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我和他是什么关系,利用也好,逃避也好,我不可否认的是,我在这一刻是多么渴求他的庇护。
他是男人,在前朝翻云覆雨、血腥杀戮。我是女人,我被他派心腹保护,在一个平静的后方等待他的成功。
我们是绑在一块儿的。他是我的夫君,也是保护我的人。
我心内翻滚地无以复加,我跌跌撞撞地走上前推开殿门,我看到无数的宫灯与火把,一晃一晃地,将子夜映照成白昼。
远远地,我看到有很多身着盔甲的人,其中站在最前面的那位我依稀能看清其面目,是我父亲的旧交,骠骑将军林大人。
武将们顾忌我的嫔妃身份,都不敢进琼宫来,只在宫门外与王德等一同侍立,等着他们的帝王。
众星拱月在中央的就是夏侯明,只有他没有穿盔甲。
他甚至连龙袍都没有穿,只穿了一件家常的青衫锦袍,在这样翻天覆地的日子里……云淡风轻,一如平常。
他缓缓从朱红色的大铜门跨入,走过一重一重的宫门。他那张俊朗的面容一贯被我称之为“人模狗样”,但今日,我看到他徐徐走进,那直入发鬃的剑眉、那倒映天地的星目,还有他那一贯玩味的清朗笑意,这一切在我眼中慢慢地放大,使得我心里眼里都觉出他的美好。
他在距离我一丈远的台阶之下站定,四周宫女们的宫灯光芒大盛,他的面目被照得清晰异常,棱角分明。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我看到自己的影子出现在他的眼睛里。
我第一次在别人眼睛里看到自己。
我看着他,心内的惊喜与安心齐齐涌上。
他轻笑,丰神俊朗之姿更甚,一伸手拉住了我道:“玉儿,咱们成了。”
听得“成了”二字,我心内大喜,甚至有眼泪落下来,我上前抓住了夏侯明的臂膀,不住地道:“恭喜皇上,大业得成……”
他眼睛里的笑意几乎要溢满,双手霎时环住了我的臂膀,久久不肯松开。我亦伸手勾住他的颈,含泪将头埋在他的胸前:“皇上,大业终于得成了罢。这真好,真好……”
“恩,玉儿没事就好。”他一手轻拍我的脊背,如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忽而又捧住我的面颊托起,猛地将唇印在我的额前:“日后,朕便是名副其实的君王,是这天下的主宰,再也不可能被旁人左右。朕终于能够有保护玉儿的能力,玉儿再也不会委屈,再也不会心惊胆战,再也不会被人欺负,朕保证……”
这不是劫后余生,而是胜者的欢欣与骄傲……他不住地笑,抱着我不肯松开,我也贪恋他怀抱中的温暖与安心。不觉二人竟这般相拥了许久。
最后还是一位年迈迂腐的将军在宫门处轻咳了一声,我们才知不妥,忙按着帝王与嫔妃的礼数好好地站定了。我不知自己竟有贪恋他的一天,拥了那么久,浑身上下都是他的味道。
哦,我果然还是被政变吓怕了,只想缩在这唯一能给自己安全庇佑的男人怀里。
我有些发羞,低了头尴尬道:“皇上还有许多政务吧?正是多事之秋……”
他微微点头,笑道:“外头还不太安稳呢,朕方才就在城楼上。”
我不禁惊道:“京城内有动乱么?”
“并没有。”他摇一摇头:“因为司徒氏的党羽淮阳都督竟敢领兵进京城,朕恐有变数,就部署了禁军和武将,自己也去城楼瞧一瞧。不过计划已成,莫说淮阳都督,司徒一族都已经伏法了。”
说罢眉宇间又生出傲气来,显然对今日的胜利万分得意,一壁笑着道:“朝臣内斗,兵不血刃才是上上策,若真的乱起来……匈奴那儿就会蠢蠢欲动了。这一次多亏了你兄长,他使了缓兵之计截住淮阳军,这才没有兵戈相向。”
“至于北疆领兵的司徒凌……朕派遣的监军已经缴了他,不日会押回京城来。”
我长舒一口气,这一回,是真的要了结了。按着他的计划,十天之内要尘埃落定,那就是绝不能动兵戈。拖了两日,原是因为那个淮阳都督。
其实若是真要动兵戈,夏侯明手里握着的兵马也足够抗衡。金家的旧部是他的人,威北侯家也是他心腹,还有徐家……这些年他苦心经营,到底握了多少重兵和心腹的朝臣……其余的我不知道的就更多了。
说话间,又有一个小内监跑得气喘吁吁地来禀报。他在我们面前跪下道:“长乐宫已经妥当了!”
夏侯明闻此,当即赏赐了小内监一块翡翠。又朝外头一撇,吩咐道:“你去传话,令诸位将军们退下吧。折腾了这些天,大家都累了,明日朕再论功行赏。”
我听着心里一惊——原来这些武将进到后宫里,是为了防范长乐宫……
夏侯明是怕皇太后在宫里面养暗卫什么的,最后来个殊死一搏。因为他自己就是养暗卫的,所以他防着这一手。
不过事实证明,皇太后没他想得那样能干。
夏侯明在我这儿只待了两刻钟就离去,甚至连屋子都没有进,就站着和我说了这些话,要我安心。
他很快就匆匆地离去。镇国公府已经抄家了,不过还没斩首呢……他的事务很是繁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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