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尽头的白边儿被如墨的黑色慢慢吞噬干净。

小镇的夜不如大城市那么绚烂多彩，星星点点的灯光努力地在夜色里挣扎，天空恍若被拉下凡尘，星空落在了大地上。

李庸的双眼映照着夜色，显得更外亮眼，却也有点幽深。

“杀死刘继东的时候我格外平静，心里没有起哪怕一点波澜。很早的时候，我就有种错觉，因为修行，我似乎比所有人都高了一个类别。是类别，不是级别。就好像我是比人类更高形态的生命一样。”

李庸看一眼在黑夜里露出震惊的黄小荷，继续道：“早就察觉到这个问题了，但是我并没有在意。昨天杀人的时候，那种感觉却从未有过的强烈。两具尸体躺在面前，我甚至都没有再看他们一眼的心思，就好像随手碾死了两只蚂蚁。”

黑暗里两双眼睛就那么怔怔地看着对方，四周一片寂静，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地传进对方耳朵里。

“所以你心里的不舒服，是因为这个？”

好久之后，黄小荷开口说话，她尽力地想表现出若无其事，可话说出口，还是忍不住带了点颤音。

李庸无奈地苦笑起来，杀人时的那种淡漠，仿佛与生俱来一样，让他苦恼，也让他感觉到了钟炎和蔡康当时对自己的恐惧，所以他只能将苦恼压制在心底。

但憋在心里难受，不说出来他只怕这种淡漠会越来越严重。

所以他得说出来。

他想过该对谁说。

第一个想到的是槐嫂子，念头才起就否决了。

宋槐枝的性格内敛善良，跟她讨论杀人的事不见得能得到安慰，吓坏她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唐惊秋的承受能力可能会强一些，但她毕竟是公职人员，也不适合跟她吐露。

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黄小荷勉强合适，她胆子大，也憧憬那些神神秘秘的事。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留下黄小荷，一丝不漏地想她坦诚了内心的苦恼。

可看起来，以黄小荷的大胆，还是被吓着了。

也是，身边生活了一个打从心底里漠视生命的人，任谁估计都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吓到你了，对不起，小荷嫂子。”

就着月色，李庸轻声对黄小荷说一声，然后转身就准备离开。

“你去哪儿？”

黄小荷一把拉住他，想了想又从后面抱住他，把脸紧紧贴在他的背上，手按在他的胸口。

夜色如墨，带着溪水的温润，夜风赶跑了白日遗留下来的燥热。

这个怀抱是温暖的，给李庸带来了片刻的宁静。

黄小荷幽幽地道：“说实话，刚刚你讲的时候我是有点害怕。可是这会儿抱着你，你的身体是热的，我也能感觉到你的心跳。所以那种冷漠绝对不会是你的本心，而且你杀的是坏人，就算老天爷也不会怪罪你的。”

李庸也想这么安慰自己，可他就怕这种冷漠越来越重，万一将来他把这种冷漠撒向普通人呢？

“城里人不是流行看心理医生吗？要不，我们去找个心理医生看看？”

感受到李庸的身体僵了一下，黄小荷赶忙补救，“庸哥儿，我不是说你得病了，只是万一是有原因的呢……”

“对呀！”

李庸脑海里闪过一道灵光，他是真实的血肉之躯，这一点毋庸置疑，他也是在普通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受教育方式也和大多数人一样。他虽然自小没见过父母，但是爷爷给他的爱不比父母少……所以他的这种冷漠，与成长经历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