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大伟是个健身教练,健身中心的位置就在左葵公司的楼下。
身为一个健身教练,他当然拥有豪壮的六块肌,强健得足以跑马的胳臂,柱子似的粗壮双腿,光洁黝黑的皮肤跟一口笑起来令人目盲的皓齿,再加上那张棱角分明、五官深刻的脸孔,真有几分野兽派男星的架势。
正因为他是如此的威猛过人,一大清早来登门拜访的时候让相形之下简直是个文弱书生的成彦吓了好大一跳,犹豫了好久才开门。
放这种家伙进来,如果他有歹念的话,到底是要打电话给动物园还是报警?简直是人猿泰山的现代版啊。
润晴跟成彦局促地坐在沙发上。这场景有点好笑。石大伟坐在他们正对面,一脸肃穆,左葵坐在他们右边,垂头不语。霎时,他们感觉自己好似变成左葵的父母似的不自在。
半晌过去,谁都没有打破沉默,左葵冷着脸坐在一旁,看也不看他一眼。
直到他把一只染着血迹的手表扔在桌上。
三个人都惊跳了下!
这……该不会……该不会是从某只被切断的手腕上拔下来的吧?!
“你怎么会有这个?!”左葵大惊失色地抓起表。“你把他怎么了?”
“切成八块扔到海里喂鱼了。”
三人背上的寒毛哗地全体起立鼓掌致敬!
石大伟没好气地翻翻白眼。“妳以为呢?我像是那种杀人放火的混蛋吗?”
老实说,你长得还颇像的……润晴在心里呻吟。
“那手表怎么会在你这里?”左葵炸起来,居然很有点兴师问罪的味道。润晴傻了眼,那个小白脸就算真的被扔到海里喂鲨鱼也不需要同情可怜,左葵是哭坏了脑袋?
“我看不惯他的作为,找了几个朋友把他狠狠痛殴了一顿。这手表是妳送的对吧?前阵子他带朋友来健身房,嘻嘻哈哈的取笑,说妳是……是那个……那个……。”
石大伟帅气的脸皱了起来,接下来的话居然说不出口,轮廓深刻的脸庞染上颜色,看得润晴又是一阵傻眼。
这么高大威猛的男人,在左葵面前却是这样小心翼翼。
“总之我看不过眼!”石大伟挥着手咆哮。“我打断了他几根骨头给妳出气,把手表抢回来!他以后再也不敢来骚扰妳,也不敢再发什么鬼黑函了!他要是敢再犯,我就真的把他塞进水泥桶填海!”
“谁要你多事!我说过我要报复吗?要报复我自己不会动手吗?我是谁?我是左葵!你以为我是那种只会哭哭啼啼的笨女人?!”
“那好啊,妳要再报复几次也行,我把他抓来妳面前──”
“要你管那么多!”左葵越炸越过瘾,索性跳起来指着门口咆哮:“给我滚出去!”
“左葵……。”润晴焦急地轻拉她的衣角。这么好的对象、这样的条件哪里去找?居然叫人家滚!?
石大伟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沉默了好半晌才低低地开口:“要我走也可以,妳跟我一起走。”
“你发神经了!”
“我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计较,只要妳愿意做我的女人就好。妳不去上班没关系,不结婚也没关系,妳要怎么样都随便妳。我只要……我只是要……。”声音越来越低,高大威猛的神态褪去,只剩下一个真心诚意、苦苦哀求的男人。“每天都可以看到妳就好了。”
“润晴,拿一张我的照片给他贴着上香,叫他滚。”左葵一点也不留情,轰地转身进房,砰地摔上门。
客厅里一阵死寂。
润晴吓得手心冒汗,石大伟额头上的青筋乱爆,一双可以打穿墙壁的铁拳握得死紧。
他会不会也炸起来?炸起来会不会跟左葵一样失去理性?到时候她跟成彦会不会很倒霉?
半晌,石大伟呼地站起来,高大的身躯让人不由自主地往沙发里头缩了缩。
“谢谢你们,打扰了。”
成彦跟润晴都松了口气,起码暂时不用担心他们两个会横尸当场了。
“石……石先生……。”送他到门口,润晴忍不住轻轻叫他。“左葵她……受打击很大:;。”
“我知道。”背对着他们,石大伟魁伟的身躯真的僵硬如石。“我过一阵子再来。”
“你真的很喜欢左葵对吧?”一定要先问清楚,这家伙跟小白脸不一样吧?万一他也有打女人的恶癖好,左葵那条小命岂不是完蛋大吉?
“我爱她。”吸吸鼻子,石大伟飞身从楼梯上往下跳,楼梯间传来石破天惊的落地声。那一跳,不是耍帅,而是泄愤,紧接着是一连串巨响跟楼下铁门被轰然甩上的声音。
“我去上班了。”确定他的小润晴没有性命之虞,成彦叹口气,拿起自己的公文包。
“我跟你一起去……巷子口吃早点。”润晴摇摇头。她整个人都晕了,真是太戏剧化的早晨。
“妳要劝劝左葵。”骑在摩托车上,成彦对润晴说着。“那个石大伟看起来是个好人。”
“你只是想把左葵弄走吧?”
“我是那么恶劣的人吗?”
又一次,润晴只能在肚子里咕哝:你是啊。
“回去的时候一定要劝她。”早餐店门口,成彦示意她过来亲吻道别。
“好……。”顾不得全世界的眼光,润晴红着脸上前,轻轻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
他看起来很不满意,而早餐店的老板娘则一边煎着萝卜糕,一边窃笑。
回来的时候,客厅桌上已经七横八竖躺了好几个空啤酒罐,左葵闷闷地坐在沙发上,双眼无神地瞪着电视机发呆。
已经一个多月了,这种行尸走肉似的左葵,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除了做家事。左葵做家事的时候认真无比,简直把家里当成无尘室一样,态度严谨。然而家事总有做完的时候,做完了家事,她便经常魂游九重天而手里总握着酒瓶。
握着酒瓶发呆的左葵颓废得像一摊烂泥巴。
润晴在她身边坐下,将拎着的早餐放在桌上。“吃早点吧。”
“吃不下。”
“啤酒妳倒是喝得下,无论多少。”
“啤酒是液体面包,而且装食物跟装酒的肠胃系统不同。”
还有心情斗嘴,可见情况还不至于太糟。
“那个石大伟──”
“我不想谈他!”左葵狠狠瞪她一眼。
那一眼包含着太多怒与怨,她只能佯装没看到。
“……有那么糟?”
“有!胸大无脑的肌肉男,有啥好谈?”
“……。”
这句话她前阵子好像也说过,对那个“3A”客人。不过要是跟石大伟比起来,3A当场就变成弱鸡了。“妳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像石大伟那样的男人不晓得多少人抢破头想要,要不是我已经有了成彦,我都想上去抢了说。”
“欢迎妳抢。”左葵冷哼。“我对谁都这说,‘欢迎来抢’,要是抢得走,我还送‘嫁妆’。”
润晴叹息着,也开了瓶啤酒。“前阵子不晓得是谁跟我说的,说自己已经改过自新,现在懂得珍惜平凡了。”
“妳眼睛坏了?石大伟哪一点平凡了?那种人可以上街头去卖药,上电视表演‘九九神功’最是恰当。”
想象着石大伟穿着小短裙,胯下悬着巨石的模样,润晴险些喷笑出来!
实在满贴切的。
忍着笑,她努力表现自己的端庄严肃。“我完全分不清楚妳这到底算是侮辱还是夸奖。石大伟没妳说的那么糟,有脑袋的肌肉男也是有的,我觉得他就是。”
“他有脑袋……”左葵怪叫。“那种人,跟他上过几次床,他就觉得我是属于他的。脑残!”
那妳当初又为什么要跟人家上床呢?明明瞧不起他!润晴有些火了。
“那也叫脑残?是妳的定义有问题好不好?妳到底要什么样的男人?爱妳的妳不要,偏偏要自──”
“自作践?”左葵回头盯住她的眼睛,那双横过半张脸、勾魂摄魄的眸子望住她。“妳是想说这个吧?”
润晴别开脸,倔强地抿起唇不肯答腔。
倔强是装出来的,其实她有点内疚。跟左葵认识十几年了,她从来没对她说过这种重话,现在只因为左葵入侵了她跟成彦甜蜜的两人生活,她就变得这么尖酸刻薄了吗?
“妳放心,再过几天我就走了,房子很快会打点好,我也不想留在这里惹你们厌烦。”左葵冷冷地说着,眼睛又回到电视上头。
“左葵……。”润晴叹口气,可怜兮兮地拉着她的衣袖。“别生我的气,我不是……我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
将脸探到左葵跟前,她朝她扮鬼脸撒娇。“别这样嘛!我们是好姊妹,我只不过说错一句话,用不着判我死刑。”
“我知道,我也只是觉得……很闷。”仰头狠狠灌着啤酒,左葵的眼眶又红了。“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为什么幸福总轮不到我头上?我的要求又不高,没有钱、没有样貌我都可以忍受,只要爱我、疼我就好了,怎么……那么难?”
“一点也不难啊。那个石大伟不就好喜欢妳?妳那样骂他、赶他走,他也不生妳的气。”
“妳现在想赶我走,当然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了!”左葵没好气地挥手骂道:“妳就可以配温柔体贴的吕成彦,为什么我就得配一个胸大无脑的大老粗?”
石大伟也算大老粗?他除了身上的肌肉发达一点之外,看起来还是个谈吐正常的男人。只要不打女人、不欺负女人,就算真是个大老粗也好过衣冠禽兽啊,左葵的眼光实在是……。
“我想恋爱。”左葵苦叹。“妳根本不明白那种感觉,我需要有人疼爱我,我得了‘渴爱症’。”
“……什么症?”润晴骇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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