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自己的丑态，被神明注视着，他就因为羞愧而感到脸红，低垂着头颅。

“加百列，你没有做错什么。”

年轻人的声音还是如此从容。

就像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样，没有丝毫改变。

神，果然是不会变的。

“我已经老了，主人，”

“恕我卑贱之躯，从此不能再侍奉您，更不能为您做什么事情了。”

加百列就像是在忏悔那样，懊悔地说着。

叶青衫只是淡淡笑着：“有什么心愿还没有完成吗？”

他知道，这个老人已经没有了留恋。

或许在三十年前葬下妻子后，这个身躯恐怕就是一个空壳了吧。

日渐消瘦，一身修为也化作了泡沫虚影。

“伟大的神啊，我没有什么可祈求的，”

“您赐予我的已经足够多了。”

加百列叹息着。

他知道，如果自己祈愿的话，还能再苟活很多年吧，可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神域如今还好吗？”

老人忽然问道。

“那片绿洲，时至今日还有六翼族的拜访，可他们什么也不会看见，”

“真正的神域，只存在于过去。”

叶青衫答道。

听到这个解释，加百列心中也有了答案。

这些年来，许多族人都想回到那片初生之土，可他们的答案无一例外都是，什么也没有找到。

湖泊，植物，阳光……什么都有，却没有神殿与其存在的痕迹。

他们翻开了每一块草地，每一个石头，可是他们一无所获。

神话是虚构的吗？

这样的质疑，出现在所有新代六翼族的脑海里。

仿佛伟大的神明，永远只能成为老人们口中描述的虚拟的人物，甚至就连神明居住过的地方，也不愿意展示在世人眼前，哪怕远远观望也不许。

“神，您已经决定不再出现在世人的眼前了吗？”

年迈的加百列缓缓问道。

“就像你心底认为，自己不再是六翼族的王，我也不再是你们的神了。”

叶青衫摇头。

这些年来，他一直没有放弃修炼与丹道上的研究。

而最为重要的一点是，六翼族已经成功发展壮大起来了，本来也就不需要他的帮助。

人们想找到神，只是一种源自血脉的好奇而已。

“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么？”

老人眼里的神明露出笑容。

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数十年前的那一天，想起自己紧张不安地去问神，可是神只是这么回答，

“信仰神与神本身无关，信仰是属于信仰者自己的东西。”

即使未来有一天，所有六翼族都忘却了神明。

神又怎么会在意呢，因为从六翼族诞生的那一刻开始，神就不曾需要他们的信仰。

就像是随手种下了一棵树那样，或许浇过几次水，从此就再也见不到了。

“种子已经发芽，”

“加百列，你可以安心闭上眼睛了，”

“史书上会永远留下你的名字，你的血脉与子嗣将万世留存。”

黑暗里，好像又响起了声音。

只是那年迈的老人，终究还是听不到，也看不到了……

万生之城，大雨下了三天三夜。

雨后天晴的荒野之上，三座紧紧相连的坟墓组成了一道特别的风景线。

那座新的墓碑，文字仿佛还是昨天才刻上去的。

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喃喃地读着：

“沉眠的王，六翼的英雄——叶青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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