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猪自欺欺人的当做后面的人说的不是自己,向旁边儿挪了一步。肩膀随即搭上了一只手,把我搂到怀里,推进敞开的车门。
我其实听到声音就知道自己不用跑了。只是我下意识的对黑车,黑衣人有抵触情绪。
我坐在后座,用指甲抠着被我拿来做背包的某个超市的环保袋的提手,“我今天要去诊所……拿报告。”
“回诊所。”身边的人默默的下着命令。
“其实,我可以自己去。”
没人理我,车已经转上门口的高速路,跟着车流缓缓而行。
不知道程一为什么会跑来接我,也许是黄毛拜托他的?
黄毛跟她的胡子男现在应该已经接上头了吧。黄毛昨天就在念叨他们的行程。她会先带他去她上过学的那个大学,就是我也差点儿去念英文的那个据说拥有北美最漂亮校园的大学,永远游客多多的地方。黄毛说过好几次要带我去看看,我都没敢答应。
已经几个月过去了,卢佳会不会已经放弃寻找我了呢。我一直躲着,却注定躲不开跟他的纠葛。谁会知道他居然在我肚子里安置了一个小间谍,而我却不够心狠手辣,下不了决心铲除异己。
检验报告应该没问题吧,这两天肚子似乎没有什么改变,等下不知道会不会再检查一遍,就我这英文……
诊所其实很近,走着几分钟就到了。偏偏现在三号路上堵车,我也只能困在车厢里胡思乱想。
我偷偷抬头看我旁边的人,他整个人没骨头一样靠在座椅上,正在闭目养神。我不知道这时候开口说话会不会打扰到他,想了想,还是没敢出声。
阳光从车窗照进来,打在他脸上,皮肤看起来有点儿苍白。下巴上的胡茬刺猬一样支棱着,显的他那双厚厚的嘴唇格外的柔软。
身上黑色衬衣领子半敞开着,我又看到那枚挂在一条粗链子上的银色的戒指。反射着阳光,有点儿刺眼。
这样的他看起来很安静,很平和。
“看够了么?”他突然开口。
我的视线从他身上扫回去他的脸上,硬生生碰到他半眯着的眼睛,忍不住一抖。
“你怕我。”是肯定的语气。
我吞了口口水,没敢说是。
“我有那么可怕么?”
这不废话么。但是看他那口气,似乎不喜欢别人说他可怕。我违心的摇了摇头,“谢谢大哥帮我找诊所,还有上次……”
“我说过,你别叫我大哥,我可做不了你大哥。”
又讲错话,“对不起。”
“你不用说对不起,也不用谢我,我帮你有我的理由。”
空气僵在那里,我不敢再讲话,也不敢再动。
他毫无预示的转过来伸手把我的肩膀摁在靠背上,“让我听一下。”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听什么,大手已经把我怀里的包包扯开丢到一边,耳朵贴上了我的肚子。
我举着双手,不知道要如何对待怀里这颗像刺猬一样的头。意识里居然很怕那一根根直立的又黑又粗的头发,会伤到肚子里的宝宝,天生的母性让我未多考虑惹怒他的后果,条件反射的去推搡他。
“别动。”声音很不耐烦。
我的两只手被他抓住困在身旁,那颗头在我肚子上动了两下,调整着位置。
“我好像听到他在讲话。”程一喃喃的自言自语。
我很想说,宝宝才三个多月,别说还在肚子里不会讲话了,就他那耳朵贴的位置,应该也只能听见我肠胃嚅动的声音。
“你要生下来?”
我抠着皮座椅的接缝,“我不知道。”
可能是我讲话的声音吵到贴在我肚子上的耳朵,程一猛地抬起了头,也顺便放开了我的手。
不用看都能感觉出来程一一定皱起了眉头,探究的目光笼罩着我。我继续僵硬着身体,保持着他靠在我身上时候的姿势。
“不知道?”
我像是答不出题目的小学生一样深深低垂着头。
“你和Yume打算怎么养她?你就打算这样让他吃了一顿,不知道下一顿在哪里?”
“我们多……多打几份工……”
“你觉得养一个孩子就只需要钱么?你就让他从小跟妓汝,纹身师,变态,还有那些最底层的人生活在一起?你想没想过你现在顶着别人的身份生下这个孩子,法律上他不是属于你的,而你随时都有可能被遣返回国,从此再也见不到他?” 程一看起来很激动。
“我……”
“还是说,你打算拿这个孩子做条件,和你男人交换一个身份?我劝你还是不要的好。”
程一的话刺激到我了,心里压抑积攒了许久的一堆余烬猛地爆出一个火花,“做条件?我拿她做什么条件?我从来不想要什么身份,如果我想要,那早就是我的了。是他们非要我……不是我……”
我冲着他嚷了两句,声音就在他的注视下越来越小,最后彻底变成蚊子叫。
“你真的不打算回到你男人身边去?”
我摇摇头。
“那你为什么还要把孩子生下来让他受苦。孩子没有选择的权利,但是你有。”
司机已经把车停在诊所门口,从后视镜看了看我们,没有开口。
泪就这样流了下来。
“我也不想……让她跟着我受苦……但是我……我恨不下心来……”我从袋子里掏出那张B超的照片,“她已经有手有脚……她是一个生命……我不能做杀人犯……虽然她来的不是时候……我很孤单……我不想一个人……她一直陪着我……这些天……我很怕……”
一双强壮的手臂圈住我,拍了拍,随即放开,冲前面司机吩咐:“你,陪她进去拿报告。”
那个司机很多嘴的告诉我,他们一哥是个孤儿。程一的母亲当年也是个留学生,爱上了一个人,分手后发现怀了他,为了那份已经遗失的感情,义无反顾的把他生了下来。可是程一出生后不久,他那从小就没吃过苦的母亲,却因为生活过于困难而自杀了,留下他一个人在Chinatown摸爬挣扎着吃百家饭长大。
时间太短,司机又经常支吾过去,我只是猜了个大概。不过这却让我对程一为什么帮我的诸多猜测提供了一个勉强说得过去的理由。
也许他只是可怜我吧,或者是可怜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想看到我和他的母亲一样,任性的生下了孩子,却无力抚养。不想看到另一个程一。
我还曾经很脸大的怀疑他是不是看上我了呢。想也知道,就我这剩下半条命的鬼样子,加上还怀有身孕,程一能看上我那才是变态呢。
黄毛回来的时候,我正坐在床上发呆。
程一的话很对,孩子没有选择的权利,但是我有。我可以选择要不要让她来到这个世界上,我可以选择要不要给她一个更好的生活。我一个人怎样任性,怎样逃避都可以。我怎么吃苦,怎么折腾都无所谓。但是她不行。
在某些时候,我必须要学会对生活妥协。
“欸,今天没画画啊?”黄毛把包丢在角落,“报告结果怎么样?”
“很好啊。今天又做了一次B超,医生说宝宝长大了不少,但我还是偏瘦,要我继续补充营养。”我把新的照片和报告递给黄毛,“你和你那个……约会怎么样?这么早就回来啦,怎么没有一起吃晚饭?”
“Johnson晚上还要和同事准备明天的presentation,提早回去了。”黄毛幽闷的扯了扯衣服领子,不满之意溢于言表。她本来计划的好好的,两个人去渔人码头的海鲜店吃晚饭,看日落的。
“他叫Johns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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