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子中途运了一包干果送过来,夏侯明拿芳娣的手帕把干果包在膝上,和珍嫔、芳娣二人分吃。他们三个一边吃一边赏景,芳娣夫人指着荷塘里头的名种荷花,一一评论,什么血液一般的红台莲、水晶一般的白玉碗莲、金黄色的冰娇、墨红色的红蜻蜓,说得头头是道。夏侯明陶醉其中,不亦乐乎。
我吃不到东西,还要给他们三个当奴才使唤,心里自然不快。算了,忍一时辱躲一时祸,难道我要坐夏侯明腿上么……
我手上的花枝子已经编好。我编了一个花篮,又编了一个手环,我把手环套在左手上,又拿着花篮,与夏侯明笑道:“皇上看妾身编得怎么样?”
我这是第一次主动招呼夏侯明,而他也很给面子地回头看我,颔首道“爱妃心灵手巧。”在旁的嫔妃面前,他总是宠爱我的。
我又把另外两个手环、两个花篮和几个指环赠与珍嫔与芳娣。珍嫔心机浅薄,只觉得那些手环指环很好看,便嬉笑着戴在手上玩儿。芳娣看到那手环,面色却不由自主地冷了下来,目光淡然而冷冽地在我面上扫过。
我视而不见,只与夏侯明笑道:“嫔妾今儿没有佩戴腕饰,便只好编东西来戴了。”
我不等芳娣说话,又笑道:“嫔妾一想到芳娣夫人的青玉镯子,便心生艳羡,觉得旁的镯子都不及其十中之一,根本不想佩戴。不过太液池风光好,折花儿来佩戴也是雅致,嫔妾就暂且用花环来充个数。”
珍嫔亦是对那青玉镯子记忆犹新,思量着道:“那镯子是稀罕东西,当时皇后娘娘赏赐下来,我们一众妃妾们都争相观赏。嫔妾也是万分地艳羡呢!”
我这样随意八卦拉家常,旁人只当我是在画舫上打趣,徒增游湖的兴致。夏侯明丝毫没觉出什么不妥,也顺着我的话说道:“那镯子朕也记得,是吐蕃进贡而来。吐蕃盛产青玉、玛瑙,那一个镯子算是稀世珍品了。”他说罢,一手轻轻扶上芳娣白皙的柔夷:“朕本就属意将它赠给你。你肤色白皙,最适合佩戴它……”
我看到芳娣的手臂微微颤抖。我这一次是把夏侯明也算进去了,为了防止有变故,我当即咬牙上前,与芳娣笑道:“这样贵重的镯子,娘娘定是日夜不离身。那一日在凤仪宫里,嫔妾没有饱眼福,今儿可否在观赏一二?”
芳娣的面色已经有些苍白了。她正绞尽脑汁要应对我的话,我却猛地一抬手,我手上的桃花枝子不小心挑在芳娣的衣袖上,将她的袖摆刺破并把她左手的皓腕露了出来。
夏侯明立即就要斥责我毁了芳娣的衣裳,然他下一瞬却看到芳娣手腕上的翠玉镯子,不禁蹙眉。
芳娣骇然,那个青玉镯子是宫里最贵重的独一无二的首饰,赏赐了她,她竟然不肯佩戴!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若是一般的赏赐,什么寻常的香炉、脂粉、衣料一类,你不用就不用吧。可赏赐一件宫里头最贵重的物件下来,你束之高阁,这是什么意思?是辜负物件还是辜负皇上的心意?
前些日子,皇后将镯子赏赐给芳娣之后,文盈盈还有些不忿,曾在夏侯明面前出言道“贵重之物怎能越过皇后娘娘给了芳娣夫人?皇后娘娘说自己戴不上去,恐也只是贤德……”
当时宫里的嫔妃们都有这个怀疑——皇后让镯子,手大套不上去只是借口,实际是皇帝属意将镯子赏给芳娣,皇后无奈为之。
文盈盈在夏侯明面前提一句,是为了彰显皇后贤德,给皇后赚几分颜面,哪知夏侯明却皱着眉头道:“那镯子只有如姬佩戴才最为美艳!”
这话的风声放出来后,众人便坐实了皇后是不得已才让镯子,手大只是个保脸面的借口。自然谁都不会真的去探究皇后的手到底套不套得进去。
众人对芳娣夫人更加刮目相看,啧啧议论道皇帝是多么宠溺她。皇后心内怨怼也不敢说什么。
不过可惜的是,皇上那么偏袒芳娣夫人,她却不领情。
我看一眼芳娣的手腕,不解道:“夫人难道不喜欢青玉么?皇上本就属意要赠与您,可您却……这……”
那么珍贵的镯子你不肯佩戴,不领圣上的心意,这是身为宠妃的大忌。
而我之前要小安子摘一捧铃兰与桃花,亦不是完全为了一个目的——我最大的目的,还是要借着编手环的事,引出芳娣的镯子。所谓暗度陈仓、抛砖引玉,三十六计里我同时用了两招,想必芳娣夫人在我摘花的时候只以为我是为小安子解围,可想不到我会编什么手环,更想不出我会引到青玉镯子上对她发难!
我继续添油加醋,说些什么“嫔妾万分艳羡那镯子,若嫔妾得到了,一定会用心珍视,片刻舍不得摘了”,又言道“嫔妾最钟爱御赐之物,就算不怎么贵重的物件,也应好好地佩戴了,不辜负皇上的心意”,甚至说出“夫人难道是看不上这镯子”之类的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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