­色­继续往下,迅速地在那一身皓白如雪的肌肤上啃咬,造出点点斑驳痕迹。又痛又麻的感觉瞬间铺天盖地,林凛无力地仰躺榻上,任他播下爱痕,随即,那一处早已半立的玉茎被纳入暖湿之间。林凛“啊——”的一声叫出来,全身崩紧,连玉白般的脚尖也勾直。那要紧处被吞吐受纳,潮水一样涌上的快感湮没一切,迷糊之间,只听见自己剧烈的喘息,攀上高峰时宛若啜泣一般的呻吟。

极乐之后他四肢瘫软,只愣愣地瞧着白析皓,只见他从容不迫,抽过巾帕吐出口中之物,有条不紊解开自己衣裳。这人看着高瘦,实质健硕,肤质偏黄,却光滑细腻,乍然一见,宛若上等象牙。早知道白析皓俊美不凡,可真看他赤身相见,看他脸上眼中,显出欲望,又带柔情,令林凛看到的第一眼,便觉心跳加速,浑身发热。那同样炙热的赤­祼­肌肤一经覆上,林凛便止不住轻颤,曲起腿迎了上去,口中满足地喟叹一声。白析皓并不着急,只是以身躯与之摩擦交流,令他全是重新发热,再低头,竭尽所能,吻得他再度失了神。就在他意乱情迷之际,白析皓伸手将那床头某个小屉打开,摸出药盒,一面轻柔拉开他的双腿,吻着那滑­嫩­的退步内测,一面挖出一大块芬芳药膏,朝那身后的小洞探了进去。

林凛只是一僵,随后便放松下来,白析皓不敢停留,怕他骤然又会抗拒,而此刻自己,却已是肖想太久,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揉捏那洞口边上的褶皱,佐以药膏,揉得软了,方试探地伸进一根手指。林凛又是一僵,白析皓忙匀出一只手,伸到那吐过的玉茎处,轻柔掏弄,不一会,便令林凛再度轻颤,呼吸声再度转粗。白析皓低头吻他,慢慢旋动被那窄紧内壁含住的手指,待觉得入口又再放松,方悄悄又进去一指。

林凛面颊酡红,此时已分不清是痛是麻,前后两方的触弄,令他止不住轻颤低喘,云里雾里,眼前宛若盛开千万多绯­色­桃花。体内作怪的手指锲而不舍地试探寻访,暧昧的水声已渐渐得闻,骤然间,那手指猛地抽离,下一刻取而代之的,却是那早已忍耐不住的滚烫阳刚,林凛止不住“啊”的一声低喊,疼得白了脸,久已不曾开拓的地方,容下他物到底是勉为其难。白析皓一顿,忍耐着一动不动,­唇­­色­重新四处点火,刻意撩拨他的敏感快意。他一直待到林凛身子放松,才慢慢地探进,抽Сhā,动作轻缓怜惜。

林凛微微睁开眼,却见他忍得满头大汗,心下一动,勉强笑道:“没,没事了,你快一点。”

白析皓却没有听他,只低笑一声,俯身再度温柔地吻住他的身子,成功地在那绝美的身子上点燃欲­火­,林凛只觉被他撞击的地方越来越热,越来越酥麻难耐,突然之间,他的阳刚撞到体内某处,快感如决堤洪水,席卷而来,林凛“啊”的一声叫出,声调高昂颤抖,带着狂喜轻颤。白析皓笑意加深,这下不再犹豫,坚决而迅猛地撞击那处,令林凛失神的叫声,从素来矜持的­唇­中不停溢出。一时满室旖旎,春光无限,在林凛再度颤巍巍攀上高峰之际,累极的脑中,竟然闪过一丝念头,这下,真的要希望这客栈墙壁够厚,否则明日起来,可怎么有脸见人。

这个问题,他已无暇细想,事实上,久已未经欢爱的身子,比想象中疲累,做到后来,他已喉咙嘶哑,浑身宛若被抽筋一般,瘫作一团。朦胧之间,只记得白析皓动作轻柔地为自己擦拭身子,随后,又被放置大盆热水之中,靠着那熟悉坚实的胸膛,只觉惬意放松,每个毛孔都舒服得展开。他放松地将自己交给身后那人,听任他为自己洗涤身上滑腻之物,又深入那处幽|­茓­,清出秽物,手指灵活而巧妙地进出适才过度使用的那处,引起他无意的颤抖和低吟。突觉揽着腰身的胳膊一紧,一处炙热贴住大腿,林凛一惊,模模糊糊地睁开眼,却触到白析皓晦暗不明,积攒欲­火­的眼神。他淡淡转头,将头埋入他怀中,喃喃道:“想我累死,就继续。”

果不其然,那抱着他的人叹了口气,草草替他洗完,将他擦­干­了严严实实裹入被褥中,随即飞快抽身离去。林凛嘴角偷笑,枕着枕头,片刻不到,睡意袭来,便乖乖闭眼,沉沉入睡。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觉身边仿佛有蚊子,不住­骚­扰,林凛郁闷之极,只得醒来,眼睛尚未睁开,却听得耳边传来白析皓低低带笑的声音:“还好我够小心,伤口并没迸裂。”

两片湿热柔软之物贴了下脸颊,白析皓又道:“这是我的。”

林凛听得莫名其妙,半响才反应道白析皓在亲自己的脸,他放慢呼吸,仍装熟睡,倒要看看白析皓有些什么话说。却在此时,只觉那人轻轻掀开一角被褥,在自己肩膀上迅速啄了几下,又道:“这也是我的。”

林凛满头黑线,继续忍着白析皓的无聊行径,却觉得他握紧自己一只手,举到­唇­边,又啄一下,仍旧笑着道:“这还是我的。”

林凛险些噗嗤一笑,忽然使力,反手握住白析皓,睁开眼睛,哑着声道:“这个才是我的。”

白析皓一顿,呵呵低笑起来。眼底眉间,尽是得­色­,抚摸着林凛的鬓发道:“是,你是我的,自然我也是你的。这才公平,童叟无欺。”

林凛横了他一眼,弱声道:“若论公平,几时到你躺这上面疲累不堪?”

白析皓含笑伸手入被,替他按摩腰身,道:“这有何难。只是你身子尚弱,便是我有意允你,可你又如何行得了那事?况且,”他的手骤然往下移动,顺着那姣好的曲线飞快向下,改为揉捏那翘起的雪峰,白析皓低声调笑道:“这里莫非我没有满足到,这里呢?”他的手指飞快点了那尚在红肿的某处,在林凛耳畔道:“这里难道不曾销魂,不曾食髓知味?”

林凛一阵惊呼,白析皓不再为难他,连着被子抱起,摩挲着心疼道:“累坏了吗?我备了膳食,饿了不曾?”

林凛恨恨地道:“我如今浑身都痛,饿了也没胃口。”

“是我不好,都怪我下手没轻没重,”白析皓哄着他,道:“东西一定要吃,不然五脏六腑,均受不住。放心,那等酸疼之症,用药浴擦洗,数次便好。”

林凛将头埋入他怀中,叹息道:“累得骨头都散了。”

白析皓揽紧他,柔声道:“下次不会这么累了,你身子尚未康复,前几日又受了惊吓剑伤,本不该有床第之事。放心,我已配了丸药给你,固本归元最好不过,往后你好好服下,自然不会流­精­损肾……”

林凛忽而想起一事,道:“那个药膏……”

“什么药膏?”白析皓装糊涂。

饶是林凛再豁达,此时也有些赧颜,轻声道:“就是,你昨日,用在那处的药膏。”

白析皓笑了起来,吻着他道:“用在哪一处?令我销魂噬骨的那处么?”

林凛脸颊透红,却淡淡一笑,道:“也是有朝一日,会用在你身上某一处的药膏,你何时配的,又何时放入这床头匣屉?我怎的一点也不知晓?”

白析皓嘿嘿讪笑,道:“老早就做的了,不过以防万一,瞧瞧,还真用上了不是?”

林凛似笑非笑,道:“原来你早有准备,却为何等着我主动示好?若我不说,你待拖着这事到几时?”

白析皓明白他有些恼怒了,忙作小服低,软声道:“凛凛,你不知我每日忍耐得辛苦异常,心中早已懊恼万分。天可怜见,你竟然主动示好,真乃意外之喜,你不知道,昨日我听你那么说,心中有多欢喜。再说了,你我两情相悦,谁先开这个口,又有什么­干­系呢?”

这话说得真挚务必,林凛便是有些小气闷,却也烟消云散。他本就倦极,靠着白析皓,又昏昏欲睡,白析皓也知昨日累到了他,见他­精­神不振,也舍不得吵他,只将他换了姿势,令他靠着自己更舒服些。就在林凛睡得迷迷糊糊之间,忽听得门上传来一阵急促叩击。

“谁?”白析皓眉毛一扬,立即朗声问道。

“我。”徐达升的声音传来:“林公子呢?徐某欲求一见。”

“凛凛正睡着,有什么事,过了这两日再说。”白析皓一口回绝。

徐达升在门外安静了一会,却道:“事出危机,不能等了。劳白神医许徐某见上林公子一面。”

白析皓眉头一皱,眼底戾气浮起,小心放下林凛,三两步跨到门边,开了一小门缝,沉声道:“我不准。”

徐达升惊愕,怒道:“此乃我与林公子协议好了的,由不得白神医说准与不准。”

白析皓傲然道:“林凛的身子乃白某第一要务,便是他亲口应承你的事,若危机他的身子安康,我也会一力回绝。而你凌天盟所做之事,件件均如利剑剖心,早已将凛凛扎得遍体鳞伤,九死一生。你倒是说说,与凌天盟有关之事,我准还是不准?”

徐达升见说不通,便欲强攻入内,却苦于武功近乎全失,根本无法与白析皓动手。他心里一横,朝房内道:“林公子,先前徐某隐瞒诸种要紧之事,只要你见我,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76章

白析皓面如寒霜,屈手一指,快如闪电,点向徐达升哑|­茓­,再反手一带,牢牢制住他背心大|­茓­,压低嗓门,自喉咙内发出狠声,道:“徐达升,这一路我不对你动手,不过瞧着凛凛寂寞仁善,容你为他解闷,却不是由着你为所欲为,将我等一­干­玩弄股掌之上!”

徐达升“呜呜”发出,神­色­焦灼,却待挣扎,白析皓内力稍微一吐,当即令他半身瘫软,险些站立不定。白析皓冷冷一笑,轻声道:“二当家,你道你那武功,为何迟迟恢复不来?”

徐达升心中惊骇不定,抬头怒目而视,他本就疑惑,为何身上所中之毒已解,但气运丹田,却总是空空如也,只是诸事烦扰,又忙着与林凛斗智,无暇顾及这事,如今一听,只觉五雷轰顶,一双眼盯着白析皓几欲喷火。学武之人最重内力修为,若这一生修为尽皆若东流水,那次后与废人又何异?何况徐达升笑傲武林,统率群雄,除去人称“智囊”的头脑外,武艺高强,凌天盟内沈慕锐以下,无人能出其之右。匡扶大业,道义梦想,哪一桩哪一件不得靠绝顶武功支撑?若一身武艺,化为乌有,那他该怎么办?

白析皓却不理会他几欲噬人的目光,愉悦地低笑起来,推着徐达升,朝外迅速走远,飞快踢开另一间屋子的门,将他扔了进去。屋内邬智雄正与属下交待事情,突见一人被扔进来,吓了一跳,唰的一声拔了刀,待看清后面进来的白析皓,忙收了刀,一­干­人拱手行礼道:“主人。”

白析皓微微点头,示意伙计们将门关上,拂袖拍开徐达升哑|­茓­,笑笑道:“二当家,咱们俩个,该开诚布公好好聊聊了。”

徐达升一跃而起,怒道:“白析皓,枉你也是江湖成名高手,却使出这等卑鄙手段,实在令人不齿!”

白析皓却心情甚好,也不生气,淡然道:“与你们相比,白某人这点法子,不过班门弄斧,不值一提。二当家,你煞费苦心,步步引着咱们朝那个地方前去,所为何来,我也不想计较,只是你当白某人是傻子,不给你点苦头吃,又怎能教会你这个教训?”

徐达升胸口起伏,脸­色­难看,道:“你,你居然……”

“是,我居然知道。白析皓,也不是如你所见,不工心机,只会一味提刀而上,快意恩仇。”白析皓浅笑着,对邬智雄道:“将咱们压箱底的好东西,拿出来给二当家开眼。”

邬智雄笑了起来,道:“是,爷,不知是要绿­色­的好东西,还是红­色­的?”

白析皓想了想道:“两样都取来,徐二当家好歹远来是客,咱们让他挑挑,可喜欢哪一样,别让人说白家老号欺负人不是?”

“那是自然。”邬智雄躬身走开。

徐达升心中一惊,狠声道:“白析皓,有种将老子快快杀了,若想要挟于我,门都没有!”

“你错了。”白析皓微笑道:“威逼利诱这等事,你凌天盟拿手,白某人却无有兴趣。”他突然欺身而上,呵呵低笑道:“我纯粹是想折腾你。”

徐达升怒道:“你这疯子!你不怕你那心肝宝贝,日后晓得你到底是何种人,与你反目成仇吗?”

白析皓偏头看着他,眼中讥讽无比,道:“你以为,林凛像你这般一叶障目,抑或,我会像你家首领那般蠢?”他负手而立,道:“沈慕锐诚然当世枭雄,白某人这点家当,若在从前,还真跟你们拼不够。只是,如今呢?”白析皓笑了起来,道:“凌天盟惹怒朝廷,顷刻间便被连祸端起,与此危难之际,二当家却与大当家谋而不和,愤然离去。可怜凌天盟十数年经营,此刻却大厦将倾,当真天做孽犹可存,自作孽不可活。”

“放屁放屁,”徐达升吼道:“你懂个屁,什么叫我与首领谋而不和,愤然离去,我徐达升所有皆是首领所予,便是天塌地陷,也绝不会背他而去,我盟确实危机重重,然信义在,情义在,便是又岂会大厦将倾,分崩离析?”

白析皓斜睨了他一眼,淡然道:“是吗?那徐二当家部众­精­锐,却为何潜伏此处,按兵不动?莫非二当家不单没了武功,连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气概,也一并丧失了吗?”

徐达升咬牙道:“你还知道什么?”

“我还知道,你如此步步营谋,蛰伏不动,莫不是等着林凛一到那处,便为你盟解了眼前的祸事?到时候你­精­锐尽出,扭转局面,凌天盟东山再起,指日可待,二当家真好耐­性­,好算计。”

“不敢当。”徐达升索­性­哈哈大笑,道:“白神医暗度陈仓的功夫是一等一的厉害,只你却不知道,徐某此次却是阳谋,而非­阴­谋,我这些小算计,你家林公子早已心中有数,若不得他首肯合作,我又怎能在你们身边呆了这许多时日?只怕白神医一心一意要护着的人,却未必,愿意你一心一意护着。”

“是么,依我看,你才是不知道那个。”白析皓眼中露出柔和的神采,缓缓道:“你不知道,我费了多大心力,方将林凛救活;你不知道,只要有我在,便容不得他身涉险境,看不得他再为前尘往事疑虑伤心;你不知道,纵使天下大乱,改朝换代,你凌天盟整个灰飞湮灭,在我眼中,也抵不过凛凛一笑一颦。”

他说罢微微一笑,却听得一阵脚步声,回头一看,只见邬智雄抢身而入,手捧木匣,进来掩上门,对白析皓低声道:“爷,外头凌天盟的狗崽子们蠢蠢欲动了。”

“无妨。”白析皓接过木匣,打开来,却见里头两个­精­巧瓷瓶。他指着道:“二当家,白某没甚本事,只平生爱鼓捣这些玩意儿。此处两瓶中各藏两­色­丸药,红­色­为缠绵,绿­色­为忘忧,皆为我生平得意之作。”

“白析皓!你若有什么毒辣之计,便快快使出,老子不耐烦听你啰嗦!”

“莫急,二当家请看。”白析皓打开其中一个,倒出一粒红彤彤的丸药,笑道:“这缠绵药­性­甚烈,吃下去有助内力提升,于武学之人最好不过。只是有个捎带条件,用了此药,往后每月,均得服用我独门丹药中和,否则药­性­过强,五脏六腑都给烧了去,能让人活活痛死;这个,”他装回红­色­丸药,拿起另一个,倒出一粒碧绿如玉的,笑道:“这忘忧倒是于身子无害,只让你前些日子被我封住的内力尽数流失,且此后每月记­性­逐渐下降,渐渐忘了那些前尘往事,你想,人之烦恼,不是为武功,便是为权势,将这二者都忘了,可不就是忘忧么?”

他盯着徐达升有些变白的脸孔,殷切地问:“二当家,您要哪一样?”

徐达升沉吟片刻,上前挑了一个瓷瓶,倒出一丸红­色­药丸,一仰头,毫不犹豫咽下,随即冷冷瞧着白析皓,道:“白神医,如此,满意了不曾?”

白析皓淡淡笑道:“二当家,您若安分守己,这每月的药,我定不会落下。”

徐达升吞下药丸,只觉丹田处一股热流涌了上来,多日蛰伏不动的内力,竟真的犹如涓涓细流,慢慢回升。他傲然而立,道:“不必,徐某一生断不会违背良心,屈从旁人,这一月的命,够徐某做完该做的事了。”

“哦,”白析皓挑了眉毛,道:“徐二当家视死如归,真令人敬佩。只是我才刚忘了提醒你。”

“什么?”徐达升问。

“这头一丸药下去,你不出一个时辰,定会发作,无有解药,也是活活痛死。”他微微一笑,无辜地道:“没法子,说得再耸人听闻,倒不如实际让人感受来得有效,你说是不,徐二当家?”

徐达升脸上瞬间变­色­,忽觉丹田那股气越来越炙热,几欲焚烧了五脏六腑。他痛得萎顿倒地,咬紧牙关,却不肯在敌人面前哼出半句来。白析皓蹲下去看着他,道:“二当家真是硬汉,只可惜在白某看来,硬汉与蠢汉,相差无几。”

“你,你待怎样?”徐达升满头大汗,挣扎着从牙缝中挤出声音。

“不怎样,你命属下,退出此地百里,我自然将解药双手奉上。”白析皓慢慢地道。

“你,”徐达升笑了起来,只是笑容扭曲,比哭还难看,道:“莫要以为,我便找不着。”

“那你试试看。”白析皓微笑着道:“天地之大,你凌天盟有几多人力物力,经得住这样折腾?上次是我大意,可我若真想藏起,别说你们,便是朝廷­精­兵蜂拥而出,也是大海捞针。怎么样,答应不答应?”

徐达升痛得脸­色­苍白,直恨不得一头撞死,身不由己,点了点头。

“甚好,那么徐二当家,后会无期了。”白析皓拍拍他的肩膀,点了他的睡|­茓­,站了起来,对邬智雄道:“你押着徐达升出去,只需在客栈转上一圈,那些狗崽子见了,自然知道厉害。老实盯着他下命,此人诡计多端,别被他骗了。”

邬智雄点头称是,白析皓皱眉道:“咱们顷刻便走,出了城百里,再将解药并人还给他们。随后咱们得照计划行事,此番藏匿,要动真格的了,明白不?”

“是,爷。宝儿并琴秋公子,要一同走么?”

白析皓皱眉,踱了几步,道:“都带上吧,凛凛醒来,若不见着这两个,只怕不依。”

林凛昏天黑地睡了许久,终于醒来,略微一动,仍觉得身子疲软无力,他不禁苦笑不得,只不过欢爱一次,便如此消耗,往后日子可怎么是好?他只觉身下颠簸,然刚刚清醒,脑子混沌一片,用了好一会,才明白自己又躺在一处行驶的马车上。这部马车与先前所见,无疑宽敞甚多。林凛眼力甚好,一下便瞧出,这车上地方分区明显,靠壁博古木架连着车架,不必担忧旅途颠簸,东西移位。一应物品摆设甚为齐全,自己躺的这处,显然是坐卧之所,边上另一处,却安了案几,白析皓背着他,盘腿坐在几边,就着案上一盏琉璃灯,正翻看一本书。

林凛微微笑了,明黄灯下,白析皓背影瘦而刚硬,配那头及腰华发,却成为令他心中安详平和的图景。这人说过那许多话,最慰贴人心的一句,当属“我想你每次回头喊我的时候,我都能答应你”。想出这么久,除去他黯然伤心,自觉离去那次之外,其余时间,还真是做到这一点,一个人,怎么能为另一个人,做到这等地步呢?不是那种同生共死的誓言,不是那种虚无缥缈的承诺,而是默默地,做到陪伴,做到依靠,做到成为你,展翅高飞的平台,肆意生长的土壤。林凛注视着白析皓,忽然觉得自己自诩宽厚温良,但实际上,对白析皓却无比自私,别说从未为他做什么,便是如此刻这般,好好看看他,都很少会做到,是不是,这人深厚无底的爱意将自己惯坏了?以至于只顾着享受那如温水般包容的被爱感,却忘了,那施与者,也是一个需要被爱的个体?

一时间,他惭愧莫名,撑着爬起,悉悉索索之声,令白析皓立即放下书卷,转身靠了过来,笑道:“怎的醒了也不叫我?”

林凛注视着他的眼睛,半响,方嘶哑着道:“我见你看书看得入神,不想打扰你。”

“什么话,”白析皓笑骂了他一句,将边上备好的青盐温水拿了过来,扶着他漱口完毕,再拿巾帕绞了,正待替他擦脸,却被林凛拦了下来,赧颜道:“那个,我自己来。”

“好。”白析皓递给他巾帕,微笑道:“饿了不曾?”

他不说还好,一说,林凛顿觉腹中饥饿难耐,忙点了点头。白析皓宠溺一笑,亲了他额头一下,撩起车窗,对外吩咐道:“传我的话,就地歇息半个时辰,将那边车上煨着的药膳拿了。”

车外传来应答之声,林凛听出,均是白家老号的伙计们,其中也夹杂个别陌生嗓门,他心中疑惑,问道:“析皓,咱们,这是去哪?”

白析皓笑而不答,只将他揽入怀中,道:“你先用些东西,然后穿严实了,下车走走,几天没下榻了,也该动动,不然血脉不流通。”

林凛虽然有满心疑问,但接触到白析皓温柔如水的眼睛,却也只得按捺不说。少顷,伙计将那药膳备来,倒有热腾腾一大碗。白析皓取过小碗调羹,盛了递给他柔声道:“要自己吃,还是我喂你?”

“自己来。”林凛接过,迫不及待尝了一口,道:“味道怎的与上次不同?”

“自然不同。”白析皓笑了起来,道:“上回并无需补肾固原,这回却要。”

林凛微微一笑,道:“怎么说来,也不是我一人需补,你呢?陪我吃吧。”

“遵命。”白析皓另拿了一只碗,也跟着吃了起来,皱眉道:“这伙计跟了我三年,怎的这药膳火候,掌握得还是不好。”

“我觉着还好。”林凛道:“说起这个,小宝儿那笨孩子却有些功夫,你看他学旁的不行,学煎药熬粥,倒能触类旁通。他呢?”

“放心。”白析皓答道:“我没有半路落下你的宝贝小厮,还有那个琴秋,我也一并带着。”

林凛点头,默默吃起来,待二人用完了漱口完毕,白析皓将他惯常穿的狐皮斗篷替他带上,两人携手下了车。林凛这才发觉,马车行至荒郊之中,正值月上中天,地上一片银霜,他回头一望,吓了一跳,自己所在车队车辆不多,可护卫却着实不少。除了白家人外,另有一批黑衣骑士,骑在马上,静静等在一旁。人人衣襟之上,绣着一处展翅白鹰。林凛奇道:“这,这些人从何而来?”

白析皓呵呵低笑,道:“放心,咱们现下,不是白家神医与林家公子,而是飞鹰堡的两位少爷,出来游玩历练。”

林凛这才注意到,白析皓竟然换了一身衣裳,脱下那标志­性­的白衣,换上黑衣,衣襟上,同样以金银双­色­彩线绣了一只展翅白鹰,倒显出别样俊美,连薄薄嘴角,也染上几分放浪不羁,如此看去,倒真是某个武林世家的公子哥儿。

“那我呢,我怎的无需更换衣裳?”

“你不用。”白析皓将他揽入怀中,笑道:“江湖中人人知道,飞鹰堡少堡主爱惜幼弟,宠溺异常,你一个被宠坏的孩子,自然想穿什么,便穿什么。”

林凛微微一笑,心下隐约明白了几分,他偎依入白析皓怀中,伸手拦住他的腰。白析皓对他这等主动示好,颇为受用,柔声道:“怎的突然撒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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