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冥之笑道:“过了年关便有三岁了,小孩儿淘气,大人莫怪。”
谢大人又笑道:“小公子生的俊俏,像将军。”
陆冥之拱拱手:“谢大人谬赞。”
又要过去一年了……
宁翊宸的生辰忌日在同一日,不过就是后两天的事儿。
陆冥之不知自己这一辈子究竟死过几回,又生过几回。
他十四岁时死过一回,二十岁时又死了一回,只剩一副空空荡荡的躯壳,彳亍在这世间了。
陆冥之这一年里多着素衣,麻衣,是为宁翊宸服着齐衰,而这齐衰期,也将要过去了。
年岁当真,是极可怕的东西。
陆冥之除了除夕那夜,同谢大人应酬了一番之外,其余日子皆是闭门不出,一干事宜皆有燕齐谐代劳。
除了一件事,他问谢大人有没有纸钱。
谢大人诧异,大过年的要纸钱,多不吉利,但他也不敢多问,连夜敲了好几个做殡葬生意的百姓的门,才给他弄了一点出来。
正月初一初二,大将军院儿里满是烧纸钱的味道。
直到正月十五上元夜,陆冥之才说他要上街去走走。
昭军来了之后,怕有些有心之人撺掇闹事,是以便行了宵禁,只这上元夜的宵禁推后了些,到子时末丑时初才会让兵士们去驱百姓回家。
是以,这会子街上还热闹着。
陆冥之想起了小时候读书,他们无需读书考举做文章,是以先生教的东西也杂,连“迷心志”的词也是教着读过的。
其中就有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甚么“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现下想来,还当真是人间绝句。
陆冥之出来的时候打过一壶酒,没一会儿就喝完了,他便寻了个铺子,又打一壶。
一路走过去,也不知打了多少壶,身上的铜钱儿都快用光了。
……
“你若是再喝这么多,我可当真就不理你了。”陆冥之一回头,就瞧见宁翊宸在他身旁,笑盈盈地瞧着他。
她梳着倭堕髻,戴一支小小巧巧的赤金小凤钗,那凤凰口衔滴珠,一串子南珠垂下去,尾上坠一个玛瑙坠子。
着一身浅粉琵琶袖的交领长身袄,提花暗纹是葡萄花鸟的纹样儿,下面系着牙白麒麟童子织金襕马面裙,外罩一件茶红对襟直领披风。
只见她挑了挑眉毛:“怎么,还不愿听话了?我今年才一十八岁,就色衰爱弛了?”
陆冥之眼里几乎要涌出泪来,憋了半天才憋回去,他笑起来,柔声唤道:“阿婴。”
他上去携她的手,轻声道:“你陪我走走,好不好?”
宁翊宸看着他,咬着嘴唇笑得狡黠:“好啊,不过,四郎你得买糖葫芦给我吃。”
陆冥之高兴得眉角都飞了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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