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一笑，马谡却是淡淡地扫过众人，道：“无非就是些许羌人作乱而已！”

“羌人作乱！”

话音落下，在场之人瞬间便炸了锅。

要说眼前的这群世家大族最怕什么，羌人作乱甚至还要排在魏、汉交替之前。

原因很简单，不管是魏国还是大汉接管陇西，总归还是要脸的，还是要继续治理的。

既然还要治理，那就离不开他们这些家族，或许打压是不可避免的，但也最多只是杀鸡儆猴而已。

可那些羌人乱起来，那可真就是一发不可收拾了，什么门阀家族，统统不被他们看在眼里，破门灭族也是常有的事。

与其说他们是人，世家更愿意将这些作乱的羌人称为蝗虫——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自然，听到羌人作乱之后，众人没有立即起身告退前去安排家族的守卫工作，便已经算是很给马谡这位新来的郡守面子了。

当然，或许他们也还想探听下羌人作乱的规模，毕竟这偌大的狄道城内羌人不过是一小部分，还被集中看管，想要作乱还真不太可能。

更大的可能，是有人故意将这群“猛兽”给放了出来。

不由得，众人的目光也随着马谡的眼神一起看向了牛氏。而渐渐的，众人的眼神中也带上了些许的冷意。

政治斗争归政治斗争，但你掀桌子就是你的不对了，这是在砸了大家的吃饭的锅啊！这也是各个世家所绝不容许发生的。

不知不觉间，马谡只是用一句话、一个眼神便将牛氏树立成了众矢之的。

确切地说，这也是牛氏的自作孽，不可活。

身为世家的一员，牛氏当然知道此策一出，会让自己成为人人喊打的存在。

牛氏家主也当然知道这是在饮鸩止渴，只是，在这个自己就要成为那只被杀的鸡的时候，牛氏显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至于众世家的敌视，只要最后自己力挽狂澜，自可以慢慢消弭于无形。只可惜，他显然不会料到，马谡并不会给他力挽狂澜的机会。

于是，看着众人投射而来的眼神，牛氏也是岿然不惧，甚至还在继续提升了事件的等级。

“郡守大人。”牛氏颇为认真地看向马谡，缓缓说道：“恐怕不只是些许羌人而已吧。”

虽然牛氏一如既往地彬彬有礼，但话语却是越发地不中听了起来。

不待马谡出言，牛氏便转向了了众世家，开口道：“据我所知，不仅城内有上千羌人作祟，城外更有数千羌人正向狄道城而来。”

此番话语一出，顿时便引爆了全场。

数千羌人，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作乱，而是要破城造反了。

众世家的家主再度震惊于牛氏的胆量的同时，也终于有些慌了起来。

虽然各家的势力遍布陇西郡，但在这狄道城内，也就数十上百青壮而已，面对着数千的羌人作乱，可以说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不由得，众人又是看向了马谡。如果还有一线生机，那一定是这位新到的郡守。只有他能号令众人，将力量集中到一起，对付即将到来的乱潮。

“大人！”

“大人。”

不仅是李家主，就连一旁的辛、彭两家的家主也坐不住了，纷纷向马谡“请战”了起来。

无他，一旦真的被羌人破城成功，损失最大的就是他们三家了。当然，如今能够有能力在短时间内号召足够的力量，暂时顶住羌人来袭的也只有他们三家了。

马谡见状，却根本不置可否，一双虎目只是静静地看着牛氏。

“牛家主既然如此了解情况。”马谡淡淡地开口道：“想必牛家主已经有了对策？”

“对策倒不敢谈。”牛氏家主微微摇头，却是继续说道：“只是在下在羌人之中还有几分薄面，若是得大人允许，在下到是愿意替大人、代陇西郡与那几名羌人首领恳谈一番。”

他当然不会落下话柄，但话语中的威胁之意却已经明火执仗。

什么叫做“替大人”，什么又叫做“代陇西郡”，还什么“恳谈”？

谈什么？

谈要如何保障你牛氏的利益吗？还是谈，不保障后，羌人要如何洗劫这狄道城。

牛氏的狼子野心，随着此刻话音落下，已经是昭然若揭。

马谡微微一笑，却是继续说道：“昔，吾统大众立于街亭城头，面对张郃五万大军，尚不知何为畏惧，今之狄道比之街亭如何，羌人比之张郃又如何哉？牛家主，是否有些小看了本将？！”

话音落下，消息灵通的辛、彭两位家主眼中顿时闪过了一丝精芒。

什么叫做“统大众”？什么叫做“面对张郃”？

两位家主还是听的明白的，可越是听明白了，心中的震撼却是越深。

街亭之要，作为陇右人的两位家主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能被派去统大众守卫街亭之人，怎么会是一个小小的郡守？

而且张郃是什么人，那是整个曹魏也数得着的大将，而一个能跟张郃对战的将军，在蜀汉又该是个什么级别？

两位家主可不信眼前的这位将军敢冒领军功，可如果没有冒领军功的话，这位大佬至少也该是督陇右五郡的存在，怎么会出现在陇西这不毛之地？

显然，一个小小的陇右不值得，唯一值得的只有凉州。

而这样的大佬来到陇西之地，自己等人居然还想跟人家谈条件，这简直是在作死啊！

怪不得，这位大佬直接就可以任命李氏为郡丞，怪不得到如今还能稳坐钓鱼台。

不由得，两人心中同时咯噔了一下，看向李氏家主的眼神顿时充满了艳羡，而看向牛氏的眼神，却是略略有些同情了起来。

这也是马谡想要达到的效果：既然就要收网了，自然要告诉该知道的人自己的身份与任务，只有这样，接下来的任务，马谡才能更好的布置下去。

可惜，已经被胜利的曙光冲昏了头脑的牛氏根本没有意识到马谡话语中的含义，一直看向马谡的牛氏，也更没有观察到辛、彭两位家主眼中的同情。

接着马谡的话语，牛氏继续大言不惭道：“非是在下小瞧了大人，只是大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将军之行在尚在首阳，却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话语间，牛氏甚至有些得意忘形了。

果然，天要之灭亡，先要令其疯狂。

马谡冷冷地看了牛氏一眼，却是缓缓抬起了头，看向天边已经渐渐消散的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