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着被子空落落坐了一阵,待身子不再发抖,才重重地躺回到床榻上。脑子里一时纷乱如云,一会儿是东荒的俊疾山,一会儿是夜华的脸,一会儿是血淋淋的匕首,和她那双被剜下的眼睛。
她模模糊糊地想,等生下腹中这个孩子,一定要回俊疾山,那里才是自己的地方,这段孽情,从哪里开始,就应该在哪里结束。而且,一定要快。
她将手放在缚眼的白绫上,喃喃说着疼,声音里带着哽咽,却没有哭出来。
又睡了一阵,奈奈蹑手蹑脚地推门进来,轻轻唤她:“娘娘,娘娘,您醒着吗?”
她压着嗓子咳嗽了一声:“什么事?”
奈奈顿住步子:“素锦天妃遣婢女送了帖子过来,邀您一同品茶。”
她烦闷地掀起被子遮住脸:“就说我已经歇下了。”
素锦近来频频向她示好,她精神好时也曾猜测,或许是因为得了她的眼睛,害她成了瞎子,素锦天妃她多少有些内疚。随即却又失笑自己的天真,素锦她怎么会内疚,明明是她让夜华剜掉了自己的眼睛。
这些人,她一个都不想再见到,一个都不想再搭理。她已经不再是三年前那个初来乍到、局促不安却又可笑地想要讨所有人欢心的小姑娘了。
日近西山,奈奈将她摇醒,说是暮天的晚霞正好斜照到院子里,景致动人,又有不疾不徐的凉风,正适宜到院中坐坐散一散心。她睡了一天,筋骨躺得极懒散,也觉得该走动走动。
奈奈搬了把摇椅,要将她搀过去。她抬手阻了她的服侍,自己尝试扶着桌子和墙根一步一步挪出去。走得有些吃力,时而磕绊,但心中却感到一线光明,一定要早些适应,这些都是必须的,只有这样,以后回到俊疾山才能一个人好好生活。
她躺在摇椅中吹了半刻和风,又有些昏昏欲睡。
恍惚中,似乎还做了个梦,梦中,又回到了三年前俊疾山上她初见夜华的时候。
玄衣黑发的俊美青年,手持一柄冷剑,一身是血地倒在她的茅草屋跟前。她呆了半晌,手忙脚乱将他拖进屋,上药止血,瞠目结舌地看着他的伤口自行愈合。不过两日,濒死的一身重伤竟已恢复如初,青年醒来沉默地看她许久,开口是一把极沉稳的好声音。青年谢她的救命之恩,非要报答。她自觉不过日行一善,施舍了青年两服草药,算不得什么大恩,却绕不过他的执着。她开口要金山银山,青年却只用幽幽目光看着她:“姑娘未免不把在下这条命放在眼中。”自古来算是没哪个救命恩人当得她这般没奈何,她被烦得无法,两手一摊:“那你不如以身相许。”青年愣了愣。
但这句荒唐话后,他二人竟真的就成了亲,就有了腹中的孩子。
她自记事始,便一个人住在俊疾山中,只知四时更替有春夏秋冬,山中灵物有鸟兽虫鱼,她没有亲人,所以也没有名字。青年叫她素素,说从此以后,这就是她的名字,她偷偷开心了好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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