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四哥你快想办法!”
梁绍白着脸,一时往上看,手足无措。
“阿爹,阿爹你不要有事......”
梁家两兄妹,一个只会哭,一个僵站着不会动。
周重霄上前:“先把人扶到包厢里去。”
“还有三五分钟到站,运气好,车站会有医生。”
梁娉已不知动作,听周重霄在旁说着,她哭得头脑昏聩,只看到父亲越来越苍白的脸庞。
梁绍忙起身:“我,我来扶阿爹。”
周重霄看了他一眼,阻止道:“你到各个车厢去问一问,有没有人懂医术。有,就把人请过来。再把乘务员长叫来。”
梁绍点头,昏头昏脑,乱糟糟的往车厢里走。
周重霄弯腰,将梁予怀的胳膊揽在肩上,要将他抱进包厢里去。
梁予怀失血过多,那一枪正在要处,已近大限。
他将手摆着,勉强抬着眼皮往周重霄脸上看了一眼。
周重霄会意,对梁娉道:“去帮你阿爹打些水来。”
梁娉忙起身要去,膝盖发软,站不起来。
周重霄借了她一条手臂,将她虚扶了一下。
她跌跌撞撞的往前走。
梁予怀气若游丝道:“周督军,我的儿女,请送他们回浙江。”
周重霄颌首:“放心。”
梁予怀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放心不下啊。”
“国不国,家将不成家。可人心有力,气已微。”
“梁老先生为我受难,我在一日,必将庇护梁家一日。”
梁予怀苍白的脸上似要露出一点笑容,却无法成行。
他摆手,那满布皱纹的手将周重霄的手紧紧一握:“人各有运。”
“子女前程无可忧,却恐国亡家灭。死不瞑目。”
“死不瞑目啊!”
他长叹一声,忽瞳孔放大,握着周重霄的那只手蓦然松开。一口气回不上来,闭上了眼睛。
梁绍急匆匆找了一个赤脚医生过来,就见到周重霄朝着他,摇了摇头。
“阿爹!”
梁绍身后,梁娉拿着的水壶登时掉落下来。洒了一地。
她站在那里,眼里的泪簌簌落下,白着一张小脸,似失了一半魂魄。
悲痛欲绝,愧悔责疚。她当时就昏了过去。
梁绍越发手忙脚乱,所幸乘务员长等人过来之后,又有周重霄在后安排,才一应妥当。
梁予怀死得突然,又在火车上,梁绍到了车站,先往家里去了个电报。原意是找个小旅馆,替梁予怀收拾一番遗容,再乘车回去。只那些旅馆却不肯搭上这样一桩晦气事,都不肯收留。只好立即就买了车票赶回去。车站原也不肯卖票,还是周重霄出面,梁绍才好带着父亲梁予怀上车。
梁娉伤心过度,昏过去之后就开始发高烧。
梁绍无法照料妹子,找了他在当地熟悉的朋友,请代为照看梁娉。不料那人拿了梁绍的钱,等梁绍一走,就把梁娉丢在了旅馆里。
周重霄前来告辞,正好见着梁娉被人从旅馆里赶出来。
她烧得厉害,站也站不住。
被人拽着,一边哭一边喊着她阿爹。叫人当是疯子。
周重霄无可奈何,只好将人接到了自己的身边。
她虽烧得厉害,却固执的要回浙江。
周重霄也以为梁绍这件事办得不是很高明。而他自身又和梁娉非亲非故,久待在一块,恐要令她清誉受损,便买了第二天的车票,预备再去一趟浙江。
当天夜晚,他看到早上的报纸,美云擅自登报,单方面宣称与他解除婚约。
旅馆里没有电灯,一盏豆大的油灯照得报纸上的字也晃晃悠悠。
周重霄站在窗前,兀自点了一支烟,半开着窗户,映着那报纸上短短几行断情决意的字,面庞隐在昏黄里,阴晴不定。
床上的人嘤咛一声,连着咳嗽了两声,似很难受。
他目光一闪,望了望指间的烟,摁灭在窗台上。回过身去看,却见梁娉像一条缺水的鱼,在床上不停的翻腾。
他伸手在她额头上一探,烫得厉害。
这个时间点去医院,不但远了些,再者这个地方并不是在沪上,他贸然现身,于安全有碍。离得浙江这样近,这位梁七小姐也是个闻名人物,名声一方面,也很不好交代。
他望了望那紧闭的房门,脸色一板,走出去,要了一瓶烈酒来。
返身回到窗前,他伸手就去解梁娉的衣裳。
她还有些意识,他指尖解开第二颗扣子,她那雾蒙蒙的眼睛睁着,定定的望住他。
“想明朝能顺利回去送你父亲最后一程,就乖乖的。”
她抓着他手的指尖犹豫着,却还是松开。
周重霄以白布沾了酒,从她颈间往下挪移。她果然乖乖的,伏在床被之间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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