蝗虫像一群急速而过的魔鬼精灵,在人们还没回过神儿来的时候,魔鬼精灵就神秘地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虽然蝗虫过去一些时候了,但蝗虫留下的灾难还没有过去。
虽然蝗虫悄无声息没了踪影,但以种田为生的庄稼人儿却仍然笼罩在蝗灾的阴影里。对未来生活的担忧,像大山一样压在人们的心头。
此时的老百姓竟然忘记了社会上还有国家和政府的存在,即便他们没有忘记国家和政府,但国家和政府对于受灾的老百姓来说好像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有关系的是好年景儿庄稼人儿必须向国家和政府上交皇粮,若抗拒不交,绳捆索绑牢房伺候。灾荒年里老百姓也很明智,他们压根儿就没对国家和政府救济抱有任何希望。
人们还是逐渐地从恐惧和悲伤中回过神儿来,无奈而倔强地把空空的秋田施上粪肥犁耕起来,把看做命根儿的麦种,播进承载着来年生存希望的土壤里。
秋粮颗粒无收,夏季收获的麦子除了种子所剩无几。牛羊牲口已经缺少草料喂饲,蝗灾逐渐显露出吃人的狰狞面目。
人们都不敢大手大脚地过日子了,都把粮食看得比金豆儿还珍贵。
一日三餐变成了两餐,一日两餐变成了一餐,最后连一日一餐的稀汤寡水也没米面下锅了。
人们开始把往年留下喂猪的谷糠、往年留下烧火用的花生壳儿,磨成面儿当粮食充饥。
谷糠和花生壳儿吃光吃净了,就把老棉籽儿炒熟充饥。
老棉籽儿吃光吃净了,就把往年留着喂牛羊儿的干红薯秧儿、干花生秧儿,磨成面儿充饥。
这些牛羊牲口的存粮被吃光吃净了,人们开始抢食饿死的牛羊牲口。
这些都吃光吃净了,人们开始抢揭榆树皮,把揭下的榆树皮刮去表面的粗皮,留下柔软的白皮用快刀切成碎段儿,晒干后再用铁锅焙得脆焦,在石头磨上磨成面粉做成食品充饥。
榆树皮揭光揭净了,村里村外的大小榆树都成了白杆儿,人们开始蹒跚着浮肿的脚步,到黄河滩里翻挖老蒲根儿,洗净晒干切碎焙焦,用磨粉碎后当做炒面吃。有的饥民开始到黄沙岗上刨挖能吃的草根儿草须,洗干净蒸熟充饥。
这些树皮草根也都揭光挖净了,连猫、老鼠和蛇都被饥饿难耐的人们逮吃得很难见到了。地上再没可以食用的资源,有的人饿急了就不计后果地吞咽观音土(一种烧制陶瓷和耐火材料的原料),吞吃黄胶泥填充肚子,吃到肚里消化不了、拉不出来,被活活憋死。不甘心在家饿死的人们,摇晃着浮肿的身体推车挑担,开始向蝗灾没有波及的西南、西北一带,携儿带女听天由命地逃荒要饭去了。
他们有的挑着两只筐子,一头放着饥黄面瘦的儿女,一头放着破烂的被褥和生活杂物。有的推着独轮小车儿,等于推着一个缩小了的破烂家庭。他们一步三回头满眼泪水和祖祖辈辈居住的村庄告别,和亲人们告别,他们盲无目的地、茫然地挪动着饥饿无力的沉重脚步,不知前面等待他们的是福还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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