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养心殿

处理完北陵笙之死的事情后，林雯裳扶着身心俱疲的北至临回到了寝宫，因为身子骨刚恢复再加上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悲，北至临刚坐下便捂着胸口剧烈咳嗽了起来，看得林雯裳心悬了起来。

“感觉如何？要不要请百神医过来一趟。”林雯裳担忧道。

北至临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身旁，因为咳嗽他的嘴边慢慢涌出些许血液，林雯裳见状连忙从袖中掏出一块手帕替他擦拭着，本就已经没了当年那般年轻气盛，如今又被自己的亲儿子这般折腾，临近寿终实属正常。

“皇上，您……”林雯裳惊道。

话还没说完，便被北至临给打断，拖着虚弱的身体，他将她的双手抓着，大手完全覆盖住她的手，低沉着声音道：“阿雯啊，不要太过于担心，朕也老了，之前御医就已经说了，朕能活的时间也不长了，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不用太过于放在心上，现在孩子们也长大了，齐儿、景儿都是北国的将才，一文一武，齐儿倒是有朕当年的风范，但很多事情思虑不周，不会想退路，军中威严倒是有不少，景儿虽然武功不行，但颇有谋略，身后又有那人当年所创的帝机阁为后盾，还有顾梦祁这样一个朋友，可偏偏生性自由，无拘无束，若是朕有一天走了，景儿能够安心待在北国，那文有景儿，武有齐儿，我北国河山还能守得住，如若仍然随性，单凭齐儿，北国怕是会往低处走。”

“臣妾明白皇上的意思，身为一国皇后，理应为江山社稷着想，但臣妾也是一个母亲，景儿自小喜欢游历山河，收集各种古籍，臣妾这个做母亲的自然是要支持，但景儿不仅仅是为人臣子，更是北国的四皇子，臣妾向皇上保证，让景儿再随性几年，等几年后，臣妾会狠下心来将他留在宫中，承担起他应该承担的责任。”林雯裳强忍着心痛，声音略有些嘶哑道。

北至临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正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一道清冷的女声在殿中传出，声音没有多余的感情，仿佛就是一个冰冷的机械。

“若是答应我一要求，我能保证北国百年无忧，也能保证北国不仅不会往低处走，还能一路上升，同玉国并列大陆第一国，而四皇子也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听到这道声音传来，北至临下意识的身子前倾护住了身旁的林雯裳，在明白了她的意思后，北至临皱了皱眉，似乎在思量着什么，能够不惊动外面的御林军悄无声息地进入这养心殿还能说出这样的话，绝非普通人，但此人究竟是谁，还不能得知，若是她想要伤害自己和林雯裳，也并非没有可能。

“阁下可否露面？否则朕无法相信你所说的话。”北至临定了定心神，缓缓道，不管怎样，必须得知道此人究竟是谁。

话音刚落，从养心殿的梁顶上便落下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衣女子，女子身上并无佩剑，两手空空，腰间仅仅只别着一只木槿枝干，没有丝毫感情的脸上处处透露着冷漠，因为动用了内力，当平稳落地时的眼眸中闪着微弱的蓝光，如今借助顾梦祁的力量，她身上的那股外用内力也成功由外转到了内，运用内力也娴熟了不少。

“木子玉？听闻你是命机阁之人，但今日却跟在顾将军身旁，帮了她不少忙，如今却悄悄潜入朕的养心殿，和朕说这些，你究竟是好是坏？”北至临眯了眯眼，心中带着防备，询问道。

木子玉露出一丝笑容，淡笑道：“若是北皇如此问，子玉只能说一句，子玉并非好人，也并非坏人，只能说亦正亦邪，刚刚所说的话，与命机阁无关，与梦祁有关，与北陵景有过，与北国有关，至于信不信，全凭北皇定夺。”

“在这件事之前，朕想问你一个问题，问完这个问题之后，朕再做定夺。”北至临沉声道。

木子玉静静看着他，一般命机阁人从不听人多言，更何况她所说的话全都是为了北国好，按道理来说本可以不听，答不答应都无所谓，反正对她没什么影响，但谁让面前的人是顾梦祁好兄弟的父亲呢？从某种角度上来看他也算是一个明君，是个好父亲。

“北皇请讲。”木子玉应道。

北至临看着她的眸子，眉头微皱，沉声道：“笙儿可是死于你之手？”

木子玉看着他，一副虚弱的模样，有些不忍，但他所问的话答案确实是否定的，因为北陵笙并不是死在她的手上，而是死在他另一个儿子之手。

“不是。”木子玉如实道。

北至临盯着她，似乎想要看出她所言是否为真，但木子玉向来冷漠在外人面前没有丝毫感情，就算是盯得再久，也不会得到任何答案，更何况从一开始他的问题就问错了。

半炷香时间过后，北至临微微垂下了头，似乎已经放弃了这些事情，身为一国之主，他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也不可能一直纠结在这件事情上，因为这件事情，周围的邻国必然是知道了不少，现在他需要的是稳定北国的子民，未来就算是自己死了，也要将路全部铺平了再走。

“朕相信你，说说你的要求，看朕是否能够做到。”沉默了一会，北至临淡淡道。

木子玉嘴角微扬，缓缓道：“很简单，归降之后，北国自然是要送不少礼前往玉国，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此次进贡的使臣之首应该二皇子吧？我需要北皇再加一个人和二皇子一同前往玉国，除此之外，另写一封两国联姻书，当然了，这封两国联姻书并不是真的，而是计划的一部分，至于这另外一个使臣人选，便是北国唯一的公主，北怡君，此次两国联姻的对象也是她，但不是谁都可以娶公主的，此次玉国联姻的对象将由公主自己选择，同时以一月为期限，一月期满，双方再考虑是否联姻，相信北皇能够猜到，两国是不可能完成联姻的，而我也能保证公主可以毫发无损地回到北国，这一月时间就当做公主在外游玩。”

“看似简单，但却是极为危险的计划，朕能够猜到小六会选择谁，因为整个玉国，小六所认识的青年才俊就只有顾将军一人，必然只会选择顾将军，在这之前，顾将军和李郡主之事在玉国甚至是北国传得沸沸扬扬，再加上命机阁阁主就是玉国的安政王安源夜，在顾将军出征时仍然布局想要铲除她，还有玉国的圣上，听小六说李郡主便是他安插在顾将军身边的棋子，要是这样的话，可以联姻，可一旦小六选择的是顾将军，那么将会让顾将军陷入危险之境，而小六也会有危险存在，因为一旦成功，那顾将军身后站着的可是我北国，届时玉皇要会有忌惮，安源夜会想尽一切办法铲除两人，还有那李郡主，定然不会放过小六，木姑娘，你这计划，究竟是为顾将军和北国，还是害顾将军和北国呢？”北至临身为一国之主，自然是能够看透不少东西，一字一顿道。

听到他的话，木子玉反而笑了起来，并未否认道：“北皇说得没错，这个计划会有三方去针对顾将军和公主，听起来也极为危险，但如果我说这三方中有两方是保护顾将军和公主呢？”

“你是说玉皇和李郡主？朕活了这么多年，从未听过一国之君能够容忍比自己权力还大的权臣留在朝堂上，这也是为什么玉皇会派顾将军所爱的李郡主潜在她身边的原因，至于李郡主，想必木姑娘肯定没有经历过感情，像顾将军和李郡主两人的感情，朕还没老糊涂，虽然顾将军是女儿身，但那位李郡主未必对她心中无爱，女人一旦陷入了妒忌，那么情敌是不可能留着的。”北至临镇定分析道。

木子玉点点头，算是赞同了他的话，但她想好的计划是一定会实施的，这是她的自信，冲北至临笑了笑，淡淡道：“北皇说的一切都没错，只是您还没看透我玉国的局势，我既然敢提出这样的要求，那自然是有完全的把握，况且这个计划最后的结果是梦祁与您口中的李郡主复合，而玉皇和玉国也极力撮合两人，以此来激怒爱慕郡主已久的安源夜，逼安源夜造反，从而除掉安源夜，在除掉安源夜之前，先让玉国皇室兄弟反目，那个所谓的玉皇，也得死，至于顾将军，那自然是铲除叛党的功臣。”

“你是想让顾将军登基称帝？除掉玉国所有皇室？至于小六，只不过是向玉国宣告北国是站在顾将军这边的，以顾将军的实力再加上北国的支持，即便是玉国易主，其他国也不敢轻举妄动，确实是好计策，如此一来，便是将顾将军和小六以及齐儿先当做棋子吸引火力，从而引起兄弟反目，内乱交战，皇室覆灭，顾将军又得到了玉国丞相李齐简的支持，她身后又有北国和顾侯爷，一文一武一国，谁敢不服？”北至临恍然道，“你就不怕我告诉玉皇和李郡主，你利用他们当作自己的棋子？”

木子玉笑了笑，伸手将自己脸上的面具缓缓取下，露出了自己真正的容颜，北至临和林雯裳两人看着她，先是眯了眯眼有些疑惑，随后脑海中浮现出一幅画像，瞪大了双眼，一脸震惊。

“玉国安阳郡主李玉歌拜见北皇北后。”木子玉行礼道。

北至临和林雯裳相互对视一眼，仿佛被噎住说不出话一样，缓了许久才缓过神来，林雯裳扶着北至临站了起来，走到李玉歌的面前，将她扶了起来，怔怔地看着她。

“难怪你会有这般自信，朕当真老了，以前朕的那个年代要是想要争夺龙椅直接靠武力震慑，靠排兵布阵，现在你们年轻人，靠的都是算计，靠的是脑子，顾将军本身就文武全才，如今又有你这个贤内助，就算是女儿身，也并非不可为帝，你和朕说这么多，还将自己的秘密告知于朕，是对朕的绝对放心和信任，你说得没错，如果顾将军登基，我北国确实能够百年无忧，景儿也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你的要求，朕考虑一下再告诉你答案，可否？”北至临拍了拍她的肩膀，询问道。

经历了这么多事，北至临自然不是当年那个年轻气盛的人，相反还格外的清楚局势，李玉歌能够说到这个份上，也能将自己的身份完全暴露，这就说明了，就算是他不答应，玉国未来同样会变天，而自己究竟要不要把北国和她们绑在同一条船上对她来说也无所谓，若是自己将这些秘密告知玉国皇室，李玉歌会对付北国，顾梦祁同样会对付北国。

再者，北陵笙虽然不是李玉歌杀的，但北至临心里清楚，这件事情和李玉歌脱不了干系，这北国怕是已经有不少两人的内应，若是走错一步棋，他北国会提前走下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