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家烨没再多说,旁边窗户明净,外面繁茂青绿的榕树叶映在玻璃上,他清冷的侧脸与树影相融,清脆的翻书声偶尔传入喻晓耳中。
台上的数学老师在讲几何题,台下课桌上摊开着那本英文版《飘》。
容家烨眼中此时有看过的电影画面——斯嘉丽失去了第一位丈夫,成了寡妇。
喻晓偷看了一眼容家烨的书,一时也回味起书中的剧情。
数学老师忽然提起声音喊出她的名字,喻晓吓了一大跳,胸口上下起伏地起身。
“喻晓同学,请你到黑板前解题。”
数学老师朝喻晓伸出粉笔,喻晓见只是写题,紧张的心理消失一半,她低着头走上去,很快写完回来。
数学老师夸赞了她几句,喻晓见容家烨左手指间搁着一支钢笔,她不禁瞥向他笔下那张白纸。
黑色的墨迹未干,字迹周围晕出一圈黑灰色痕迹,上面的解题步骤只有三行,简单明了,答案和她在黑板上写的一样。
喻晓暗暗心惊,抬头想去看容家烨,他视线停留在课外书上,戏谑一笑:“偷看什么,以前没见过这么聪明的?”
喻晓顿时坐直,谁知他后面追来一句:“哭包。”
她闻声皱眉,心说:“我不是。”
喻晓望向传阅下来的满分试卷,这么多年,无论什么科目、题目,她的卷面都整洁干净,分数漂亮。
会读书是她为数不多的优点,也是她落魄狭窄的人生中,唯一的出路。
课半是自习时间。
容家烨翻书的声音停了,喻晓的视线轻飘飘地朝旁边看去。
容家烨偏向她趴着,一只手臂压住没看完的书页,额角枕着手臂弯曲处,好像是睡着了,但睡得不舒服。
喻晓看向容家烨的脸,他皱着眉,嘴唇抿着,隐隐有些不悦。
他的肩头忽然一耸,呼吸声加重,喻晓吓了一跳,望向那双陡然睁开的漆黑眼睛,一时愣住了。
容家烨睁开眼,见喻晓傻愣地看着自己,她脸庞清丽,皮肤细腻却过白,一双比冬日冰棱还透亮的星眸,透出一种饱尝疼痛依然温柔的美。
容家烨抬起头。
喻晓猛然涨红了脸,舌头无意识地舔了下唇,舔破唇瓣那处干涸的小伤口,残血入口,唇色愈加艳丽。
容家烨声音发冷:“你唇膏呢?把我话当耳旁风是吗?”
喻晓扯纸擦唇,擦疼了伤口,痛得嘶了一声。
“你再动一下试试。”
喻晓不敢擦了,慌张地握笔,却见容家烨凑近,她被他的样子吓住,担心被人看到,胡乱在纸上写字解释。
“唇膏……我家里有,我有。”
容家烨听完她这句话,慢慢地坐直身体,倒真是不为难她,转而把情绪转入语气里:“家里有?那你为什么不用?以为弄出一副惨样,别人就会同情你?”
“那些人真可怜你,会把你书包扔水塘吗?呵,同情,你在天真什么?”
喻晓一怔,不知有多久没被一个人用这样的冷言冷语剖心。
容家烨说完,见喻晓脸色煞白,静静地凝视她。
“这就听不下去了?”
喻晓低下头,垂手摸了摸手腕处的一根红绳。
这是阿婆去年除夕给她戴上的,阿婆怕她受人欺负,所以每年都去寺庙菩萨前给她求一根红绳,希望她能在菩萨的庇佑下,平平安安,赐福快乐。
红绳由小变大,旧换新,新接旧。
世界还是那样的世界,只是后来的她长大了,懂得以退为进,不再像小时天真,抱有不该有的期待。
容家烨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根红绳圈在她的手腕处,像是某时某刻她向神明乞求过的证据。
“喻晓。”
他突然冷冷地喊了她一声。
喻晓抬起头,没有明白他为什么叫她的名字,却隐约猜到他要说的话肯定不好听。
“你真不明白?”容家烨凝视着喻晓的眼睛,“你想被同情,还是想掌控?如果有一天,你想过不一样的生活,你只能靠自己。”
喻晓微微张嘴,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样的话。
“如果。”
容家烨打断了她的思考:“你敢试,就从现在开始。”
……
周五放了学,喻晓还在认真地思考,容家烨自习课说的那些话什么意思。
最后,喻晓在心里总结:他有病?应该是。
厚厚的积雨云压着天空,闪过几道雷,在她正好出了校门口时,下起了暴雨。
不同的鞋带着主人的急迫,从积水的地面飞快跑向同一个挡雨棚下,地上溅起朵朵雨花。
公交站台挤满了躲雨的学生,三五成堆地吵闹嬉笑,满脸期待地讨论着周末去哪玩。
躲雨的人逐渐变多,喻晓挤到了角落,混乱中,她不知被谁推了一把,身体失去平衡朝台阶下栽去。
一只修长的手及时伸出抓住了她。
“小心。”
喻晓还没从惊慌中回过神,就听见头顶一句温柔有力的提醒。
那只手适时松开她。
她站稳身体,不免满脸歉意地转过头,忙弯腰,想鞠躬感谢好心人。
“不客气。”那人比她先一步开口,“喻晓同学。”
喻晓听见这句话,抬起头,清晰地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笑意。
“嗯,我认识你,你呢?”
眼前的男生高她一个头,身材清瘦,双眼盈满星辉,穿着青川的秋季校服,怀中抱着一个外壳精美的素描本,看着她正等她的回应。
喻晓张了张嘴,移开视线,耳朵莫名地泛红,捋了下被风拂乱的鬓发掩饰尴尬。
“谢羽,你隔壁班的同学。”他朝她伸出手,“你现在也认识我了。”
喻晓咬着唇没有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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