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中国戏剧,我最愿意讲解的是元杂剧。原因是,这座峭然耸立的高峰实在太巍峨、太险峻了,永远看不厌、谈不完。但是,我在这篇文章中必须刻意违避,因为我今天的目标是昆曲。元杂剧只是导向昆曲的辉煌过道,只能硬着心肠穿过它,不看,不想,不说。等到要说昆曲,它的路也已大致走完了。
关汉卿画像(李斛画)
杂剧石刻
元壁画中的戏剧演出
像人一样,一种艺术的结束状态决定它的高下尊卑。元杂剧的结束状态是值得尊敬的,我在《中国文脉》一书中曾经充满感情地描述过它“轰然倒地的壮美声响”。其实,它在繁荣几十年后坦然地当众枯萎,有几方面的原因。譬如,传播地域扩大后的水土不服;随着时间推移社会激情和艺术激情的重大消退;作为一个“爆发式”艺术在耗尽精力后的整体老化;等等。
再重要的艺术,也无法抵拒生命的起承转合。不死的生命不叫生命,不枯的花草不是花草。中国戏剧可以晚来一千多年,一旦来了却也明白生命的规则。该勃发时勃发,该慈祥时慈祥,该苍老时苍老,该谢世时谢世。这反而证明,真的活过了。
元杂剧所展现的这种短暂而壮丽的生命哲学,被我称之为“达观艺术生态学”。我为什么对此感触良深?因为在现实生活中看到了太多早该结束生命却还长久赖着不走的戏剧群落。老是在亢奋回忆,老是在夸张往昔,老是在呼吁振兴,老是在自称经典,老是在玩耍改革,老是在寻找寄寓,老是在期待输血……
其实,哪怕是呼吁“振兴唐诗、宋词”,也是荒唐可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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