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一道屏风,微光中有人影浮动。
齐云山重新坐定的时候,琴声再次响起。琴音袅袅,在指间流转不去。绕梁之音,伴着外头的靡靡之声,容易叫人迷了方向,忆起前尘往事。
“太傅大人还真是不死心呢!下这么大的雨,也要过来?”女子的声音里夹杂着几分笑意,可齐云山知道,声音里带着笑,并不代表一定在笑。有些东西打从一开始,就是一种妄想。
说好听了,妄想是一种执念,是一种期许;说难听了,是作茧自缚,是活该!
齐云山瞧了一眼脚上被雨溅湿的鞋袜,眉眼间带着难掩的尴尬之色,“无妨,雨下得再大,今儿是来见你的日子,多晚都得来。你孤身在外,得仔细自己的身子!”他探了探身子,想距离她更近一些。
可再近也没用,始终隔着一道屏风,就如同隔开了两个世界。
“宫里头,是你动的手?”她问。
齐云山眉心微蹙,“你指的是什么?”
“皇上中毒的事情!”指尖流转,清音变得有些急促。
齐云山摇头,“不是!”
音落,琴声止,她的双手摁在了琴弦上,尾音上扬,“不是?”
“你知道,我对你不会有所隐瞒,不是!”齐云山拿起了杯盏,“皇帝的死活,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大作用。若是不除了东方未明,就算杀了这个皇帝,还会有下一个皇帝。又或者,东方未明可能会自称为帝,到时候局面更加棘手。我还没老到老眼昏花,这般糊涂的地步!”
“毒不是你下的,也不可能是东方未明自己打脸。”女子似有些犹豫,“这场游戏,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弄了个死太监下毒,把宫里弄得一团糟,此人好本事!”
齐云山是知道皇帝中毒一事的,左不过……东方未明有意封锁消息,那他齐云山就权当不知道,免得到时候这黑锅又落在自己的头上。
“你还干了什么?”她在屏风后站起身。
“京城怕是要变天了!”齐云山道,“誉王府世子,可能性命不保!”
刹那间,四下陡然一片死寂,谁都没有再说话。房间里,唯有烛花合着外头的风雨,发出清晰的脆响。屋瓦上的雨滴声,仿佛敲在心上,让人的心也跟着漏跳半拍。
“你杀了世子?”女子声音凌厉,“太傅大人,你是不是疯了?惹了凤凰城,京城保不住,整个大夏都保不住,你还夺什么大权,坐什么天下?我看你是真的老糊涂了,竟然敢对凤凰城的少主下手。黄昏时分,东方未明送进宫救治的那个乞丐,莫不是……”
“对!”齐云山放下手中杯盏,对她的疾言厉色并不生气,“那个就是誉王府世子,钟弗。他挨了一剑,命不久矣!天一亮,这消息定然会瞒不住,一旦传到凤凰城,依着钟长天的性子必定会起兵。钟长天就这么一个儿子,为了儿子势必不惜一切!”
说起儿子的时候,齐云山苦笑一声,俄而抬头望着屏风后的女子,“京城快要不太平了,你是不是要……”
“要我离开京城?”女子冷嗤,“就因为一个钟弗,你就打了退堂鼓?我可不像你这般没用,只要东方未明还活着,我就不会离开。他不死,我心不安。”
“东方未明的事情,交给我便罢!”齐云山道。
女子突然笑了,“你?你跟东方家斗了半辈子,从东方无正到现在的东方未明,太傅大人占了多少便宜?东方无正死的时候,东方未明正当年少,就这样太傅大人还没能把兵权拿到手,最后落在了东方未明的手里,让他子承父业做得今日这般局面。太傅大人觉得,自己还能一览众山小?”
齐云山哑然失语,没能答上来。他盯着自己手中的杯盏,愣是没有回过神来。待他回过神来,屏风后头竟是没了那人踪迹,他忙不迭放下手中的杯盏,大跨步冲了过去。
屏风后面,空空荡荡,人早已从偏门离开。这屋子的格局很是奇怪,隔着一道屏风,后面就是偏门。这道偏门只属于她一人行走,其他人不许来往。所以她要来便来,要走便走,谁都拦不住!
一把琴安安静静的放在琴架上,案台上点着清香。这香没有香气,只有一缕青烟。
齐云山幽幽然的轻叹一声,指尖在琴弦上拨弄了一下。他终是弹不出这样好听的琴声,犹记得彼时那琴音袅袅,不绝于耳,是怎样的动听。他将手摁在了琴弦上,面色旋即沉了下来,“便是见一面都不愿?竟是恨到了这样的地步。”
一声老者叹,谁知故人心?
故人心已殁,无处觅旧颜。
这一场大雨,终是在下半夜的时候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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