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进屋,看着姐手里的两把菜刀上下舞动,听着“当当当”有节奏的声音好玩,走过去抢着试试。
姐摇了摇头,1副瞧不起我的样子,“你这小细胳膊小细腿,干不了这活。”
我很不服气,“别看我瘦,劲可不小,不就是拿着菜刀上下剁吗?这点儿活绝对不在话下。”
2哥甩了下冻得如同红萝卜似的手,从院子里走到我身边起哄:“姐,瑞僖这么自信,就让他试试呗。”
大哥端着挤好的菜馅篓子,在旁边抿嘴笑,可眼里透着不屑。
姐侧头俏皮地看我1下,“行,就让你试试。不过,剁菜馅显不出你的本事,你来剁板肉馅吧。”边说边收拾着菜板。
爹笑嘻嘻走过来,拿起两把菜刀进了木工房,细心磨着,最后用拇指肚轻轻试试,觉得刀刃锋利了,才进屋交给我。
姐把1大块生猪肉放到菜板上,“来吧,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我满心欢喜地紧攥住两个刀把,像是攥着两根鼓槌,按照鼓点剁起肉来……可剁了上百下,肉块还是完完整整躺在菜板上。
我偷偷向周围扫了1眼,爹坐在小板凳上眯着眼抽着烟,大哥、2哥抱着胳膊笑着,姐目不转睛看着我的1举1动。
可能是姐觉得实在看不过眼,提醒我:“瑞僖,你把肉块切成片,再切成丝,就好剁了。”
我照姐说的做了,果然剁起来轻松了1些。可不大1会儿,新的问题又出现了,黏稠的猪油把刀刃牢牢糊住,两把刀真正变成了两根鼓槌,“当当当”地不是剁而是敲在猪肉上。冰冷的天,头上冒着汗,内心渴望着有人能接替我,可瞄了1下,1个个欢天喜地,像看1场好戏,只得狼狈不堪地坚持着。心里明白,这是我无知和自负应得的结果。
姐终于忍不住出手了,近前弯腰在菜板底下的架子上拿出酱油瓶子,在我的刀边倒了1些酱油,边倒边紧绷住嘴不笑出声。
刀刃立时显得利落了。
在姐的帮助下,用了1顿饭的工夫,我终于剁好1板肉馅。不仅累得胳膊酸肩背疼,还在家人面前来了个活现眼。羞愧地走进里屋,倚墙坐在炕沿上望着房顶出神。
2哥不依不饶地追进屋,“剁肉好玩不?来,来,这砸烧纸的声音‘当,当,当’的也很好听,要不要试试?”把1沓方形草纸,连带砸烧纸的铁铳子、小铁锤递过来。
我兴致全无地摆摆手。
不知怎么的,4弟好像故意给我难堪,手里拿着1块木板站到我身边,“3哥,给。”说着,把木板平稳稳地放到地上。
我把细长的脖子弯成烧鸡的脖子样,摇头拒绝。
2哥谑笑着看我1眼,蹲下身,把草纸放在木板上,左手握紧铁铳子,稳在草纸的上角;右手握住小铁锤的木把,平举起来,“当”,快、稳、准地砸在铁铳子头上。随后拿开铁铳子,1个铜钱印迹透过纸直达木板。向前移动1手指粗的距离,稳住铁铳子,“当”,小铁锤砸下去,又1个铜钱印迹……1阵“当”“当”“当”之后,1沓草纸全部砸上铜钱印迹,变成了烧纸。
姐、大哥先后走进来,看看2哥,再看看我。我觉得实在尴尬,打算通过帮忙来化解1下。站起身,弯腰抓起2哥砸好的烧纸,准备放在炕上,1张张揭开,叠成长方形,摆成花朵的样子摞在1起,备用。
“瑞僖!”姐大惊失色地1步跨到我跟前,夺过我手里的烧纸,“这烧纸不能放在炕上,也不能放在人的衣服上,沾上人气,咱爷爷奶奶、神仙们会把咱们的魂1块收走!放在躺柜上,放在躺柜上。”
我立时吓得起了1身鸡皮疙瘩……
3十吃过早饭,爹切了1些牛杂羊杂、猪肉,还夹了几个素、肉丸子,分别装进3个小花碗,摆在案板上;在里屋立柜拿出1瓶酒打开,倒进白瓷酒壶里1些,也放在案板上;盖严酒瓶放回立柜,顺手又拿出3个小酒杯,在水缸里舀碗水洗干净,甩甩水放在案板。把这些准备就绪,爹喊大哥端过来条盘,在上面11放稳摆好,又走到灶前墙上挂着的筷子笼里抽出两双筷子,贴着碗边放好,才招呼我们1起去上坟。
大哥戴着棉手套,稳稳端着条盘走在最前面。
2哥背着1兜鞭炮在后。
我提着1捆烧纸跟着。
4弟、5弟依次排列。
弟兄5个雄赳赳、气昂昂地成1列纵队整齐行进着。
1群群上坟的人看到,无不挑大拇指,和爹打声招呼:“天豪哥,孩子们1个个真是精神抖擞啊!”爹点点头,自豪地抽着烟袋走在最后。
在坟地,家家比着放鞭炮,以显示气势。荒凉的田野人来人往,鞭炮声此起彼伏。
在每个坟前烧完纸,磕完头后,爹照例如数家珍地挨个坟头讲着,这是哪个辈分的爷爷,有什么光辉事迹,最后混得家境如何。当站在老爷爷坟前,习惯地叹息1声:“唉,1辈子嗜赌如命,最后凄惨1生,你们可要时时记住这个教训啊!”
爹的话,伴着点燃的鞭炮声,钻进我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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