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外祖母,舒大监是不是不喜欢热闹。
外祖母说,这是不属于外祖母的热闹。
初时,听不懂。
后来,年岁渐长,知舒大监生平事,才理解了外祖母的话。
净身入宫,舒大监只能是舒大监。
那段曾经璀璨夺目、显赫一时的往昔,如今已化为虚无缥缈的烟尘与沉寂的泥土,被岁月悄然埋葬。
舒大监,便是这尘埃落定后,挣扎着从泥泞中爬出的灰头土脸、苟延残喘之人。
所有光鲜亮丽的场合,都不再接纳舒大监。
舒大监能做的就是在阴暗的角落里,日复一日蜷缩着活下去。
“后来呢?”陆明朝敛起思绪,轻声问道。
“后来……”乐荣县主沉吟片刻,压低声音“后来,舒愿随俞山长入京。”
“俞山长,短暂的任太子少师。”
“舒愿是俞山长留给太子的伴读。”
“舒愿一光遮万光,文英殿里,舒愿是难以逾越的高山,是可触不可及的耀日。”
“文英殿的夫子对舒愿赞不绝口。”
“一光独耀,万光皆黯。”
“外祖母说,她从未见过似舒愿这般悟性高到令人发指的少年天才。”
“谁又能对光无动于衷呢。”
“要么摧毁,要么融入。”
“谁也没想到,舒愿和太子会……”
乐荣县主欲言又止,避而不谈,继续道“舒愿净身入宫,天下读书人怒斥他自甘堕落,以他为耻。”
“俞山长将舒愿逐出师门,不再承认曾有徒名舒愿。”
“这些你应该隐约听闻过一二。”
“我想说的是那位从良的红袖招花魁娘子,倚斜桥的酿酒东家。”
陆明朝的心狂跳不止。
“她不远千里来上京了。”
“在舒愿净身入宫的三月后。”
“算算时间,应该是她听到消息后,就马不停蹄赶路了。”
“她没有见到舒愿,舒愿甚至不知她的到来。”
“她在成禅寺吃斋念佛茹素穿素,为舒愿祈福,抄百遍佛经。”
“整整半年。”
“年关月,冒着风雪离京。”
“她死了。”
“她砸碎了倚斜桥所有的酒,举火自焚。”
“母亲曾跟外祖母讨论过酿酒娘子。”
“母亲说,酿酒娘子是在祈求舒愿往后余生,岁岁平安。”
“外祖母说,酿酒娘子是在悼念物是人非的舒愿,超度亡灵,往生净土,得以安息。”
“她来,舒愿不知。”
“她死,舒愿也不知。”
舒愿真的不知吗?
陆明朝扪心自问。
舒愿的手稿中出现过倚斜桥三字。
陆垚笑问,骑何马倚何斜桥待何人。
舒愿笑答,平生事,无外乎东西南北,杯酒长精神。
也许,舒愿后来知道了。
“外祖母告诫我,万不能学景襄帝,也万不能学舒大监。”
“本可君臣相得,青史留名,流芳百世。”
“到头来,一地污名,困缚一生。”
“不殉葬,天下也没有舒大监可去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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