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将军有所不知,贫道的这位师弟自幼痴迷于医道,对于道家典籍倒是涉猎不多,让将军见笑了。”
杨霖当然没有一点见笑的意思,那个什么傅刚公到底是哪路神仙他比脏道士还没数呢。不过这货嘴贱,得了便宜必须得卖乖,所以不顾脏道士的困窘继续洋洋得意的穷追猛打:
“你瞅瞅你这又脏又臭的,全是伤者死者身上带来的细菌……呃,是疫气,对!就是疫气!你不洗澡不换衣,结果把这些疫气又带进了给病人用的药里、水里、衣食里,再通过伤口、皮肤、口鼻带进病人的身体里,这样的病人在你手里还能活下来是命大、是你们的道君保佑,好人让你治死了才正常!”
“这……医治伤患须净身净手,以防污浊之物沾染患处,此乃常识,贫道亦知。只是这荥阳罹病伤残者太众,贫道与道友医治不及,忧心如焚,虽知不妥,但事急从权也就轻忽了此节,不想却有如此之大的隐患,贫道糊涂啊!贫道有罪啊!贫道万死不赦啊……”
“还没完呢!”脏道士在那捶胸顿足,恨不能一头撞死,不过杨霖却没打算就此放过他。他可是出了名的小心眼,既然这个脏道士看起来就是个半吊子的赤脚医生,他的爱才惜才之心一去,说出的话就愈发的尖酸刻薄,谁让脏道士刚才骂他来着,“我城里城外走了一圈,发现的问题一堆一堆的,我都不好意思说你们,这干的是什么活?
不说别的,就说那些抬尸的,你们都用的什么人呐?民夫、士卒,他们不是人啊?不是我的子民吗?你看看他们一个个全身血污尸臭,弄个跟活鬼似的,不知道瘟疫会传染吗?你就等着他们过几天去你那等死吧!那些罪犯、俘虏你们留着吃白饭啊!再说了,你们就知道烧那些酸了吧唧的柳枝水,金银花、鱼腥草、黄连、板蓝根、柴胡呢?嫌贵吗?嫌贵找老郑家要……呃,找我要啊!还有艾草,这玩意不值钱吧,漫山遍野都是吧,怎么就不知道熬起来、烧起来消毒杀菌……除疫气呢?还有啊,你就说那个尸体处置的吧……”
“如何?”
杨霖在那口沫飞溅的给一群古人普及在后世再普通平常不过的卫生常识,却不知何时脏道士已经从地上蹦起来,不知道从哪扯出一堆破纸秃笔凑到他身边,杨霖说一句他记一句,连一个字都不敢落下。可是这么一凑近杨霖可就受不了啦,他身上那股子臭气差点没把杨霖熏个跟头。结果杨霖这么一停脏道士倒不乐意了,通红着双目几乎凑到了他的嘴边连连追问。
“你这是想把我也弄成你的病人然后整死是不?”
脏道士讪讪的后退了几步,还揪起袖子闻了闻——没啥味儿啊!还是富贵人的臭毛病!脏道士悻悻的嘀咕了两句,不过马上注意力又转到了他最关注的问题上,追着杨霖连连追问。
“凡与尸体、伤患接触者,须在事前事后净体净手,服食以金银花、鱼腥草、黄连、板蓝根、柴胡等药材煎制而成的药水,再点燃艾草反复熏烤。所穿戴之衣物和接触到的物事统统用沸水蒸煮,或干脆一把火烧掉……”
“此言大善!”
脏道士闷着头在破纸上记得眉飞色舞。
“尸体挖个坑就埋了怎么行?须得掘深坑,至少一丈深,然后先将尸体垒积其中浇油焚之再覆以生石灰,最后用泥土深埋踏实——甭跟我讲什么礼敬逝者残躯之类的屁话!死人哪有活人重要?”
“此言大妙!”
“凡有积尸、存污之处,须得将脏土深挖至少一尺移至一处,然后挖深坑撒石灰深埋之,不得偷懒,不得遗漏!”
“善哉啊善哉!”
“全城内外的蚊蝇跳蚤、猪狗家禽一律扑杀、焚烧、深埋……所有的水坑水洼,只要是死水的一律以土覆之……全城军民一律不得饮生水吃生食,饭前便后一律净手,再令驻军在郑水上下游分段设置男女浴场,阖城军民不分男女至少每两天洗一次澡……你先别美!包括你在内,谁不听话先揍屁股十板子!”
“妙哉啊妙哉!”
“……”
“还有呢?”
“还有?想不起来了……到底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说这么多还不够,老子还要你这个牛鼻子有个屁用!”
“将军所言甚是,正是贫道道行浅薄且行事鲁莽,愧对将军和百姓的厚望,自是羞愧无地,本当向将军和百姓谢罪。但值此事急之时,贫道孙思邈只能暂留有用之身,待荥阳事毕,疫情稍减,自当……”
“你等会儿!你刚才说你叫啥?”
“贫道羞愧,贱名不足挂齿……”
“墨迹!你刚才到底说你叫的是啥?”
“孙思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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