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岳随着那丫头出了偏殿,从左侧绕过曲折回连的木廊,沿着后海的边上往北去,最终穿过一处洞门,才见了所来之处原叫杏花馆。这杏花馆同梧桐院各被建在后海的左右两侧,中间却隔着数不清的奇石和树木,只留一个蜿蜒的小道从山石间曲折穿过,虽说比不上石砖铺的那么宽阔,来往其中却也自在。
刚入了杏花馆内,层层叠叠的杏树不计其数,直把人的视线也遮挡起来,教人不辨东西。在参差的树影里,依稀可以看见有低矮的房舍相互紧拥在一起。房舍旁还立着稀疏的篱笆栏,栏内似有垄田的迹象。馆内一眼望去,没见什么人影,只听鸟雀在树上枝头叽喳。
那丫头教封岳在院口亭子里坐着,她便自己一人从一旁的小道先进去了。封岳在亭子中坐了会儿,觉得有些无趣。因为是冬季,这里的杏树都光秃秃的,揉在一块灰蒙蒙的一片。若是这园里栽的白杏,那便好了。记得宋词中有句‘楼阴缺,栏干影卧东厢月。东厢月,一天风露,杏花如雪。’真见了这景致,死也情愿了。若这园里栽的红杏,这么些红杏簇拥在山头水边,红彤彤的,像火焰似的,也别有一番情致。
没过一会儿,那丫头复又从树影中出来把封岳直领到馆里的屋里。这屋里虽然一应是农舍的布置,但若细看起来这里的物件却不平常,单桌上摆着的琉璃茶盏就不是寻常人家能见到的。封岳走进里间,见玊洸正在和琅沛在靠椅上说话。玊洸一见到封岳,就起身过来俯身同他嬉笑道:“早听了说府里来了个风貌不俗的孩子,今儿可算叫我瞧见了。这人品,我这些兄妹里竟也没有一个能比得上的。怪不得连我哥哥那向来眼里容不得钉子的性格昨个儿也和我说了,与你有几分投缘。不过往后你要是学了他的前路,我这人你是该知道的,即便老爷不管你,我也要捶你一锤。”
封岳正准备张口说话,却吸了口凉气,忍不住咳了一声。玊洸收起神色,又伸手摸了摸封岳的脸颊,说道:“脸上这么凉,定是在外头呆久了,冻着了。”说着就解开了自己身上的银灰色小袄披在了封岳身上,遂又起身朝那丫头呵道:“你做事这么不用心,叫他呆外面这么久,今儿要是冻坏了我这兄弟,看我罚不罚你。”琅沛在一旁道:“她也是照规矩谨慎行事,不想今日冲犯了小少爷,还不出去倒杯茶来请罪。”那丫头遂弓着腰出去了。
封岳仰头看去,痴痴的说道:“大姐姐,你有没有读过唐代的那篇《柳毅传》?”玊洸道:“似乎在《唐宋传奇录》里见过,不过也是许久前的事了,已经叫我想不起里面说的什么了,说这做什么?”封岳说道:“姐姐细细想来,这讲的是一个书生偶遇龙女的故事。我还记得文中用了‘殊色’二字说龙女的容貌,当时看的时候就在想这殊色是个怎样的模样。今天见了姐姐,才觉得这两字也未能形容的尽。依我看,还是‘娟色’才贴切,这娟字常用来说弯刀似的白月,又常用来说美人的颜色,用这两个字放在姐姐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玊洸笑着把封岳抱到椅上,说道:“你就只管哄我罢。猴儿大的年纪,嘴就这么甜,将来八成也是个老大难,叫人省不了心的。以后少看这些浑书,要被我瞧见了,仔细我不捶你。”封岳瘪着嘴道:“我才说了两句,就已经被锤了两次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个锣,没事就要捶我。”玊洸捏了捏封岳的脸道:“你这时候不给你立些规矩,只由得你的性子,往后就看你往歪路上走罢。你也别怨我,我只瞧你亲切才说的你呢。”封岳也不开心,仍扁着嘴在椅上不说话。玊洸见状,叫人拿了些茶水点心来,只哄着他的小孩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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