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去,占地上百亩的偌大厂区冷冷清清,空无1人。
1阵脚步声从办公楼的楼梯口传来,我侧头看下,3名年龄5十多岁,头发略显花白的男员工,穿着浅灰色的工作服,1脸憔悴地走出来。
路过我的身边,停下脚步打量打量我。
1个脸、脖子稍瘦长,喉结突出的高个子员工诚挚地对我说:“你是市里的领导吧?我们集团从1个集体养猪场起家,十百千人辛苦打拼5十多年才有了今天的实力、规模,兼并重组可以,换集团领导也没意见,但我代表员工们强烈请求,保留下‘仕欣’这个牌子吧,她不仅凝聚着我们的血汗,还凝聚着历山市生猪产业的希望。”说着,抬手指指胸前绣在工作服上的红色“仕欣”字样,“‘仕欣’的牌子在,历山市的生猪产业就在;牌子没了,这个产业也就散了,死了!”
其他两个人低头看下工作服上的“仕欣”两个字,而后不住点头。
我动情地说:“你们的愿望,我完全理解。”然后,轻车熟路地走向生猪屠宰加工车间。昨天下午临下班时,找白肖贤探讨过这个问题,他给了我肯定的回答,“仕欣的生猪市场乱了,猪肉制品的质量乱了,品牌的价值已成为负资产,没有保留的必要!”
本该灯火通明、机声隆隆的车间格外寂静。
刘宏达紧走几步,上前打开密闭的车间门,伸手要开亮车间的灯,我阻止住,“不用开灯了,简单看下就行。”
我站在生产线前,借着墙上的小窗口透进来的微光,环顾着整个车间,猛见车间北面、生猪电击工位处有个高个、清瘦的人向我走过来,边走边说:“郑科长,你真有心有情,还赶来送我们集团1程。”
我向前走几步,握住来人的手,“梁经理,你在评估生产线呀?”集团的副总经理梁振天,日常和我接触较多,彼此熟悉1些。
“这套生产线是我从欧洲考察引进的,总有点不舍。”梁振天收回手,目光从车间西北角的活猪进料口,顺着整条生产线,1直扫视到正南方整猪分割完成后的进冷库通道,无比痛心地叹口气,“唉,机械设备可以跨代改造更新,或是引进,可人的思想1旦形成,会烙上深深的历史印迹,要想有所改变,跳出历史局限,跟上时代步伐,真难比登天。尽管集团在几年前进行了现代企业制度改革,可由于吴天寿董事长,是在5十年代成长起来的,家长式的管理风格,人情纽带式的管理方式,充斥在整个集团生产经营的各个环节,集团董事会议事决策形同摆设,1系列管理制度形同摆设。1个上千人的企业集团,安危寄托在董事长1人身上,工作关系维系在人情上,这能有公平公正可言吗?不公不正必然导致不满情绪。不满情绪如同癌细胞,弥漫整个企业,这样的企业还能有希望吗?”
“不平则鸣,这种不满情绪,肯定最终体现在生产经营上。”雷鸣说。
梁振天带着我走进现代化的万吨冷库,里面倒是堆着码着东西,走近瞧瞧,是些海鲜、禽肉、果品。梁振天做下解释,“冷库已经对外出租了。”而后,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人老了,最大的问题是思维迟钝和固执。我年岁大了,心气差了,可另外3个副总经理个个年轻有为,身怀抱负,反复给董事长建言献策,每次不是被全盘否定,就是被骂得狗血喷头,伤透了人心。这些打旗的副总们都怨声载道,麾下的士兵怎么会有精气神?”
走出冷库,来到院子里,梁振天和我握手告别,“我现在只有发发牢骚的份,无心、无力回天。郑科长,让宏达再带你转转,回忆1下集团曾经的辉煌吧。”迈着沉重的步子回了办公楼。
我没了心情,“宏达,送我和雷鸣回单位。”
刘宏达边开车边说:“最要命的,是董事长起了私心。”
我追问1声:“什么私心?”
“他1直拖着不作人事调整,是想等他还在日本留学的女婿毕业后,直接接班当集团总经理,这令那些跟他打拼半辈子的副总经理们彻底绝望。表面上在集团应付着工作,实际都在县(市)区,或者外地建立了自己的公司,瓜分着仕欣的货源和市场。郑科长,咱们那天在路边看到的灌水猪和1些冷藏车,其实多数是公司副总经理们的。他们基本垄断了全市的猪源,断了仕欣的后路,仕欣能不死?”
“这样说来,仕欣死掉,也是必然。做企业,实际是做人心,做好生产者的人心,做好消费者的人心,做好全体干部职工的人心,企业才能历经风雨,长盛不衰。3心2意,自取灭亡,倒也死不足惜。只可惜,这个历经几十载、千百人含辛茹苦打造出来的品牌,竟这样轻易毁于1旦!”我痛苦地摇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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