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手背上传来了一种微弱的凉意，甄珠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那在软管中不断朝上流去的血液，汇集到了一个血袋中，就顺着另一根软管流进了霍少庭的身体里。

真好看，真像是红玛瑙呢。

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了这样一个想法，让甄珠居然就这样“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音，她倒也真能苦中作乐，这种时候也能笑。

只是……为什么笑着的时候，她的眼泪还是没办法止住呢？

微微闭上了眼睛，甄珠却突然听到了有人叫她，声音有着恍惚，像是王芳。

“甄小姐，这是那份协议书，你签下字。”

甄珠睁开了眼睛，视线落到了那上面，然后她粗略地瞥了一眼上面的内容，然后皱眉，道：“一定要加上那一条，他没事，要不然……我是不会签字的。”

王芳听到了甄珠用着已经显得有些虚弱的声音，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她下意识地就捂住了自己的嘴，眼泪有一瞬间地控制不住，甄小姐，她怎么就能这么傻？

甄珠看着王芳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外，松了一口气，却感觉到自己浑身都是冰冷的，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她张开口用力地榨取着空气中的氧气，却感觉到，她连呼吸都显得有一些艰难，无力。

她是不是要死了？

甄珠抿唇，又一次地把视线放在了，自己身旁的那个男人的身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他的脸色变得好看了一些。

想着自己的血液逐渐的流进了他的身体，甄珠莫名地浮现出了一个想法，这样算不算是……她和他融为一体了呢？算吧，她就算是离开了，也可以算是在他的身体里延续了自己的生命吧。

有些欣慰地勾了勾唇，她就听到了那些医生、护士的声音：“怎么办？她的失血量加上刚刚她抽取的血液，现在已经达到了九百毫升……”

“什么？要是再这样抽取下去，她真的会有生命危险的。”

“可是……这个男人怎么办？”

甄珠用力咬了咬自己的下唇，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开口说话，虽然那声音已经虚弱的不行，但是还是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她的坚定。

“救他！我说了，救他！我没事。”

所有人都看向了那个躺在手术台上的女人，分明脸色，还有唇瓣都已经呈现出了像白纸一样的惨白，额头上还在不停地渗透出一点一点的冷汗，却还是这样坚定地说着要救这个男人，到底是怎样深沉的感情，才可以让她做到这样的地步？

所有人都不再说话了，只是开始拼尽全力地去抢救霍少庭，现在他们身上肩负着的，已经不是抢救一个人了，而是挽救两个人的生命。

等到王芳再一次进来的时候，甄珠已经虚弱到连笔都已经拿不稳的地步了，她的视线已经逐渐变得模糊不清了，甚至连那纸上具体的内容都有些看不清了。

她朝着王芳笑了笑，惨白的唇瓣勾勒出的笑容显得是那样的凄美，她用着极低的声音说话，让王芳只能拿耳朵紧紧地贴在她的唇边，这样才终于听到了她问道：

“强调了，他一定要没事么？”

“有，有强调。甄小姐，你挺住，你们都会没事的。”

甄珠用力地吸了一口气，眼睛已经是闭了起来，她说道：“那……按手印吧，我……签不了字了。”

感觉到王芳已经拿起了自己的手，似乎是用着血迹在纸上面按了手印，甄珠笑了笑，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画面。

那是一个穿着白色休闲服的女孩，带着一个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的男孩奔跑的情景，男孩偶尔望向身后，眼睛里满是决绝，而看向女孩的眼里却满满的全是温柔。

男孩对着女孩说道：“我一定会保护你的，以后换我守护你。”

“我相信你。”甄珠笑着说道，眉眼弯弯，眼睛像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琥珀，笑意点点。

这是她十四岁那年，救了他之后，他对她说的话呢，她怎么会回到这里呢？是人要去天堂了，所以……才会回到她记忆最深刻，留恋最深的地方吗？

真好……能在这里离开……真好……

甄珠勾了勾唇，随即一阵令人窒息的黑暗就像潮水一般的席卷了她的全身，将她笼罩在了里面，让她连逃脱的机会都没有，甚至连逃离的想法，都没有来得及浮现在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