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孩说:“我是黄老三家的,叫黄美丽,我嫂子快要生了,还要麻烦康奶奶快点走呢。”
康氏一时没反应过来黄老三是谁,只是接生如救命,耽搁不得,也就没有再问,紧跟着黄美丽赶路。边走边想,这家人还真直接,哪有取名叫美丽的啊。又想自己儿子不也是这路货,给孙女取名叫凤仙,再早几年,恐怕就要被当成资本主义尾巴了。
(当然,在现代社会叫美丽不稀奇,哪怕叫黄性感,也没人说三道四,可是在七十年代之前,人们取名讲究又红又专,要和爱国扯上关系,都是些很有时代气息的名字,取名叫美丽,凤仙,就如同我父母给我取名雪花银一样,都是那个年代的异类。)
走了好些时候,康氏都有些气喘吁吁了,牛毛细雨是越下越密,整个世界像处在细雨组成的浓雾中一样,水汽腾腾看不清几步之外的景色。
就在储凤仙开口叫累的当儿,忽然有辆带棚牛车迎面而来。拉车的水牛背上坐着一个童子,带着斗笠,老远就叫:“姐姐,姐姐,我接你们来了。”
那个童子头戴的斗笠比他的整个身子还大,看起来就像动画“小破孩”,十分滑稽。
黄美丽介绍说:“这是我的幺弟黄七郎。”
黄美丽和黄七郎将储凤仙和康氏让上牛车,又将车棚上的遮雨油布放下,形成一个正方形的拱顶空间,十分的舒适。车厢里仿佛和外界隔绝了,除了依稀听到黄七郎吆喝赶牛的声音,其他什么也听不见。
黄美丽陪着储凤仙和康氏在车厢里坐着,一时倒也无话。牛车跑得不快也不慢,也不见有多颠簸,平缓的晃悠频率令人抖生困顿,储凤仙和康氏都先后睡着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车棚才被人从外面揭开,耀眼的光亮从外面一下子照了进来,储凤仙和康氏才揉揉眼睛醒了过来。
康氏有些奇怪,方才明明细雨如丝,怎么一会便阳光明媚了。下了车一看,康氏大吃一惊,只见面前好大一条长街,建筑鳞次节比,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个个穿金戴银,显得十分富有。那些人看到黄氏兄妹,都神色恭敬地点头示意。
最让康氏奇怪的是此地头顶上面的天空是一片漆黑,所有亮光都是由无数盏白纸灯笼发出来的。那些灯笼凭空吊在半空,就像满天的星星,康氏实在想不通,这些灯笼到底是吊在什么地方?莫非是天上有无数只手拉着它们?
康氏舌头都打结了:“这,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没来过这里?”
黄美丽和黄七郎在前头引路,那黄七郎除掉头上的斗笠,活蹦乱跳的,显得十分调皮,他回头做了个鬼脸,说:“我们这里是黄仙集,离你们那里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
储凤仙指着天上那些灯笼问:“那些是孔明灯吗?”她在别人的故事里听说过孔明灯这种东西,十分好奇。
黄七郎说:“当然不是,那些就是挂着的灯笼啊。”
黄美丽拉着黄七郎的手:“七弟,快去通知二哥二嫂,就说大夫要进门了,让他们做好准备。”
黄七郎一溜烟转进一个小巷子里去了,康氏觉得奇怪,都没问过自己,他们自己知道要做什么准备?储凤仙上前拉着黄美丽的手,接茬问灯笼挂在什么地方,那黄美丽仿佛不愿多讲,只拉着储凤仙快步疾走。
康氏也没多想,毕竟眼下接生是最重要的,不多长时间,三人就来到一座大宅院跟前。
康氏吓了一跳,这户人家什么来头?居然有这么大的院落,看起来倒像是到了什么大庙堂,雕梁画栋,气派非凡。莫非在黄仙集还隐藏着某个躲过土改*的大地主?
要知道在七十年代,贫富悬殊远没有现在这么大,那时候连别墅的概念都没有,更别提眼前这栋寺庙般的私人建筑群。康氏诚惶诚惶地跟着黄美丽往里走,进了大门,就见里面很多下人打扮的人往来奔走,那些下人个个长得奇丑无比,吓得储凤仙紧紧靠着黄美丽。下人们看到黄美丽,都毕恭毕敬地叫五小姐。
康氏暗暗点头,心说这地方果然不对路,社会主义新中国居然还有*祼的剥削阶级,心里拿定主意,等接生完,回去后就向公安局举报。
忽见那童子黄七郎领着一群下人慌慌张张从穿堂里奔出来,向黄美丽高声叫喊:“姐姐,快快,二嫂大出血,快撑不住了。”
康氏一听之下,就知是难产,拔腿便随黄七郎往里面奔。穿过十四五间房子,三四个走廊,这才听到产妇的哭声。康氏心说:“大户人家也不方便啊,性命攸关还要费这么多周折,走这么远的路,这不是耽误事么!”
走到一幢天井里种满美人蕉的白色小楼前,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急匆匆地迎出来。那男子满天金发,连一脸络腮胡子也是金黄|色的。康氏纳闷:“怎么有洋鬼子?”
那男人手一指康氏,问黄美丽:“五妹,这就是接生大夫吗?”
黄美丽说:“二哥,你头发胡子……急黄了?”
那男子一抹头发,脸色一变,支吾道:“大概是……快快,大夫快救救我娘子。”
康氏听得别扭,心说爱人就爱人,叫什么娘子,这帮人难道都是旧社会残渣余孽,没经过革命的洗礼么?
产妇叫声凄厉,康氏大步跨进房间,里面有一道帘子,掀开帘子,就是一个妇女四仰八叉躺在床上,辗转呻吟,胯下殷红一片。
这女子仰躺的姿势十分奇特,她的四肢垂直高举,只留一个背部搁在床上,怪异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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